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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诡计策划师 作者:片冈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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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将仿佛已经渗透进身体的血腥味冲去,风冲澡时将水温调得比平常都要高。 映在镜中的脸仍旧像大福点心一般圆润。回想起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瘦削的魅子的下颚线,风往镜子上浇了些热水。 她在小小的一体化浴室中泡了数十分钟后,拖着变得像肉包一样热乎的身体钻进被窝,结果又因为太热掀开了毛毯。 想让发热的身体稍微冷却下来,她打开了窗户。凉风涌入房间,瞬间让风身心冰凉。她赶紧将窗关好,躺回床上,思考起夏妃的事。 夏妃掉下楼时,有机会作案的只有秋罗和琉夏。如果他们两个人是同伙的话,轻易就能将夏妃推下楼。 因为白雪被杀害时,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也有可能是他们。 那春磨被杀害时又是什么情况呢? 秋罗在白雪隔壁的房间,可以从白雪房间的阳台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他不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快赶到风身边。 羽贺到得很迟。但他的房间与白雪的房间隔了四个房间,如果要翻越四次阳台栏杆的话,那速度就快得不可思议了。 还有无法解开的谜题。 如果想留下“八”这一信息的话,应该还有许多其他办法。 为什么凶手要特意隐藏时钟,定时让钟声响起呢? 为什么要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将夏妃推下楼呢? 简直就像是引导所有人去看掉下楼的夏妃一样。 有一种越思考越陷入泥潭的感觉。 即使想睡,也睡不着。 风别无他法,只好读起从客厅拿来的《亡灵馆杀人事件》。 三八子是在亡灵馆去世的,风想这本书里或许会有线索。 这已经是第几遍读这本书了呢?故事情节已经全都记在脑中了,所以她翻页的速度很快。无论读几遍都觉得很有趣,风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书中,转眼间就读到了解决篇。 犹如亡灵一般不肯现身的凶手,其诡计被奥入濑龙青一举解开。被揪出的凶手名为都子。都子和三八子——发音是一样的。是偶然吗? 这时,风突然听见敲门声。她看向时钟,已经快两点了。都这个时间了,是谁呢? “是亡灵吗?”风谨慎地问道。 对方则小声回复:“是我啦。” 是右田。风刚打开门,右田便冲进了房间。 “哎呀,不是说了不能随处走动吗?” “但是,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真的吗?” 风一脸高兴地关上门,“咔嗒”一声上了锁。 右田坐在床上,开口说道:“刚才我说三八子小姐没有亲属,但是那可能搞错了。” “嗯?什么意思?” “虽然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但三八子小姐曾因身体状况不佳,住院了半年左右。” “你的意思是,她在那半年的时间里生了孩子吗?” “正是如此。因为那个时候,老爷少见地亲自指定医院,甚至主动承担接送三八子小姐的任务,明明是位任何事都托人做、腿脚懒惰的人。所以,当时在我们用人间就有了这个传闻。” “传闻?” “说三八子小姐也许怀了老爷的孩子,所以去悄悄生下那个孩子了。” “是亚我叉先生的孩子吗?!” “是啊。当时,老爷和白雪小姐的母亲结了婚。传闻就说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让三八子小姐生下那个孩子。那位先生很好女色,身边不知换了多少人。现在回想起来,不管她为创作做出了多少贡献,让三八子小姐继承一半的遗产还是有些说不通吧?但如果是和她有个私生子的话那又如何呢?这样的话,也能稍微理解老爷的心情了。” “原来如此……那,三八子小姐生下和亚我叉先生的私生子,那个私生子认为自己的母亲被四兄妹杀害,所以现在想要复仇!” “这样想的话,就合乎情理了!” 总觉得右田看上去颇为愉快。风想起右田曾说自己讨厌八卦的事,但还是不提为妙。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五年前去世的弥生小姐的。” “是春磨先生的妻子,对吧?” “是的。我在那位小姐与病魔对抗时去探望过她,她当时悄悄告诉我,说打从心底对亡灵馆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悔。” “欸……” “弥生小姐当时也一起去了三八子小姐去世的亡灵馆。毕竟是春磨先生的妻子嘛,理所应当。” 说不定,三八子小姐真的是被杀害的。 “那个,右田小姐你当时也一起去了,对吧?