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满自溢

边境之恋  作者:发威

爱情,是一件很重很重的东西。重到足以可以毁灭所有。

13-1.

小慧本来是打算帮助晓芸的,因为她觉得姐姐并没有完全了解忠毅的好,并没有完全地把心倾向于忠毅。

所以小慧打算在感情上帮助晓芸,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的,可到了福顺鱼馆以后,她渐渐地发现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了,她开始感觉到她姐姐的心不完全在忠毅身上。

所以小慧现在的心情是很替晓芸担心的,因为现在看她好像越走越远了。

小慧是因为最近发现了一点苗头,她发现晓芸总是爱跟魏连山在一起,没事总往他家跑。即使在店里,她的心好像也不在店里,晓芸甚至心里牵挂着魏母和小山的比例要远远地比忠毅要多。

这都是小慧的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

还有那块手表,带在晓芸的手腕子上是那么地显眼。主要是她太小心翼翼了,生怕粘一点水,落一点灰。

于是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慧忍不住问了晓芸:“姐,手表是谁送的?”

晓芸先是一愣:“啊?什么意思?”

小慧不耐烦地说:“哎呀,姐,你就别和我装了,就你手上那块手表呀,总不会是凭空自己变出来的吧!”

晓芸害臊地说:“噢,这个,是小山哥送的。”

小慧其实早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还是惊讶地问:“啊?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晓芸赶紧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想感谢我帮他找到母亲吧。”

小慧疑惑地说:“切!我看不像。姐,你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有事儿?!”

晓芸突然一阵害臊:“哎呀!小慧,你瞎说什么呀!”

小慧贼笑道:“嘿嘿!姐,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可关系到解决咱们两家恩怨的大事!”

晓芸想了一下然后说:“嗯。其实你不知道,我和他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

小慧赶紧又问:“那你喜欢他?”

晓芸想了一会儿,最后说:“嗯。”

小慧急了:“哎呀!姐,你疯啦?”

晓芸疑惑地问:“怎么了?”

小慧:“他家跟咱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和咱哥是仇家来的,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还不打折你的腿?”

晓芸忧愁地说:“这个我比你清楚,可我还是喜欢他。也许这是我们两家解决恩怨的唯一办法。”

小慧:“你是不是糊涂了,姐!你平时不是最老实、最稳当的嘛?怎么从来不乱来的人,一出错就出得这么令人震惊呀?!”

晓芸:“勇敢追求所爱,这不是你说的嘛!”

小慧:“那,忠毅哥怎么办?”

晓芸:“我肯定要欠他这个感情的债了。”

小慧:“哎!疯子。可怜的忠毅哥,晓芸不要你了!”

晓芸不再说话了,小慧却难以安静下来。她的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对忠毅,她觉得晓芸做得有些过分了。忠毅虽然老实,但是他的爱是最值得珍惜的,是不应该不被接纳的。

小慧心想,晓芸和小山都是对不起忠毅的。

虽然她们都对不起忠毅,但是小慧,是绝对不会对不起他的。

13-2.

此后,徐晓芸依旧每天都要去小山家,照顾魏母,给魏母做饭,洗衣服。

徐晓芸觉得,人是她找回来的,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好机会,让她化解两家的仇恨,所以她会继续下去的,把魏母当做是自己的母亲照顾。她觉得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魏连山亏欠她。

然而现在的徐晓芸,已不完全是出于化解两家的恩怨了,如果现在没有恩怨需要她去化解,那么这些事情她也会愿意去做的。

为了魏连山。

所以现在的徐晓芸有双倍的毅力去做这些事情。

然而越是这样,就让徐晓慧心里越是觉得不妥。小慧心里虽然已经慢慢地适应了晓芸对魏连山的热情,但是忠毅还并不知道这些,要是被他撞见了的话,那可就尴尬了。这个尴尬大到连小慧这个局外人看到都会觉得无地自容了。

小慧觉得,忠毅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这太明显了。

所以小慧最近的心情,一直在担心看到忠毅知道的那一刻。当他知道他爱的晓芸已经爱上别人了,他一定很伤心很失望。小慧越想越担心,姐姐做的事情,担心的反而是她这个妹妹。

小慧她实在不忍看到忠毅失望的表情。

这天下午,忠毅果真来到鱼馆。

忠毅见屋里只有小慧和大雷,又往后厨看了看,蔡师傅在猫着腰收拾菜,他便回来问小慧:“小慧,你姐呢?”

