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黯夜的呼唤  作者:赤川次郎

雾,突然散开了。

“看!”美香用力地抱着真也叫道。

两人乘坐的小型架空索道缆车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人都要变得头晕眼花了。数千年的时间好像被冻结了一样,岩石、冰层还有被雪所覆盖的悬崖,横跨勃朗峰的峡谷……眼底下的高度究竟有几百米?简直难以想象。

“好高!但是好漂亮啊!是吧?”美香抬着头看着真也的脸说,“你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睛?”

“你不要动啊!”真也的声音颤抖着,“我恐高。”

“哎?那你早点说不就好了嘛,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坐了。”美香笑着说道。

“还剩下多远啊?”

“到对面……可能还有三分之一吧。”

“到了告诉我啊!”

真也一直都紧紧地闭着眼睛。

美香笑着说:“那你看着上面吧?天空非常清澈,也很漂亮哦!”

“你不要管我了!”

美香踮起脚亲吻了一下真也。

“一动就会来回摇晃啊!”真也悲惨地叫道。

他们来到了蜜月旅行的最后一站——日内瓦。明天一整天会在这个城市里走走看看,买些当地特产,然后就要踏上返程之旅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好快啊!”美香说。

真也的脸色依然很苍白。

终于,他们回到了地面上,坐进了返回日内瓦城区的列车里。

“没事吧?”

“嗯……我稍微睡一会儿。”

“好,到了以后我叫你。”美香说。

真也立马就睡着了。

美香感到很幸福。就算有人在因为这份幸福流着眼泪也完全没有关系,绝对不会离开这个人——她在心里默默地这么想着。另外,她还有一种自己会在这次蜜月旅行中怀孕的预感。虽然也有朋友在结婚以后喜欢两个人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但是美香却希望早点生个宝宝。真也是一个会被这种事所感动的人,美香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因此,假如他们两个人有了孩子的话,真也应该就再也不会移情别恋了吧。但这反过来也可以说明,其实在美香的心中依然还存在着一丝丝的不安。钻了小百合的空子——对这件事的愧疚以及不安的心情,她是无法否定的。

恐怕在真也的心中也有对不起小百合的感觉。

小百合……你恨我吗?

美香一直都记着,记着前田哲三对她所说的事。但是,把小百合……就算政界的大人物再怎么渴望,现在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代了。该怎么对小百合说呢?还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真也知道。暂且忘了吧,现在是在蜜月旅行。小百合的事,回国以后再考虑就行了。不知什么时候,美香自己也睡着了,一直到列车驶入城区以后,她才醒过来。

“您不在的时候,有人打来电话找您。”刚回到酒店,一位日本女职员便走过来对她说道。

“谢谢。”

真也去前台拿房间的钥匙了,美香看了一眼便条,然后向他那边瞥了一眼。

她快速地将便条放进了兜里。

“回房间吧,”真也说,“稍微休息一下?”

“好啊,我好想冲个澡。”美香微笑着说。

这里是日内瓦的博里瓦奇酒店,就是维也纳王妃伊丽莎白受到了刺客的刺杀以后被抬了进去的那家酒店。

“老公,你先去洗澡吧。我打算把装特产的行李整理一下,干完了应该还会出很多汗。”回到房间后,美香说道。

真也一走进浴室,美香便拿出那个便条揉成小纸团扔掉了。

小百合说让美香给她回一个紧急电话,会是什么事呢?美香想要在真也洗澡期间打完电话。

“喂?小百合?”

“美香!对不起啊。”

国际电话的时差,让她感受到了距离的遥远。

“我今天出去了,现在刚刚回到酒店,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我也想着不能打扰你们……”

“怎么了?”

“我爸爸病倒了。”

“啊?”