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怎么看?” “就是说,你觉得三八子小姐真的是意外去世或自杀吗?” “这个……”右田含糊其词。 “请你如实回答。这关乎大家的性命。”风突然将脸凑近。 右田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开口说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那四个人杀了她啊。” “欸?”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但风被她的口吻吓到了。 “‘欸’什么呀?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你有什么根据吗?” “还说什么‘根据’,肯定是为了争夺全部遗产啊。还能有什么其他根据?” “我是说,关于作案手法,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之类的呢?” “没有啊,什么都没感觉到。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我连那口井都没去看呢。毕竟我不是侦探嘛。” 把话明确讲到这个地步就很让人心情舒畅了。 “我明白了。那回到之前的话题,三八子小姐可能生下了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这个……有点儿记不太清了,感觉应该是三十多年前了。” “请努力回想一下!要是真的有孩子的话,就能知道孩子的年龄了!当时发生的大事、奥运会、流行的东西之类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要让我想起那种东西可就有点儿为难了,我又不是什么家政保姆。” “不对不对,你就是家政保姆吧!” “欸?是吗?对哦。” “对了,奥入濑龙青系列出版到第几部了之类的呢?” “不知道,全都是一样的内容嘛。” “哪里一样了?真失礼!明明完全不一样好吧!” “说什么呢?每一本不都是在阴森的馆里发生了杀人事件吗?” 风向后仰,躺倒在床上。这样行不通啊,要是很了解过去的人不是右田小姐就好了。她这么想着,看向天花板。 就在这时,从某处传来重物相撞的声音。 右田浑身一怔,颤抖着大喊道:“亡灵!鬼!” “不是,只是有人弄掉了什么东西吧。” “不是的,我想起来了!哎呀,不是有一部很出名的电影吗?那个……对了!《捉鬼敢死队》!” “《捉鬼敢死队》?” “出院回到家后,三八子小姐曾喊我一起去看。上映后我们马上就去看了!哎呀,真让人怀念啊……那天冷得不得了呢。回家的路上我们在百货商店里喝了热可可,小姐甚至请我吃了芭菲……” “右田小姐好厉害!只要知道那部电影是哪一年上映的,就能知道三八子小姐的孩子的年龄!” 风打算搜索一下,于是拿出手机,却没有信号。她深切感受到了事事依靠手机的弊端。 “毕竟是那么有名的电影,去问问其他人应该就能知道了。啊,琉夏少爷说不定知道。”右田说着,打算去琉夏房间。 风一把拦住她。“早上再说吧,明天早上。” “也是。但这样就浑身舒畅了。这下一定能好好睡一觉。”右田乐呵呵地走出房间。 “晚安。” 风也来到走廊,目送右田回到房间。听见上锁声后,她正打算回到房间,却停住了脚步。风把手从门把手上拿开,向客厅走去。她想起书架上有一本《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 风安静地走在九边形走廊上,看着等间隔排列的八扇门。想到凶手就藏在其中一扇门后,她忽然害怕了起来。头顶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走廊,亮度按理来说应该和白天一样,但微妙地让人感觉昏暗,就连颇有品位的地毯的酒红色也让人心里发毛。 最近这段时间,有种说起楼梯就全是旋转楼梯的感觉,风觉得连那螺旋形状都不稳定了起来,仿佛在没有尽头的螺旋中不断地徘徊着。 风小跑到二楼,跑进客厅。由于灯一直没有关,所以房间内很明亮,但鬼手的灯具还是让人不太舒服。她匆忙从书架上取出《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翻到电影的章节查看。如果是一度火爆的电影,应该有记载。她心里七上八下,正翻动书页时,听见“吱呀”一声。 是从头顶传来的。 吱呀,吱呀。 风听见走下旋转楼梯的轻微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有没有什么能作为武器的东西呢?风将《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换成厚重的词典,走出客厅,踏上楼梯。 她抬头看向螺旋中心处的楼梯井,屏住了呼吸。 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对方也正向下看着。 对方突然跑下楼梯。糟了,被发现了。风二话不说向上飞奔而去,但对方逃向三楼的走廊。是左边,挂在板斧旁的鬼面具消失了。风下意识地将词典丢在一旁,取下金太郎的面具。她心中默念“惩治恶鬼!”用尽浑身力气追赶着。然而,由于走廊呈九边形的曲折形状,她没能跑出理想的速度。就差一步,风没能抓住对方。不仅如此,两人距离也被渐渐拉开。四、五、六、七……她无意识地边数房门边追赶着,来到“八、九”的位置时声音消失了,只能听见“吱呀”的脚步声。