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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游戏  作者:雷钧

细菌返回街心花园的时候,过敏的症状似乎减轻了许多,至少已经不再打喷嚏了。

“怎么那么久了还没结束?”他显得颇有些惊讶。

“还差金毛没找到。”猫头解释道。这时,大家都聚集在“基地”周围,不耐烦的情绪正逐渐蔓延。

“那家伙,”细菌便沉吟道,“该不会跑进鬼屋里面去了吧?”

坦白说,我也早就怀疑到了这一节。只是站在“鬼”的立场,既然没有对方犯规的证据,那就不能擅自结束游戏。

“让我去看看。”不愧是班长,显示器自告奋勇。

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前后一共五下。我下意识地瞥向南边,拾翠大街与四街的拐角处是一扇斜开的门(如图2-3)。须臾,从门里钻出来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大叔,神秘兮兮地朝两旁张望一阵,从外侧将门关上,然后挂上一把硕大的铜锁。

我知道,那里是一家杂货店;至于具体是什么杂货,我却说不上来,也不记得曾经见过顾客上门。大概是五金烟酒之类的吧。每逢清明或中元节前,倒是可以看见店门前的台阶上堆着些成捆扎好的纸钱。在孩子们的消费观中,商店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售卖零食的店,另一种则是不会进去的店。这里毫无疑问属于后者。游泳场门前的小卖部,才是我们心甘情愿付出零花钱的地方——不过购买零食,同样是遭到学校禁止的行为;据说,那位阴险的教导主任不时会埋伏在附近,将经受不住诱惑的吃货们一网打尽。

闲话休提。却说那位店主大叔锁好门,连头也不回,慌慌张张地跑掉了。每天下午一到五点,大叔便立即关门离开,简直比教堂的钟声还要守时。令人不禁心生疑窦,那莫非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东西——某些,只在即将降临的黑夜里出没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杀人游戏
图2-3 “鬼屋”一二层平面图

是的,这幢房子,正是我们又爱又怕的鬼屋。

显示器轻车熟路,与店主大叔背道而驰,径直走进东边一处荒芜的后院。然而不过片刻,他又重新退回到大街上,站在那里朝我们招了招手。

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我二话不说,立即气势汹汹地扑上前去;显示器大约被吓着了,急忙跳开给我让出路来。是时太阳已经西移,后院彻底笼罩于建筑物的阴影之下。齐腰高的杂草丛中,孤零零地插着一段陡峭的简易金属楼梯,其顶端与一条狭长的室外走廊相连接。

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从走廊上探出来。那张脸在一片昏暗中显得模糊不清,遥远天边的一抹红霞,却将他的头发染成了玫瑰金色。

“呦,你们来啦。”这小子竟满不在乎地说。

我正待发作,忽然平地卷起一阵罡风,把满园杂草刮得簌簌作响。被汗水沾湿的上衣遭风一吹,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感觉一阵阴寒,犹如一盆当头淋下的冰水,瞬间便浇灭了我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

“你在这里干什么!”只见笼子仰着头,义正词严地呵斥道,“捉迷藏不能跑出街心花园,你不知道吗?”

“是哦,”金毛依然是笑嘻嘻的,“但你们还是跑出来找了呢。”

我遂无言以对。走廊上的视野狭窄,几乎看不到街心花园,更遑论反攻。也就是说,这小子严重犯规,换来的只是让自己立足于不胜之地。对于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行为,跟他争辩也是徒劳。

笼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提出,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再去一趟鬼屋探险。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

——呃,几乎一致吧。

必须承认,我的心里是忐忑的。但面子攸关,当然不能轻易露怯。

事实上,其他人中也不乏首鼠两端的家伙。

“快要天黑了呢,再不回家就该被老妈修理了。”猫头随便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只走一次,”笼子热切地说,“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猫头显出为难的样子。细菌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就成全他吧。”说完,便踏上了简易楼梯。脚下的台阶传来不安稳的哐哐声。

于是大家也都跟着细菌上楼,与金毛会合后,继续沿室外走廊前行。这是我们在鬼屋探险中采取的标准路线。

走廊的尽头堆放着大量杂物——不过,与其说是杂物,倒不如说是垃圾更加贴切——将一扇破败的木门掩藏了大半。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布满蛀洞的木头。一把挂锁被铁锈覆盖得严严实实,足以令钥匙也无计可施;然而本应固定在门框一侧的锁扣,却连同螺丝一起脱落了下来。细菌知道此门只是虚掩,于是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推。

