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准备开始这一天的工作了。他坐到桌子前，打开绘画簿。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一张又一张地画着同样的图，有时候是黑色的，有时候是红色的。那本绘画簿跟着他从一个房间换到另一个房间，他总是立刻走向书桌，爬到椅子上，毫不迟疑地开始自己的画作。那些图就像是幼童乱涂的字迹，像火盆，像喷发的火苗。还有黑暗。夜里，他把绘画簿带回自己的房间，也拿走了黑色和红色的铅笔。他从来不碰其他颜色。

第四天，他在纸张的正中间画了一条线，正好横穿而过。毫无疑问，那是一条地平线。接下来，他在横线的上面画了个圈，那几乎是个完美的圆圈，简直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世界就这样一分为二，这张纸上还是只有两个颜色，太阳黑得像墨，而下半部分的大地却仍然是个火盆。

后来，黑色和红色的铅笔只剩下一点点，到最后就一点不剩了。他需要丰富自己的色彩了。男孩去找来一张新的纸，然后把整盒铅笔倒出来，仔细地看着它们，找寻着满意的色彩。他最先选择的是蓝色，他用它画了个小圆。我和他妈妈站在一块儿，看着一个新世界诞生。男孩几乎趴在纸上，他用肩膀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并不想让我们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抬起头，始终沉浸在绘画里。当他终于站起来的时候，圆圈上多了四条小小的线。看得出来，那是个有胳膊有腿的小人儿。

“我。”他说。

“他。”她做了翻译。

男孩又对铅笔研究了一番，伸手抓了橙色铅笔，很快又画了个圈，比第一个要大一些。他给这个圆也加了四条线，两条横的，两条竖的：他画了另一个人，一个更高大的人，把画纸都要填满了。我们等着，他终于开口说：“是妈妈。”

这幅画还没有画完，他又画了几条更小的线，像是光线，他数了一遍自己的十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画完了那些线。画上的两个人手牵着手。

他创作了两个人，一个小孩儿，一个高大的女人，他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这是世界的第一天。

他看着自己的画，觉得它棒极了。

他的妈妈朝我笑了。我越是想要忘记她是个女人，我就越意识到她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