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

名侦探的献祭  作者:白井智之

1

“美国的歧视主义者说我是追求金钱和权力的恶人。”

吉姆·琼斯靠在椅背上,用食指指着NBC新闻采访组的丹尼尔·哈里斯。

“可是我把生命奉献给了琼斯敦的居民,为了那些长期遭受痛苦的人,我创造了一个人人都能自由健康生活的共同体。”

昨天晚上,脸色苍白的乐队还在食堂的舞台上演奏着蹩脚的摇滚,今天早上却变成了新闻演播室般的采访会场。两张扶手椅斜对着放着,右手坐着吉姆·琼斯,左手坐着丹尼尔·哈里斯。舞台下的两台摄像机和麦克风捕捉着吉姆的一举一动。

“这里没有疾病,也没有事故,是世界上唯一的乌托邦。想要破坏这个城市的人都是不明真相的傻瓜。”

“我们这些媒体,很容易对不理解的东西进行攻击。”

哈里斯怯懦地说着,若无其事地看向舞台下面。里奥·莱兰皱起眉头,用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很清楚。再强硬一点。

“——我对你的理念有同感。但是,人民教会也有值得忧虑的事项。”

接着哈里斯的话让信徒们骚动起来。应该已经是开始工作的时间了,但餐厅里坐满了男女老少的信徒。人群一直延伸到屋顶外。

“一位退出者说,他被迫与家人分开,过着四分五裂的生活。另一位退出者说,他对人民教会严格的戒律提出了质疑,结果在集会上被吊了起来,被很多信徒辱骂。你认为这个村落是自由的共同体,是不是有些随意?”

哈里斯保持着绅士的态度说。这个男人懂得如何在不让观众不快的情况下挑拨对方。

“要我说,你才是恣意妄为的。”吉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个村子里有九百多名居民。有家人的,没有家人的。有信神的,有吐唾沫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如果大家都想平等生活,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

“如果摩擦是以和平的方式解决的,那就没有问题。但你使用的是暴力的方法。”

站在舞台侧翼的干部想插嘴说“这个”,吉姆挥手制止了他。

“太荒唐了,暴力这个词和人民教会是最不相关的。”

“但是你对不听话的信徒进行惩罚,你说有好几个退信者被关在牢房里,没有饭吃。”

“这是无聊的谎言。叛徒们为了得到高级车和没有额度的信用卡,向你们撒了一个大谎。他们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

“那么请面向那边回答。”哈里斯指着NBC摄影师扛着的摄像机说。“你能断言你们从来没有对他们使用过暴力手段吗?”

“那是当然。”

“如果找到了与这句话相反的证据,证明你使用了暴力,你该如何承担责任?”

“我回答不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如果问心无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回答。”

“要是能证明这一点,”吉姆的喉结缩了缩。“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死给你看,但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我们换个话题吧。”

哈里斯翻开记事本。

“你也进口武器,蒂梅里国际机场的工作人员看到往琼斯敦的塞斯纳飞机上装着老式军用步枪和霰弹枪。”

“那应该是打猎用的东西吧。”

“那么,你是从俄亥俄的医药公司大量购买感冒药和降压药的呢?”

“为了居民们的健康。”

“骗人。你以买药为掩护,从系列化工厂进口了两千克氰化钾。”

也许是受到了意外的影响,吉姆用不太平静的动作把墨镜推了两次。

“那都是瞎编的。”

“这里有合同的复印件,你要坚持说这也是假的吗?”

哈里斯从放在椅子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递到吉姆手边。吉姆不依不饶地看也不看。

哈里斯轻轻摇了摇头,把文件举到摄像机上。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有多名信徒请求把他们一起带离琼斯敦。如果人民教会真的是与暴力无关的共同体,那又有什么必要依赖我们这些局外人呢?”

吉姆背对着哈里斯,不耐烦地拍了拍扶手。听众也纷纷起哄。哈里斯瞥了一眼舞台下的莱兰,微微扬起嘴角。

这样就可以了。敌人表现得越丑陋,对抗者的雄姿就越突出。

“很遗憾,你用暴力手段控制信徒的嫌疑似乎无法消除。”

就在哈里斯嘲笑似的耸了耸肩的时候,设置在舞台左右两侧的扩音器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杂音。

村子里设置的扩音器也发出同样的声音。信徒们狐疑地环顾四周。

“里奥·莱兰议员,你不也一样想用粗暴的方式操纵人们吗?”

