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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剖开您是我的荣幸 作者:皆川博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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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们的爱德华·塔纳吧。”亚伯说,本和克拉伦斯也同意了。但当他们看到刚刚才谈论过的爱德华被铁夹子艾伯特搀扶着进来,还是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追问到底怎么了。爱德华按着侧腹部的手指间淌出血来,奈杰尔嘴唇惨白地陪在一边。 “老师呢?”爱德华被蒂尼斯扶着坐在椅子上,立刻问道。 克拉伦斯指指二楼:“疲劳困惫。” “安静些,别被老师发现了。我不想再让他劳心了。” “我们也快劳心到崩溃了。”克拉伦斯说,“你又什么都不说,搞得我们更加气苦,到底怎么回事儿?” 爱德华一脱下衬衫,鲜血就从侧腹部的裂伤处涌出。 “没大事。”爱德华虽然这么说,但却发出了压抑的惨呼。因为瘦子亚伯把用酒精冲洗过的手指插进了他的伤口。 “的确不深。”亚伯抽出手指,检查了一下粘过血的位置,“最深处约半英寸,没伤到内脏。这个部位没有大动脉。止血后用酒精消毒,缝合伤口就可以了。” 本从厨房拿来滴了鸦片酊的葡萄酒,递给爱德华。躲在本后面的涅莉看到这场景整个人都僵住了,下一个瞬间她就要尖叫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亚伯和克拉伦斯捂住了她的嘴巴。 “安静点,涅莉,别让老师听到。” 被心爱的爱德华指责,涅莉忙不迭地点头,那两人放开手后,她又自己捂住了嘴巴。 爱德华挥挥手,让她回厨房去。 “爱德,奈杰尔,我再问一次,你们真的不知道袭击你们的暴徒是谁吗?”艾伯特确认。 “不知道。” “不知道。” “约翰阁下一定能判断出你们话中的真伪……” 听到艾伯特的话,爱德华的唇边浮出一抹苦笑。但此时本正在他的皮肤上穿针引线,令他不由得再次呻吟起来。本的父亲是开裁缝店的,顺带一提,克拉伦斯的父亲是个理发师。 “那是个年轻男子,穿得不怎么样。”艾伯特陈述。 “可能是想抢钱包。”奈杰尔说,“这种家伙到处都是,就算是大白天,看到四下无人也敢下手。” “要是我没赶到,你恐怕凶多吉少了。” 艾伯特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捧起天才素描画家奈杰尔的手,轻轻抚摸。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的手指。” “谢谢你。”奈杰尔安静地抽回自己的手,“约翰阁下在怀疑我和爱德吗?” “绝无此事。”艾伯特的声音里多少有些狼狈。 “我觉得你在监视我们。你跟踪我们,看到有暴徒袭击就立刻赶来帮助,难道不是吗?” “约翰阁下命我去询问‘马修斯’咖啡店的人,是否知道一个叫内森的少年的事情,摩尔小姐陪着法官开庭,所以我才一个人行动。正好碰上你们从‘马修斯’走出来,然后,那个……”艾伯特踌躇了一下,“我也被命令要关注你们的行动。” “果然是监视。”克拉伦斯插嘴,“为什么要监视他们?” 艾伯特不理他。 “从我的位置看,是一个路人踉跄了一下撞到了塔纳先生。可塔纳先生被撞后倒地不起,我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头跑了过去。可惜让那个刺伤塔纳先生的家伙跑掉了。” “谢谢您送我们回来。”奈杰尔郑重道谢,“我们会照顾好爱德,让他休息的,您请回吧。” “我会向法官报告的,不过他现在还在进行下午的开庭审理,没法立刻处理。但我会负责,派治安队员搜捕凶徒,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艾伯特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 “疼吗?”本把抽出来的针又刺进去。 “当然疼。轻点!” “我已经做到不能再轻了,不把线拉紧些伤口缝不起来。查理,不要等了,这不是解剖。” “镇痛剂好像没什么效果嘛。再喝点吧。” “不要了,我可不想中毒。” 亚伯俯身用放大镜检查伤口。 “奈杰尔,记录一下……奈杰尔现在脑子都转不过来了,那就克拉伦斯吧。皮肤朝外侧翻开,伤口深度如刚才所述,最深的地方半英寸,长度是……” “简直像在验尸。” “验尸就交给我们巴顿家族——克拉伦斯,你不是这么跟法官吹牛的吗?