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口再度碰面的恐惧

黑箱:日本之耻  作者:伊藤诗织

山口已经回国,仍旧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在TBS总部工作。这给了我极大的精神压力。彼此都在同一片写字楼区域内上班,万一哪天不期而遇,撞在一起……想到这点我就格外恐惧,连去公司都成了一种折磨。直到那一晚之前,每天通勤的职场充满了期待的乐趣,只需要考虑今天会有什么值得采访的新闻。可如今,在我的心目中它却成了另一处所在。

万一碰面的话该怎么办?我在头脑中一遍遍演绎着那种场景。我绝对不想转身逃走。也没有理由逃走。可是该如何应对呢?我却找不到什么完美的方式。关于这个问题的想象,带给我的唯有恐惧而已。

尤其是午饭时间,我不敢踏出公司一步。就连看到和他气质样貌相似的人,都会恐慌症复发,泛起阵阵的恶心。大概是这份精神压力所致吧,我甚至在打工作电话的时候晕了过去。这种经历还是生平第一遭。是听到对方通过电话不断呼唤我的名字,我才猛地回神,苏醒过来。

莫非就像当初去警局报案时被反复告诫的那样,我真的无法在日本继续工作下去了?

我渐渐开始有了实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在业界继续工作下去,是件可怕的事。什么时候因为报警而遭遇报复,估计也不奇怪。我更担心,今后对方会不会暗中窥伺我的状态,来向我施加压力。仅仅因为某人一声令下,逮捕令就被撤销了。在我想象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有人大概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比起从前,我感到了更大的精神压力。


某天夜晚,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对方是谁,我格外紧张,犹豫了一瞬是否要接起,想到可能是采访对象打来的,才咬牙接了电话,谁知竟是A警员。

他说自己从高轮警署调职到了别处,换了新的手机号码。自从逮捕山口的行动泡汤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A的声音。

作为一名体制内人士,对于打电话联系我这件事,A一定特别烦恼吧。不过,A解释道:“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关于这一点我想跟你说清楚。”A竭尽全力查案,专业能力无可非议。一想到我可能会误解,是他的疏忽造成了逮捕山口的行动被叫停,他就格外难过。另外,他也为我如今的状况感到担心。

在电话里,我向A确认了一件事:警视厅刑侦一课是在什么时间得知逮捕令的存在的?

警视厅作为上级主管机构,未曾接受过一次案情汇报就迎来了逮捕日?这种事可能吗?特别是在本案中,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为什么呢?因为以前我曾听A提到过,说当初一直在向总部,即刑侦一课汇报情况。

像山口这种具有社会地位的人,他所涉及的案件,不能仅由所属辖区的警署做决策,因此是向刑侦一课汇报完毕后,方才取得的逮捕令。而这一过程,上级必定同样是知情的。另外,A逐一就案情进行过咨商的那位M检察官,也是检察机构中位居高层的经验人士,他批准的逮捕令,我听说不会有错。

至于逮捕令被取消的结果,作为不得不和嫌犯在同一片办公区域内上班的受害者,当然有权利了解吧?

事实是,据A说:这次在取得逮捕令之前,曾在高轮警署内部,通过领导向“总部”,即警视厅刑侦一课逐一做过详细的报告。当然,逮捕令的申请阶段亦不例外。

假如要以“知名人士不会逃走”为由撤销逮捕,那么早在汇报阶段,就该被叫停无数次了。

也就是说,刑侦一课的解释根本说不通。实际情况的确如A那天在电话里所说,“是被警视厅最高层叫停的”。应该考虑在执行逮捕的当日,比刑侦一课级别更高的人,突然下令制止了行动。

不过,想要曝出这个下令的人究竟是谁,却并不容易。当时,我曾以为完全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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