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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  作者:伊坂幸太郎

看着眼前被绑的一家三口,我无比沮丧。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呢?

我曾在仙台站发现折尾折尾的踪迹。正因终于找到他而松一口气时,只见戴着眼镜、身穿西装的折尾折尾露出一贯的爽朗笑容,不紧不慢地向我打招呼:“哎呀,好久不见了。”这令我不由得一时大意。他朝我横扫一脚,趁我疼得直叫唤时逃之夭夭。我因自己的失策气得眼前发黑,但好在我刚才把GPS定位器放进了他的包里。我的妙计实在是高啊!

当我跟随不断更新的定位,来到这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独栋住宅时,我也很犹豫。可既然他在这栋房子里,我只要把他强行带走就是了。

幸运的是,大门没锁,我很容易就进去了。想着赶紧搜一遍,千万别把事情闹大时,我撞上了这家的母亲。结果正如我担心的,事情闹大了。

根据定位信息,折尾折尾就在这栋房子里。GPS定位器能够提供从上空俯视的平面定位,却不能显示高度,而且还有误差。说到底,也只能提供个大概信息。

“这里有地下室吗?”我问这一家三口。

他们嘴上贴着胶带。父亲先摇摇头,母亲也配合地左右晃了晃脑袋,只有儿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父母。

“你们真不认识这家伙?”我把手机上折尾折尾的照片依次凑近他们每个人面前。

折尾折尾戴眼镜、穿西装,讲起话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乍一看像个社会精英。

父亲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摇摇头,表示不认识。看他的样子不像在假装,但母亲和儿子的反应明显很奇怪。看过照片之后,二人双目圆睁,神色慌张,一看就知道在刻意装作不认识。

仔细想想,刚开始我给母亲看这张照片时,她就有些激动。

“你认识这个人,是吧。”我加重语气,肯定地说道,“他在哪里?”

母亲说了句什么,但因为嘴上贴着胶带,只能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我咂了一下舌,撕下胶带。撕到一半时,她似乎意识到这是个可乘之机,张口就向我咬来。我赶紧松开手。

“老实点!”我差点给她一巴掌。倒不是因为愤怒,只是她一副无所畏惧地朝我扑来的样子太吓人了。

我不得不拿枪指着她。“拜托,你老实点!再这样我就开枪了!我不开枪你就不拿我当回事是吧?该开枪的时候我可不会犹豫!明白吗?就算要不了你的命,打到你的大腿或者脚上,让你吃点苦头,对我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枪声会引来警察的!”母亲强硬地回应道。

“警察来了我就出不去了。到时真成了绑架,对你们也没好处。”我注意到这家的儿子一直静静地盯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在等待我露出破绽。他打算逃出去报警吗?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认识照片上的人?”母亲说,“为什么觉得他在我们家?”

“你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她的口气强硬得像是在宣言,肯定是为了隐瞒实情。

再好好搜一遍?刚才我并未仔细查看书架内侧和床下。

我看到父亲摇晃着脑袋,看样子是想说话。我把手伸到他嘴边,小心提防不要被他咬到,撕开胶带。我腿都要软了。

“难道……”父亲说。

“难道什么?”

他慢吞吞说话的样子,真是急死人了。我真不知道这个父亲到底有没有在担心他的家人。他仿佛是在逃避现实一般,不时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一直在用手机追踪目标的位置。”

“你怎么说话呢?”面对持枪的我,他竟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简直令我火冒三丈。他一身便装,看上去就是个靠不住的家伙,但估计在公司里颇有地位,平时肯定傲慢惯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目中无人。

“您在找人吧?”他慌忙改用敬语,“您是不是在根据GPS还是什么提供的信息寻找?我看您好像在频繁地搜索定位。”

“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那个男人的随身物品中藏了能发送定位的东西?我看那张照片上有个包。是不是在那个包里?”

“那又怎么样?”

“其实,我刚才看到那个包了,还捡起来了,就在外面的路上,而且就是照片上的包。估计是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送定位,让你误会了吧?”见我瞪了他一眼,他改口说道,“所以令您误会了吧?”看他那蠢样子,怕是几十年都不曾看别人的脸色说话了。他平时得有多傲慢!