跑进房间里了?不对,是楼梯,她跑了一圈又绕回来了。是上面还是下面?如果是下楼梯的话,脚步声应该会变大。是下面。风再次跑起来。经过二楼时,楼梯的灯被关了。是那个人在下面切断电源了吧,风这么想着,打算拿出手机,但伸手一摸,发现裤子后口袋是空的。不小心把手机落在房间里了,她只好在一片黑暗中向下走去,突然听见铁门的响声。在地狱之间。风飞快向下奔去,发现楼梯下有微弱的光亮。铁门被打开,暖炉的火光照了出来。已经没有退路了。风调整呼吸,手轻轻搭上铁门,慢慢踏出一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啊,跑到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外面挂上门闩就能把对方关在里面。 风收回迈出的脚,猛地关上了被打开的两扇铁门。 嘶! 风惊吓过度,反而发不出声音。鬼藏在铁门背后。 她瞬间浑身汗毛竖起,身体由于恐惧无法动弹。虽然只是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但她可以确定对方就站在那里。唯有雪白的角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鬼火一般浮现。 鬼也一动不动。风只能感觉到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 听见窸窣脚步声的一瞬间,风扑向对方,但手掠过衣服,被对方逃走了。她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发现。风摸索着扶上旋转楼梯的墙壁,往反方向跑去,堵住通向玄关的路。一声微小的“咔嗒”声传来,是右边,估计在楼梯附近。她吸了吸鼻子,但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她将所有精力集中在耳朵上,眼睛已渐渐习惯了黑暗,能够模糊地看见通向玄关的走廊了。没事的,冷静点儿,只要守在这里,对方就无法逃到外面去。 风做了个深呼吸。大声问道:“是谁?” 当然,对方没有回答。 “既然在逃跑,就说明你是凶手吧?” 对方没有回应。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没错的,肯定就是凶手。一定要抓住他。 风将这个想法藏在心里,攥紧拳头。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只要把这里弄亮不就行了。多么纯粹的解决办法。 通向玄关的走廊左侧应该有开关。她摸索着墙壁,立刻摸到了冰冷的黄铜。风调整站姿,面向楼梯,背过手,将开关向上掰去。 灯瞬间被点亮,可以看见楼梯的右侧后方有一个人影。风全力冲刺过去,却听见“啪”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黑暗重新笼罩。 欸? 被乘虚而入了,她立刻意识到是对方切断了总开关。 灯光明灭闪烁,十分晃眼。对方仿佛抓住时机行动起来,风听见了脚步声。对方正在靠近。糟了。风慌张地向楼梯入口处伸出手,却摸了个空,金太郎的面具反而从手中滑落了。接着响起跑上楼的声音,风再次追赶其后。 楼梯也是一片黑暗。她扶着墙壁,紧跟对方的脚步。墙壁到尽头,风便知道是到了二楼,但声音和震动并没有变化,她拖着脚步小心地跟上。忽然,脚步声发生了变化,对方又一次逃到三楼,风再次在走廊左转,但与方才是完全不同的情形。三楼也被黑暗笼罩着,她什么也看不见,置身于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风便向着脚步声追去。她连现在身处何处都不知道。明明是在追赶对方,却深感自己在被对方追赶。 吱呀。 某处发出声响,风眼前亮起了光。对方打开房门,风向前扑去,紧紧抓住凶手。 “哇!” 是男性的声音。风定睛一看,原来是拿着手机的琉夏。 “琉夏?” “等一下,小风?哎呀,吓我一跳。怎么了?” 琉夏一脸确实受到惊吓的表情,说是突然没电了于是走出房间。 这时,响起“咔嗒”一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借我一下!” 风从琉夏手中夺过手机,打开手电筒,绕着走廊查看了一圈。 所有房门都紧闭着,十分安静。 糟了。凶手回到自己的房间了。由于当时风在和琉夏说话,也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的天哪!”风仰天叹息。 接着,琉夏的身后出现另一抹亮光。现身的是魅子。 “嗯?怎么回事?” “睡不着,就不由得……拜托了,帮我们保密哦。”魅子低声拜托她。 对了,这两人是恋人关系。就算如此,明明还只是中学生,在这种深夜干什么呢……风的胸口不寻常地大幅度起伏着,她回想起自己从刚才追赶凶手开始就一直喘着粗气。 “不对,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得把大家都叫起来,快来帮忙!” 风说完,绕了一圈敲响各个房间的门。 “大家!快起来啊!” 魅子和琉夏还在惊讶于发生了什么时,其他人陆续来到走廊上。他们聚在一起,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怎么了?为什么开不了灯?”红叶问道。 风紧紧盯着她的脸。“刚才,我和凶手在玩捉鬼游戏。