“好像是因为喝多了……从车站的台阶上摔倒了滚了下去,现在……失去意识了。”

“真是太可怜了……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那个公司说是要让我爸爸辞职,这太过分了是吧?我爸爸明明是因为接待客人才喝酒的……”小百合的声音颤抖着。

“等一下啊……小百合,我还有三天就回去了。回去以后,我跟爸爸说一下,让他想想办法。”

“对不起啊,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妈妈还一直在哭。”

“打起精神来!他们公司应该也不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现在你跟他们说‘正在和律师商量’就行了,这样的话公司那边也会变得紧张起来的。”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律师啊!”

“我会给你介绍的,放心吧。等一等啊,回去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

“嗯……谢谢你,美香。”

“我们是朋友啊!”

“是啊……清水君……你老公,还好吧?”改口好像让她感到很痛苦一样。

“嗯,”浴室里冲澡的声音停止了,“我们刚刚去勃朗峰了,才发现他原来恐高。”

“真的?”

“真的啊,在空中缆车上一直闭着眼睛!”

小百合笑了,笑声听上去非常失落。

“打电话了?”真也穿着浴衣走了出来。

“嗯,”美香已经把话筒放下了,“大使馆的人,问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

“你怎么回答的啊?”

“说太幸福了,好烦恼……”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真也弯下腰亲吻了一下美香。

“我去洗澡了,”美香说,“把窗帘拉好。”

“转院了?”小百合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啊?”

护士歪了歪脑袋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连家人都不知道就转院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小百合茫然失措地说,“那么,我爸爸现在在哪里啊?”

来到父亲入住的那家医院以后,小百合又被吓了一跳——这里豪华的装修简直就像高级酒店一样,大厅里也没有医院的氛围。

该去问问谁呢?她正怯生生地站着。这时,“莫非,您是池内先生家的小姐吗?”有个人对她这样说道。

“是……”

“之前的医院和我们联系过了,请到这边来。”

来和她搭话的人并不是护士。小百合慌慌张张地跟着这位穿着西装的女士走了过去。

“那个……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这件事以后再说。”这位女士回答道。

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小百合便来到了院长室。一位白发苍苍的看上去很有修养的男士彬彬有礼地迎接了小百合。小百合一边喝着他的秘书端来的咖啡,一边在半信半疑中听他的介绍。

“……全日本最优秀的医生正在为你父亲进行治疗,没事的,他的意识一定会恢复的。”

“谢谢……”小百合虽然道了谢,却越来越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啊?还有,这里到底要收多少钱啊?

“因为是前田先生的指示,所以会尽力给您方便的。”

前田先生?那是谁啊?

从院长室里出来后,小百合发现刚刚的那位女士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那么,我们现在去你父亲的病房吧。”她催促道。

“请您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真的是我爸爸吗?没有搞错人吧?”

会不会是其他同姓同名的人……她所想到的只有这些。

“不要担心。”那位女士微笑了一下。

病房是个单间,房间里阳光充足,装修也非常气派。没错,自己的父亲正在里面睡着。

“我是桐山惠子,”那位女士说,“是前田先生的秘书。”

“前田先生……是哪位啊?”她怯生生地问道。

“他马上就到了,”桐山说着把门打开,“先生,这位就是。”

“啊,你就是池内小百合啊!”走进来的那个男人说道。

“啊……您是在美香的婚礼上……”

“是的,我和田渊君是同行。”他的声音苍劲有力,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年龄。

小百合想起来了,他是那个时候美香的父亲多次低头为他送行的那个大人物。

“那个……我爸爸……”

“是在之前的医院里偶然听说的,那家医院治疗小病的话暂且还可以,但是像你爸爸这种状态的话就不灵了,所以就把他转到这边来了。”

“谢谢您。”

“父亲病倒了,你也挺不容易的吧?因为你是田渊君女儿的朋友,所以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只是这么豪华的医院……”

“不只是硬件设备,这里的员工也都是一流水准的,政治家们也经常在这里住院。”

“是吗……”

“费用的事你不用担心,因为是我擅自这么做的,所以由我来付。”

“怎么可以这样……”

“以后再慢慢说,”前田催促着桐山,“喂,走吧。”

“嗯。”

前田带着惠子从病房里离开了。小百合感觉像在梦里一样,冲着已经关上了的门不断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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