第五章 大国之路

春秋那杯茶,战国这碗酒  作者:南柯月初

真正伟大的国家永远不屑于在人类当中扮演一个次要角色,甚至也不屑于扮演头等角色,而一定要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

——《大国崛起》

在管仲的治理下,齐国的迅猛发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最激动的自然是齐桓公,每天都掰着手指计算着称霸天下的日子。其实齐桓公是个很纯粹的单细胞生物,理想是单纯的,就是扬眉吐气,让瞧不起自己的人高看自己,让欺负自己的人害怕自己,这是他对称霸的定义。他实现称霸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之前因为怒气值没蓄满,现在经过管仲的前期发育,齐国已经基本具备了越塔强杀的实力,所以齐桓公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摩拳擦掌。没错,老子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仅小气,而且记仇!那些曾经得罪过我、嘲讽过我、羞辱过我的,都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

神格与人格

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谭国,一个三流小国。按理说这种小角色根本与齐国搭不上线,但无奈相见恨早,造化弄人,齐桓公当年逃亡时曾经过谭国,谭国国君和当时国际上大多数国家一样,都没把这个政治流亡犯放在眼里,所以就按照要饭的标准招待小白。现在小白成了国君,一不小心翻出记事簿——当年你拿我当要饭的,现在我让你去要饭!话说这谭国也真是弱鸡得可以,被齐国轻松灭掉,国君逃往莒国,开始了自己的要饭生涯。

这场战斗谭国虽然完全被吊打,但齐国并没有发挥出真正实力。桓公翻开死亡笔记,在谭国一栏打了个叉,下一个——鲁国!如果说谭国只是小仇小怨,那跟鲁国可是不共戴天了,因为齐桓公刚即位时,鲁国就曾帮助公子纠干涉齐国内政,后来齐国又被鲁国打败了两次,这种仇可是牙齿咬崩都不解恨的。齐桓公每天都在自己伤口上撒一把孜然,发誓自己一定要一雪前耻。但鲁国不是谭国那样的小国,说吞并就吞并,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可偏偏鲁国相当老实,挑不出啥毛病,于是齐桓公陷入了痛苦的等待,庆幸的是老天并没让他等太久。

公元前681年(齐桓公五年),宋国内乱,齐桓公感觉称霸的机会来了,以小班长的口吻在“春秋群”里发了个消息,艾特了所有人,内容大致是邀请大家参加多边论坛,旨在平息宋国内乱问题、维护世界和平。

齐桓公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他觉得召集诸侯开班会原本是只有班主任(周天子)才有的权力,现在自己的微信(威信)如果可以调动天下诸侯开班会,那就足以证明自己已经是霸主,随后就可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想多了!

英雄帖发出后,回应的除了当事国宋国以外,也就来了陈、蔡、邾等遛个弯儿都得办签证的小国,这让桓公很没面子,但会还得开啊,毕竟第一次当群主,硬着头皮也得把流程走完,不然以后还怎么在朋友圈里混。

仪式开始了。第一项,桓公执牛耳,领唱群歌,宣告自己成为代理群主。虽然底下掌声稀稀拉拉,但毕竟也算有个名号。随后,桓公以群主身份发布第一项任务,就是确定宋国君位继承人。仪式进行了一半,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少了点什么。哎哟我去!宋老大呢?这个班会就是为了宋国开的,他人去哪儿了?

没错,宋国溜了,因为他心里很不平衡。齐国虽说是班会的组织者,但事事也得有规矩,级别不到,不要胡闹。本来开班会这种事应该由周天子来主持,既然周天子成了大年三十的凉菜,那就得级别最高的顶上,齐国撑死也就是侯爵,但宋国是商朝后裔,是公爵国,齐桓公不但越级行事,还执牛耳当了群主,这就不能忍了!索性老子不玩啦,你们继续过家家吧!

宋国一跑,这次会盟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因为会盟的目的就是解决宋国的问题,现在好了,当事国都不玩了,这是对齐国及其盟国大大的不信任啊。齐桓公觉得脸被打得生疼,既然你这么不给面子,那我只好送一首“凉凉”给你了。

齐桓公准备攻打宋国,但被管仲拦下来了,道理很简单:“这次会盟的中心任务是帮助宋国实现和平,现在会还没开完,您就攻打宋国,那我们在国际上就彻底失去威信了。”

“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要咬人!”