对方逃到一楼,总电闸被关闭了。” “什么?” 豺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众人沉默地相互望着。 “总之先将总电源……” 风抓住了打算走向楼梯的羽贺的手腕。 “请等一下。在那之前,请先让我确认一下。”风将手电筒对准羽贺的脸,凑近认真盯着。 真的是刚睡醒吗?呼吸有没有被打乱?有没有流汗?还有,是否有所隐瞒?风紧紧盯着那双眼睛。 她按顺序一个个检查,却仍一无所获。回想起来,由于当时在一楼稍微休息过了,风自己的呼吸也没有被打乱。 “嗯?”风最后检查右田的脸时,身后的魅子说道,“爸爸呢?” “欸?”风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她连忙环视一圈,秋罗不在。 红叶猛地回头,视线落在秋罗那仍然紧闭着的房门上。 鬼面具掉落在那扇门口,应该是在黑暗中逃跑时丢下的吧。 “这是刚才凶手戴过的东西。”风提心吊胆地说道。 “听好了,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豺迅速行动起来,敲响秋罗的房门。 没有回应。 “秋罗先生?”风走近问道。 豺便将手搭上门把——“咔嗒”——把手轻易地转动起来。门没有锁。 “请等一下。” 风抓住打算开门的豺的手。 “做什么?” “心理准备……” 不管怎么想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如说是只有不祥的预感。风的心脏再次怦怦狂跳起来。 豺没有理睬她,立刻打开门。 风倒吸一口冷气—— 又立刻呼了出去。 秋罗不在房间内。 豺和风进入房间。羽贺和琉夏接着走了进去。 “秋罗先生?” 风战战兢兢地打开浴室门。 秋罗不在里面。 豺掀开窗帘,打开窗户。人也不在外面。 “这个……”琉夏说道。 其他人看过去,发现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风看向笔记,大吃一惊。 杀害三八子小姐的是我们四兄妹。作为报应,我会上吊自杀。还请原谅。 “怎么会这样?!”风不禁大叫出声。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骗人的吧……”魅子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她身旁的红叶也一时失语。 风看向豺。 “刚才,凶手是从四楼下来的。” 豺猛地睁眼。 “鬼之间吗……” 风冲出房间,跑上旋转楼梯,豺和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到达四楼时,鬼之间的铁门是关着的,不管推还是拉都毫无动静,似乎从内部挂上了门闩。 “秋罗先生!你在里面吗?”风敲着铁门喊道。 并没有回应。 “让开!” 豺一把将她推开。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雕刻在铁门上的鬼的肚脐位置有一个小洞。豺迅速蹲下,凑近小洞。 “太黑了看不清,但有东西在摇晃。” “啊!” 风从小洞向内窥探,发现昏暗的房间中心,戴着黑色鬼面的铠甲武士歪着头,头盔似乎快要掉落了。在那盔甲身后,有一个人影犹如亡灵般摇晃着。 拨云见月,月光从天窗照射进屋内。 风没能发出悲鸣。 因为眼前正是她畏惧的场景。 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摇晃着的,正是上吊的秋罗。 众人依次从小洞查看状况后,都低着头。没有任何人说话。 只有魅子没有看,她在旋转楼梯上坐下。红叶坐到她身旁,颤抖着将她抱进怀中。 风在铁门前一动不动,沉浸在思绪中。 鬼之间与地狱之间相反,是可以从内部挂上门闩的构造。这扇铁门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也无法像客房的门一样轻易破坏。 “只能打破天窗了。”豺说道。 羽贺跑向二楼的储物室。他回来时没有在四楼止步,而是径直往屋顶上方跑去。羽贺在厚重的天窗上贴好胶带,接着用锤子敲打,于是玻璃没有四处飞散,而是完美地裂开了。 羽贺那精妙的手法和身姿,被风通过小洞尽收眼底。 由于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风本有些担心,但羽贺运用擅长的室内攀岩技巧,用手撑在墙壁上,顺利地从房梁上下来了。 羽贺从里面打开铁门。他呼吸急促,脸色铁青。 “啊——” 右田悲痛的惨叫声回荡在高悬的天花板下。 秋罗果然还是死了。 他在房梁挂上绳子,上吊了。 坐镇于秋罗身前的黑色鬼面铠甲武士背后,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小凳子,估计是一楼吧台的凳子。看样子是因为碰到这个,头盔才歪斜了。虽然这个铠甲武士确实很可疑,但并没有其他奇怪之处。 石灰墙上没有任何刮痕,天窗是被焊死的,是无法开关的构造。羽贺打破玻璃才终于进入房间也是事实。 地狱之间的暖炉送出的暖气只到三楼为止,鬼之间内既没有暖气也没有通风孔。 他们用手电筒照着检查铁门,完全没有发现可以透光的缝隙。毕竟本就不是门锁设计而是门闩,无法利用铁丝什么的从外面关门。 完美的密室。 豺用笔迹鉴定软件调查遗书上的字迹,的确出自秋罗之手。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自杀呢……”广海说道。 