小慧一阵紧张:“啊,这个,噢,想起来了,我姐她被丽丽找走了。”小慧说完心里一阵心虚。

忠毅坐了下来:“噢,你小山哥呢?”

小慧又是一阵紧张:“他啊,他,好像在家陪他妈吧……呵呵。”忠毅问的越多她就越是紧张。

忠毅突然觉得小慧这丫头今天有点奇怪,于是就想逗逗她:“小慧,哥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哥单位有好几个单身的小伙子呢,都可好了。”

小慧听了先是害羞,转而又生起气来:“谁要你介绍,管好你自己就好了,真是的。”

忠毅纳闷道:“咦,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你平时不是思想很前卫的吗,今天怎么也害羞起来了?”

小慧转身看着窗外,心里还在盘算这会儿晓芸千万不要和小山一起回来,否则她真是有多少个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可是小慧的视线里偏偏就出现了二个人,二个最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虽然没有手牵着手走路,但是那个近呼劲儿让人看了不免嫉妒。

小慧赶紧拉忠毅去后厨,可是忠毅一回头居然看见了。

空气瞬间便凝结了,犹如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天气,小慧和忠毅眼睁睁地看着窗户外面,一对儿彼此恩爱甜蜜的景象慢慢地朝着他们逼近。

心情纠结的小慧偷看了忠毅一眼,他的脸色都已经发青了,忠毅居然第一次让她感觉到害怕。

小慧心里还在盘算如何圆谎,只听见忠毅一声冷笑,声音很低,也说不好是不是笑,还是清了一下痰而已。

忠毅突然转身拉着小慧说:“来,来,来,咱们玩扑克吧!”

小慧被他拉着朝里面的桌子走去,她反倒愣了,忠毅现在应该生气或是发火的,甚至是暴跳如雷也不为过,可是他现在居然态度突然好转,叫人猜不透。

忠毅坐在大雷身边:“大雷,别看书了,快去把扑克拿来!咱们一起玩。”

大雷手里拿着扑克还没有走回到忠毅的面前,魏连山和徐晓芸就已经进屋了。

忠毅假装回头看了一眼:“呦!回来了。”说完立刻转回头接过大雷手里的扑克:“大雷,快坐下,咱们玩扑克。”

徐晓芸看见忠毅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还被他撞见他和小山一起回来的,心里感到非常尴尬,她偷偷看了魏连山一眼,嘴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连山走了过去,想要说点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你们玩上啦?”

小慧知道忠毅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但是他心里一定在怪罪她刚刚对他撒的慌,她也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咦,奇怪,小山哥,你咋和我姐一起回来的?你们在哪儿碰见的?”

小慧以为魏连山会顺着她的意思圆场,但是魏连山哪里能反应得那么快:“啊?这个,在哪碰见的?”

忠毅的大腿在桌子底下摆了一下,小慧被他一撞,知道不该多说话,于是赶紧低下了头。

小山回答不出小慧的问题,脑子转得慢,但是他随即又想试图说话遮掩他的尴尬:“咦?对了,忠毅,你不是从来不玩扑克的吗?”

忠毅被他一说,立刻尴尬起来:“噢,这个,对了,是这样的,是小慧她非要拉着我玩的,我其实不想玩的。”

大雷看着眼前口是心非的这四个人,表情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这些人说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今天更像是一场说谎话比赛。

13-3.

在鱼馆呆了一会,忠毅实在呆不下去,便突然说家里还有事,着急回去。徐晓芸心里知道他是生气了,因为以往他都是要送姐妹俩一起下班的。

忠毅走出了鱼馆,上了吉普车,小慧突然跟了出来,也上了车。

出了门以后,忠毅的脸上便没有了任何表情,也不看小慧一眼:“别上来,我要走了。”

小慧坐好以后关上车门:“我偏要上!”