“乖,听话。我们不打宋国,但可以打鲁国出气,毕竟这次会盟他来都没来,更何况我们和鲁国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一下了。”

于是,会盟刚结束,齐桓公就以不入群为由吞灭了鲁国的小弟遂国。鲁国估计觉得自己曾经两次大败齐国,有点飘飘然了,于是派名将曹刿去迎击齐军,但他似乎没听过一句话:“当你的手下败将敢再次向你挑战的时候,要么是他变强了,要么是你变弱了。”显而易见,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本来就实力不俗的齐国在管仲的调教下,已经发育得可以五连绝世了。所以这一次,曾经嘲笑“肉食者鄙”的曹刿成为“肉食者”后,再也没创造过奇迹,齐国完全碾压鲁国,大败鲁国主力军后,于公元前681年趁势攻打鲁国,兵临城下,鲁庄公被迫签订城下之盟,把大片土地割让给齐国。为了弥补上次会盟不能亲切交谈的遗憾,齐桓公特意邀请鲁庄公在柯地会盟,目的当然是羞辱庄公一番出口恶气。

到了柯地,大家各自坐下,双方的气场自然不在一个纬度上。桓公盛气凌人,庄公唯唯诺诺,大家“愉快”地交谈一番。突然,说时迟,那时快,那时没有曹刿快,只见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擒住了齐桓公,一把弯刀架在桓公脖子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桓公还没反应过来,慌忙问曹刿:“老铁,您这是?”

曹刿一脸横肉:“打劫!不然嘞,你以为我跟你情深深雨蒙蒙呢!”

旁边的侍卫都往上冲,曹刿身手也是了得,手起刀落干掉了俩,然后大喝一声:“都给老子站住,再上来,我发起疯来可连自己都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

“讨厌!人家还是个孩子,放开我!”

“门我已经焊死了……呸!老子是直男!我要你把占领鲁国的土地还回来!齐国一个大国,却干些让天下诸侯不齿的事!你们杀害我们先君(鲁桓公),现在又如此羞辱我们国君,嘴上说着和平共处却又肆意强暴我们的底线,当完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想会盟,先把土地还给我们!”

“好的好的!”

“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狮子会和蝼蚁争夺乘凉的树荫吗?”

齐桓公还算是个有胸怀的君主,他的志向不在鲁国这一亩三分地,他只需要鲁国臣服于他,更何况曹刿的刀还在自己脖子上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将所占土地还给了鲁国,但事后越想越气,又想杀掉曹刿毁弃盟约。由此可见,桓公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是神格与人格的有机结合体,既有称霸的野心和胸怀,又有市井之人的小肚鸡肠。幸亏管仲存在的意义就是放大桓公的神格,削弱他的人格,他及时劝诫桓公:“有仇不报非君子,曹刿当众挟持君上,威胁君上割土分疆,这种大仇纵然千刀万剐也难平怒火,但一诺千金,你现在要毁约退盟杀曹刿,纵然一时痛快,也会失信于天下。”

听管仲这么一说,桓公暂时冷静了一下,但立马怒气值又满了:“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要咬人!”

“这话咋这么耳熟?好啦,乖,听话。我们还可以打宋国出气嘛。”

“你不是说不能打吗?”

“上善伐谋,我们当然不打,不战而屈人之兵!”

管仲先给周天子发个红包,然后打了宋国的小报告,说他随意废掉先君,是对周天子的不尊重,也是对周礼的亵渎,所以请天子下诏团战宋国。周天子已经很多年没收到诸侯的供奉了,突然收到齐国这么大的红包,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就派大夫单伯带上着实不多的兵力,与齐、陈、蔡三国联合伐宋。宋国一看情势不妙,本来也就是跟齐国赌赌气而已,现在居然招来了联合国军,还挂着周天子的名头。进入东周后,虽然没人拿周天子当个凳儿,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班主任,虽然不能开除你,但让你罚站还是轻松的。于是在各方压力下,宋国投降,并表示愿意加入齐国为首的盟国。第二年,齐、卫、郑、宋,加上之前的陈、蔡等小国在鄄地会盟,周天子也派出中央代表单伯参加会议。大会推举齐桓公为盟主,齐国的霸业正式开始!

教父

之后各诸侯都纷纷向齐国靠拢,希望大树下面好乘凉,买卖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公元前678年,齐又约集鲁、宋、卫、郑、陈、许、滑、滕等国在幽地会盟。大会再次推举齐桓公为盟主,并宣誓效忠。齐国经过几次会盟,大出风头,在国际上的政治影响力爆棚,基本实现了当初成为天下霸主的心愿。

桓公对管仲说:“仲父,我们成功了。”

管仲笑了笑:“你的眼界,就是你的牢笼。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会以为,这就是天下。”

管仲的意思很明白,齐国虽然是诸侯的盟主,但并没有完全被信服,还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天下心甘情愿敬仰臣服的机会。庆幸的是,这个机会并没有让管仲等太久(为啥本书里的机会都这么有自觉性)。