众人静静地点头赞同。 魅子蹲下,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琉夏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了房间。 “我先生……在十五年前干了什么……”红叶气若游丝地说。 比起丈夫去世,丈夫可能是凶手这件事更让她震惊吧。风察觉到些许奇怪,但可能只是因为还没整理好信息。 “那肯定指的是三八子小姐的事吧……”片刻后,右田回答道。 “我也想问一下大家,刚才有人和我一起玩捉鬼游戏吗?”风问道。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么,这肯定不是自杀。刚才我在二楼时,和某人在旋转楼梯的楼梯井里对上视线了。对方从四楼跑下来,虽然我拼命追赶,还是让对方逃掉了,最后逃进三楼的某个房间内。是那个人杀害了秋罗先生。” “但是,这个密室是如何……”羽贺问道。 风充满自信地回答:“完全不知道。” 时针指向三点半。 失去睡意的一行人聚集在客厅内,却无人说话。 蜡烛的火光和手机的手电筒将众人的脸照得有些灰暗。 红叶双眼红肿。右田一副受悲伤与恐怖折磨的模样,仿佛在祈祷一般闭上眼,双手合十。 “后续谨慎单独行动。”豺留下这一句话,和风一起走向一楼。 旋转楼梯旁边,原本用于隐藏总开关的地狱景象画作掉落在地。总电闸果然被切断了。两人将开关推回原位,电源便重新接通了。他们检查开关,没有发现指纹,凶手大概戴了手套。鬼面具上也没有留下痕迹。 风十分不甘的同时有些佩服。 凶手刚刚肯定也受到了惊吓。他计划在逃跑时将风关进地狱之间,才来到一楼,再加上风没有踩进那个陷阱,他便想到了切断电源总开关的行动。特意取下鬼面具也一定是他万分谨慎的成果。 在那种紧要关头,他究竟是有多冷静啊。 可能是风的臆测,但没有选择金太郎的面具这一点让她有种凶手故意而为的感觉。 她叹着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豺,豺却一时失笑。 “低级错误啊。” “欸?我吗?” “凶手跑下二楼时,你要是留在三楼堵住楼梯口,再大声将我们都喊醒就好了。没从房间里出来的肯定就是凶手了嘛。” 风无言以对。 确实。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想到呢?明明是侦探,真是丢人。 “但是吧,光是没被对方关进地狱之间这一点,也算是你干得漂亮。” 难得受到豺的夸奖,风却高兴不起来。 第四位受害者的出现,让她心底感到阵阵剧痛。 光想着这种事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于是风清空了思绪。 她将“噗噗”从肩上取下,抱在怀里深呼吸。 “要守护我哦。”她轻声说着,而后迈出步子,与豺一同向上前往鬼之间,紧急开始现场调查。 风在拍照的同时粗略调查了一遍,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她借助羽贺和广海的帮忙将秋罗的遗体取下,放在榻榻米上,盖上床单。 在这之后,两人也调查了秋罗的房间,仍是一无所获。 正打算离开房间时,红叶进来了。 “我想你们可能有些饿了。” 红叶拿出三明治,风便立刻扑过去接过。 “谢谢!也请帮我向右田小姐道声谢。”她低头道谢。 红叶摇了摇头。“这是我做的哦。抱歉啊,手艺不精……” 风仔细一看,面包是歪斜的三角形,火腿和芝士也漏了一大块出来。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谢谢您。” 风比刚才更郑重地道了谢。平常完全不下厨的红叶特意为自己做了三明治,让她感到非常开心。正因为手艺不精,才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风递了一个给豺后立刻大口吃起来。 “那个,关于我先生,有件不得不说的事……” “什么事?” “其实他……已经外遇很长一段时间了。” 风转过头,与豺交换眼神。 “调查出来了。”豺淡淡地回应。 “欸?啊,这、这样啊。” 由于红叶的表情有点儿难看,风便插话附和道:“但是,我们不知道红叶小姐知道这件事,所以能听你讲出来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 红叶露出一副略显哀伤的表情。 豺吃着三明治问道:“可以理解为你们夫妻的关系已经完全破裂了吗?” “嗯……算是吧。但是我并不恨他。作为家人的亲情还是有的,所以才很伤心。凶手太可恨了……”也许是被豺毫无顾忌的问话吓到了,红叶的表情有些许改变,“所以拜托了,一定要抓到凶手。”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豺点了点头。 风插嘴宣布道:“嗯!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那就拜托了。” 红叶转身要走时,豺缓声问道:“你女儿知道吗?” 红叶并没有回头,说:“我就是从她那里得知的。” 随后“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风连三明治都忘了吃,坐到床上。 拥有作为推理帝王的祖父、住在凤凰馆里、被父母精心养大的大小姐——风感觉曾这样轻视魅子的自己,或许是有眼无珠了。 