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女儿

夜半的惊醒  作者:赤川次郎

工作依然很忙。

“您好。”

真美接起电话。

“真美?”

“妈妈?干什么啊?我现在很忙啊。”

“我知道啊,但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正树不见了。”

“不见了?”

“今天早上见他一直没起床,我就去看了一下,然后发现他根本不在。”

“估计是和智子一起出去了吧。”

“智子也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了。但是,今早也不见了……”

“那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一大早一起出门了吧。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别管他们了,”真美叹了口气,“唉,我在工作呢,不方便说话。有什么事的话,午休时候打我的手机。”

“知道了……”

米子好像很不满意。

真美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川边京子问。

“没什么大事。”

“不对,今天你看起来好像格外紧张。”

听到她这么说,真美吃了一惊。

不管怎么说,她昨天晚上把那个三河警官锁到仓库里去了。当然,迟早会被发现的。到那个时候,他肯定会来逮捕自己。

想到这里,就算接的是投诉电话,但总有“这或许是我接的最后一个投诉电话了”的心情,所以真美应答得格外热情。

这个情况,在旁边听着的川边京子,应该注意到了吧。

但是……总之上午并没有被逮捕。

莫非是那两个人依然在仓库里关着,还没有被发现吗?

午休时间到了。

“一块儿去吃饭吧?”京子邀请了她,真美客气地回绝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儿。”

同事们终于差不多都走了。她果然还是很在意,决定去仓库偷偷地看一下。

向下通往仓库的楼梯附近毫无人迹,他们果然还在下面吗?

她沿着台阶向下走去,稍稍地试着向门靠近过去。铁门关着,门闩也还插着。

真美稍微犹豫了一下。假如三河依然还在里面的话,他有可能会突然开枪。

真美稍稍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用手轻轻敲了敲门。假如他们还在里面的话,会有什么反应的吧……但事实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果然出去了啊。

真美拿下门闩将重重的铁门打开以后,看到倒在那里的清原娟江吓得目瞪口呆。

已经死了……而且,是被枪打死的。血已经干了,变成了发黑的颜色。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三河吗?

可是那样的话,三河是怎么从这里出去的呢?

真美一点一点向清原娟江的尸体靠近了过去。

这个时候,门发出了响声,砰地被关上了。

一片漆黑中,真美慌张地冲着门跑过去,但迎接她的是门闩被插上的声音。

“等你很久了,”三河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感觉怎么样啊?在一片漆黑中,只剩下你和一个死人。”

“是你开的枪吧?你简直不是人!”真美叫着。

“谁知道呢。”三河愉快地说道,“但是别担心,你不用在这里待很久的。我现在就通知警察,说‘把一个持枪的凶犯关到这个仓库里了’。”

“你说什么?”

“我会事先告诉他们的,打开门以后必须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里头的人射杀了,不然就会有危险。”

“我没有拿枪啊!”

“随意塞给你一把就行了。往死人手里塞把手枪什么的,简直是太简单了。”

听上去,三河是认真的。

“怎么样?要求饶吗?在那里把衣服全都脱掉,一切都按我说的做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听到三河的话,真美气得浑身打战。

“鬼才会那样做呢!我宁愿被你乱枪打死。”真美回应道。

“那就随你去吧,再见了啊。”

三河的笑声渐渐远去了。

真美靠在门上向漆黑的仓库四下里看了过去,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没办法,这是自己做的事所带来的后果。就算死在了这里,宫坂初枝和惠也会为自己查明真相的吧。当然,还有白木幸江。

她相信会是这样,因为毕竟她将要不明所以地死去了。

只是,临死前最后对话的人竟然是那个三河刑警,真美为此感到很不甘。

清原娟江被杀了,这让真美很遗憾。没想到她竟然做了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三河通知警察以后,几分钟警车就会过来。不,要花时间准备对付“持枪重犯”的武装,得十分钟左右吧。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没有感到恐惧。应该是还没有真实感觉吧。

希望他们丝毫不给我留思考的时间,干脆利索地开枪把我杀了。丢人现眼地跑来跑去,最后再被杀了,这样太悲惨了。

这个时候,她感觉好像有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过来。听错了吗?

不,并不是。

门闩被当当地打开了,门慢慢地开了。

“智子!”

清原智子站在眼前。但是,此时的智子仿若他人,并不是一直以来依赖正树的那个柔弱少女。

“我妈妈——”智子正要说下去的时候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对吧?”

“被枪打了……真是太可怜了。”真美说。

不知道智子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受到打击。她径直向母亲旁边靠近,接着用指尖摸了摸她的脸。

“可恶……简直是太过分了!”她狠狠地说。

“智子,警察马上就要来了,待在这里会被他们开枪打死的,我们出去吧。”

“等一下。”真美从外面把门关上,把门闩也牢牢地插好,“这样跑过来的警察也会以为里面有重犯,然后一下子冲进去。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样三河刑警的话也就站不住脚了。”

她们两个人跑着爬上了楼梯。

“警车。”

警笛声渐渐靠近。

“过来!”

真美拉着智子的手回到了大楼里面。

正是午休的时候,有很多穿着制服进进出出的人。

“这个样子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真美从衣帽柜里拿出备用制服让智子穿上。

好几个手里拿着来复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了大厅里,周围的人吓得目瞪口呆。

“你待在这里。”

真美乘电梯回到办公室向自己的桌子跑了过去,把包拿了出来。

“那个警笛怎么回事啊?”

须田课长已经吃完午饭回来,问道。

“警察来逮捕重犯。”

“重犯?在哪里呢?是谁啊?”

“就是在这里待着的我。”

“怎么会……”须田笑着说。

“一直以来受您照顾了。”

真美行了一下礼,就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可是,乘坐电梯下到一楼的大厅以后发现哪里也不见智子的身影。真美赶紧走出了大楼。

总之,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行。

吃完午饭回来的川边京子,颇感意外,问道:“啊,你去哪里啊?”

“我逃一下,”真美说,“后面就交给你了啊。”

看着快步混入人流中渐渐消失了的真美,京子吃惊得直眨眼睛。

已经没事了。

一直走到了距离公司很远的地方,真美总算松了口气。

警车的警笛声在写字楼群之中回响着,真美依然可以听到。

可是,为什么清原娟江会被杀了呢?

从三河知情这点来考虑的话,可以确定清原母女的果然是抱着特殊的目的来接近弟弟正树的。

至少智子还活着,应该已经成功地逃掉了吧。

或许从智子的嘴里可以发现揭开谜团的关键。

手机响了。

“是正树……喂?”

“姐姐,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啊,妈妈很担心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正树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胆怯。

“怎么了?”

“智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刚刚还见到她了呢。”

“哎?真的?”正树非常惊讶,“那就是说她没事啦!太好了。”

“正树……”

“姐姐,我看到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看到了什么?”

“杀人。”

真美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智子对我说了,说她不是我会喜欢的那种女人。”

“正树……”

“但是,我听到那句话,又重新审视了智子。果然,我就是喜欢她。”

正树说话的方式仿若他人。经历了恐怖的事,这将正树变成了一个大人。

“正树,总之各种各样的事纠缠在了一起。我们在哪里见个面吧,最好不要回家。”

“嗯,我知道了,也不知道智子的妈妈怎么样了。”

“已经去世了。”

“死了?”

“被杀了。”

“太过分了!谁干的啊?”

“也许警察会发出通知说是我杀的。”

“姐姐你?”

“总之见面再说吧。”

“嗯,姐姐,小心点啊。”

正树语调里充斥着许久不曾听到过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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