扩音器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哈里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啊”了一声指着展馆。

“我也不认为人民教会是廉洁的,但是吉姆·琼斯先生用武器和毒药来支配信徒,这种印象让人无法接受。”

信徒们一齐看向展馆。一个陌生的亚洲女人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

“吉姆·琼斯先生,我为擅自离开牢房道歉。借用集会器材也很抱歉。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信徒们听我说。”

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对着收发机低声说了些什么。隔了两秒钟,从餐厅外小个子男人的腰里传来约瑟夫的声音。男人拿起对讲机,回答了一声“知道了”,跑进展馆。就那样上了舞台想从女人手里抢话筒,这次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亚洲男人,三个人开始扭打起来。扩音器里传出尖锐的噪音,信徒们皱起了眉头。

“乔,你在干什么?”吉姆站起身,挥挥手,把汗水甩了出去。“别多管闲事。”

保安长官不情愿地再次拿起对讲机,取消了对部下的指示。两秒后,小个子男人松开了女人的手。女人重新握好麦克风,环视人群。

“我并不想谴责人民教会,但是琼斯先生,你拥有宗教家的优秀素质,却用无聊的把戏欺骗信徒,对此我感到遗憾。如果真的想拯救人们,就应该纠正错误的行为。”

本以为吉姆会像刚才那样反驳,没想到他只是像拐杖一样抓着胳膊肘,听着女人说话。

“琼斯先生,聚集在这里的信徒们有权利知道这个村落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解开这个村落里发生的三起杀人事件的谜团。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NBC的工作人员对“杀人事件”一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摄影师看着这边,莱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陷阱吗?”

吉姆举起右手的麦克风,对着展馆问道。

“不是的。”女人摇了摇头。“我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人民教会的各位。”

吉姆用左手摸了摸脸,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垂下肩膀,手耷拉着。

“好吧,让我听听。”

2

为了观看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采访,聚集在食堂的信徒们都咽了一口唾沫,等待着出现在展馆舞台上的调查团的幸存者——有森理理子的话。

理子对着大埘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慢开口。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要否定你们的信仰。你们有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的自由,但是……”

大埘想起最近也听到过同样的话。

这和理子在解释负鼠复活的理由时对Q说的台词一模一样。

“我的三个同伴是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被杀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这并不是神对他们的惩罚。”

信徒们面面相觑,但吉姆的表情没有变化。

“但是,这一连串的事件和大家的信仰没有关系吗?人民教会的信仰是诱因之一,这是事实。19世纪初,相信威廉·米勒预言的人们,相信基督会在1843年出现。虽然米勒的预言失败了,但他们不断改变解释,继续相信预言的正确性。他们变换着形式现在也在继续活动。

又比如1954年的夏天,相信塞德拉修女从宇宙的守护神那里得到的信息的人们,相信12月21日世界会发生大洪水。到了那一天,洪水并没有发生,但是他们改变了解释,提出了新的说法,仍然继续相信修女赛德拉的话。

这两个信仰集团的共同之处在于,信徒们都放弃了原来的生活,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生活在琼斯敦的人民教会的人也一样。”

“你是想说我们的信仰不靠谱吗?”

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厉声说道。听众也发出了责难的声音。

“不,你们的情况与米勒派和修女赛德拉的信徒有很大的不同,信仰人民教会的你们亲身体验了受伤和疾病症状消失的奇迹。虽然像我这样的局外人很难相信,但我不能否认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我想确认的是,人一旦面对信仰和现实之间的分歧,就会想尽办法去消除。”

等起哄结束后,理子继续说。

“让我们具体回顾一下事件。首先是阿尔弗雷德·登特先生被刺杀的事件。十五日深夜,登特先生在厕所里惨叫一声,逃回干部宿舍的‘北-3’。紧接着,房间里再次传出了惨叫声,住在同一宿舍的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内务部长彼得·威瑟斯彭,以及碰巧在附近的少年Q三人都听到了。

第二天,也就是十六日早上,负责庶务的妮可·费舍尔带着食物去敲门,发现了“北-3”的异常情况,两名干部破窗而入,发现了登特的尸体。死因是背部被利器反复刺中而失血过多死亡。尽管唯一的钥匙留在了房间里,可房间里却找不到凶手的身影。

就好像幽灵从厕所里追赶登特先生,在他逃进“北-3”时将他刺杀了一样,当然不是。要想看穿这件事的玄机,首先要把发生在登特先生身上的事情分解成两部分。”

这时,理子竖起两根手指。

“一是当登特先生在厕所发出惨叫时发生了什么事;二是逃回‘北-3’再次发出惨叫时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个事件有无数种可能性,几乎不可能确定。可能是在厕所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谁,也可能是被潜入村落的薮犬扑了过去。登特先生生前曾被蜂巢吓到跑起来,还用海报堵住过被虫子咬过的墙壁上的洞,看起来他比一般人更厌恶虫子。也有可能是在厕所里遇到了蜜蜂或飞蛾,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惨叫。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我想说的是,第一个事件可以有很多解释。”

看着一脸疑惑的信徒们,理子伸出两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是,当登特先生在‘北-3’发出惨叫时,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给我的提示是壁橱上的血迹。这个衣柜是双开式的,整面都是镜子。尽管衣柜的两扇门的底部都有血迹,但左右两边的血迹高度完全不同。登特先生失血的时候,衣橱的门还没有关好。

但是如果左边的门开得太大,右边的门就不会沾染血迹,所以左边的门应该当时应该是处于半开的状态。

从厕所跑进“北-3”的登特先生立刻回头锁上门。锁的旋钮在门的右侧,所以登特先生应该是向左回头,锁上后再往右回头的。这时,房间左边那扇半开的门映入眼帘。房间右手边有床的那一面墙上贴着吉姆·琼斯先生的海报。登特先生看到琼斯先生映在贴着镜子的门上的样子,不由得尖叫起来。”

信徒们大声喧哗,但其中一半以上的人似乎无法接受,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发出牢骚。其中一位负责烹饪的瑞秋·贝克对着舞台大声说道。

“如果你的推理正确的话,登特先生发出两次惨叫,都不是因为被凶手袭击了吗?”