总有种难以排解的苦闷感啊。 “我去调查天窗上面。”风忽然起身说道。 她离开房间,顺着楼梯往上爬。不能就这么萎靡不振,总之先行动起来吧。倒不如说,不行动起来的话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她越过四楼,打算继续向上走,便伸手开门。然而,手被赶来的豺抓住了。 “冷静点儿。脚滑了的话就没命了哦。” 虽然有自信不会脚滑,但确实可能有危险。瓦片屋顶虽然并不陡峭,但也是个缓坡。 “嗯……那我绑个安全绳。” 风转头向储物室跑去。可能是被秋罗拿去上吊了吧,储物室内没有绳子。 “这个……应该不行……吧?” 她手中拿着的是钓鱼线。储物室中有一整套钓鱼工具。 “你是想死吗?”豺哑然失笑。 风将钓鱼线放回架子,作为替换,她又拿起在封闭道路时使用的塑料链条。“比钓鱼线像样吧?” “你是想死吗?”豺重复了一遍,“这个可只能承重十千克。” “那没问题啊。因为我的体重也就三个苹果左右。” “你是凯蒂猫啊?” “居然知道这个!豺先生,你其实是少女吧。” 风笑着跑上旋转楼梯。豺似乎意外地担心她的安危,虽然愣了一下,还是跟在她身后。风把塑料链条绕在腰上,用钩子固定,另一端固定在通往屋顶的门的把手上。屋外严寒,但没有风。月光就那样洒在她身上。 “神也是我们的伙伴呢。”她嘻嘻一笑。 豺也点头说:“可能是死神的诱惑。” “不管是神还是死神,我都想交个朋友。那么,我出发了。” 风敬了个礼,手脚并用爬上屋顶,这样能减少脚滑的风险。她缓慢但平稳地移动着,发现屋顶上放置着一个十分可疑的机械,而且是已经被破坏了的。 “这是……” “被我破坏的天线啊。” 一句冷静的吐槽飘进风耳朵里。她回头一看,发现豺正坐在门前。 “对哦。” 风继续向前爬去,开始调查天窗。天窗的玻璃已经碎裂,她仔细观察天窗边框,但并无可疑之处。 她在平缓的瓦顶斜面蛇形前进,调查向外凸起的鬼角。正如小说中所写一般,表面似乎黏附着真正的金片。即使没有护理保养,鬼角仍很好地保持着其美丽壮观。但是,仔细看会发现上面有些许细微划痕。 “有什么发现吗?” 风将观察到的事如实回答。她紧抱着鬼角,向下看去,发现自己正倒挂在海上,忽然一阵眩晕。 “这下面,是谁的房间啊?” “夏妃和琉夏那儿附近吧。”豺立刻回答道。 不愧是华生,真是完美的助手啊。风虽这么想,但还是选择不说出来。她向旁边移动,发现边缘缺失了一部分瓦片。 怎么回事呢?她正打算爬过去细看,忽然刮来一阵风。 要掉下去了! 风僵直不动。 链条紧紧绷直,支撑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但瞬间链条发出了“吱呀”声。 “要断了!抓紧!”豺大喊道。 “骗人的吧!不行啊,等一下,撑住啊!”风向鬼角伸出手,却够不到,瓦片边沿也无法抓住。链条虽仍勉勉强强支撑着她,但忽然又响起了“咔嚓”一声,链条出现了裂痕。 “完了!要掉下去了!” 必须得采取行动!要是能减轻体重的话就能得救了!风平稳地抬起手,果断将重要性仅次于生命的眼镜扔掉了。 “咔嚓!” 扔掉眼镜毫无意义! 已经没救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的视野与眼镜一同消失了,现在她的世界一片模糊。不过正好,这样她就不恐高了。 “咔嚓!” 身体与第三次响声一同下坠。 瞬间,有东西抓住了她的脚,下一刻她就被硬生生拉了上去。虽然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但她知道那是豺。 恐惧感与意识一同恢复了,风不停地颤抖起来。好痛。她的手腕忽然被紧紧抓住,接着便被抱了起来。伴随着疼痛,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酸甜气味。 “浑蛋!我都说了!” 风被扔进室内,听到一阵怒吼。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豺。 “对不起。豺先生,谢谢您。” 她颤抖着低下头。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那随着急促呼吸晃动的肩膀,看上去却透出几分温柔。 “什么?差点儿掉下去了?!没事吧?” 风四肢并用地沿着楼梯向下爬去时,魅子跑了上来。 “嗯,没事的。但是眼镜掉进海里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视力在 0.01 以下,裸眼甚至无法好好走下楼梯。 “哎呀,真是的……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先休息下吧。” 魅子搂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向下走去。风冰冷的身体旁,是魅子温暖的心和身体。 “谢谢。但是不要太勉强自己的应该是小魅子你吧。”风停下脚步。 魅子轻轻点了点头。“嗯,但是……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有点儿感受不到爸爸已经死了的真实感……比起这个,如果有凶手存在,想要抓住凶手的心情可能更迫切一些。” 魅子说着,紧紧握住风的手。 “对不起啊,我明明说了要揭露凶手的真面目……” 风的双眼湿润起来,更看不清了。 很不甘心。很羞愧。 对凶手发出了停手的请求,但那毫无意义。当然了。哪里有让停手就停手的凶手啊!