现在正是练习的好机会。” “我是试验品吗?”爱德华的语尾变成痛苦的呻吟。 “还有七针。”本的手指沾满了血。 奈杰尔看懂了爱德华的眼神示意,把缠了布的木棒塞到他牙齿间,接着他在旁边跪下,祈祷似的闭上眼睛。 “下手的是个外行吧。”本边缝合边说。 “目的是抢钱的话,应该先亮刀子威胁啊。要是想杀人,就该从正面撞上一刀刺进去。可这割伤也不太深,不过半英寸也不能算擦伤。还真是微妙。” “要是本的话,光脂肪层就有这么厚了。”亚伯开玩笑。 “不要聊天,专心缝,本。”奈杰尔心急如焚,“别像克拉伦斯那样唠唠叨叨的。” “让我也说几句吧。”克拉伦斯说。 “你要说什么?”本问。 克拉伦斯想了想,摇摇头:“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 伤口缝合完毕,剪断线头。从爱德华嘴中取出带着齿痕的木棒。纱布从腹部裹到肩膀。到这时,不管是伤者还是包扎的人,整个巴顿家族都汗流浃背了。 “要不要去二楼休息?”亚伯问。 “上楼梯会疼,在这儿就好。” “爱德。”亚伯正色说,“说吧。” “说话伤口疼。” “我来说。”奈杰尔难得的坚决,“爱德,告诉大家吧。你一个人不可能扛得起所有的事。” “不应该把大家都卷进来。” “内森的事或许如此,可是罗伯特医生的事跟大家都有关系。” “说出来吧。”三个人七嘴八舌催促。 “告诉我们吧。现在就立个规矩,以后我们巴顿家族之间不能有秘密。”克拉伦斯宣布,“虽然是个新规矩,但是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没有。”本举起右手。 “虽然顺序颠倒了,但是我同意。”亚伯也回应道。爱德华微微点头,于是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奈杰尔身上。 “我们知道敌人是谁。”奈杰尔说,“袭击爱德的虽然只是个没见过的小混混,但一定是那个家伙雇来的。” “是谁?” “一个叫盖伊·埃文斯的人。” “埃文斯!” 三人异口同声喊道。 亚伯不久之前才提过这个名字。 “你们知道他?”反倒是奈杰尔被吓到了。 “埃文斯和《大众日报》的哈灵顿勾结起来操纵股价。”亚伯说,“罗伯特医生中了招,借了一大笔钱,现在周转不开了。” “啊,那件事爱德也从坦普尔银行的休姆先生处听说了。他已经告诉丹尼尔老师了。” “而壁炉里的无脸男尸好像就是哈灵顿。你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没有大吃一惊吗?” “这是可能的。罗伯特医生就是因为哈灵顿放出来的假消息才会濒临破产,他已经把丹尼尔老师的标本拿去抵押借钱了。” 奈杰尔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老师的标本?” “结算的时候罗伯特付不出钱来,就把所有的标本都抵押给了埃文斯,借到了钱。” “难怪丹尼尔老师那么垂头丧气。” “既然要杀人,为什么罗伯特不杀埃文斯?”说话的是亚伯,他连敬称都不用了,“杀掉埃文斯,烧掉借据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杀哈灵顿?” “我想那是被埃文斯逼的,埃文斯有理由要杀掉哈灵顿。” “什么理由?” “说来话长。” “说几十个钟头都没问题,说吧。”克拉伦斯起哄道。 “奈杰尔,你似乎知道一切,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亚伯说。 “如果是埃文斯逼迫罗伯特的话,那罗伯特为什么会甘心答应呢?一旦暴露,他的人生就毁了。” “威逼利诱。” “我能理解利诱,估计就是免除借款。那威逼是什么?除了借款之外,他还抓住了罗伯特什么把柄吗?” “‘六个月’。” “伊莲小姐?” 奈杰尔说出了他们推断出来的罗伯特强奸、迫孕、杀害伊莲小姐的经过。 “如果埃文斯知道了这件事……” “罗伯特的小辫子彻底被他揪住了。” 一段漫长的沉默。 “如果罗伯特被判死刑,解剖教室也等于被判了死刑。”克拉伦斯叹息着说出了每个人的忧虑。 “埃文斯和哈灵顿不是勾结在一起了吗?”亚伯又问,“那为什么要杀哈灵顿?” “理由就和我和爱德会遭人袭击一样。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那个被杀的少年……奈杰尔开始讲述。 “我想先前我已经说过他的名字叫内森·卡连了,他来自谢伯恩。具有非凡的才华,虽然只有十七岁,却能熟练使用中世纪的古英语,还会用现代语写诗。他发现了中世纪诗人的诗篇,带着那古诗稿和自己的作品去书店毛遂自荐。书店老板没把他当一回事,但有人盯上了他。” 