“是的。更直接地说,登特先生没有被任何人袭击。”

餐厅里一片寂静。信徒们感到非常困惑。

“那么登特先生为什么会死呢?夺走他生命的是他随身携带的防身刀。登特先生在厕所里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或者为了赶走他,就立刻拿出了刀。他逃进“北-3”后,拿着刀锁上门,松了口气。但是在那里他看到了吉姆·琼斯先生的幻影,吓了一跳。

登特先生倒下的同时,刀也掉在地上。不幸的是,从地板上弹跳起来的刀子径直刺进了他的后

背。因疼痛和惊吓而陷入恐慌的登特,不由得拔出了刀。最后因为失血性休克去世了。”

“这么说,登特先生死亡的原因是不幸叠加造成的事故吗?”

“您说得没错。”

“这很奇怪吧?”坐在轮椅上的富兰克林发出嘶哑的声音。“那个男人的背上被刺了好几刀,如果你的推理正确的话,应该只有一个伤口。”

“你说得没错,他不可能反复刺自己的后背,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而是有人为了把死于不幸事故的登特伪装成他杀,反复用刀刺了他的尸体。

要确定这个人并不难。“北-3”的钥匙只有一把,放在鞋架上。因为不可能出入当时处于密室状态的现场,所以能够摆弄尸体的只有打破窗户进入房间的两个人,即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和内务部长彼得·威瑟斯彭。”

信徒们一齐把目光投向餐厅舞台侧翼的两人。约瑟夫·威尔逊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而彼得·威瑟斯彭则露出一脸忧郁的浅笑,似乎什么都放弃了。

“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对尸体动手脚呢?因为现场是密室,所以他们应该马上就想到了不幸事故的可能性。但是吉姆·琼斯先生多次说琼斯敦不存在疾病和事故。”

“啊!”几声屏住呼吸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只要各位信徒们生活在一起,大家的身体就不会出现受伤或疾病的症状——至少大家应该是这样感觉的。但是从外地来的登特先生因事故去世,这就与琼斯先生的话相悖。就像米勒派和赛德拉修女的信徒一样,产生了与不应该发生的现实的不一致。”

理子看着吉姆·琼斯说:“两位干部回想起琼斯先生的话,这个村落没有疾病和事故。那么,如果以不包括在其中的理由来伪装成登特先生已经去世,不就能维护琼斯先生的话的正确性了吗?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寻找着既不是生病也不是事故的死亡理由,然后他们找到了——”

“杀人?”

吉姆吐出一句。

理子点点头。

“两人为了制造登特先生被杀的假象,用刀反复刺向尸体背部。”

就在这一瞬间,风突然停了。

“不可思议的密室杀人,是两个人为了坚守信仰而产生的幻觉。”

******

“我们再来看看乔迪·兰迪被毒杀的案子。”

理子换了个麦克风。听众的嘈杂声几乎消失了。

“16日上午10点,乔迪为了参加与负责烹饪的布兰卡、瑞秋、克里斯蒂娜的茶会,前往学校的E教室。四个人到齐后,布兰卡把红茶倒进茶杯里,四个人随机挑选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只有乔迪中毒了,就这样去世了。

这个事件和其他两个事件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对于信仰人民教会的各位来说,这个事件似乎不存在什么谜团。即使喝了下了毒的红茶,三个信徒也不会中毒。因此,只有乔迪去世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听了理子的话,负责烹饪的瑞秋点了点头。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并不想否定大家的信仰,但我不是人民教会的信徒,也没有亲身体

验过奇迹。尽管所有人都服了毒,但只有乔迪出现了中毒症状,这种解释无法让人接受。

那么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四个人拿着的茶杯都是一样的图案,也没有可以作为标记的裂纹或疤痕。而且事先也无法预测乔迪会从四个圆圆的杯子中选择哪个。所以,不可能只往乔迪的杯子里下毒。

尽管如此,喝红茶的其他三个人都平安无事,也就是说,乔迪喝的红茶里并没有毒。”

“那她为什么会倒下?”