吱呀——

不管听过多少遍,这段经典的开门音效依旧令人头皮发麻。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就连金毛也将嬉皮笑脸收敛起来。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鱼贯而入,生怕惊动了屋内栖息的魂灵。

门里是厨房——至少,是曾经被用作厨房的地方。

灶台上积聚了寸厚的灰尘,背后的墙壁及天花板被烟火熏得乌黑,四周胡乱扔着些缺口少耳的锅碗瓢盆,更是肮脏得不堪入目。木门旁边有一扇同样面朝走廊的窗户,窗框上的玻璃已经悉数碎裂。破洞中结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其主人却杳无影踪,不晓得是否被别的什么东西吃掉了。

小心翼翼地跨过倒在地上的扫帚和拖把,我们走向厨房里面的角落。若是初次进入鬼屋的人,大概并不容易注意到,墙壁在那儿凹进去一块,形成一处隐秘的甬道。甬道内是与光明绝缘的世界,满溢的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出,仿佛正在向我们发出严厉的警告。

“金毛,今天你来领头。”显示器命令道。他的声音轻如蚊蚋,却具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金毛自知理亏,只得乖乖地走在前面。我伸出右手搭到他的肩上,跟在我身后的笼子同样如此,接着依次为显示器和猫头,负责殿后的则是细菌。为了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必须像幼儿园小朋友过马路那样连成一列纵队,一手拉着前面的人,一手扶着墙壁前进。

不难想象,面对这片充满诡异的黑暗,没有谁会愿意担任队伍的先锋。以前笼子倒是曾经主动请缨,但那明显只是逞能罢了,他的脸上诚实地写着恐惧。而金毛在捉迷藏中的犯规,使他成为今天的不二人选。

“猫头,你也用不着掐得这么紧吧……”身后传来显示器的嘟囔。这时,我们刚刚拐过了进入甬道后的第一个弯。根据过往的经验,在迎来下次拐弯之前,还要继续前进一段比较长的距离。

倘若我的方向感没有发生偏差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鬼屋二层,亦即杂货店的楼上,非常接近北墙的位置。奇怪的是,从街心花园一抬头,明明就能看见这面墙上的两扇拱顶窗户;但走在甬道里,且不说没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甚至即使伸手沿右侧墙壁摸索,也只是一副粗糙平坦的表面,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类似窗户的结构。似乎,有人在窗户的内侧又修建了另一堵墙,因此造就了这个荒诞的空间。

谁也不知道,这堵墙是什么时候筑起来的——或许,在一百多年前便存在于此——更没有人知道,其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幢房子,简直就像金毛一样不可理喻。

无论眼睛闭上还是睁开,抑或视线转向何方,景象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人们总是说,只要在黑暗中待上几分钟,眼睛便能适应周围的环境;但在绝对无光的地方,这样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我仿佛陷入了虚无,与整个世界的联系,就只剩下脚下的地板、指边的墙壁、金毛的肩膀以及笼子的手——只是,那真的还是金毛和笼子吗?

正当我开始担忧,前后的同伴是否都已化作了妖怪,随时会噬咬过来的时候,异变却首先发生在意料之外的地方。

左手原本一直扶着的墙壁,突然间便消失了。

按照既定的路线,我们将会在甬道的尽头左转一百八十度,然后沿相反的方向前进——是的,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构——所以左侧的墙壁会出现缺口,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问题在于,本应在前面领路的金毛,此刻仍然丝毫没有要拐弯的意思。

“金毛!!”笼子的吼叫如鞭炮般在耳边炸响,把我吓了一跳。大概他也是一把摸了个空,声音显得又惊又怒。

那金毛却是充耳不闻。“这里有门啊。”只听他喃喃自语。

“门?”显示器好奇道,“哪里?”