公元前663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求救。故事说到这儿,有一个大背景就不得不提了。当时北半球这只东方雄鸡脚下孵化的可不止周朝这一家营生,尤其是到了东周,周朝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威慑周边的蛮族,于是边界各国经常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当时是“西有西戎,北有北狄,南有南蛮,东有东夷。四夷交侵,不绝如线”。东周边境各国岌岌可危,危如累卵,国家正规军经常被这些马上游击队打得屁滚尿流,卵用都没有。比如这个燕国,也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平时也就在自己地盘上欺压一些小诸侯,现在会念经的外来和尚踢馆来了,自己立马怂了。这就像当代的某些国家,妄自尊大,怼天怼地怼空气,但真碰上硬茬儿,还得我们去援助它,但一般这样的国家都是白眼狼,援助它之后还可能吃着咱们的粮端着咱们的枪打咱们。

书归正传。燕国向齐国求救,齐桓公和管仲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犹豫,但二者的关注点不相同。齐桓公觉得这是个机会,施恩于燕国、取信于天下的机会;但管仲的理由就简单得多,他站在点将台上,拔出剑,划破凛冽的北风,冲着台下的将士吼道。

“不管是燕国还是齐国,都是华夏儿女!现外邦蛮夷,侵我国土,杀我百姓,我辈炎黄子孙生当其时,身负干戈,不逐匪寇,誓不为人!”

“不逐匪寇,誓不为人!”

当战争不只为了杀戮而是守护,当士兵不只为了褒奖而是信仰,就再没有谁可以阻挡。

齐桓公率兵讨伐山戎。这些游击队不愧是马上民族,碰上硬茬儿,立马就溜了。他们虽然书读得少,但也不傻,知道自己欺负小燕国还凑合,但齐国是万万惹不起的。齐国大军以碾压态势横扫了山戎的军队,将其全部赶出燕国国境。山戎的残兵败将本想停下脚步喘口气,但回头一看,齐国大军死咬着不放,估计是士兵们民族情绪暴涨,非要教会这群蛮夷死字怎么写,一直打到孤竹才回师。

燕国的士兵和百姓都傻眼了。以前齐国的强大也都在传说中,经此一战,传说变成了传奇,燕国彻彻底底被齐国的实力所震慑。燕庄公对齐桓公的敬仰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握着手就不放开:“今晚是伽马星系半人马星座423年一遇的流星雨,让亿万年外的星光见证我们的爱情!”

“话说,我是男的……”

“真爱是可以冲破道德枷锁,是不顾一切的,是无所畏惧的!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

“肯定你妹啊!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你再叨逼叨,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

“开玩笑啦!哎呀,聊着聊着,都把您送到齐国境内了。”

按照当时的礼法,不是天子,诸侯相送不能出境,现在燕庄公送齐桓公已经从燕国送到了齐国境内,这就坏了规矩,因为齐国当时打的旗号是“尊王攘夷,恢复周礼”,自己没有天子之名却行了天子之实,岂不是要啪啪打脸了,于是桓公说:“燕齐都是诸侯,我岂能对燕无礼?”于是大手一挥——这片地儿归你了!齐桓公把燕庄公所到的地方都割给了燕国,燕庄公顿时被他巨大的人格魅力和人性光辉所折服,不由得仰天长叹、壮怀激烈:“后悔没多走几步啊!”

这件事后,齐桓公大仁大义的美名就传遍天下,与成为霸主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但是,齐国组织了几次国际会议和多次对外援助后,发现管仲改革攒下来的家底有点捉襟见肘了,最主要体现在兵器和钱粮上,名声是有了,但也不能饿着肚子光着屁股当霸主吧。齐桓公有点发愁了,于是问管仲:“现在齐国虽然火了,但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啊,现在缺兵少粮的,这可咋整?”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问题要一个一个地解决。先说兵器,衡山国盛产兵器,我已经关注他们很久了,计策也已敲定,附耳过来……”

桓公把耳朵贴上去,听完后不由感叹道:“这……这是不是有点太……”

管仲一脸严肃:“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我们回首往事时,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因为我们——脸皮厚!”

前面我们说管仲是个经济学家,不只如此,他还能把经济手段运用到战争中来。管仲想搞定衡山,但毕竟衡山盛产武器,家家户户都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如果强攻惹恼了衡山人,人家举国抵抗,即使最后攻下了,自己也得元气大伤。管仲作为一个阴谋家,但凡正大光明一点都会觉得羞耻,因为实在不符合人设,而且这次管仲打算空手套白狼,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经济战。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首先他先派人化装成商队,去衡山国以高出市场价数倍的价格收购兵器,几个月后,其他诸侯国也忍不住了。中国人有一个劣根性,就是爱扎堆,也就是盲从。记得福岛核电站泄漏,老百姓担心食盐被辐射断货,全国疯抢食盐,我奶奶抢的盐到现在还没吃完。管仲就是利用这个劣根性,给天下造成衡山兵器十分抢手的假象。诸侯担心齐国收购武器后用兵于列国,而到时衡山已无兵器可买,各国就要任齐国宰割了,于是趋之若鹜地去衡山收购兵器。衡山君一看处于卖方市场,供不应求,于是把兵器价格提升到原价的十几倍,但列国求兵者仍络绎不绝。市场调节是双看不见的手,是资源配置的一种有效手段,但同样具有自发性、盲目性和滞后性的弊端,有利则一拥而上,如果政府不加以调控,会导致资源配置的浪费,严重时还会导致经济体系的崩溃。衡山君明显是不懂经济的,不但不调控,反而鼓励全民打铁造兵器,百姓自然愿意接这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于是都放弃务农改行打铁。