同样负责烹饪的布兰卡一脸好奇地问道。

“其实乔迪有心绞痛的老毛病,前一天晚上脸色就很差,身体明显不太好。虽然她本人说好像是感冒了,但我想实际上应该是感到胸口疼痛和呼吸困难吧。虽然吃了降压药后症状似乎有所缓解,但去世那天早上,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其实我母亲也有心绞痛,医生叮嘱随身携带硝基片,以防万一。在前往医疗体制尚不完善的密林开拓地时,乔迪应该也准备了硝基片。但是检查她的尸体,除了经常服用的降压药之外,没有发现其他药物。”

这时,理子慢慢地把手放在衬衫的前襟上。

“那为什么乔迪没有随身携带硝基片呢?和每天必吃的药不同,发作时吃的药很容易忘记带在身上。直到去世的前一天,乔迪还在胸前挂着镶着金框的绿松石吊坠。她为了随身携带药物,把药片藏在吊坠里面。”

大埘想起看到乔迪的吊坠时,对伪科学批判的权威和力量之石的组合产生了不同的感觉。那个吊坠的边框原来是可以开闭的。

“但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乔迪胸前的吊坠不见了,我想应该是链子断了,吊坠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乔迪在茶会中途晕倒,不是因为服毒,而是心绞痛发作。他把手放到胸口想要吃硝基片时,才发现吊坠不见了。不幸的是,她没能控制住病情,就这样去世了。”

理子看向布兰卡、瑞秋和克里斯蒂娜三人。

“负责烹饪的各位面临着和刚才那两位干部同样的情况。如果琼斯先生的话正确的话,琼斯敦应该不存在疾病,但是乔迪先生因为老毛病发作去世了。现实和信仰之间产生了分歧。”

负责烹饪的三个人都惊慌失措地,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捂嘴。

“和干部们经历同样的矛盾后,她们也决定对尸体进行处理。幸运的是,琼斯敦的储藏库中保存着琼斯从俄亥俄进口的氰化钾。她们把它拿出来,溶解在红茶里,灌进尸体的喉咙里,制造出乔迪小姐是被毒死的假象。”

理子停了下来,用哀悼的眼神看着吉姆·琼斯。

“这个不可思议的毒杀事件,也是她们为了坚守信仰而产生的幻觉。”

******

“最后是李河俊被杀事件。”

理子拿起杯子里的水润了润喉咙,再次拿起麦克风。听众一个不剩地咽着口水,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从十六日中午开始,我们三个人就被关在牢房里了,我和大埘所在的是前面的第一监舍,李所在的是走廊中间的第二监舍。要袭击李,必须经过我们所在的第一牢房,再走向第二牢房,再穿过牢房的格子门。但是十七日早上,在展馆的舞台上发现了李的尸体,李的头部被殴打,身体也被切成两半。”

NBC的丹尼尔·哈里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与工作人员交换了视线。他应该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惨烈的事件吧。

“不过,在这两道屏障中,只能认为牢房的格子门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上锁。我不认为看守富兰克林是故意的,所以应该是李进去的时候他忘记锁上锁了,或者是没有挂好格子门的锁链。

患有幽闭恐惧症的李在某个时间点受不了了,从牢房走到了走廊上。开关格子门的时候应该有声音,但是第一牢房和第二牢房隔着一条走廊,距离较远,而且当天还下雨,所以我们和富兰克林都没有注意到。”

理子瞥了富兰克林一眼。富兰克林抬起巴拿马帽的帽檐,目不转睛地盯着理子。

“虽然李的紧张情绪多少有所缓解,但建筑物本身就是封闭的地方,他一定很想出去,虽然走廊上有通风口,但大人无法通过,它太小了。话虽如此,如果他去第一牢房,肯定会被我们发现,就算他无视我们,从看守房前走过,富兰克林也会发现。

闷闷不乐地过了两个小时,富兰克林先生再次来查看情况。失去冷静的李捅了富兰克林一刀,使他昏倒。虽然他的臂力看起来不怎么强,但完全有可能钻坐轮椅移动的富兰克林先生的空子。李戴上富兰克林的帽子,伪装成他,然后操纵轮椅从我们的牢房前穿过,逃出了牢房。”

富兰克林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了,但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李是像落海之人看到陆地般的心情冲出牢房大门的吧。但是那种兴奋让他失去了生命。如大家所知,走出牢房的地方是一个很陡的斜坡。由于轮椅操作不熟练,加上下雨视线不好,地面泥泞,李连同轮椅一起翻下了斜坡。”

听众中到处传来屏住呼吸的声音。

“另一方面,在密林中有一名女性企图自杀,据说她起初打算把钢丝绳挂在结实的树干的Y字形分叉处上吊。但带来的钢索太长,无法顺利上吊。于是就把钢丝的前端挂在附近的另一

根树枝上——也就是说,用一根钢丝挂在两棵树上,这样终于可以上吊了。

钢丝绳勒住她的喉咙时,两棵树之间的钢丝绳绷得紧紧的。这时,坐在轮椅上的李某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负责烹饪的克里斯蒂娜·米勒“啊”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嘴。

“李某拼命地想让轮椅停下来,他想用双脚刹车,运动鞋上沾满了泥,鞋底也破烂不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在泥泞的斜坡上,拼命的抵抗毫无意义,轮椅撞进了两棵树之间,钢丝绳将李某的身体切成两半。”

吱——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麦克风发出不祥的嗡嗡声。

“由于椅背挂在钢丝上,轮椅紧急停止,但上半身和下半身却七分五裂地往前冲。尸体的头部有被打过的伤痕,应该是当时撞到了岩石。

另一方面,正在上吊的女性因为钢丝被用力拉断了树枝,掉到了地上。当氧气输送到大脑恢

复意识时,发现了一具完全意想不到的、被砍成两半的男子尸体。

她也面临着和男干部、女厨师一样的矛盾。如果琼斯说的是正确的话,琼斯敦应该不会发生事故,但李某却因意外事故死亡。在这里也产生了现实和信仰的分歧。”