大家凝神聆听。 “还是埃文斯。” “他不光搞股票,连这种东西都染指吗?” “埃文斯有理由非杀哈灵顿不可。” “是什么?”克拉伦斯问。 奈杰尔似乎不知道该说到哪种程度,望向爱德华。 鸦片酊的作用似乎现在才发挥出来,爱德华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你非要一一请示爱德才能说话吗?” 克拉伦斯不耐烦了。 “事情比较复杂。内森割腕死在了解剖教室。他被埃文斯囚禁,后来虽然逃脱了,但当时我还不知道出了这些事。我看他是自杀的……所以切断了他的四肢。” 三人倒抽一口凉气,奈杰尔紧跟着说了理由。自杀者不能葬入教堂墓地,他为了把尸体伪装成他杀所以切断四肢,因为怕人看出来只切断手是伪装,所以连脚也截断了。 “就为了这么个理由,你就把人家的四肢切断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内森的胸膛上有指向我的墨水印记。” 奈杰尔讲出了纹章的事。 “我误会内森是在责怪我。我先把他暂时藏在壁炉里,打算找机会搬到墓地去,但因为那场骚动,尸体被发现了。” 奈杰尔又继续讲出了所有的事。爱德华如何在丹尼尔老师的陪同下前往法官官邸,法官要求检查切掉的四肢,于是爱德华又回来将已经防腐处理过的双手送到弓街,路上趁机把双脚丢入泰晤士河里及为何丢弃双脚的理由:内森如何被卷入三个月前的暴动,虽然清白无辜却被打入大牢、戴上脚镣脚踝处刻印下地狱记忆般的伤痕。还有自己如何也按捺不住去法官家的经过。 “那个女助手注意到了内森指尖上沾的墨水痕迹。” 奈杰尔把他们如何从墨水痕只沾在三根手指的前端这一事实,联想到那是在控诉谁也讲了出来,但到了这里,忽然又开始闪烁其词了。 在众人催促下,他才说出他们从墨水痕迹,推测出杀害少年的凶手是罗伯特…… “罗伯特用乙醚之类的东西迷昏了内森,然后割开他的手腕,想伪造成自杀。而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和爱德切断了内森的四肢。因为爱德看到我在做的事情,就来帮助我。可其实我们都误会了,内森是被杀害的。罗伯特只割断了内森的手腕动脉,当他看到被发现的尸体是四肢都被切断的时,一定吓了一大跳吧。而且就连他丢进壁炉里的哈灵顿也出现了。” “为什么?哈灵顿姑且不论,内森和罗伯特有什么关系呢?” 亚伯质问,奈杰尔又看向爱德华。 “说吧。”爱德华疲惫地说。 “你醒着啊?”克拉伦斯问。 “嗯。”爱德点点头,但看起来好像又陷入了沉睡。 奈杰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思绪。 “内森把写给爱德和我的信藏在衣服暗袋里。我们是在切断了他的四肢,泼上墨水之后才发现的。看了信后,我们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内森伪造了中世纪诗篇的赝品,当然他不是出于恶意,只是想让书店老板能认可他的才华,可这事儿却被埃文斯盯上了。” “那个骗了罗伯特医生的中介?” “对,如果那个诗篇是真品的话,能卖到一个非常可观的价格。内森把古诗寄放在书店老板那里时,为提防被人拿去擅自发表,他抽走了其中一页,可却因此被埃文斯识破那是赝品。” 奈杰尔解释了署名与年份的矛盾。 “当时,内森还在用中世纪的古语创作一篇新的诗歌,叫作《悲歌》。埃文斯用奸计将内森囚禁在自己家中,强迫他完成这部诗作。他威胁内森,如果拒绝合作,就要揭发他制作赝品而控告他。内森因为之前刻骨铭心的入狱经历而很害怕监狱。埃文斯打算等《悲歌》一完成,就让内森用古书体抄写在旧羊皮纸上,和先前的伪作一起当成中世纪的手稿发表,大赚一笔。在他的催逼下,内森的诗作很难有进展。于是他开始被虐待,吃不饱饭或被鞭打。到最后,埃文斯甚至说‘下不出蛋的母鸡和挤不出奶的羊留着何用’这样的话,让内森害怕极了。他是伪作的证人,如果要想把伪作当成真正的古诗卖出去,他活着就会是埃文斯的障碍。内森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终于想办法逃了出来。他能信赖的人只有我和爱德,因此逃入这里,但埋伏在这里等他的却是罗伯特,把他……而我却误会他是自杀……” “罗伯特杀死内森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和他杀害哈灵顿一样,是被埃文斯逼的。” “为什么不像哈灵顿的尸体处理方式一样,扔进壁炉里呢?这样不是省事多了吗?”本提出疑问。 “会不会同时丢两具尸体的话,尸臭味会浓到引人注意的程度?”克拉伦斯回应。 “我想,是为了让爱德和我不至于因为内森的失踪而大肆寻找吧,所以才伪装成自杀。”奈杰尔说。 “可是,也没有确切证据说明是罗伯特干的呀。” “从内森的信中,可以看出埃文斯在威胁他的生命。” “有没有可能是埃文斯追上来杀了内森?” “我想下手的应该是罗伯特,因为动脉被一刀切断,而胸口的墨水图案也指向他。” “罗伯特怎么能做到事先埋伏呢?他如何知道内森逃到这里了?”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爱德后来想到为什么了。” “是贝丝,”奈杰尔说,“贝丝不是好几天前就一直不见踪影吗?” “今天看到它了啊。” “爱德想到,埃文斯可能事先就把贝丝从罗伯特那里抱到自己家。他故意给内森留下逃跑的机会,假装忘记锁门,让门开着。等内森逃跑后,就放开贝丝。贝丝会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埃文斯知道内森除了我们之外没人可以投靠,而罗伯特只要看到贝丝回家,就知道内森要来了。” “等等,奈杰尔。”亚伯打断他,“你说的内容里哪儿有点不对劲儿。是哪里呢?算了,你先继续说吧。” “知道内森会用古语写作的人,对埃文斯来说都是障碍,必须除掉。哈灵顿读过内森的《悲歌》,所以派罗伯特去杀掉他。哈灵顿被弃尸在壁炉的最下面,而且腐烂得最严重,应该是在内森之前就遇害了。能给我杯葡萄酒吗?我口渴了。” “奈杰尔可是把他一个月分量的话都说了。” “里面没掺鸦片酊。”本递过来一个杯子说。 喝完后,奈杰尔继续:“内森在信里提到,他很担心我和爱德的安危,怕我们会遭埃文斯的毒手。结果我们还真的如他所担心的那样,被埃文斯盯上了。” “埃文斯为什么会盯上你们?”克拉伦斯问。 “知道内森具有极高的古文造诣的人没几个,”奈杰尔回答,“读过他未完成的《悲歌》的人也很少。内森在信里说了,哈灵顿读过,我和爱德也看过。爱德、我和哈灵顿都是埃文斯的绊脚石,如果他要把伪作当成古诗公之于世的话。特别是他打算把未完成的《悲歌》也当成中世纪古诗公开的话,就更是如此了。我想这次的攻击是一个警告,如果我们说出去,他就会真的取我们的性命。” “那你们以后还是有危险吗?” “喂,那不是糟糕了吗?” “埃文斯还会利用罗伯特下手吗?” “即使是罗伯特,也不总会听命于他吧?” “不,如果用利诱也就算了,但威逼的话,除非其中一方死了,不然终生都有效。” “杀掉伊莲小姐同样对埃文斯有利。”奈杰尔说,“内森也对伊莲小姐说过,他能用古语创作,所以她也是埃文斯想要除掉的目标之一。罗伯特杀掉伊莲小姐,说不定也是在埃文斯的指使下。然后埃文斯再反过来利用这点恐吓罗伯特。” “真是个可恨的家伙。” “现在埃文斯已经被弓街侦探盯上了,说不定会安分点吧?” “他会收手吗?” “对了!那封信!”亚伯忽然插话,“刚才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信。外套被法官的助手扣押了,你们在那之前看到的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应该知道墨水印指的不是你——奈杰尔才对。为什么还要……” “不要像审犯人那样指责奈杰尔。”看似昏昏欲睡的爱德华说。 “这么没头没脑地追问,奈杰尔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在衣服的暗袋里发现那张纸时,我们并没有想到那是写给我们的信。因为有很多事必须处理,我们只能先把纸藏到房间里。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骚动,直到昨晚,我和奈杰尔才一起读了那封信。” “你们把信交给法官了吗?” “还没有。” “那可是重要证据,必须交给法官用来指控埃文斯。” “有两个难处。”爱德华说,但他的样子似乎正在集中精力,把自己被药物涣散的意识硬拉回来。 “没关系,爱德。我来解释吧。第一点是解剖教室和实验,这一切全靠罗伯特的资金支持。” “是个大问题啊。” “所以即使我们能猜到袭击我们的是埃文斯的手下,但是也不能告诉铁夹子。如果控告埃文斯的话,罗伯特也会被追究杀人罪,一旦被判死刑,那丹尼尔老师的一切就……” “我们的一切……”本垂头丧气。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法庭是靠不住的。”爱德华决绝地说。 “爱德,我可以把你父亲的事告诉大家吗?” 爱德华点头,再次合上眼。 “爱德的父亲是教堂的杂役。有一次教堂银器失窃,他父亲被人怀疑,投入监狱,在狱中被判有罪,判处绞刑。事后真正的小偷落网,但那人有门路,如果再判他有罪,之前的误判就会给法官带来麻烦。结果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撕下法官的皮,那下面就是个刽子手。”