一年后,管仲看时机差不多了,又派人化装成商贩去赵国购买粮食。赵国一直都是粮食大国,原本的粮价也就每石十五钱,但齐国却按每石五十钱的高价收购。列国都觉得齐国傻了,之前高价收兵器又高价收粮食,但利令智昏,大家都来不及思考齐国背后的目的,因为生怕这赚钱的买卖被别人抢了去,纷纷向齐国运粮食,包括那个已经全民弃农打铁的衡山国。

又过了几个月,管仲算计着衡山及周围列国的粮库都空得差不多了,就突然封闭关卡、停止收购粮食和衡山国兵器。随后在夏收前,发兵进攻衡山国。衡山君这回傻眼了,因为全民弃农打铁,已经没有粮食可供军用,而且周围列国的粮食都被齐国收购一空,无粮可借!原来一切都是齐国的阴谋:先把兵器价格炒起来,吹大泡沫,将衡山国从实体经济引向虚拟经济,再高价收粮,抽干衡山的根基,最后再戳破已经膨胀得老大的经济泡沫,眨眼间百亿市值蒸发,整个国家破产崩盘,只得举国投降。管仲不费一兵一卒,单靠经济手段就将这座春秋最大的军火库纳入囊中。

第一个问题——兵器,解决了。桓公打了打算盘,买兵器带买粮……花了不少钱啊,越发觉得囊中羞涩,于是给管仲发微信。

桓公:“在吗?”

管仲:“在。”

桓公:“有钱吗?”

管仲:“你说什么?”

桓公:“我说你有钱吗?”

管仲:“不是这句,上一句!”

桓公:“在吗?”

管仲:“不在!”

桓公:“不在你个鸡毛掸子!最近买新装备、开Party,把小钱钱花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这么挥霍下去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管仲:“君上莫急,我能点石成金!城外有一处乱石岗,那里的石头颜色各异、形态万千,你派工匠按我的标准把这些石头雕刻成石璧,取名‘石破天惊璧’,一尺长的一万钱,八寸的八千,七寸的七千,石珪四千,石瑗五百。”

桓公:“这破石头,能值几个钱?”

管仲:“现在不值钱,等我买几个热搜炒起来就值钱了。”

虽然不太信,但老管在捞钱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于是桓公派人从乱石岗拉回来几吨石料,工匠们日夜赶工,打造出一大批精美的石璧。虽说做工精细,但毕竟是石头,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卖到一万钱啊。管仲微微一笑,接下来又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管仲来到洛邑朝见周天子。周襄王这会儿正为自己的公司股权问题发愁呢,他弟弟姬带正在闹分家。焦头烂额的周襄王一听霸主齐国的国相来了,赶快迎接。早就听说管仲足智多谋,正好向他请教一下。

周襄王向管仲诉说了自己的窘境,请管仲给拿个主意,管仲笑道:“出现这种状况,完全是天下不尊周礼、不讲规矩、尊卑无序造成的,请天子发布诏令,招天下诸侯参见天子宗庙学习周礼,顺便为您撑撑场面,吓唬一下您弟弟。”

“不错,这主意的确不错!”

“先王宗庙乃神圣之地,随便进出略显轻浮。臣听说齐国最近发掘出了‘石破天惊璧’,不如让诸侯携带神璧入朝当作对先王的献礼,厚重而不俗气,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管子不愧是齐国霸业的第一功臣,予一人(天子的自称)这就昭告天下,诸侯携神璧参拜先王宗庙,不带璧者不得入朝!”

诸侯们接到群通知,立马炸锅了。以前历代国君都以能陪同天子参拜宗庙为最高荣耀,有的诸侯国几辈子连站票都没抢到,现在只需要带几块破石头就可坐VIP雅间茶座,这机遇不可错过啊!于是纷纷跑到齐国购买“石破天惊璧”,工匠们日夜赶工还是供不应求。就这样,先蹭周天子的热度,再利用诸侯的虚荣心,几块破石头被炒到几万钱,管仲真不愧是娱乐圈的祖师爷!

