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七十的信任。”她想起了前田的这句话。

自己竟然一直都很相信那种男人！小野寺可是杀人犯啊！

告别仪式结束后，小百合将四周扫视了一圈。桐山的亲属都和棺材一起乘着汽车离开了，其他的客人也全都回去了，现场转眼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已经没事了，你在哪里？”小百合确认过所有新闻报道的人都已经离开以后，这样叫道。

“吓了你一跳吧？”小野寺从停在那里的车后面走了出来。

“嗯，有点儿。”

“我想这样会不会比去你的高级公寓好一点儿，”小野寺好像很不自在地摇了一下肩膀，“借来的西装，有点儿小。”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小百合说，“太危险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当然了，”小野寺点了点头，“这样说话，没事吗？”

“稍微走一走吧，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太扎眼了。”

小百合催促着小野寺走出殡仪场以后，在午后的大街上走了起来。

“好奇怪啊，”小野寺抬头看着天空，感觉有点儿刺眼，“我是第一次参加自己杀死的女人的葬礼。”

“千春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让我替她向你问好。”他用无忧无虑的语调说道。

小百合感到心里非常混乱。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为了钱吗？”

“不是，怎么可能？”小野寺眨着眼睛吃惊地看着小百合，“啊，算了，或许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他笑着说道。

“那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我对你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千春知道了以后把我训了一顿。”

“重要的事？”

“我开枪打死桐山并不是为了你。”

小百合停下了脚步。“那是……？”

“和那个女人一见面，我们彼此立马就明白了，因为我们相互认识。”

“你以前就认识惠子吗？”

“让我杀了那个男人的人就是桐山惠子。”

小百合惊呆了。“但是，你说你只是受到了命令而已。”

“当然是这样了。但是，我记得前来向上司委托任务的那个女人，对方也知道那件事会由我来干。”

“为什么惠子……”她想了想又改口说，“惠子前去委托了任务，也就是说……”

“那怎么了？”

“不，你只是过来告诉我这个的吗？”

“你曾经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被杀了，不是吗？”

“嗯，你知道原因吗？”

“我偷听到了，桐山说的时候。”

“她都说了什么？”

“听说是必须得堵住那个男人的嘴。他好像是曾经说过自己的公司倒闭了，为了钱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实际做了之后却感到非常害怕，然后说要去自首。”

“那个人干了什么？”

“你的父亲是……”那个男人在中枪之前说了这些话。

“那个男人把什么人从车站的台阶上推下去了。”小野寺说道。

听到这里，小百合突然呆站着一动也不动了，好像身体瞬间被冻住了一样。“从车站的台阶上……”

“嗯，大概就是因为那件事。”

“‘你的父亲，是我推下去的’，那个男人原本是想这么说的。”

“果然是这样啊……可他有被加害的理由吗？”

小百合明白了。桐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做那种事，不用说，她肯定是受到了前田的指示。前田想把小百合据为己有。如果父亲身负重伤，那么在经济上小百合就不得不依赖前田了。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

小百合失去了意识，当场晕倒在地上。

像是有人在触碰她一样，凉凉的感觉慢慢地向小百合的肌肤中渗了进去。她睁开眼睛，发现父亲正在专心地看着她。

“爸爸……”小百合发出有点儿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了？你好了吗？”

“当然了，在这边大家都很好。”池内说。

“这边？”

“在这里，再也不会死去了，也不会变老。你妈妈也快点过来就好了。”

“爸爸……难道说‘这边’是……”

“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死了啊！”

“什么？”小百合猛地坐起来，“怎么会……”

“你在吃惊什么，”池内笑着说道，“你不是也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小百合叫道。

“但是，你现在肯定很幸福吧？假如能让你幸福，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不要！我……一直都是为了爸爸你……”

“事到如今，再说些这样的话也没有用了。你妈妈也是，她也不好好地照看我，我死了以后，她也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了。”

“我妈妈也不知道，让爸爸你遭受这些痛苦的人竟然是前田先生。”

小百合的心如刀绞一般痛，她不由自主地弯着身子呻吟了一下。

“怎么了？没事吧？”

“心里好痛，好痛苦……自己所做的事让我好痛苦。”她的眼泪溢了出来。

“不要哭，你的痛苦和我的比起来简直太不值一提了。”

“爸爸……”

“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行动，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这份痛苦你能明白吗？”

小百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即便说些什么也不会给父亲带来丝毫的慰藉。

“爸爸……我要报复他！爸爸你，还有我都遭受到了这么过分的事，怎么能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

池内冷冷地笑了。

“爸爸，你笑什么？”

“你能做什么？你被那个老头子抱着、叫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要说了！可是……”

“你的肚子里有那个家伙的孩子，对吧？你要怎么办？”

“我要打掉，肯定不会把那个人的孩子生下来。”

“你能做到吗？”

“能做到，能做到啊……”

小百合的声音变得柔弱了下来，然后消失了。

“你必须得活下去才行，之后还有几十年呢，不可以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不顾一切。”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办？”

“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好好考虑。”

“爸爸……”

“不要忘了，你的手上沾着我的血。”

“爸爸……”小百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好像连手腕都被浸在血泊中一样，整个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些血……必须用这双沾染了血的手去抱我的孩子，去给他喂奶，去给他换尿布，去给他洗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爸爸……爸爸！”小百合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人是小野寺。

“这里是哪里？”小百合问，“感觉脑袋晕晕的……”

“你突然就晕倒了，”小野寺说，“正好看到了这家咖啡店，我就把你拖进来，让你睡了一会儿。”

咖啡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小百合正躺在里面的长椅子上。

“谢谢……对不起啊！”

“不，我才要说对不起。突然听到那种事的话，你肯定会吓一跳的。”小野寺有点为难地说道，“千春还在等着我呢，我得坐傍晚的列车离开东京。”

“那你赶快走吧。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可是……我帮你去和什么地方联系一下吧？”

“你？”

“有点奇怪吧，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依靠我。”

小百合微笑了一下说：“你真是个好人啊！”

“我已经决定从今往后变成一个好人了，假如可以活下去的话……你真的没事吗？”

“嗯……你走吧。”

“那……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谢谢……啊，等一下。”小百合拿起包，从钱包里把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递给了小野寺。

“喂……”

“这是为了千春。乘坐列车的话会被发现的，即使多花点钱也要通过其他的方法。”

“那不好意思了。”小野寺说着把纸币放进了兜里。

“答应我好吗？一定要顺利地逃得远远的，不可以让千春流眼泪。”

“嗯……”

“走吧，快点儿。”

小野寺快步离开了咖啡店。

小百合向柜台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咖啡店的老板正在里面打着瞌睡，她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先生，我是小百合。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小百合冷冰冰地听着前田语气夸张地说道：“没事吧？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嗯，我在一家叫作‘K’的咖啡店呢，一位碰巧路过的人好心地把我带了进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立马让秘书开车过去，你等着啊！”

“麻烦您了。还有就是摔倒的时候钱包好像从包里掉出去了。那个，我想答谢一下这家店……嗯，我知道了。”

“小百合，孩子没事吧？以防万一，去检查一下吧。”

小百合一时间没有回答。

“小百合，你在听吗？”

“嗯，就按您所说的做。”

假如告诉他说因此而流产了的话，也不会受到什么怀疑。

小百合给父亲所在的医院打了一个电话，刚才的那个梦让她很在意。

难道父亲真的……

她直接给护士站打了过去，一位熟悉的护士接通了电话，父亲的病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于是她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确定了假如自己和前田分手的话，父亲就不能继续待在那个病房了。这让小百合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该怎么办？也不可能就这样直接把这件事忘掉，唯独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