吉姆·琼斯低着头。大埘知道他在轻轻地叹了口气。

“和前两个人一样,她决定对尸体进行改造,如果不知道是死在斜坡下,那么李某的尸体看

起来根本不像是意外死亡。她把尸体放在轮椅上,代替手推车爬上斜坡,运到居住地。之所

以特意把尸体放在这个舞台上,是因为凶手喜欢把身体切成两半,想要向周围人展示自己的罪行。”

理子挺直腰板,直直地盯着吉姆·琼斯。

“这件极其残忍的事件,也是她为了坚守信仰而产生的幻觉。”

吉姆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打断了。

“也就是说,教主是个骗子,而我们都是盲目相信他的傻瓜吗?”

“不,我重申一遍,我并不想否定大家的信仰,也不想谴责那些把事故和疾病伪装成杀人的信徒。”

“那为什么……”

“信仰本来应该是自由的,但是人民教会的信徒们被琼斯先生的话所束缚,甚至触犯了在尸体上动手脚的禁忌。我对此感到很危险。”

理子放下麦克风,走下展馆的舞台。就像摩西举起魔杖一样,群众一分为二。理子径直走向餐厅,站在舞台下面对吉姆·琼斯说。

“琼斯先生,不要逼迫信徒们,请创造一个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信神的宗教。这是我的愿望。”

▷▷▷▷▷▷

吉姆·琼斯站起身,向侦探模样的女人伸出右手。女人回握住它。吉姆一挥手,信徒们就站起鼓掌。和昨晚欢迎派对上的做作不同,是热烈的掌声。

“我们有很多问题,但今天将成为新人民教会成立的第一天。”

吉姆戏剧般的台词引来信徒们的喝彩。甚至有人擦了擦眼角。坐在舞台椅子上的NBC的丹尼尔•哈里斯也激动地拍手。

别开玩笑了。

里奥·莱兰用拳头打着大腿。特意来到密林深处,却让他看了一场廉价的狗血电视剧,实在让人受不了。

吉姆·琼斯在部下的帮助下,拉着手下了舞台。保安长官一声号令,信徒们表情轻松地走向各自的工作场所。NBC的工作人员也以结束工作的表情整理器材。

只剩下莱兰一个人生气的咬着牙,内务长官彼得·威瑟斯彭叫住了他。

“事出突然,非常抱歉,能让这两个人也搭上回去的飞机吗?”

彼得的身旁,是刚才那对亚洲男女。把别人的舞台弄坏了,真是厚颜无耻的家伙。

“随你的便。”

本来连脸都不想看,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莱兰草草地回答。女人说:“我去拿东西。”

两人友好地走出餐厅。

大埘用目光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在宿舍门前闲聊的两个黑人身上。

脸上有伤的男人不知道是谁,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应该是刚才女人故事里出现的看守富兰克林。两个人体格都很壮实,但看上去都不怎么聪明。

“喂,过来这边,把照相机转过来。”

莱兰命令正要把摄像机放进盒子里的NBC的鲍勃·布兰德。说完,他就走出了餐厅。布兰德慌忙

重新装上镜头,跟在后面。

“哦,你就是富兰克林吧?我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他伸出了右手,脸上浮现出上个月援助者集会以来的笑容。轮椅上的男人瞥了一眼布兰德的相机,略显紧张地回握了他的手。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回答的。”

“谢谢。你相信吉姆·琼斯,你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没错。”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用他的照相机拍下你站起来的样子吗?”莱兰抓住布兰德的胳膊,

把变焦镜头对准富兰克林的髋关节。“看了这个,观众也会相信人民教会的奇迹。”

富兰克林露出羞涩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是不可能的。这辆轮椅是一直支持我的伙伴。不管我的腿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和它一起活下去。”

“自己都能走了,你还说我故意不走?真不敢相信。”

莱兰提高嗓门,脸上有伤的男人戳了戳他的肩膀。

“别说了,你不知道你很讨厌吗?”

“你们为什么要来琼斯敦?既然不用脚走路,那不就是浪费奇迹吗?”

“你适可而止,。”

“现在连马戏团的狗都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做吧,看。”

莱兰抓住椅背上的把手,把轮椅狠狠地倒向一边。“啊!”富兰克林发出一声惊叫,滚了下去。他的脸和手沾满了泥,但安装在股关节上的两根棍子一动也不动。

“站起来,站起来吧?”

“住手,可恶的议员。”

受伤的男人抓住了莱兰的胸口。将其击倒在地上。

“喂,拍了吗?”莱兰转头看向布兰德。“人民教会的信徒对我施暴了!”

布兰德把目光从取景器上移开,“嗡嗡”地点了点头。镜头正对着莱兰。

“这是一起伤害案件,我要告到联邦法院,我们要为正义而战!”