兵器有了,钱也有了,齐国的霸业几乎达到了顶峰!但就在这个时候,齐国——不!应该是整个华夏大地,正面临一场浩劫……

如果祖国需要

如果祖国需要,请把我埋在那遥远的山冈,让我的身躯长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往来的战友,会为我泪落两行……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中国自古乃礼仪之邦。中国人的骨子里有一种长久积淀的品质——以和为贵。这种品质可追溯千年,自西周起,就是一个讲究“和”与“礼”的民族,这是一种美德。但过犹不及,“和”与“礼”时常会演化成“怯”与“懦”,甚至会压抑血性。在这种“怯懦”的“品质”的指导下,我们“外斗外行”,但在煮豆燃豆萁的同室操戈上,我们却时刻实践着“内斗内行”。

如鲁迅先生在《论睁了眼看》中所说:“中国人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即一天一天的堕落,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事实上,亡国一次,即添加几个殉难的忠臣,后来每不想光复旧物,而只去赞美那几个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过之后,也每每不思惩凶、自卫,却只顾歌咏那一群烈女。”就像鸵鸟,遇到危险喜欢把头埋到沙土里,以此来逃避恐惧,但与同类争夺食物或配偶时却又异常凶猛。

我也是鸵鸟一般的人,有时对自己的懦弱,甚至说大一点,对这个民族的“和气”和“妥协”会感到异常羞愧。但细翻历史会发现,国际社会对中国有一点共识——千万不要把中国人逼急!越温柔的人,被触及底线后的爆发就越恐怖!中国人从来都不怕死,我们的血性都在骨子里,所以千万不要妄想夺走或践踏我们守护的东西,无论是土地还是挚爱,又或者是民族尊严等。千万不要动,我们会玩命的!我尤其喜欢那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俺兄弟只能俺欺负,谁动俺兄弟,就打他丫的!”

前面说了这么多,终于要引出正题了,下面我要说的正是这样一个有关葫芦兄弟合力打妖怪的故事。

桓公二十五年的一天,齐国百官在凤凰传奇的动次打次的节奏洗礼后,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付新的一天。突然,只听裤衩(咔嚓)一声,公司的大门被撞开,随后一个狼狈不堪的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公司。这是邢国的使者,他情绪激动地禀道:“我母国邢自大周建国起,就肩负戍守边疆、抗击夷狄、拱卫王室的重任,也留下过‘邢侯搏戎’的美谈。但时过境迁,北狄见我国衰落,骚扰不断,蚕食鲸吞,邢国有亡国之危,还望齐君大义相助!”

问题一抛出,齐国庙堂的意见分成了两拨。反对者认为:“齐国这几年太招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攻占杀伐、诸侯会盟,哪一个不是在透支齐国的财力物力?再者邢国离齐国都城临淄有千里之遥,邢国存与灭完全是无关痛痒的事。”

说得不无道理,这次千里之外的国际援救完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支持者的声音也逐渐弱下去。桓公有点拿不定主意,于是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管仲:“仲父以为如何?”

管仲上前躬身,十分严肃地说:“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

管仲的意思很明确:夷狄是贪得无厌的豺狼,野心绝不只在邢国,而是整个中原。华夏诸国都是炎黄子孙,同宗同族,不可抛弃!如果我们贪图一时安逸,如同饮鸩止渴,这种一时的痛快是绝不可留恋的。

管仲给中国人的价值观引入了新的血液——民族大义!

反对派不甘示弱,厉声问道:“这场战争,能给齐国带来什么?!”

管仲目光犀利:“名利、荣誉、金钱、地位,这些,我们都不可能得到,它能给我们的只有汗水、泥泞、奉献和牺牲!当然——还有尊严!”

桓公不再犹豫了,他穿上盔甲,走上点将台,面对即将出发的三千铁甲怒吼道:“将士们,我齐国的将士们!面对绝境、面对死亡、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或许别人还有选择,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因为那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百姓、我们的妻儿老小!我们的恐怖,要让侵略者在地狱里都被噩梦惊醒!拔刀!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都说春秋无义战,熙熙攘攘皆为利,但在这一刻,我觉得他们的每一声怒吼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对名利、荣誉、地位、金钱的追逐,甚至连生命都可以舍弃,只为了那个平时作笑谈但关键时刻却让我们闻鼓即忘死的——民族大义!

齐国与邢国相距千里,等齐国大军赶到时,邢国的城池已基本化为焦土。北狄一看齐军到了,知道自己惹不起,立马掉头就跑。齐军趁势收回被侵占的邢国国土,完成复国。你以为这么简单就结束了?怎么可能!北狄大老远来一趟,好意思空手回去?他们就像鬣狗,咬不死你也得撕下一块肉。于是他们掉转方向,向大周边境的另一个小国卫国进发,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遥知兄弟登高处