爱德华喃喃道。 “好多法官都会索贿。”克拉伦斯说。 欧洲各国盛行高薪养廉制,只有英国,无论是国会议员还是法官,都由贵族和绅士阶级无偿地义务服务。这个制度自都铎王朝以来,历经斯图尔特王朝到如今的汉诺威王朝一直绵延持续。官僚虽然是受社会尊敬的光荣职务,但也有不少败德法官认为收受贿赂是应得的油水。 “约翰阁下似乎不是。” “谁知道呢?”爱德华耸耸肩膀。 “内森在信里说,”奈杰尔继续说,“监狱里有不少像他一样的无辜民众,甚至有人只是因为在路上捡起一先令就被判流放,简直毫不讲理。” “埃文斯能给市长、贵族这些大人物带去利益,也拉拢他们做自己的靠山。就算把他告上法庭,陪审团也会……” “法律真是放过大苍蝇专抓小虫子的蜘蛛网。”克拉伦斯说起他司空见惯的警句,“不管是哈灵顿还是内森,都不是埃文斯亲自下手,而是逼着罗伯特去干的。那么要是有高明的律师,就能把一切罪名推到罗伯特身上,埃文斯则无罪脱身。如果他再暗中收买陪审团……” “说起来,”亚伯猛然想起,“昨天那个奴隶审判的结果出来了,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昨天乱成那个样子,根本没时间看报。已经结案了吗?” “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去旁听了案件,昨晚我听他提起来。他很兴奋,据说昨天给被告奴隶辩护的律师非常厉害。商人们已经把陪审团全都收买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然而审判一开始,律师就要求与在另外一个房间同时进行的审判对调陪审团。法官准许了,商人来不及收买新的陪审团,没有被金钱玷污的陪审团才能真挚地聆听辩论,最后做出无罪判决。” “太厉害了。” “还是应该告诉约翰阁下。”本主张,“我觉得他可以信任。” “审理杀人这类重罪的不是治安法官而是中央法庭。那里的陪审团肯定都是些妖魔鬼怪。”爱德把话说完,呻吟起来,“药效好像退了,可恶。亚伯,再给我点混了鸦片酊的葡萄酒吧。” “你不是说不想中毒吗?” “疼痛逐渐淡去的那种独特滋味简直太舒服了。我第一次体验。比妓女的诱惑还强烈,让人无法自拔。” “只能一点点哦。”亚伯说,又给了他一点镇痛剂。 “自杀的人,”爱德华神思涣散地说,可能他的自制力又被鸦片夺走了,“命该如此。不管他是否能够觉悟到。生来无法适应环境是一种罪吗?他们注定在品尝过所有失望,经历过所有痛苦之前自杀。” “爱德,不要再说了。”奈杰尔蹙眉。 “幸福和不幸一样,也会迫人自杀呢。不,幸福夺走的性命更多。为什么?因为他们疲于适应捉摸不定的幸福,不幸的逆境反倒更容易承受。” “亚伯,你刚说埃文斯那家伙有政府人员当靠山对吧?”本问,亚伯用力点头。 “因为他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亚伯说完后,又接上一句“可是,如果不做点什么,爱德和奈杰尔今后也会碰到危险。” “真是两难啊。”本和克拉伦斯叹息。 爱德华垂头睡着了。 次日早上。 “爱德呢?” 早餐桌上只有奈杰尔,丹尼尔不禁问道。 “他发烧了……” 说这话的奈杰尔自己也眼眶泛黑,双眼浮肿,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奈杰尔,你额头上的瘀青是怎么回事?” “只是撞到了,没什么大事。” “我去看看爱德。” 老师就要站起来,奈杰尔忙去制止:“他还在睡觉。” “不要吵他比较好吗?他吃了退烧药吗?” “吃了。” 吃完早饭后,克拉伦斯第一个出现。他一露面就大声问:“爱德呢?”奈杰尔连忙把手指竖在嘴前,拇指比了比丹尼尔。 “老师早。” “听说爱德发烧还在睡觉。” “啊,化脓了吗?” “化脓?”老师耳朵很尖。 “奈杰尔,你额头怎么撞了个包出来?”克拉伦斯又问。 “撞到了。”奈杰尔的回答与给老师的说辞一样。 本和亚伯也来了,丹尼尔的私人解剖室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爱德情况怎么样?”又留意到奈杰尔额头上的瘀痕。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爱德从昨晚起就不舒服了吗?化脓是怎么回事?肿瘤吗?” “他们被人袭击了。” 奈杰尔想摇头制止也晚了,克拉伦斯已经说出口来,老师吓了一跳。 “最好还是告诉老师。”亚伯说。于是克拉伦斯把丹尼尔上床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就因为这个,即使知道对方是谁,也没法公开告发他。” “奈杰尔,你额头上的伤也是被人袭击时造成的吗?” “不,是我昨晚撞的。” “对啊,昨天还没有这伤呢。” “难道你跟爱德吵架,被他揍了?” “怎么可能?