抓住凶手、阻止罪行,本就是侦探的工作。 风有种要被自己的没用击垮的感觉。 “别这样了。哼哼,你不用道歉,快像平时一样活泼地笑一笑啊。”魅子冲风笑着。 明明最痛苦的就是魅子,为什么她能这么坚强呢? 风将魅子的笑容记在心中,发誓要将其转化为力量。 “嗯,好。” 她用力点了点头,与魅子一起迈出步伐。 魅子轮廓分明的侧脸十分美丽。她似乎白天会戴隐形眼镜,晚上则戴有框眼镜,镜片后的美丽眼眸让人着迷。风正沉浸其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嗯?小魅子,你喝酒了?”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风有些疑惑地走进魅子的房间。她让魅子坐到床上时,琉夏拿着温热的红茶走了进来。 “谢——” 风接过红茶,正要道谢,又忽然转口说道:“琉夏,你喝酒了对吧?” “啊?没有啊。” “骗人。”风抽动着鼻子靠近琉夏,“你身上有香甜的气味和酒香哦。是巧克力和威士忌。” 琉夏后退一步,笑道:“啊,我知道了,我刚才吃了秋罗先生给的威士忌酒心巧克力。” “就是那个!刚才你们俩待在一起对吧,所以小魅子身上才会有酒香。” 风拍着手看向魅子,对方却一脸不可思议。 “但是,我没有吃。” “欸?” 那这是怎么回事……风思考着,而答案显然只有一个。深夜悄悄幽会,琉夏的气味从魅子的嘴中飘出,也就是说—— 亲吻、亲亲、亲嘴、接吻。风心跳加速,脸发红发烫。 看着风那副模样,魅子伸手拍了她一下。 “真是的,都怪你鼻子太灵敏啦。只是接吻而已,别做奇怪的幻想哦。” “哦!” 风无话可说。她明明完全没想过比接吻更亲密的事……现在的中学生真是不得了。她有些担心,就算不是杀人罪,他们是不是也可能被逮捕。 “话说回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吃完后还认真刷了牙。”琉夏有些惊讶。 魅子点了点头:“嗯,感觉可能比平常还要灵敏些。” “是不是能力觉醒了?”琉夏开玩笑般说道。 魅子提高了音量:“难道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哼哼不是说过嘛,出生后父母没有立刻发现她视力很差的事情,所以她嗅觉才变灵敏了。” “欸,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风忽然停下动作。 “但是,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在昏暗的房间或者睡觉时对气味更敏感一些。” 回想起来,在天狗馆时也是这样。她留意到豺在外面抽卷烟的气味时,也身处黑暗之中。 “你先戴上这个试一下。” 魅子将自己的眼镜递过来,风伸手接过戴上。因为度数不高,所以视野仍一片模糊,但比不戴能看得更清楚些。她看着琉夏清澈的眼睛,将鼻子凑近他嘴边。 “真的!酒心巧克力的味道不见了!” “不得了!”魅子和琉夏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个能不能先借我一下?” “可以啊。” “谢啦!” 风连红茶都忘了喝,立刻跑向鬼之间。 她不停地嗅着。血的味道,还有尸体的味道,即使戴着眼镜也能强烈感受到。风蹲下身体,摘掉眼镜,气味瞬间变浓。秋罗喝过的酒香弥漫开来,之后又传来榻榻米的清香。 风有一种笼罩着迷雾的脑海逐渐变得晴朗的感觉,像是忽然开窍了。 “怎么了?” 豺也过来了,于是风向他说明自己能力觉醒的事。 风在鬼之间内爬行,调查矮凳的凳脚,触摸榻榻米。 她让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的豺走到一边,掀开榻榻米,露出粗糙的地板。风趴在地板上四处探索,发现了一个小洞——一个直径仅有三厘米左右的小洞。 她将鼻子凑近小洞,抵在上面闻了几十秒。 “有什么味道吗?”豺也蹲了下来。 风抬头说道:“稍微有点儿炸药的味道。” 她戴上眼镜,跑下楼梯。 进入仍有烧焦味的白雪房间,她站到椅子上凝视天花板。 接着,她发现了一个小洞,也是一个直径三厘米左右的小洞,但几乎与天花板的花纹融为一体。 “果然……这个洞和鬼之间的洞是相通的啊。”豺感叹般说道。 “密室诡计吗……” “是啊。” 风再次取下眼镜,蹲在床上,盯着空气思考起来。 有点儿奇怪。变得敏锐的脑海感觉有点儿不自然。刚刚注意到的某件事有些不和谐。是哪件事呢?风慎重地追溯着记忆。 “怎么了?” 风无视豺的疑问,径直离开了房间。她回到魅子的房间时,魅子和琉夏正在喝红茶。 “小魅子,你学过德语对吧?” “嗯,学过,怎么了?” “德语里的‘春天’怎么说啊?” 魅子立刻回答道:“Frühling” 果然,如她所料。 风又问了夏天、秋天和冬天的德语,道谢后离开了房间。 重要的记忆正一个接一个苏醒过来。为了不浪费任何一秒回忆,风飞快地行动着。 她来到客厅,翻阅起被放置不管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在电影票房纪录的章节发现了《捉鬼敢死队》的记录。 这部电影于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上映,第二年便取得了日本票房冠军。 “啊!”风不禁喊出了声。 “你在干什么?”豺探出头。 “呃……那个……” 风稍作思考,凑到豺耳边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水落石出了。” 