卫国此时的国君是卫懿公,“懿公好鹤”的典故说的就是他。北狄之所以选择卫国作为自己的下一个目标,绝不是随机的,毕竟摊上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国君,国家能自然死亡都算是老天爷恩赐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量的积累才有质的腐败,卫懿公的荒唐是有遗传的:他的爷爷卫宣公先是不顾伦理道德,把自己父亲的小妾给睡了,这种刺激的剧情我还以为只有在岛国的某些经典科教电影中才能见到。卫宣公不仅睡了自己的后母,还有了孩子,名公子伋,也称急子。急子一天天长大,到了成家的年纪,卫宣公就托人给他相了一门亲事,新娘就是文姜的姐姐宣姜。进门之前还是要先见见家长的,但宣姜着实美貌,以至于老公公看儿媳妇,越看越顺眼。于是卫宣公就想啊,我宫里不是正缺这样一个女人吗,看到她仿佛有一种初恋的感觉,干脆把儿媳妇变成媳妇吧。为了将生米煮成熟饭,他在齐卫边境上修了一座行宫,取名为新台,目的就是在儿媳妇过门前先把她编入自己的后宫。宣姜的送亲队伍刚入卫境,就被一支神秘的迎亲队伍接走了。入新台一看,入洞房的不是自己的老公,而是自己的老公公(此处省略一万字)。就这样,卫宣公在睡了自己的后妈后,又把自己的儿媳妇变成了自己儿子的后妈。由此可见,春秋真的是一个乱世,在一个缺乏伦理道德约束的时代,人的廉耻心、良心以及经历千年进化出的三分人样,都被七分兽欲所强暴。

宣姜深得卫宣公的宠爱,宣公日夜沉浸于温柔乡,再不愿处理朝政。在他的勤劳耕耘下,宣姜连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都说母凭子贵,宣姜在有了两道保险后,越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筹码把自己的前未婚夫——公子伋搞下去,让自己的儿子做继承人。她把想法告诉了现任老公,卫宣公也不喜欢公子伋,早就想把他给换了,加之对宣姜百依百顺,她的梦想就是宣公努力的目标。

宣公在朝堂上试着提了一下这个想法,遭到群臣反对。宣公很无奈,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明的不行就来阴的。他派公子伋到齐国出差,还特意下令,一路上必须打着白旗,然后在卫齐边界埋伏下刺客,等打白旗的来了就上去做掉。说起来这卫宣公还真是挺狠心,虎毒不食子,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害死自己的亲儿子。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公子伋被杀、宣姜的儿子即位、这邪恶的一家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应该是标准套路,但历史是最好的编剧,他不会让剧情太平庸太单调。一个原本应该做反派的配角,却撕了宣姜给他的剧本,成功洗白成了主角,这个人就是宣姜和卫宣公的其中一个儿子公子寿。

人们常说好人之所以变坏,跟生活环境有巨大关系。那么生在卫宣公家里,一个充斥了各种乱伦悖礼的环境下,不黑化还真说不通。可偏偏这个公子寿是个善良纯真人畜无害的少年,虽然和公子伋异母,但十分敬爱哥哥。知道母亲要害死哥哥后,他立刻给公子伋报信,让他赶快跑。在这个父子相杀、手足相残、子蒸生母、公奸儿媳的时代,公子寿还能珍存那一份兄弟情义,着实让我嘴角不由得掠过一丝苦笑。

遗憾的是,公子伋是一根筋,听了弟弟的报信后,不敢相信亲生父亲会杀自己,不肯逃跑。但弟弟说得有鼻子有眼,实在不像假的。再者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让子死,子不死不孝,公子伋坚守着愚忠和愚孝,希望自己的死能唤醒父亲的一丝良知。

公子寿面对死心眼的哥哥十分无奈,但他铁了心要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于是说:“欧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作死,那我也只好送你一程了。请你喝酒,为你饯行。”

酒席上,哥俩痛哭流涕,悲诉离殇。哥哥酒量浅,几杯下肚,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没错,弟弟要替哥哥赴死,既了却了哥哥尽孝之心,又能保住哥哥性命。临走前望着床上酣睡的大哥,公子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

“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既然劝不住你,也只好替你去死。”

公子寿竖起白旗前往齐国。在他没走多久,公子伋就醒了,醒来不见寿,只见“弟已代行,兄宜速避”的留言。公子伋一见立刻泣不成声:“弟为我犯难,吾当速往!不然,恐误杀吾弟也!”于是,立马起身追赶公子寿。赶到时不见其弟,只见一伙贼人手里提着一块被血浸透的包裹,公子伋知道弟弟已经遇难,声泪俱下哭喊道:“你们杀错了!我才是你们要杀的公子伋!杀我呀!来杀我呀!弟为我死,为兄岂能独活!”

刺客们被他找死的眼神盯得发毛,仔细辨认后,发现果然杀错了,于是手起刀落,成全了公子伋。兄弟就这样双双遇难,生不能同时,死却能同穴,也算是为这段悲凄但伟大的兄弟情义画上了不算圆满的句号。明明两人的出身注定夹杂着仇恨,明明是两个将来可能争夺君位的死敌,为什么要为了对方选择死亡?人最宝贵的,难道不是生命吗?兄弟情义这种东西,为何会拿来传颂,难道不是用来出卖的吗?既然被传颂,又为何是悲剧呢?唉,这个巨大而精致的人间,每天都有人抛洒滚烫的泪水和沸腾的血液,但万千凡人的血泪,改变不了它亘古的冰凉。这世界,还真是不完美啊!