忠毅冷冷地说:“别闹,快下去,我要走了。”

小慧可怜兮兮地说:“忠毅哥,我不该跟你撒谎,对不起。”

忠毅紧着眉头叹出了一口气:“我没生你的气,下去吧。”

小慧还是不肯:“你肯定生气了,我不下。”

忠毅一阵怒火,咬着牙,猛地将车子开出一百多米,然后又停了下来,强忍着火气,语气尽量平静地说:“乖,先回去吧。”

小慧撅着嘴:“噢。”说完便下了车,忠毅毫不犹豫地开着车子走远了,小慧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忠毅,心里有些沮丧。

忠毅狠狠地踩着油门,驾驶着吉普车朝着城外一直开着,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了,身体好像随着心灵已经麻木了。

等到开到见不到人家了,他才停了下来,下了车,站在田野里,仰头看着已经快要完全暗下去的天空。

很失望。

天空此刻是黑的,并没有他想要的颜色,于是尽量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他心里的赌注已经完全输了。

空旷的地平线,也快要消失在黑暗里了,就像当年望着滚滚流去的江水,想着远去的那个姑娘。

现在这个姑娘,人并没有远去,可是心却走了。

他的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使足了力气大吼了一声。

没有回音,竟也没有感到一丝爽快的感觉,他平时从来不做这样极端的举动,现在做了发现并不适合他。

虽然找徐晓芸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想象过的,这样的结果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可是他依旧和自己打这个赌,完全是因为他爱徐晓芸。如果她真的不属于他,那么赌输了也无所谓了。他付出了真爱,所以他想要一个结果。这些他都是早就想过的。

可是现在真的赌输了以后,他还是会痛,这是一种深深的失望的感觉。

郊外寂静空旷的田野,荒芜一片,就连忠毅的身体都快要被黑夜侵蚀遮盖起来了,他便在这样的环境里直直地站了两个多小时。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完全是黑夜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居然从头到尾地把他和徐晓芸认识、交往的过程全部回忆了一遍。

然后他觉得轻松了许多,随即一个冷笑,摇了摇头,释怀了一些,他轻叹一声:“就这样吧!”然后驾车回去了。

13-4.

第二天,徐晓慧竟没有心情做其他事情,呆呆地期盼着忠毅能够神奇般地出现。可是事与愿违,他并没有来。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天,徐晓慧又期待了一整天,忠毅还是没有来。她有点坐不住了,她怕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第四天,还是没有来。徐晓慧不想继续等下去了,于是趁着魏连山和晓芸不在店里,给忠毅单位拨了电话。

可是忠毅并不热情,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小慧有点急了:“忠毅哥,我去你们单位找你吧!”

忠毅有些吃惊:“啊?不行!你别来。”

小慧得寸进尺地说:“不去找也行,你出来跟我见面,两个你自己选。”

忠毅实在怕她真的找来:“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小慧说:“那这样,一个小时以后,你单位附近的商场门口见。”

挂了电话以后小慧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

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小慧提前在商场外的路边等着忠毅,没等多久,就见到忠毅了,他没有开车,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神色凝重。

小慧迎了上去:“在我面前你还敢玩消失?切。”

忠毅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小慧补充道:“姜忠毅同志,生气会憋坏身体的,遇到挫折了要勇往直前,不能够气馁,知道不?”

忠毅无奈地说:“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小慧赶紧说:“谁说没有,有!”说着便拉着忠毅四处逛了起来。

忠毅也不明白她要买什么,也不想问她,只是跟着她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这看看,那看看。

开始他还很反感,可是过了一会以后他发现他居然并不那么反感了。

他跟在徐晓慧这个小丫头的身后,感觉他们两个人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头,并不算什么。没人在意他们,是那么的不起眼,假若他们此刻不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对于这里来说。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

徐晓慧拉着忠毅,要他给买棉花糖吃,忠毅买了一个,她偏不肯,于是买了两个。他本以为有一个是给他的,可是竟然被徐晓慧一只手拿着一个,都给霸占去了。

她的姐姐要是这么喜欢缠着他该有多好啊,忠毅突然心里这样想。

可是这个想法出现以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么想了。

送徐晓慧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停止了说笑,用很正式的语气跟忠毅说:“忠毅哥,就当成全你的兄弟和你爱的女人了吧,这样也不错。所以请你以后还是经常来店里吧。”

说完她竟然跑掉了。

忠毅听了她说的话,心里一震,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么尖锐的话,可随后一想,觉得是很合理的话。

他正在思考,小慧又跑了回来:“你放心,找对象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说完调皮地又跑掉了。

忠毅看着跑掉的小慧,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相信小慧刚才说的疯话了。

13-5.