母亲和儿子瞪大眼睛注视着父亲。我这才发现二人长得很像,不愧是母子。

三人的手脚都被绑着,我手里有枪。折磨或威胁别人,对我来说并非头一次,但一个人制服三个人还是相当费神。我拿枪对着他们:“老实点!”随后我又问那个包在哪里,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这个父亲说的是真的,这里只有GPS定位器的话,折尾折尾肯定不在这里,那我再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了。

“在二楼。不是我刚才在的房间,我把它放在一个不好找的地方了。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哪里捡到的?刚才你说那个包掉在路上了?”

“就在房子前面那条路。”父亲朝房门外努努下巴,“我以为是家里人忘在外面或者掉在外面的,就先把它拿进来了。”

“你们见过那个包吗?”

母子都使劲摇了摇头,看上去既像在说谎,又像是在认真作答。

“你是追着定位找到我家的吧?那可能就是因为包在这里,这里也只有包。这不就解决了吗?你只追到了包,但你要找的那个男人也许就在附近。你应该尽快去外面找才对。”

“闭嘴!”我感到一阵焦躁。如果折尾折尾真的不在这栋房子里,那我得立刻去找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有时间限制吧?”父亲又抛出一个单纯的问题。

“你说什么?”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表。估计和别人约好了几点前一定要把那个男人带回去。”

“你真烦!闭嘴!和你没关系!”

是的,有时间限制。这关系到我心爱的绵子的性命。

绵子现在怎么样了?她该有多不安、多害怕?现在不是我在这种高级住宅中优哉游哉的时候,我有种立刻夺门而出的冲动。

等等,冷静。我安抚着自己。

闯入别人家,把里面的人绑起来,拿枪对着他们……我的行为并不算优哉游哉。这么做都是为了救绵子,我又没有偷懒。倒不如说,要是现在半途而废,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集团内部的人。一夜之间,我的心情就像被宣布交换去其他球队的棒球运动员的心情一样。原来球队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

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站到敌方阵营里,对于这一点,我有了切身的体会。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站在绑匪一方,也从未想过妻子会被绑架,而我则成为被威胁的对象。

“你老婆被我们绑架了。兔田,听好了,要想你老婆平安回去,就照我们吩咐的去做。”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我并没听过的声音,但我猜得出来,这是集团中负责联系工作的人,应该和负责进货的我毫无交集。要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这是我们集团的做法。

“想必你也知道,你老婆现在的处境还不至于太差,所以你不必担心。”对方如此说道,但我当然不会因此觉得太好了。

我想起自己常对人质说的那句话:“我们决不会加害于你。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专业的。”这并不能让我安心。一股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愤怒情绪在我心中涌起。

“喂,在几号仓库?一号还是二号?”我咬牙切齿地问道。也许我应该再镇定一点,想办法套出更多信息,但当时的我根本顾不上。

“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我知道绵子在什么地方,一定会立刻飞奔过去救她。“她现在没事吧?听着,你们要是敢伤害她——”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听从要求,我们就不会伤害她,还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但你也知道,要是不照我们说的做,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正如他所说,我知道失去交易价值的人就像库存残次品一样,会被粗暴地对待,最终丢弃。

“等等!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安排工作不行吗?我会好好执行命令的,没必要绑架我老婆。”

“或许吧,不过你应该清楚,有人质你会更——”

“更什么?”

“更拼命。”

“没有人质我也会拼命干,所以现在赶快放了绵子吧。”我极力恳求,但我知道对方不会加以理会。严守规矩、没有例外,这不是在做事务性的工作,而是商务——上面一直这样告诉我们。

“你只要去找一个人就行。”

“谁?”

“你也听说了吧?会计把钱——”

我想起前几天和猪田胜聊过的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有个男人知道钱在哪里。”

“折尾?”

“是叫折折尾吧?”

“你还少说了一个尾。”

“你应该能认出他。我们之后会给你发照片,去把他找出来!”

没有拒绝的选项,反正我没看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派我找?”