宣公虽然讨厌公子伋,但怜爱公子寿,听说公子寿被误杀,恸绝良久,月余便一命呜呼。公子朔承袭君位,史称卫惠公(卫懿公之父)。

一念成仁

绕了大半天,总算绕到主角上了。“懿”是美好品德的意思,从谥号上来讲,卫懿公应该是个不错的领导,但谥号是他死后给他的称呼,也只有他的死才配得上这个“懿”字,他生前着实没做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卫懿公喜欢养鹤,觉得那亭亭玉立的身姿胜过任何人间俗物,于是诏令全国征集品貌双全的鹤。君有所好,民必投之。一心求官的投机者争相把握这个机会,全国各地上贡的鹤达上千只。最奇葩的是,卫懿公把鹤按品质、体姿封为不同官阶,享受相应俸禄,品质极好的还享受大夫待遇,匹配相应的府邸。上千只鹤啊,哪儿有那么多地方让它们潇洒!可卫懿公不这么认为,宁可委屈人也不能委屈鹤,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于是他强拆民房、搜刮百姓、扩大宫殿,以至于“鹤有俸禄,民无饱腹”。更可气的是,他喜欢鹤,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鹤,竟然让鹤坐在战车上到各地巡游。战车乃保家卫国的重器,不尊重战车就是不尊重将士。卫懿公这般胡闹,最终导致朝政荒废、上下失和、将士寒心、百姓离心,这也是为何北狄挑中卫国攻打的原因。

这一天,卫懿公给鹤化好妆,又准备带着翠花、如花、韭菜花坐战车郊游,突然前线传来消息,信使连滚带爬地跑进大殿。

“报!报……”

“好的!抱抱,亲亲,举高高!”

“老大,拜托您正经点!北狄两万大军打过来了!”

“什么?!那,快快!召集兵马应敌啊!”

文臣武将都呵呵一笑:“君上何必惊慌,有一圣物可以御敌啊。”

“何物?”

“您后宫的佳鹤三千啊。”

“鹤,哪能御敌啊?!”

“呵呵,鹤不能御敌,你给它高官俸禄;鹤不能御敌,你给它宫殿府邸;鹤不能御敌,你许它在战车上拉屎撒尿。你为了对鹤爱的供养,搞得军政荒废、百姓流离。现在亡国之危就在眼前,还妄想将士舍命护你?!”

卫懿公痛哭流涕:“寡人知错了,寡人知错了!来人啊,把宫里的鹤全部驱散!现在国难当头,还请诸位说服百姓从军,寡人亲上战场,守我国土,誓死不退!”

百官在城内四处劝说百姓,东拼西凑也只凑了几百人,硬着头皮去迎敌。懿公把随身的玉佩交给石祁子,把箭交给宁庄子,说:“守好城,做对国家有利的决定!”卫懿公又转身将绣衣给夫人,对她说:“你要听他们二人的话!”再回头对两位大夫说:“照顾好你嫂子!”(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

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平时不训练,临阵抱佛脚,怎么可能打得赢北狄。卫国的临时军一触即溃,卫懿公也中了北狄的埋伏。不知是被打得乱了阵脚,还是已抱了必死决心吸引敌军主力,卫懿公的旗帜始终没有收起。北狄发现他是国君后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就被团团包围。身受重伤的卫懿公坚持指挥战斗,奋力砍杀了几个夷狄后被乱刀砍死。据说他死得非常惨,被剁成了肉泥,尸骨被夷狄分食,最后只剩下一个肝脏。虽然他一生荒唐,但面对外敌时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这铮铮铁骨也算配得上“懿”字了。

关于卫懿公还有一个传说,非正史记载。据说一个叫弘演的人听说了卫懿公保家卫国、慷慨赴死的光荣事迹后,大为感动,就偷偷去战场上寻找卫懿公的遗骸。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堆骨架边发现了一块剩余的肝脏。这弘演也是义气中人,二话不说剖开自己的心腹,把卫懿公的肝脏装了进去。也许我们并不相识,但我不愿你连些许痕迹都未留下,就让我的鲜血做你灵魂的供养吧,也请你把那赤诚之心和华夏民族的骄傲也分我一点。随后,弘演倒在血泊中。那个时代的人,想法太难以理解,总会为一些奇怪的理由舍弃生命,但几乎没有人记住他,连野史对他都仅是寥寥数笔的描绘。不过这都不重要,虚名只是一个下贱的奴隶,在每一座墓碑上说着谀媚的诳话,倒是在默默无言的荒土之下,往往埋葬着忠臣义士的骸骨。

犯我华夏者

北狄人在杀死卫懿公、消灭卫国军队后,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的目的是粮食、财货和女人,所以继续向卫国国都进发,这期间还俘获了两个卫国官吏,一个是礼官,另一个是史官。北狄人觉得这俩人着实没什么用,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于是决定吃了他们。这俩人一听吓坏了,赶快阐述自己的价值。礼官和史官,最擅长的就是讲道理,他们说自己可以劝说卫国都城里的人投降,价值大大的!北狄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真信了,就放了他们。这俩人一口气跑回城中给卫国军民报信。

“跑!赶紧跑!千万不要回头拍照!”