“就在这前面,我伸手就能摸到。”

确实,我们从来都是顺着甬道拐弯,因此想当然地认为前方是死胡同,压根儿没有注意过那边还有一扇门。也不知道今天金毛是犯了什么症,竟让他误打误撞,又摸出了一条岔路来。

“别管有什么门了,”猫头显然不愿再多生枝节,“赶紧走吧……”

但他的请求被细菌完美地无视了。“能打开吗?”后者兴奋地问道。我这才想起来,这小子也是作死型的;此刻,他恐怕已经把在月季花丛中得来的教训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试试……”金毛道,“嘿,开啦。”

在封闭的甬道中,我似乎感觉到了空气的细微流动。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没有像厨房那扇木门一样发出恐怖瘆人的声音。事实上,金毛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门已经打开了。

“走,”细菌催促道,“进去看看。”

“看?!”我正待要指出这个谬误,肩上却传来了一股力量。后面几个人或主动或被迫,总之都在朝前挤,我也不得不跟着迈了一步。而金毛已经率先踏入了门内。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喂,等等……”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砰。

与这一记闷响同时冒起的,是金毛痛苦的惨叫声。

“哎哟——哎哟——夏亚军,别推了!!!”

一阵混乱过后,推搡终于停止了下来。“撞墙上了吧?”我冷静地说。

金毛脱口而出一串难听的脏话,又恶狠狠地咒骂道:“这该死的破墙居然是歪的!”

果不其然。因为在甬道里走过的距离,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鬼屋二层的西北角。楼下就是杂货店的大门,现在已经锁起来了。这里的室内空间被特意削去了一角,形成斜向的墙壁;如此一来,窗户便能直接朝向十字路口,视野变得开阔。

——如果,窗户没有被封起来的话。

黑暗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显而易见,那堵意义不明的墙,从甬道一直延伸到了这里。

“当心,这边地上有个大坑。”当金毛还在嗷嗷叫痛的时候,笼子已经开始了侦察,“咦……这个形状……好像是厕所啊。”

这么一说,我便感觉脚下似乎是有点不太一样。并非甬道里富有弹性的木头地板,而像是厨房那种坚硬的花纹石砖。我当即原地站定,轻易不再挪动半步——考虑到厨房的卫生状况,天知道这看不见的地上会有些什么恶心的东西。令人稍感宽慰的是,至少现在还闻不到异味。

“什么,只不过是个厕所嘛。”细菌变得意兴阑珊,“算了,撤吧,要尿的都先忍着点儿,待会儿到青凫尿去。”

这话虽然粗俗,我却不禁暗暗得意。如今,细菌对青凫酒店的大堂洗手间早已是驾轻就熟,毫不夸张地说,这必须归功于我的机智。

拾翠岛上并没有公共厕所,因此在街心花园玩耍,如何解决内急就成了非常实际的问题。返回学校当然也不算远,可是在“禁止放学后在街上流连”的校规之下,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当我决定前往青凫酒店的时候,且不说嗤之以鼻的金毛,就连显示器也认为这是一个冒失的主意。

“那里可是五星级酒店哎!”

在C市,青凫酒店便是这么一处高不可攀的处所,于一九八三年落成,坐拥青凫湾最秀丽的景色。由于拾翠岛禁行车辆,为了迎送宾客,竟不惜在小岛南侧的江面之上修建了一条专用高架车道。据说在营业初期,甚至仅接受外币和外汇券支付,一副十足的租界嘴脸。富丽堂皇的旋转门外,不论何时都有两名高大的外籍门童垂手侍立,模样极是威武。似乎只要稍稍靠近一点,瞬间就会被拎起衣领,当作野猫一般扔将出来。

所以当他们殷勤地为我推动旋转门,彬彬有礼地恭迎我进入酒店的时候,我根本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那一双双钦佩的目光。

其实只要抛开先入为主的偏见,这就是十分浅显的道理。哪怕以刚才细菌那副淌着鼻涕的凄惨模样,也没有谁敢妄下断言,他的父母家人不是酒店的贵客。那么站在商家的立场上,当然犯不着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言归正传。正如细菌所说,一个厕所实在无法让人提得起兴趣;而笼子再三摸索,也没能发现新的秘密通道。于是大家把流连忘返的金毛强行拽了出去,对于黑暗,我们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继续沿甬道前进,一路无话,大概谁也不希望再横生枝节。不久,甬道往右拐弯,终于有一丝黯淡的光线在前方闪烁。

幼儿园式的纵队阵形就此解散,我们争先恐后地冲出甬道。外面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枚孤零零的小灯泡,忽明忽暗,在半空中来回摇晃。却说不清是因为风的缘故,还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扯动着电线。

大厅的一角是房子的楼梯间,从这里下楼的话,便能通过位于拾翠四街的前门离开鬼屋。

难道已经抵达终点了吗?