“具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赏识你吧,干活能拼命。”

或许是我有能被利用的弱点:心爱的家人。像猪田,他没有会让他牵挂的家人,也没有财产。估计上面的人调查了下属的情况后,盯上了我的绵子。

放下电话,我脑中一片空白。随即,黑黢黢的恐怖画面涌入其中。一想到被监禁的绵子,我就心如乱麻,无法思考。可是,如果我现在不挺住,就无法救出绵子,这一点让我总算还能保持清醒。

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些被我绑架的人,想象着他们家人的模样。事到如今,我才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坏事。我号啕大哭起来。这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只能祈祷不要把绵子卷进来,同时在心里咒骂那些我看不见的人。

“你是不是和人约好,几点几分前必须把那个男的带过去?”那个不长记性的父亲又问。

是啊是啊——我真想这么说。不仅有时间限制,而且就是今天之内,我必须把折尾折尾带过去。而只剩几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来不及了。

不,还来得及,我对自己说。上面的人之所以要找到折尾折尾,有两个原因。一,是对背叛行为的惩罚:集团为了今后的统一管理,必须严惩背叛者。二,也是更为重要的,是让他交代钱在哪里。没有钱就无法给客户汇款,可汇款日期已经定在了明天。看来这次的客户不是个有事好商量的人,所以现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折尾折尾。只有命令我必须在今天,准确地说,是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找到折尾,才能化解危机,和客户还有交涉的余地。

“好,你跟我过来!”我命令父亲,“把那个包给我找出来!”

那个父亲估计是一个姿势维持得太久,腿麻了。只见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说道:“这样我没法走路。”

我于是撕下他脚踝处的胶带。

“要是发现和我们没关系,你就快点出去。”

“闭嘴!快走!”我用枪捅了一下他。看到枪,他的眼睛一亮。我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当时并没有多想。

来到二楼,他朝靠里的一个房间走去。我发现他走路时似乎拖着右腿。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回过头说:“从年轻时腿就……”随即又问,“能松开我的手吗?”

我没理他。刚才匆匆搜查屋子时,我进过这个房间,里面并排放着摆满了书的书架。一看这间屋子的主人就非常聪明,但和我无缘。“喂!包在哪里?”

“那边的书架上。”他向其中一个书架努了努下巴。

我走了过去。玻璃门里面只摆着一些看上去有些晦涩的书,我上下扫视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包。“没有啊。”说完,我才发现书架有内外两层,外层可以横向推拉,倒称不上是什么机关。我没多想,直接将面前的书架外层向左一推。当看到里层的东西,我怔住了。本以为里面放的不外乎是书和DVD,可是装在玻璃盒子里的,怎么看怎么像来复枪和钢盔。换言之,书架里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武器。

普通人的家里怎么会有这些?

这时,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父亲从后面朝我撞来。他两手被反绑在背后,但这并未妨碍他的行动。

糟了——等我脑中浮现出这个词时,已经晚了。我撞上了桌子,腰部随即传来一阵疼痛,我不禁趔趄了几下。

父亲跨坐到我身上。他的双手仍被绑在背后,膝盖顶住了我的手腕。因为关节被他锁死,我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没想到这个人外表瘦弱,却丝毫不能轻视!

片刻后,他挪开腿,改用膝盖压住我的脖子。他全身的重量都集中过来,令我的喉咙疼痛难忍。

来者不善!我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武器。从常识来看,很难相信那些是真家伙,毕竟其中还有手榴弹。难道他的爱好是收集仿真军事用品?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还能把我压在身下,看来他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

我渐渐喘不上气来,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对自己意识的感知力也在慢慢变弱。

完了!我万念俱灰。一切都完了!但紧接着,我体内迸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因为我想到了绵子。如果我在这里倒下,就无法去救她。如果没有我,她的未来将陷入绝望。

可恶!这么一想,我立刻迸发出了无穷的潜力。我猛地回身扳倒对方。关节传来阵阵疼痛,可能是身体扭过了头,但我根本顾不上这些。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好痛!我试着发出声音,才发现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我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父亲的领子,用力拖着他向书架撞去,随即拿起枪指着他,手指搭在扳机上。我曾经朝人开过枪,但不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这种预感让我恢复了冷静。现在见了血,事情只会变得麻烦。

“举起手来!老实点!这些是什么?”我看向书架,“这不都是违禁品吗?”

父亲板着脸,一言不发。他大口喘着气,查看身上受到撞击的部位。

我咳嗽了几声,确认喉咙的状况,感觉疼得要命。该不会咳出血了吧?我想问他包在哪里,可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声响。不知道是不是椅子倒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楼下那两个人一点都不老实。难道父亲的目的是引我离开一楼?