说完这一句,她便停住了。红叶和广海正盯着他们。 “跟我过来一下。” 风将《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放回书架,离开了客厅。豺跟在她身后,二人走进储物室。 “三八子小姐,很有可能生下了亚我叉先生的私生子。” “什么?!” 风关上储物室的门,将右田说过的话概括了一下告诉了豺。 “然后,那个孩子应该是一九八四年出生的,现在三十八岁。” “三十八……”豺摸着胡楂思考。 风打开储物室深处的小窗,在冷风中说道:“所以我就想啊,威胁秋罗先生和夏妃小姐的名为Happy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三八子小姐的孩子呢?” “因为对四兄妹怀有极大的恨意,所以利用白雪敲诈勒索……” “没错。” “确实,三十八岁的人……”豺盯着某处小声嘟囔,看样子他即使不看笔记也能回忆出内容,“但是,就算真的是这样,对方如何……” “请让我一个人思考一下。”风说完,离开了储物室。 她来到厨房,看了一眼装着水果的篮子。新鲜的酸橙绿油油的,她想起之前夏妃小姐的鸡尾酒上曾放着酸橙。 风爬上旋转楼梯来到三楼时,忽然“啊”了一声。 她的眼前是豺的房间,也就是原本春磨使用的房间。 “欸?但是……” 她转过身,摘下眼镜,用模糊的视线从楼梯向下看。 随后她再次戴好眼镜,回到二楼,对厨房里的右田说:“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有什么进展吗?” “那个,可以麻烦再现一下当时在楼梯上摔倒的情景吗?” “可以倒是可以。” 右田随她一同走上楼梯,在快到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假装绊到脚摔了一下给她看。 “大概这样。” “可以再告诉我一次当时从这里看见的人吗?” “嗯……首先是羽贺从这边跑了出来,然后是琉夏小少爷,最后是夏妃小姐和广海先生——那二位将我扶了起来。” “这不可能。”风小声嘟囔道。 “什么意思?” 右田的声音并没有传进风的耳中。她坐到楼梯上,摘下了眼镜。 即使被问“怎么了”,风也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空气。 右田有些疑惑地离开了,而风还是就那么坐着不动。 只有鼻子在微微抽动着。 她刚才感受到的奇怪的感觉逐渐变得明朗,在脑海中显现出来。 风缓缓起身,身体颤抖着。 她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四楼移动,仔细观察被雕刻在铁门上的鬼的肚脐。戴着黑色鬼面具的铠甲武士仍歪着头坐镇在房间中央,矮凳被它的身躯挡住了,从门口看不见。风进入房间,确认了凳脚,又抬头看向高高的天花板,盯着破碎的天窗。 她下楼梯来到秋罗的房间,摘下眼镜后重新读了一遍遗书,又一次回想起威士忌的香气。香气逐渐转变为酒心巧克力的香甜气味,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数字。 手指摆出的三和时钟所指的八。亚我叉的遗产。助手三八子小姐。亡灵馆。完美犯罪。《捉鬼敢死队》。 是可能的,风想道。 她回到客厅,站在窗前。闭上眼,她眼前浮现出夏妃坠落的那一瞬间。这里的正上方就是夏妃的房间,更上面则是鬼角。鬼角上有划痕。 风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烟味,睁开眼,发现羽贺正在身旁盯着大海。 那与他往常冷静的眼神有所不同。 风又来到三楼,将挂回墙上的鬼面具放在金太郎面具的正对面。挂在正中央的板斧看上去像是能击退任何恶鬼一般令人畏惧。 她走进白雪的房间,用火钳将因爆炸而烧毁的残骸分拣开。 理应存在的东西却不在那里。风盯着未被烧毁的金色假发,再次想道。 是可能的。 四处散落的痕迹逐渐连成一条线,而风的心情正犹如在这条细线上行走一般,只要踏错一步,就会坠入深渊——无底昏暗、冰冷刺骨的深渊。 她在无意识间将“噗噗”紧紧抱在怀里。连“噗噗”那柔和的温暖,也无法平静她内心的翻腾。 风来到阳台,看着春磨落下的那片海,又抬头看了看上面,转头看了看右边春磨房间的阳台。她想试着看到更前面的夏妃房间的阳台,于是探身出去,但因为角度问题无法看见。 怀疑转变为确信,她脱口而出:“是可能的。” 一股白气飘出,又如亡灵一般轻轻消散。 “什么是可能的?” 风闻声回头,发现魅子在身后。 “啊,那个……” 魅子向有些动摇的风靠近。 “我知道了。你找出凶手了,对吧?” 往常的可爱不见踪影,魅子的目光十分锐利。 这下可糊弄不过去了。风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就宣布吧,侦探。” 被这么说就没有退路了,风身上奥入濑龙青的血液在沸腾。 “嗯。” 她直面魅子时,发现她身后有一个人影。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刚才的话好像被听见了。 那坚定的目光与凶手的身影完美重合。 来得正巧。 风也注视着对方的脸,认真地回答道:“拜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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