怎么可能呢——若是仅此而已,这幢房子又有何资格被称作鬼屋?

假如我们的旅程是一章交响乐的话,后院的萧瑟与厨房的破败,无非只是渲染气氛的序曲;穿梭于漆黑诡秘的甬道,则构成铺垫的变奏;唯有在进入这个大厅以后,鬼屋探险才迎来了真正的高潮。

大厅里摆放着几件家具。从轮廓上看,位居正中的似乎是一张矮脚躺椅或长沙发,其两侧各有一张单人扶手椅;椅子旁边竖立着一个高挑的玩意儿,想来应该是衣帽架无误;而在甬道出口侧面的墙根处,则很像是两个小巧的斗柜——

是的,能看见的只有轮廓。虽然大厅并不像甬道内一般漆黑,但所有家具全都披上了一层惨白的布幔,犹如一具具停放于太平间的尸骸。

大厅有一扇朝西的窗户,窗前是一个完美的大型立方体,同样被白布所覆盖——乍看上去,好像是膨胀了几十倍的显示器的头颅。但班长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所以那更可能是一张桌子。如血的残阳凝聚成一道光柱,不偏不倚地刺入桌面。灰尘于光柱内纷飞乱舞,仿佛徘徊不去的魂灵,正泣诉着那些让它们不得安息的冤情。

随着鬼屋探险的次数增多,最初目击此番景象之时所历经的震撼已经变得模糊。但每当要从这些充满怨念的家具中间穿行而过,脚步仍然不免踌躇。

除非——

“那、那个……看!”有人拍了我一下。是猫头,他正指着楼梯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立即便发现了极不寻常的状况。

楼梯间分作两半,右侧通往楼下;左侧却安装了一扇厚重的防盗铁门,扶手上方也焊着粗壮紧密的铁枝,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简直堪比动物园里猛兽区的架势。铁门常年紧闭,与其说是为了让鼠窃狗偷之辈知难而退,倒更像是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而现在,铁门是敞开的。门后是往上的楼梯。

然后我就听见了脚步声。

哒——哒——咚——

哒——哒——咚——

我看向周围的同伴,大家都和我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呆立当地。显而易见,脚步声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哒——哒——咚——

不会有错,脚步声来自楼梯的方向。仔细倾听的话,其间还夹杂着像是重物敲落地上的声音。

哒——哒——咚——

从楼梯中段的拐角处,赫然露出来一只黑色的布鞋!

“咳。”

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转出,满面皱纹,银发苍苍。若非那迷离昏花却凶光毕露的一双眼睛,简直就会被当作一个普通的老婆婆。如同枯木一般的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随意地砸在布鞋边上。

咚——

那是一个颇有些年头的塑料编织袋,侧面的红白蓝条纹褪色至几乎消失,只是无法看穿里面的内容。仅从落地时沉重的响声判断,其分量显然不轻。

我瞬间觉得自己已经被装进了袋子。

“鬼、鬼、鬼妖婆……”猫头发出如梦呓般的呢喃,牙关止不住地打战。

幸亏显示器尚算临危不乱。“跑!”他低喝一声,将我们从恐惧的深渊中惊醒过来。笼子在我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我一个踉跄,也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而前面的细菌和金毛早已冲向了楼梯。

我们只管朝楼下撒足狂奔,也顾不上鬼妖婆是否会在身后发动袭击,将五六级台阶一跃而下,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到了拾翠四街之上,领头的金毛并非返回街心花园,而是左转往青凫酒店的方向跑去。搞不好刚才这一场遭遇,已经让他尿了裤子也说不定。

犹如劫后余生,原本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了下来,排山倒海的疲劳感便随之而至。细菌又开始不停地打着喷嚏,显示器弯下了腰,猫头则干脆蹲在路边,就连笼子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缓过了这阵,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见彼此的狼狈相,又不由得相视大笑。

此刻得意忘形的我们,对即将降临的厄运一无所知。

金毛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双手捂住裆部,脸憋成了酱紫色,看样子终究是忍不住了。

就在他像只青蛙似的,迈着八字步走向青凫酒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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