每出声一次,鼻血就变成泡沫喷涌而出。

受伤的男人跑向布兰德,想要夺走摄像机。但就在他抓住镜头的瞬间,身体突然一僵,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男人的眼睛不是看着布兰德,而是看着他的身后。

顺着视线看去,吉姆·琼斯正站在餐厅门口。

他面无表情。但拄着拐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3

大埘将随身行李装进包里,离开了“南-30”。背着平底背包的理子立刻追了上来。

大埘本想把乃木和调查团成员的遗物也带走的,但实在太重了,只好作罢。

手表的指针指向三点。从这里到回国的路很长。乘坐教会的车辆前往卡伊图马港机场,然后乘坐莱兰议员安排的车辆前往乔治敦的蒂梅里国际机场。在那里换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飞越加勒比海,前往肯尼迪国际机场。还得从那里买去日本的机票,渡过太平洋。

两人穿过居住地,向村子的入口走去。走着走着,发现擦肩而过的信徒们不停地对理子微笑或双手合十。

“这不是很受欢迎吗?”

“你是在逗我吗?”

理子一边向信徒们点头致意,一边说道。

“我表扬你了,因为你做了该做的事。”

穿过小路,来到挂着“欢迎来到琼斯敦”招牌的大门前,已经有收拾好行李的记者聚集在那里。大概是在等赖兰议员带来的调查团成员到齐吧。储藏库旁边并排着两辆翻斗车。

放下行李喘口气时,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居住地走来。在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像在憋尿似的在同一个地方走来走去。是新人助手Q。

理子招招手把少年叫了过来。

“昨天谢谢你,多亏了你,案子才解决了。”

理子弯下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Q的脸颊立刻变得红扑扑的。

“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本来就像感冒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很期待能去日本,在那之前一定要保证事务所不倒闭。”

“没关系,我有优秀的助手。”

说到这里,理子拍了拍手,“对了,我把我的宝物交给你,你什么时候来还啊。”她说的话就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

“宝物?”

“我有一颗很重要的念珠。”

理子抓住左手腕,“咦?”歪着头说。那里只有手表。据说乔迪的吊坠,琼斯敦有让人丢失东西的神奇能力。

“你是说圆内神道的假东西吗?别干那种不吉利的事。”

“对我来说是宝贝。”

理子慌慌张张地在背包里翻来翻去,可念珠的影子都没有看到。Q尴尬地挠着下巴和胳膊肘。

“好像掉在牢房里了。还是是宿舍?我去找找。”

见理子要跑,大埘慌忙抓住她的胳膊。

“笨蛋?莱兰议员会丢下你的。”

手表指着三点十分。

“我会赶紧回来的。”

“反正找不到。”

“你怎么知道?”

理子从大埘手中抽出手臂,说了声“对了”,跑向仓库。拿起挂在墙上钩子上的两个对讲机。

大埘拧开旋钮,改变频率频道,将其中一个交给理子。

“如果被丢下了,就用这个叫我,我马上就回来。”

理子边说边把对讲机挂在衬衫下面的腰带上,挥了挥手,向居住地跑去。

▷▷▷▷▷▷

“父亲的家”的门刚关上,吉姆·琼斯就把拐杖往脚边一摔。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

吉姆用拐杖敲了两三下。到了第四次,地板上的瓷砖出现了裂痕。

“其他人一定会破坏琼斯敦的,我说的没错,这群让人讨厌的家伙!”

无论吉姆多么激动,彼得·威瑟斯彭的心情依然平静。这点小事就吓一跳的话,这个男人的部下就不能胜任了。一有麻烦事,他就会发脾气,这就像婴儿夜里会哭一样,是理所当然的。

“彼得,你怎么不说话?都是因为你招了外人进来,才会变成这样?”

“我在旧金山的律师马库斯·莱恩(marcus lane)打电话给NBC的高层,威胁他们说,如果他们把录像放出去,就以诽谤案起诉他们。”

“这么温柔的手段管用吗?”吉姆的手乱挥。“敌人不是NBC,而是联邦众议员。你不仅脸麻痹了,大脑也麻痹了吧?”

“太丢脸了。”

这时,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故意清了清嗓子。吉姆把手伸向他。

“你怎么看?”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说:

“人民教会正处于极其危机的状况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移居苏联,但如果查尔斯·克拉克看到这段影像,这一计划也会破灭。在他们离开这里之前,应该抢走摄像机,破坏录音带。”

“如果你这么做,他们会说你损害了他们的财产。”

“既然如此,除了堵住他的嘴,别无他法。”约瑟夫压低了声音。“我们保安员不是为了这一天准备了武器,进行了多次训练吗?”

吉姆把手放在肚脐上,慢慢地上下晃动肩膀。

“没错,你说得没错。”

发出了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的平静的声音。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这让彼得感到忐忑不安。说得这么有气势,约瑟夫也不能就此罢休吧。且不说议员流鼻血,如果调查团多名成员因保安人员的攻击而受伤,人民教会就没有解释的余地。全世界都会认为他们是武装自己的邪教狂热分子集团。

不过就算自己提出异议,也不可能让吉姆回心转意。经过几秒钟的思考,彼得决定狐假虎威。

“那是——神会允许这样的事吗?”

