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田，你过来看一下。”

一边叫着诸田，野崎一边还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走势图。诸田正准备参加部里的会议，听到野崎叫他，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也瞠目结舌了。

“为什么会这样？”

野崎调出新闻网页，目光扫过新闻概要。

“是因为这个吗？”

野崎指了指一条十分钟前更新的新闻速报。

——东京SPIRAL收购FOX计划中所隐藏的重要战略。《白金周刊》独家报道。

“有谁买了今天的《白金周刊》吗？”野崎喊了声。

“我买了。”一个年轻行员回答道。

“给我看看。”

这个年轻行员从桌子旁边的包里面抽出一本杂志，正要递给野崎，余光扫过封面上的大字，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濑名魔法。

“你这浑蛋！”野崎一看到封面就开了骂，“你知道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案子吧。看到这种东西就应该研究一下内容然后马上报告嘛！真是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野崎本来就性情急躁，被这么一刺激就直接发了火，那个年轻行员一下像被浇了盆冷水一样蔫了下去。

野崎粗暴地翻起手里的杂志特辑，眼看着他的脸越来越涨红，等到把最后一页看完，他直接把整本杂志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Copernicus？”诸田接着读完了报道，注意到了这个公司的名字，不由得感到很迷惑，他问野崎，“是FOX的子公司，你知道吗？”

“那种小公司，根本不知道啊。”

野崎恶狠狠地说完，扭曲的脸上不知是愤怒还是焦虑。

报道中写到，东京SPIRAL注意到了野崎他们银行顾问组所没有注意到的子公司，并已经将这家子公司定位为他们进入美国市场的经营战略之核心。至于这事并非纸上空谈，Micro Device三亿美元的投资可以很好地证明这一点。

东京SPIRAL的股价会因为收购了FOX而下降——

野崎的这个主张已经作为证券营业部全体的意见呈报给了董事会，被问起来的话，可不是简单一句“我不清楚”就可以交代过去的。

对于自尊心极高的野崎而言，让他承认他了解情况不到位就等于承认自己的失败。

切换回股票窗口，东京SPIRAL的竞买价行情[竞买价行情，投资者以现有卖价的价位申报买入，此为主动性买单，此价格为竞买价。与此相对，投资者以现有买价的价位申报卖出，此为主动性卖单，此价格为竞卖价。]已经上涨了将近一千日元，并仍在持续跳动中。

“不妙啊。”诸田不由得叹了口气。

“周刊报道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野崎气哼哼地脱口而出，“Copernicus就算营业额上涨，也不过就是个小公司吧？这种微小公司怎么可能成为IT战略的核心？《白金周刊》绝对是被濑名给骗了，那群投资家也是，现在正兴冲冲地买进东京SPIRAL股票的人也一样，他们都被骗了！”

野崎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是不是假新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不断上涨着的股价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野崎愤愤地瞥了一眼东京SPIRAL那还在不断上跳的盘口[所谓盘口就是股票的走势、买卖等交易信息。]，转过身，快速地朝楼层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部长，电脑杂技集团那件事……”

野崎连组织语言和措辞的时间都没有，赶紧把眼下的状况告诉了伊佐山，并把那本《白金周刊》翻到报道那一页给伊佐山看。

伊佐山眉头紧锁，锐利的眼神掺杂着怒意和焦躁穿过银框眼镜直直地盯着野崎。

“是东京SPIRAL提供的情报吗？”

“恐怕正是如此。”

读完了报道伊佐山也大概已经猜到了，这绝对是半泽设的局。

伊佐山重新看向电脑屏幕，调出了东京SPIRAL的股价实时行情。

刚好刚刚又有股票成交，而显示的成交价比前一天高出了一千日元，且竞买价行情继续以压倒性的优势持续攀高。

此时的东京SPIRAL股票价格简直就像是在嘲讽电脑杂技集团所设定的收购价一样，不断持续走高，在此期间买进的订单像潮水般涌来，股价眼看着就要超过收购价一千二百日元了。

“快，把此事写进备忘录，呈报三笠副行长。”伊佐山吩咐道，“附上这份杂志再加上你的意见。你之前不是说过东京SPIRAL会因为收购FOX而下跌吧？如果这样的话，这种情形只是暂时的，股价不久就会下降的，对不对？”

面对伊佐山连珠炮般的质问，平素精明强干的野崎此刻却什么都答不上来。

* * *

野崎写完备忘录递交上去才不过二十来分钟，三笠那边就通知让他们马上过去。

“野崎，我先问你，你所做的调查中覆盖到这家叫作Copernicus的公司了吗？”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地戳中了问题的核心，一旁的伊佐山紧绷着面孔一言不发。

野崎只微微踌躇了几秒钟——然而，他却感觉漫长得如同过了几个世纪，最终他只能简短地回答道：“没有。”

伊佐山屏气凝神在一旁观望的时候，三笠就这么身子向后仰望天花板，待到他的视线再次转回时，目光却看向了伊佐山，“伊佐山，这和你之前所说的可大不相同啊。”

“非常抱歉。”伊佐山低下了头，“只是，《白金周刊》这么写了也不一定都是对的，上面写得好像东京SPIRAL已经掌握了霸权一样，可关于这个蓝图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实现却一点儿都没有涉及，说白了，就是一篇煽动性的文章，目的就是吹捧东京SPIRAL。”

“但是事实上股价的确涨了，对此我们也不得不想办法应对了。”

三笠摆出事实，没有给伊佐山继续找借口的机会：“你怎么看？”

“只有两个选择。”伊佐山答道，“一是等待股价回落，二是提高收购价。”

“太天真了。”三笠一句话就否定了他，“我倒问你，股价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回落？”

伊佐山朝站在一旁的野崎使了个眼神，催他接话。

于是野崎说道：“虽说一开始没有预料到Copernicus一事会对股价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但是除此之外收购FOX一事再没有什么因素可以把股价推得这么高了，我觉得今后的股价不会这么一味持续攀升。”

野崎的说法似乎完全没能让三笠信服。

“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能相信几分你说的话。”

这一句就足以撕裂野崎的自尊心。

“万一公开收购期间里股价没有下降呢？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巨额投资都交给概率，听天由命吗？”

三笠的质疑合情合理，野崎涨红了脸默不作声。

“我想通过大幅提高收购价格来渡过眼下的难关。”伊佐山不得已，开口说出了这么一个选择。

“可是部长——”野崎下意识地想反驳。

“够了，你给我闭嘴。”伊佐山制止了他，然后继续说道，“提高到两万七千日元吧，我去跟电脑杂技集团建议一下。”

虽然注意到了野崎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但是伊佐山没有理会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理论，而是结果。

这个价格比一开始设定的收购价格高了三千日元，大概需要追加支援一百二十亿日元。虽然知道这个决议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通过的，但是伊佐山在此基础之上又跨了一步：“请准备追加支援两百亿日元，以防万一。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目前还都是未知，但是只要这两百亿日元能批下来，就肯定能决出胜负来了。”

三笠用颀长的手指神经质一般地敲着椅子扶手，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上电脑杂技集团的信用档案，翻看起来。

要是真的通过了追加支援两百亿日元的决议，那么花在这件案子上的资金总额累计就达到了一千七百亿日元。结合电脑杂技集团的营业额来看的话，确实超出常规了。

“去准备提交申请文件吧。”沉思良久，三笠终于开口说道，“还有，这篇报告必须向行长报告，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行长也迟早会知道的。另外，我们有必要用我们的见解去说服行长接受这一权宜之计。我话就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