“咋了?”

“卫军败了,君上被吃了!北狄人带着火锅底料来了,再不跑我们就都被涮了!”

此话一出,男女老少都吓破了胆,拖家带口、连夜弃城向东南方的黄河对岸奔逃,但两条腿的老弱病残怎么可能跑得赢北狄人的战马。在黄河边的一片原野上,卫国百姓被追上了,于是春秋时期最惨烈的大屠杀开始了。北狄人把这场追逐当成了狩猎,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他们眼里都是待宰的牛羊。男人一律砍头甚至剁碎分食,女人被强暴致死,其中不少还是七八岁的女童。母亲河旁的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这绝望的时候,突然河对岸喊杀冲天,一队人马从天而降。仔细一看,是宋国军队,宋桓公亲率大军来救援卫国!宋国士兵看到友邦百姓被凌虐成这样,个个发指眦裂、瞋目切齿,恨不得生吞了这帮禽兽。

宋桓公一声令下:“给老子杀!剁了他们!”

“杀!”

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北狄虽然彪悍,但真碰上不怕死的心里也发怵。宋军拼死搏杀,终于护住了幸存的百姓。清点人数,卫国几万人只剩下七百三十人,由此可以想象,北狄人到底犯下了怎样的罪行!万幸的是还有两个邑没经此浩劫,卫国总体来说还不算亡国。

宋国突袭北狄成功,但北狄很快回过神来,宋国毕竟军力一般,撑不了太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援军也赶到了。没错,就是齐桓公的部队,他派公子无亏率领车三百、甲士三千前来增援。北狄人一看,齐国大军来了,这明显不是对手啊,于是掉头就跑。公子无亏一看,这还能让你跑了,兄弟们,追上他们!干掉他们!

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垮北狄主力军队。北狄人还是比较鸡贼的,准备故技重施,趁齐宋联军护卫卫国之际,掉转马头,再次向邢国方向袭去。这次齐桓公早有准备,联军派出特遣队紧跟北狄军队,行至聂北驻扎下来。果然不出齐桓公所料,北狄的目标是邢国。还没等他们动手,联军就从后面冲杀过来。意外的冲击让北狄乱了阵脚,邢国军民一看联军来了,也顿时有了底气,于是打开城门从正面冲了出来,他们大都不是军人,而是被北狄人害得家破人亡的普通百姓,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挥舞着菜刀就出来了,要剁了这群畜生!了无牵挂的人最可怕!北狄人着实被其杀气吓到了,抢到的东西也不要了,赶紧撤退,生怕自己被煮成麻辣烫。

北狄虽然暂时败退,但齐国是客场作战,齐邢相距千里,也不能长久驻扎,齐军一撤,难保北狄不会卷土重来;而且中原军队以战车甲兵为主,机动性不如夷狄的骑兵,如果总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疲于奔命,早晚要被拖垮,于是齐桓公和管仲采取两步走战略:第一,为了防止北狄人越过黄河侵略其他诸侯国,以齐军为主的联军在黄河南岸驻扎,形成一道血肉防线,阻止夷军南进。但黄河北岸的邢国依旧命悬一线,一旦联军撤离,邢国亡国都是分分钟的事;而卫国刚刚经历战火,内乱不断,需要一个主持工作的人,所以第二步就是:由公子无亏带上粮食、牲畜、礼器、木材以及建国用的各种物资来援助卫国,推举卫懿公的堂弟做卫君,也就是卫戴公。这么一来,卫国从幸存七百三十人到基本完成复国,这可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真是不得不感谢齐国的鼎力相助。

卫国的麻烦解决了,接下来是危如累卵的邢国。联军不能长久驻扎在邢国,于是齐桓公作了一个重大决定——举国搬家!把邢国(原址河北邢台)迁到了夷仪(今山东省聊城一带)。历史记载在迁国的过程中,齐国尽展大国风采,没有乘人之危收取保护费,更没有对押送的邢国珍宝礼器收取回扣,而是“具邢器用而迁之,师无私焉”。正是这样的胸怀,把齐国推上了霸业的顶点。

以上事件史称“存邢救卫”。战争不期而至,蛮夷的铁蹄踏入中原土地,战火在蔓延,百姓在挣扎。在齐国的号召下,华夏诸国,血脉同胞,同生共死,御辱抗敌。沙场上每一名热血男儿,他们是某某的父亲,是某某的丈夫,是某某的儿子,但当他们为了民族大义身负干戈、闻鼓忘死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兄弟!

第四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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