初春,江边。

同样的季节,春季。同样的地方,江边。同样的两个人,姜忠毅和徐晓芸。没想到一年前来过这里的两个人,一年以后的心情,却是完全地不同了。走了一会儿之后,徐晓芸刻意地循着以往的回忆,和忠毅坐在了江堤上面。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各自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他们挨得并不是很近,中间竟然隔着可以容纳一个人的距离。

晓芸抬眼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黄沙裸露着的江堤岸,急匆匆流走的江水,一静一动,是那么明显的对比。

是忠毅找的晓芸,但是他也不急着说什么。最后还是晓芸先开了口:“你还恨她么?”

忠毅顺着晓芸的目光朝着江水的对岸望去,他早已心领神会地明白她所要问的问题了:“我一直都没有恨过她。”

晓芸只是噢了一声,听他这么说,晓芸的心里就有点放心了。来之前她的心里还在紧张着,如果和他说了,怕他以后会恨她的。

晓芸隔了一会儿以后又说:“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你带我来的,也是春天,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因为她的话是那么冷静,不带着一丝情绪,忠毅也跟着她的语气说:“是啊,我们认识整整一年了。”

因为提到了“我们”这两个字,所以晓芸的心里一紧,她看了忠毅一眼,知道他打算说出口了。于是晓芸试着说:“忠毅哥,谢谢你。”

忠毅问:“谢我什么?”

晓芸轻声地说:“一年之中你对我的好,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我都应该谢你的。”

忠毅心里有些安慰:“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大家都是朋友。”忠毅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使用“朋友”这个词,他一时间也不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说了。

晓芸听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也很坦然,她强笑着对忠毅说:“忠毅哥,那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忠毅看着江水的对岸,那个模糊不清的远处,并没立刻回答她。

若他说好,表示他将永远放弃眼前这个女人;若他说不好,则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若他继续沉默,晓芸是不会再逼问他的,两个人就会一直地沉默下去。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

但是忠毅好像选择了另外一种回答,也许是他想了很久以后的释然:“晓芸,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决定放弃和你结婚了。”

晓芸突然有点佩服忠毅的勇气了,一直以来在他身上似乎都见不到的东西,却在分手的一刹那出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所以她感到忧伤,竟然说不出什么了。

忠毅:“晓芸,请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快乐,顺便也照顾好自己。”说完以后忠毅竟然起身离去了。

晓芸望着远去的忠毅,心里突然很悲伤,泪水含在眼眶里面,越来越多,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一年前的忠毅带她来的这里,也是忠毅带她熟悉了这个地方,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里。一年之内,她一直都生活在忠毅默默的爱里,虽然她没有接受,但是也没有拒绝。当她渐渐地已经习惯这一切的时候,忠毅的爱突然收回了,她感觉像被抽空了一切似的,竟然不习惯起来。

尤其是当他走的时候,她差一点哭出来,差一点就要去拉住他,阻止他走。

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呆呆地坐着,怎么都站不起来。

风吹乱了晓芸的长发,风使她清醒,她明白,没有任何一份爱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忠毅的走她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对小山的爱,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有了的,更不是纯粹地出于消除仇恨这么一回事。

爱情,是一件很重很重的东西。重到足以可以毁灭所有。

13-6.

自从姜忠毅对徐晓芸表明放弃追求她以后,徐晓芸的心里一直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这么一点轻微的变化,魏连山是看不出来的。反正都是天天在一起忙碌着,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可是这一切都瞒不过小慧的眼睛,以她对她姐了解的程度,哪怕是一丁点的事情,都能够很快察觉得到。

小慧猜得出来,这个肯定是和忠毅有关系的。

于是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她便故意试探晓芸:“哎呀,走得好累呀,姐。”

晓芸埋怨道:“刚刚吃饭,就属你吃得多,你还不多走动走动,你想肥死呀!”小慧故意说:“全怪你,冷落了忠毅哥哥,要不然他会开着车送咱们回去的。”

晓芸听她说起忠毅,心里有些慌张:“别瞎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知道吗?年轻人就应该自食其力。”

小慧用很挑衅的语气说:“做人还应懂得知恩图报呢!人家对你那么好,你却伤了人家的心。”