“敢耍我!”我急忙拽起父亲,像拖重物一样粗鲁地拖着他下楼冲进客厅。

“不许动!不然我一枪崩了他!”我高声喝道。

儿子似乎正准备打电话。他四肢受限,仍试图趴着去拨打掉在地上的手机。他嘴上的胶带被撕下来了,应该是他们母子联手做的。

焦急、愤怒、恐惧一齐充斥在心中,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咆哮。得让他们知道,我是有枪的!我把一路拖过来的父亲像抖被子一样一把丢开,拿枪顶住儿子的头。“胡闹什么!喂,我真要开枪了!”

事已至此,只能开枪了吗?

我捡起手机,贴在耳朵上,没有听到声音。

他已经报警了?还是正要报警?如果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要是警察来了,我只能二选一:劫持人质或者逃走。

我只想避免持久战。越是害怕,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最坏的情况。我能想象四周被警车包围、时间白白流逝的情景,但把绵子抓走的那帮家伙并不知道,只会断言“好,时间到,真是遗憾”,然后给绵子贴上“废弃”的标签。

向警方求助怎么样?如果我实话实说,请他们解救绵子,也许他们会帮我。但要是走漏了风声呢?警方的人中的确有集团的内线,至少有人愿意为我们提供信息。曾有人在家人被绑架时报了警,但很快就被我们知道了。

该怎么办?我就像在极力安抚心里那只焦躁无比的怪物,却仍压抑不住体内翻涌的急躁情绪。我将父亲按倒在地,朝他踢去,接着用胶带绑住了他的脚踝。这花了我不少工夫,因为我还得拿着枪威胁他,以防他反击。

那个儿子看我忙得焦头烂额,就伺机鬼鬼祟祟地动着身子。他理应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了前面。啊——我刚一发现,脖子就被一把掐住。他手上的胶带不知怎么松开了,指尖深深掐在我的喉头,一阵疼痛随即向我袭来。我急忙伸手甩开他。说父子俩心有灵犀有点奇怪,但他攻击的位置和刚才他父亲用膝盖顶住我的位置一模一样。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踢开,然后慌忙将枪口转向儿子。母亲扑倒在儿子前面,似乎想用身体当作盾牌。

全家人能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真不错啊。但请在和我无关的地方展现你们的亲情吧。

我咳嗽了好一会儿。“听着!少和我耍花招!”我威胁着他们,喉头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气死我了!

“说!上面那些玩意儿是什么?你在书架后面藏了什么?”

父亲看上去已经心灰意冷,仿佛意识到反抗终是徒劳。他自顾自地发着呆,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快说!”我又踢了他一脚。母亲吓得哆嗦了一下。

“是仿真军事用品。”说话的是儿子,“父亲喜欢玩真人CS。”

听到儿子说起自己,父亲似乎兴致缺缺。看上去还在为自己作战失败而沮丧。

“真人CS?那么多收藏品?还有气枪?”

“嗯。”母亲点点头。

父亲慢了半拍才点头答道:“是的。”

好险!如果刚才父亲拿出气枪指向我,我一定会以为那把枪是真的,吓得不敢动弹,形势很可能就此逆转。我暗自咂舌,再次用胶带绑住三人的手脚,并封住他们的嘴。“奇袭的机会只有一次。真是可惜啊。喂!你是不是已经报警了?”

儿子嘴上贴着胶带,无法作答。突然,房间里响起一阵陌生的旋律。

什么声音?

还有振动声!可刚才儿子打电话时用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我看着这一家三口,只见母亲瞪大眼睛,发出“嗯嗯”的呻吟。

“找你的?”我问她。她点点头。

显示来电的是一部放在桌上的翻盖手机,样式陈旧。我抓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是“父亲”。

“这个叫父亲的是谁?”我用枪指着母亲,朝她走过去。脚步声透露出我的焦急,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甚至忘记被她咬过一口的恐惧,粗鲁地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说!这是谁?”我拿着手机,凑近她的脸。

母亲先看了看一旁的父亲,又望向一边振动一边响铃的手机,最后将目光投向我。她显然很慌乱,不知该怎么办,苦恼着是否要说实话。看来她原本打算说谎。

我立刻将枪口对准儿子的脑袋,朝母亲说道:“接电话!告诉他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再打回去。听着,不许说多余的,否则崩了你儿子!到时候咱们就都完了。我只能让一切就此结束。”说完,我用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不确定会不会真的这样做,但现在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母亲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放到母亲耳边。只要说句话,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老公,不好意思,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我听到母亲说。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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