“神?”

吉姆“啊”了一声,挠了挠喉咙,仿佛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别说这种无聊的话。”

他转头一看,发现插在书架上的《圣经》倒过来了。

******

里奥·莱兰议员来到村落入口,带着十几名信徒。

“听说没有人送行,那就准备出发。”

他敲着翻斗车的玻璃,斩钉截铁地说。

驾驶席上的男人瞥了一眼后视镜,不可思议地从车窗探出头来。

“人还真多啊。”他把脸转向聚集在门前的人群,摘下墨镜。“喂,为什么会有人民教会的信徒?”

信徒们尴尬地把目光从翻斗车上移开。

“他们是自愿跟我们一起回美国的人,我们已经跟内务长官说过了,快把他们让上货柜。”

莱兰滔滔不绝地说着,男人讶异地从驾驶席上下来,拆下货斗的盖子。男记者推倒了车后的车框,信徒们一个个坐上了货斗。

当另一辆翻斗车上也下来一名男司机时,便叫住了大埘。

“不好意思,我同伴要去取忘带的东西,你能再等一会儿吗?”

莱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用不耐烦的动作看了看手表。

“还有十分钟,3点50分之前不回来的话,我就丢下你。”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和记者们闲聊起来。

大埘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键。

“是我,你在哪里?”

“牢房。”

立刻有人回应。

“找到骗人的东西了吗?”

“还没有,我先去‘南-30’看了看,没有找到。”

“莱兰说十分钟后就出发了,你回来吧——”

“儿子们。”

大埘差点瘫倒在地。两个粗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屋顶上的扩音器和耳边的对讲机同时传来吉

姆·琼斯的声音。

“现在开始紧急集会,十五分钟后到展馆集合。”

刚刚才解散,好像又要举行集会。似乎能听到走向田地的信徒们“又来了”的心声。

“喂,听见了吗?十分钟之内不回来的话会被丢下的。”

对讲机里也传来吉姆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理子的对讲机机听到了牢房里的扩音器的声音。

“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来。”

几秒钟后,理子回应道。

大埘把对讲机放回仓库墙上的钩子上,抢先一步坐上翻斗车的货斗。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从居住地跑了过来。是射杀乃木的保安拉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司机皱起了眉头。拉里没有理会,抓住了莱兰的手臂。

“议员先生,求求你了,把我也带走吧。”

车厢里的信徒们惊叫起来。抱着婴儿的女人尖着嗓子说:“那是骗人的。”

“我没骗你,我受够了琼斯敦的生活。”

莱兰捋了捋银发,用下巴指了指翻斗车,“随你的便。”拉里道谢,坐进了货斗。

“喂,你同伴还没来吗?我要丢下你了。”

莱兰把脚踩在货柜上,对大埘大吼。

大埘凝神看着居住地,但没有看到理子的身影。手表指向三点四十五分。

“等等,还有五分钟。”

大埘下了货架后,从仓库墙上取下收发机,按下通话键。

“喂,你在哪儿?快回来。”

等了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还是没有回应。

真是个麻烦的助手。大埘在走向展馆的信徒们奇异的视线中,穿过宿舍,冲进牢房。

“理子?”

从前面开始依次往牢房里看。走到第二牢房的深处,也没有看到理子的身影。对讲机呼叫,依然没有应答。

大埘看了看手表,正指着三点五十四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四分钟。

大埘不认为那位议员会继续等着他们。

“妈的。”大埘靠在走廊墙壁上,长叹一声。

那个笨蛋到底在干什么?没有回应对讲机,莫非是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去意识了?难道是从牢外的斜坡上滚落下来了?

大埘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门,眼前的斜坡上留下了新的脚印。脚印笔直,步幅整齐。

好像不是滚下来的,而是自己钻进了密林。

大埘顺着脚印下了斜坡。在苔藓和落叶的遮蔽下,足迹绕过居住地一直向北延伸。

理子大概是去陵园了吧。他想,可能是昨天穿过密林去陵园的时候,掉下了念珠。没有回应对讲机,是因为中途滑倒昏过去了吗?

大埘沿着足迹走进密林。耳边传来苍蝇乱飞的声音,以及聚集在展馆里的人们的嘈杂声。一想到为什么只有自己在这种地方,大埘就火冒三丈。

经过干部宿舍后面,当空气中开始飘出湿地的气味时,大埘突然停下了脚步。陵园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有人向这边走来。大埘还以为是理子呢,可她的步子太轻了。

就像在公园里跑来跑去的孩子。

大埘感到莫名的不安,于是躲藏在大树的树干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密林中走过,一看侧脸,是W。

在这种地方做了什么?他把Q带到食堂,站在E教室的窗前,不让孩子们看到尸体,在教师的乐队中敲手鼓等,过分的乖孩子行为太引人注目了。这类优等生为了让大人高兴,有时会做出大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这家伙是不是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那个小鬼,到底在干什么……”

这么嘀咕着,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最坏的可能性在脑海中掠过。

全速穿过密林。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高大的板墙。不知不觉间已经绕到陵园后面去了。

从围墙的接缝往里看,看见理子倒在地上。

“喂,没事吧?”