晓芸心里一阵怒火,狠狠地瞪了小慧一眼,可转瞬一想,小慧说的话好像也对,明明就是她自己对不起人家忠毅:“这个人情我会还他的。”说完这句话,晓芸心里又觉得不妥,拿什么还人家的情意呢?该怎么还呢?这都是找不着答案的事情。

小慧不服气:“人家用不着你还。”说出这句话她也后悔了,怪自己一时说话不经过大脑,好在徐晓芸并没有进一步追究这句,险些暴露出心里的隐秘。

晓芸并没有要对小惠隐瞒的意思:“小慧,忠毅找过我了。”

小慧猜出了几分,故意问:“啊?找你做什么?”

晓芸挽着小慧的胳膊,二人沿着路边缓慢地走着:“忠毅找我,是跟我说,他决定放弃了。”

小慧心中一喜:“啊?是么?他放弃你了?”

晓芸:“嗯。他说我们以后做朋友了。”

小慧假装忧伤地说:“姐,你失恋了。”

晓芸掐了小慧一下:“别瞎说。”

小慧:“姐,那你答应和他分手了?”

晓芸感慨地说:“本来也没有正式在一起,其实不算分手。”

小慧急切地问:“那他知道你和小山哥的事吗?”

晓芸责怪地瞪了她一眼:“好像不知道吧。”

小慧不信:“得了吧,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和小山哥那么亲密。”

晓芸:“这就是我心里觉得对忠毅愧疚的地方。”

小慧:“其实我觉得你和忠毅哥也不适合,分了也好。”

晓芸责备地说:“都说过了,没有正式在一起,什么分不分的。”

小慧又担心地说:“姐,你真的决定和小山哥好吗?难道你要为了大哥和魏家做和解,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吗?”

晓芸:“我发现我已经喜欢小山哥了。”

小慧顽皮地说:“完了,完了,我亲爱的姐姐,计划全乱了。哎!可怜的忠毅哥。”

晓芸沉默着。

小慧继续说:“可怜的忠毅,别怕,有我呢!”

晓芸疑惑:“嗯?你说啥?”

小慧赶紧解释说:“噢,没,没啥。我是说,姐你别担心,有我帮你呢!”

13-7.

姜忠毅自从找完徐晓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福顺鱼馆,这让魏连山越来越感到纳闷。他想打一个电话给忠毅,问一下他为什么最近突然不来了,还是因为特别忙呢,可是他又不太好意思直接这样问他。

他就怕忠毅是因为生他的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人的真感情要是能够控制得住的话,那就一定不是凡人了。

魏连山的心里是责怪自己的,明明和自己的好兄弟已经表示过的,对徐晓芸只是出于儿时玩伴和仇人的妹妹这样一种复杂的矛盾关系,并没有别的。可是他自己发现他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渐渐地都违背了,于是不得不面对的新矛盾又来了。

魏连山怎么都不想失去忠毅这个兄弟,哪怕是为他去拼命都无所谓,可是,爱情似乎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在手足情之列,不可一同比较。

偏偏他对晓芸的爱不是单方面付出的,他的爱投了出去以后,是能够收到回应的,这就更不能使他轻易放弃这样的微妙感情。

魏连山决定先不给忠毅打电话了,他决定先问问晓芸,晓芸原来和忠毅关系很近,忠毅许久不来,她是一定知道原因的。

可是徐晓芸最近总是楚楚可怜地对着他,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总让他不忍心去问。

似乎心照不宣,两个人都心中明了,忠毅不来的真正原因,默契一样地笃定了是彼此走得太近的缘故了。

最后魏连山决定先去问一问小慧,因为直言不讳是小慧的个性。

这天,小山见晓芸出去了,便问小慧:“小慧,你姐最近咋了?好像心情不好吧?”

小慧没太在意:“是吗?我不知道,你去问她好了。”

小山想套近乎:“哎呀,我的好妹子,你就帮帮我吧,你姐到底咋了?”

小慧看了小山一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说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山耐心地追问:“快说嘛,我是真傻!哦,对了,还有还有,忠毅最近也很奇怪,也不来了。”

小慧直言道:“因为忠毅哥和我姐分手了。”

小山差异地问:“啊?真的假的?啥时候的事?”