爱德都伤成那副样子了,哪有力气揍人?” “除非脑子坏掉他才会打奈杰尔吧?” “他喝了鸦片酊,脑子有点奇怪哦。”克拉伦斯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还长篇大论地谈起幸福与自杀的关系。” “只要能封住埃文斯的嘴,”本忽然大胆发言,“罗伯特就没有理由攻击爱德他们了。” “封住他的嘴?怎么封?干掉他吗?” “那个埃文斯就没什么弱点吗?亚伯,你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吗?” 亚伯陷入思考。丹尼尔问奈杰尔:“爱德状况如何?” “半夜药效退了,伤口又开始疼了。我调了杯掺鸦片酊的酒给他,所以他现在还在睡。” “我们检查过伤口了。本,你不是还做了记录吗?” 丹尼尔看了本的记录:“如果就像记录写的这样,伤口本身并不算严重,但化脓的话就棘手了。还是消毒得不够彻底啊。” “对不起。”弟子们垂头丧气。 丹尼尔又读了一遍记录,沉思了一会儿。他站起来。 “我去看看。谁去弄点儿热水上来。” 丹尼尔外八字地走上楼梯,亚伯与克拉伦斯紧随其后,本则去厨房准备热水。 解开绷带时,爱德华微微睁开眼睛,似乎仍在梦里,他露出微笑,喃喃说:“话语无法愈之者,药草愈之;药草无法愈之者,解剖刀愈之;解剖刀无法愈之者,死亡愈之。” “希波克拉底如是说。”克拉伦斯说出来源,爱德华又陷入昏睡。 涅莉提着装满热水的桶和本一起上楼来。 她慌得几乎要落泪了,奈杰尔推着她的肩膀让她离开房间。 丹尼尔短粗的手指挤出脓液时,爱德华闭着眼睛皱眉。 “他估计梦到有只狗在咬他的肚子了。”汪汪——克拉伦斯学狗叫。 “都咬住人了,还怎么叫?”亚伯指出了他的矛盾之处。 “被狗咬和被猫抓哪个更可怕些?”本则提出一个无聊的话题。 “这寓意是比较男人的暴力和女人的攻击力吧。” “无聊透顶。” “男人最惨的病就是把一生的爱都倾注在女人的屁股上。” “这是从哪里引用的?” “我刚刚想到的。” 弟子们拼命瞎扯的时候,丹尼尔用浸泡酒精的布擦拭爱德肿胀的伤口,包上新的绷带,然后说:“解剖刀无法愈之者,时间愈之。” 回到楼下时,仿佛重现前天的情景一般,盲眼法官在助手及助手的助手左右搀扶下来访。 “今天的法庭由赛文达斯爵士负责,我又能专心处理这个案子了。我不忍心叫伤者去法官官邸,因此上门拜访。塔纳先生的情况如何?能说话吗?” “他吃了镇痛药正在睡,有问题请问我吧。”奈杰尔说,“可是昨天的事正如艾伯特先生看到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你是否知道谁有可能袭击你们?” “不知道。” “哈特先生,请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是吗?” 奈杰尔紧抿双唇,和蒂尼斯·艾伯特的铁夹子相比,不过是个藤编的夹子罢了。 “我来说吧。”丹尼尔自告奋勇。 不能让爱德华和奈杰尔再被袭击了。与守护住解剖教室相比,丹尼尔还是选择了保护两位爱徒,让他们免于再次被袭击的危险。 弟子们慌忙踹飞水桶想要盖住他的声音,但已经晚了。查理刚吃过早饭,懒洋洋地不想去追水桶。 丹尼尔把一切和盘托出——从休姆先生那里听来的罗伯特与埃文斯的事、从爱德华和奈杰尔那里听来的内森伪造古诗的事、埃文斯与哈灵顿想要将古诗占为己有的事,以及对罗伯特的怀疑、攻击者可能来自埃文斯的派遣这一推测。 听完丹尼尔笨嘴拙舌的解释,法官问:“你们要告发埃文斯及罗伯特吗?” 丹尼尔沉默片刻说:“这些都是推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然后他坦白说出自己的解剖教室全部依赖于罗伯特的资金维持,万一罗伯特被问罪,自己的研究也将无以为继,因此他绝不愿意陷害自己的哥哥。 “的确,目前的状况指向了这两个人,但是没有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法官说,“有一点让我很不明白,你们说遭到埃文斯囚禁的少年内森逃脱后为了投靠爱德和奈杰尔而来到解剖教室,却被罗伯特杀害,但他怎么做到事先埋伏的呢?” “关于这一点,”克拉伦斯扬扬得意地说出利用罗伯特养的狗的假设。 “这是爱德推测出来的。”亚伯说出了来源,“是爱德告诉奈杰尔,奈杰尔又告诉我们的。” “盖伊·埃文斯和罗伯特·巴顿,我会派人将这两人的情况彻底调查清楚。如果找到决定性线索,丹尼尔老师,能否由你提出起诉?” “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审判会在中央法庭举行。”