理子一动也不动。

环顾围墙,发现面向密林的一块木板上有一扇小门。他前后拉动门把,但门闩嵌在里面打不

开。绕过围墙,拉了拉面向居住地的门的把手。这里没有上锁。

“怎么了?”

从管理小屋的窗口,出现了一个戴着耳机的女人。

大埘横穿墓地,跑向理子。

理子已经死了。

她的脖子上缠着钢丝,舌头从毫无血色的脸上耷拉下来。

▷▷▷▷▷▷

“到时间了。”

里奥·莱兰靠在货柜周围的木板上,敲着驾驶席后面的车窗。

“刚才的哥哥不用等吗?”

“我不是说了时间吗?快点。”

莱兰厉声说道,驾驶席上的男人嘟囔着发动了引擎,发动了翻斗车。另一辆翻斗车也跟在后面。

货柜上并排着二十人左右。一半是莱兰带来的记者和信徒家属,另一半是自愿离开琼斯敦的信徒。他们都是让加利福尼亚的选民知道莱兰的活跃的重要证人。

三十分钟后抵达卡伊图马港机场。说是机场,其实只是在跑道侧翼建了一个候机小屋。莱兰准备了一架双桨飞机和一架塞斯纳飞机,但都还没到。

下了货斗,走向候车小屋。刚在长椅上坐下,旧金山新闻社的记者和摄影师就进来了。

“让我拍一张吧。”

摄影师格雷格·罗伯逊把镜头对准了他。莱兰抚平褶皱,以便能清楚地看到沾在衬衫上的血。

“感觉怎么样?”

记者托马斯·莱特曼翻开记事本说道。

“太好了。我们救出了被囚禁在琼斯敦的人们。对于热爱自由和正义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

NBC的记者们似乎听到了莱兰的声音,也陆陆续续地走进小屋。铁皮小屋立刻变成了记者招待会的场所。

在回答记者提问的过程中,双奥特和塞斯纳飞机相继在跑道上着陆。各个飞行员打开登机口,

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地登上机内。

莱兰走出小屋,正要前往双奥特,在塞斯纳飞机的登机口,一个小个子男人回头看向她。露出无畏的笑容,立刻消失在机内。

“刚才那个是谁?”

“嗯,就是那个勉强挤进卡车里的男人。”旧金山审查队的托马斯翻开记事本。“您是保安拉里·莱文斯吧?”

不安突然涌上心头。离开琼斯敦之前,他还表现得很友善,现在的表情却好像在嘲笑莱兰。

“谁来确认那个男人有没有武器……”

通往琼斯敦的小路上传来了引擎声。水花飞溅的声音还在继续。回头一看,一辆红色拖拉机正驶上跑道。

“他们是什么人?”

拖拉机穿过跑道,停在了飞机的斜前方。从后面的拖车上跳下来十来个男人。他们像游击士兵一样携带M16突击步枪和雷明顿M870霰弹枪。

“喂,你想干什么?”

砰。开枪的声音贯穿了他的鼓膜。

塞斯纳飞机发出悲鸣声。

往登机口一看,拉里正拿着自动手枪向乘客们射击。

“啊!啊!”

NBC的丹尼尔•哈里斯逃进了飞机的后轮。同事鲍勃·布兰德正在那里用摄像机对准全副武装的男人。

“开枪!”

安全部长约瑟夫·威尔逊从拖车上发出命令。下一个瞬间,鲍勃·布兰德的脑袋炸开了,溅着血的摄像机掉在脚边。

莱兰孤零零地站在跑道上。想要逃走,却缩着腿一动不动。塞斯纳飞机上不断传来开火声。

“别做傻事!”

总算发出了声音。

“这么做你们就完了。”

“你什么都不懂啊。”

约瑟夫·威尔逊想要回答莱兰的话,但是因为男人们同时扣动了扳机,他的话没有传到莱兰的耳朵里。

“一切都结束了。”

以约瑟夫·威尔逊为首的人民教会攻击部队,在约十分钟的时间里,不断向莱兰议员率领的调查团成员和退会的信徒们疯狂扫射。

NBC新闻采访组的摄影师鲍勃·布兰德在飞机附近被霰弹击中,头部炸裂而死。

NBC新闻采访组的记者丹尼尔·哈里斯在飞机的右翼后方被霰弹击中左胸而死。

旧金山新闻社的摄影师格雷格·罗伯逊在飞机的左翼附近右肩被子弹击中,因失血过多而死。

希望脱离人民教会的信徒帕特丽夏在飞机的登机口被子弹击中头部,死在女儿特蕾西面前。

率领调查团的莱兰议员在飞机的右翼附近被二十多发子弹击中身亡。脑袋被子弹击粉,飞机周围散落着大量的血和头盖骨、脑组织的碎片。

在飞机的机舱内,保安员拉里向乘客们开枪,很快被制服,丢下了飞机。

惊慌失措的飞行员见危机解除,立刻启动了飞机飞向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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