小慧解释说:“就前几天,忠毅哥找过我姐,说他放弃和我姐结婚了。”

小山又是一阵惊讶:“啊?真的吗?怪不得。”

小慧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姐姐所爱的男人,虽然比忠毅性格果断很多,但是对于男女感情的事,也是迷糊得很。以前小慧对小山是有戒备的,不完全是因为他夺去了姐姐的心,让忠毅伤心地退出,更多地是因为他和大哥徐涛的恩怨,她总是担心这是晓芸和他都无法越过的障碍,哪怕是相爱。

可是当下小慧的心里竟然接纳了小山。

没等她要多说些什么的时候,晓芸正巧回来了。

晓芸看见小山和小慧在议论着什么事,疑惑地问:“咦?你们在密谋什么?是不是说我的坏话了?”

小山的反应很大:“啊?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是吧?小慧。”

晓芸笑着说:“我知道没有,我就是诈你,看你紧张的。”

小慧看着笨笨的小山,无奈地摇着头。

13-8.

知道了忠毅放弃晓芸的消息以后,魏连山的心里无比地沉重。他清楚了忠毅现在心里的感想,怪不得他一直不肯来鱼馆,也许是出于避免尴尬。

但愿他不会嫉恨才好。魏连山越想越担心这个,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忠毅谈一次。

开春儿以后,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这天,晓芸和小慧看店里没有客人,便出去外面踢毽子,大雷也跟着凑热闹。

小慧问小山:“小山哥,出来踢毽子呀?”

小山推辞说:“噢,你们玩吧,我还有事。”

小慧也没多想,便拉着姐姐晓芸出去了,晓芸临出门偷瞄了小山一眼。等到她们都出去玩了,小山赶忙拿起了电话,给忠毅单位拨了过去。

不一会,忠毅便接了电话:“喂?”

小山一听是忠毅的声音,突然感觉一阵亲切:“忠毅,是我。”

忠毅停顿了一下:“噢,小山,啥事呀?”

小山埋怨道:“你小子现在架子大了,好些天都见不到你的影子,非要我去请你了,是不?”

忠毅解释说:“哎呀!没有,没有,我最近工作太忙了,真的。”

小山突然严肃地说:“忠毅,我找你有事,你现在方便么?”

忠毅想了一下,回答说:“那好吧,你来吧。”

小山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穿上外套,便出门了。

正在外面玩毽子的小慧见小山要出门,也没敢多问。晓芸见他不说话,也不想去问他。反而是大雷,扯着嗓子冲魏连山喊道:“哥,你要出门呀?”

小山突然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晓芸和小慧,对大雷说:“你们在家看家,我出去办点事。”说着便转身走了。

晓芸看着小山离去的背影,心里感到高兴。他刚刚说你们在家里看家,看来他是把大家都当成是一家人了。

13-9.

魏连山赶到姜忠毅的单位以后,发现忠毅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们一边在单位的院子里溜达着,一边聊天。

忠毅的单位很大,院子里堆积着成堆的木材,像一座迷宫。他们就在这一堆堆的木头中间溜达。这样的情景,几年前也曾经发生过。

后来二人走累了,便在一处开阔的场地中间选了一根粗大的木材坐了上去,感受着徐徐的春风,忠毅的心里其实知道小山想要说些什么。

随便聊了两句以后,小山突然说:“忠毅,你可很久没去鱼馆看我们了哦!”

忠毅明白小山所说的“我们”是包括晓芸的:“咋了?你想我啦?”

忠毅开玩笑地这么说的一句,差点让小山落下泪来。这句话一下子道出了两个人长久以来的友情。小山的脸上,透出了温暖的笑容:“是啊!早都想你了,你都不来看你兄弟。”

这个时候似乎不适合谈女人。

忠毅也笑道:“我婶儿最近身体咋样了?”

小山回答说:“还不错,最近好像比刚回来那会儿还要好点了。”小山其实想继续说,这都是因为晓芸照顾得好。他看了忠毅一眼,突然一阵尴尬。

忠毅心里也是有些尴尬,居然说什么话题都能牵扯到晓芸身上:“哦,那就好。上回说的送她去敬老院的事情,后来怎么考虑的?”