法官一边说,一边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纸。 “那个是记录爱德伤情的纸。由我检查,本进行记录的。”亚伯说明。 “这是验尸的练习,如果这样详细记录下来,今后会派上用场的。”克拉伦斯说,“验尸请交给巴顿家族,活体记录我们也擅长。” “约翰阁下,我有个请求。”亚伯说,“请不要让埃文斯发现他正在被调查,据说他背后有市长和上院议员撑腰,如果碰上碍事的人,他能轻易除掉。万一他发现有人在调查他,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 “罗伯特医生的确是干了不少坏事,这是事实。”克拉伦斯倾诉,“他一直都将丹尼尔老师和爱德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当成自己的业绩来发表。” “我不能只站在你们的立场行动,必须彻底查证你们的说法是否属实。因为塔纳先生和哈特先生撒了太多的谎,你们也是。你们声称在壁炉下找到的尸体是在解剖台上发现的。内森·卡连被埃文斯囚禁并逃到这里的事,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有证据。”奈杰尔说,“内森写了一封信给我们。我放在卧室,现在就去拿来。” “我也一起去。安,麻烦你扶我。艾伯特,你留在这里。” “你们待在这儿。”丹尼尔对三个弟子命令,和法官一起上了楼。 “爱德,我们进去了。”奈杰尔敲门后说,“还有约翰法官和丹尼尔老师、摩尔小姐。” “听说你病得很重。”法官在安的指引下来到爱德华的床边。 “我可以摸一下你吗,塔纳先生?” “请便。” “你好像发烧了。” “信在这里。” 奈杰尔把几张折起来的纸放在法官手上。 “这信原本藏在内森衣服的暗袋里,当时我们没想到是给我们的信。而且因为那时候事情多,就疏忽了……” “忙着动手伪造成他杀吗?” “对不起。我们那时候把信放在房间里,直到前天晚上才读,然后我们才知道他伪造古诗并被埃文斯囚禁的事。” “安,读给我听。” 法官在奈杰尔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丹尼尔看出安一边读信,一边在观察奈杰尔的表情和动作。信的内容证实了弟子们的说法。 安读完信后,法官对爱德华说:“塔纳先生,似乎问你也是白问,你好像一直顽固地对我撒谎。” “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丹尼尔为自己的爱徒辩护,“全是为了保护我、我的标本和解剖教室。” “丹尼尔医生,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请到我的书房去。我也有事想告诉阁下。安小姐,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回避吗,我来带法官去。” “按医生说的做吧,安。” “老师,那我呢?”奈杰尔问。 “看你要陪爱德还是要去楼下了。” 丹尼尔扶起法官的手,带他到书房。 “医生,请你先开始吧。” “请您原谅爱德的冒犯,他对法庭有根深蒂固的抵触。他出生在南安普顿附近,父亲是教堂的杂役,有一次教堂的银器失窃,他父亲被当成疑犯,在审判中被判有罪,遭到绞刑处死。事后发现那是一场误判,但结果却不了了之。他与母亲在故乡无处容身,才来到伦敦,但后来他母亲也病死了。” “真让人同情。”法官嘴唇红润,叹息般地道。 “这件事爱德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因此我才请摩尔小姐回避。” “但我必须告诉她。她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一部分。我知道的事,她也必须知道。” “好吧,这也没办法。可是我希望您能了解,这对爱德来说是一段心酸往事。” “我会留心,对了,关于塔纳先生的伤……” “您也注意到了吗?” “歹徒并没有杀意。” “我也这么看。” “亚伯的观察很细致,创口处皮肤外翻,也就是说,是用单面利刃——我猜凶器就是单面利刃——的刀刃朝外刺伤的。刀刺入后,再切开皮肤似的向外抽出,如果是要杀人的话,不会这么持刀。刀刃向外意味着攻击者甚至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丹尼尔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在看到伤情记录时,也有这样的怀疑。 “也就是说,爱德为了把自己从嫌疑犯名单中剔除,找人来袭击自己。袭击者本来只想让他受点皮外伤,却失手伤得比想象中重。” “嫌疑犯名单?