小山回说:“哪能去敬老院,敬老院是收留没有儿女的孤寡老人的地方,要是把我妈送到那儿去,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忠毅点头:“那倒是。可是我婶儿那个病,最好是别总封闭着她,老是压抑精神受不了。怕见生人,你就得多让她接触生人,这样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了。”

小山:“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小山其实已经决定了,不会把他的母亲送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的。他宁可每天什么也不做了,也要在家照顾好他的母亲,他已经深深地感受了一次差点失去母亲的痛苦,他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忠毅见他不再说什么,心里也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山其实这一次找忠毅来,是想问他和晓芸的事,可是忠毅好像有意不聊晓芸,这让小山心里很烦闷,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于是魏连山掏出香烟和火柴,刚要点烟,忠毅一口气给吹灭了:“这是木材厂,严禁烟火!你想害死我?!”

小山恍然大悟:“哎呀,你看我,差点忘了。”

忠毅站了起来:“走,车里抽去。”

小山跟着忠毅来到吉普车上,二人像以往那样,坐在车里聊天,也可以顺便抽烟。

小山抽了半跟烟以后,才说:“你最近有空找我喝酒去吧。”

忠毅笑说:“你想把灌醉了,套我话呀?你想问我啥?”

小山大笑:“哈哈,还是你了解我。那你既然知道我有话要问你,你就直说呗。”

忠毅:“那不行,你没问我,我凭啥先回答!”

小山笑着问:“那好,我问你小子,是不是找过晓芸了?”

忠毅认真地说:“嗯,找过了。”

小山继续问:“那你和她说,你打算放弃她了?”

忠毅轻轻地点头:“嗯,是的。”

小山纳闷:“可是,你真的不爱晓芸了吗?我不相信。”

忠毅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爱她,就是要让她幸福,对吗?”

小山想了想:“嗯,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哎,还是你高明,我和你一比,成了俗人。”

忠毅安慰他说:“咱们大家全都是凡夫俗子,该爱谁,该恨谁,都是正常的。但是我现在依旧很欣慰,就是你还肯来找我,你肯说你想念我,有你这个好兄弟就够了,我为有你而感到自豪。”

小山不打算再谈下去了,忠毅太让他感到温暖了,两个人心底的兄弟情谊已经胜过了所有的情感和语言,再多说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了。他好像得到了忠毅的祝福,忠毅的退出,小山觉得是忠毅在有意成全。

“我为你高兴。”忠毅突然说。

我为你高兴,这句话说到了小山的心里。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个意思是说,忠毅觉得有小山这样一个好兄弟而感到高兴和满足;另一个意思是说,忠毅主动退出小山和晓芸之间,是选择了成全他们,祝福他们,忠毅自己得不到的,兄弟得到了,他也一样感到高兴。

忠毅的表现彻底让魏连山服气,他不愧是个好兄弟。

临走的时候,小山对忠毅说:“那个,你没事就多来看我吧。”

忠毅笑着说:“好,知道了。”

小山又不放心:“说话算话!”

忠毅无奈:“哎呀行了,快走吧。”

小山离去的时候,忠毅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声音有点小,更像是对着自己说的:“小山,请帮我照顾好晓芸。”

小山走出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道:“啊?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忠毅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要紧的话。

13-10.

沿江乡,顾名思义,地处江畔,靠近边境,景色优美,物产丰富。在江的下游,无限接近边境地区,有数个规模不大的小渔村。最小的,仅有几户人家,且房子稀稀落落,很不集中。

小安驾驶着吉普车载着老全整整走了大半天,才接近了他们要找的地方。一路的颠簸,让二人吃尽了苦头,都觉得头晕脑胀,肠胃难受。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小安下车撒了一泡尿回到车上继续赶路,不免发起唠叨。

老全心里最担心的,可不是眼下崎岖不平的土路:“希望那寡妇不要改嫁,不要搬家,不要外出,这样才好。否则我们这么远赶来,可要白跑喽!”

“早知道坐船来了。”

“坐船得三天才能到,让我等三天才知道真相?对不起,我办不到。”

“我也就是发发唠叨,我也不愿意等三天呀。”小安说道。

吉普车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江边的一个小渔村。

下车以后,老全抬头望着还没有变暗的天色,感到一丝满意。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不错不错!”