什么嫌疑?” 丹尼尔的声音不自觉地尖厉起来。 “我想你应该明白。塔纳先生有可能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凶手,他可能是故意负伤,假装自己是被害人。这手段并不罕见。” “太荒唐了!” 丹尼尔嘴上否定,心里却无法否认那一丝怀疑。他在这次事件中,实在看到爱德华耍了太多的心机。 “据安说,塔纳先生的相貌非常好。” “我想这评价并不夸大。” “幸运的是,我不会被外表迷惑。让我坦白说吧,他让我觉得有种令人厌恶,或面目可憎的印象。” “爱德的确对您撒了很多谎,隐瞒了许多事,您会有此印象也难怪。但请您也看看他好的一面吧。被攻击负伤一事,难道不是埃文斯的警告吗?埃文斯已经迫使家兄杀了两个人了,要继续命令家兄下手可能已经很难了。少年内森给他们二人的信中提到了他伪造的古诗,埃文斯是想要他们闭嘴……” “有关那封信,并没有办法证实那是少年内森写的,也有可能是伪造的。” “至少那不是爱德或者奈杰尔的笔迹。埃文斯应该有那少年写到一半的《悲歌》手稿,只要对比一下就能确认笔迹了。不过……万一埃文斯发现自己已经被怀疑了……” “你的这些话,全都是假设埃文斯命令罗伯特杀害哈灵顿和内森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可是正如刚才我所说的,站在我的立场,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时,我不能断定任何事。在掌握证据前,我必须公平地看待双方。而塔纳先生还有所隐瞒。” “请您等他伤势好转后再询问他吧。” “塔纳先生的父亲因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处死,他是这么说的吧?这件事是否和埃文斯有关?”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听银行的休姆先生提起,才知道埃文斯这个人的。” “如果埃文斯为了隐瞒伪作而杀害哈灵顿和内森,那么只要将古诗是伪作一事公开,就能阻止他继续行凶了。” 丹尼尔沉思片刻:“可是作为证人的内森和哈灵顿都已经死了。除非证实埃文斯指示罗伯特杀害了两人,这个假设——我认为是事实,但没有证据,所以还只能是假设——有可能被反过来控诉是诬告。” “内森的家里人应该认识他的笔迹。” “啊,也是。那么他的家人已经联系上了吗?” “只知道他住在谢伯恩,不知道详细地址。我拜托驿马车送信给市长,请他询问各教区牧师,找出卡连的家,通知其家人内森横死的消息,并前来认领尸体。这得花上好几天的工夫。” “就算会被埃文斯反诉诽谤,只要先公开,他就不能再对爱德和奈杰尔出手了。” “可以暂时阻止他的下一步行动吧。” “该怎么公开好呢……报纸?休姆先生应该认识些正经报社里的客户,可他们是否愿意刊登未经证实的消息?我会试试看,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约翰阁下,请您务必正当地制裁那些不法之徒,证据……找到证据是阁下及当局的任务,并非我等能胜任的。” “我会尽力。可恕我重申,目前我还无法站在假设埃文斯及罗伯特是有罪者的立场上,丹尼尔医生,我不能只依靠你们单方面的说辞下判断。” “望您做出正确的判断,约翰阁下。” “能够做出最终判决的是‘老贝利’的法官和陪审团,不过在那之前,我也会尽最大努力收集铁证。到底谁是罪犯、该如何制裁,都只能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必须是让陪审团不得不做出正确判决的确实证据。” “是啊,要是不清不楚地就把人送到‘老贝利’,全靠律师的手腕,那么黑的也能被他们洗成白的。” “这封信我就带回去了。为了慎重起见,我想借用一些可以看出塔纳与哈特字迹的文件。” “我给您拿。不过约翰阁下,怎样找到埃文斯的作恶证据就要靠您了,拜托了。” 丹尼尔紧紧握住法官的手。 “请恕我的进一步要求,我希望能得到您及其他三位学生的字迹文件。” “你是说我或我的学生会伪造内森的信件?” “你们在壁炉藏尸一事上联合起来欺骗了我。” “我会找到交给您的。” “罗伯特·巴顿先生在家吗?” “我不太清楚,要我去把他叫过来吗?” “不,我去找他。请帮我叫安过来。” 丹尼尔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解剖教室真的要办不下去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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