“只怕是晚上睡觉的地方难以解决了。”小山叹道。

“你还想睡觉?只怕是机会渺茫哇!”长年的刑警经验,让老全预感到今夜也许将是一个不眠夜。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小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满是泥土的吉普车,毕业参加工作以来,他已经跟这位老全警官一同在这台车里度过好几个难忘的夜晚了。每次睡在车里的时候,他都有种感觉,他感觉他的职业就像是这个城市的值班员,百姓们都在安寝,他们在为他们守夜。

老全和小安经过打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人家。这户人家离村落较远,孤立在一个小土坡上面。坡上种了几棵树,院墙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一扇木板院门,上面布满裂痕,虽然已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却依然紧紧地闭合着。

小安上前敲门,良久,才有一个中年妇女出来。

那妇女隔着院门在里面问道:“谁呀?你们找谁?”

“大姐,请问这里是詹向军家吗?”小安问。

大门内的妇人愣了一下:“我……我男人死了。”

“我们知道。”老全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能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吗?我们是锦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

妇女小心翼翼地通过两扇木门中间的缝隙看了看老全和小安出示的证件,才极不情愿地把门锁打开。

“你们是警察?”妇人一头雾水。

“我们能进屋讨口水喝吗?赶了一天路了,带的水都喝完了。”老全笑道。

“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想了解点情况。”小安补充道,“关于你丈夫的。”

妇人把两位警察让进屋里,给他们倒了两杯白开水,仍旧是一脸的疑惑之情。

老全环顾室内,见家中摆设十分简单,估计这妇人平日生活十分艰苦。

“你丈夫去世多久了?”老全关心地问。

“能有……一年多了吧。”

“怎么死的?”

“在江里打鱼,为了救落水的村民,淹死的。”

“呦!还是位英雄!”小安忍不住称赞道。

“哎,真应了那句话,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虽然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妇人仍旧未从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

“那你现在靠什么为生呢?”老全问。

“去山里采点蘑菇、木耳或是野菜,晒干后卖到县里去。”

“靠山吃山,靠江吃江。你们这有山有水,就是交通不畅,才导致你们这变成了穷乡僻壤。其实要是好好开发一下,会很富裕的。”小安感叹道。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吗?”

“好,那咱们就言归正传。”老全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丈夫詹向军的腿上,是不是打过钢钉?”

“是呀。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八颗?”

“这你都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他在哪里做的手术,以及什么时候做的。”

“他咋了?犯啥罪了?”

“没有,没有!我是想问问,他死后,尸体是怎么处理的?火化?”

“没,没有火化。县里的火化场太远了,又没有车拉。他死了以后,就埋在后面的土坡上了。村里老死的人,很多都是埋的那边的。”

“后来移过坟吗?或是,移动过吗?”

“没,没有。咋了?”

“好,我说得直接一点。我怀疑,你丈夫的尸体,现在不在坟里。”

“啊?!”妇女的表情惊恐,良久,才又转为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人动他!”

“我们可以一起去验证一下吗?”

“验证?咋验证?”

“把坟打开。”老全态度诚恳地说,“对不起,这都是为了破案需要,希望你理解并配合。”

“我不配合!你们给我走!”妇女突然翻脸。

“真的是破案需要,你就通融一下嘛!”小安肯求道。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破什么案?这里没有案子需要破,案子早就定了,是意外!”

“我说的案子不是你丈夫的死因,是另外一起。”老全试着解释。

可妇女不听,用力将老全和小安往屋子外面推。

“哎?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呀?!”小安气得够呛。

还是老全沉稳,耐着性子不停地跟妇人解释:“你听我说,去年在我们锦绣的江边,发生了一起焚尸案,我现在怀疑被焚烧的是你的丈夫!”

“他都入土为安了嘛,咋能跑出去?!竟瞎说!”

“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敢提出挖坟吗?”老全也有点急了。

“老全,咱们还是走吧。万一坟被挖开,人在里面躺着,那咱们可就被动了。”小安被妇人一闹,突然没了信心。

老全彻底急了,对妇人说:“如果挖开坟以后不是空坟,我愿意赔偿你五万元经济损失,另外,你家这个房子我出钱帮你修缮一下,你女儿中学到大学的学费我也全包了!”

妇人突然愣住了,又是良久,她才说:“你咋知道我有个女儿?”

“你女儿叫詹小雅,在县里上初中一年级,住在亲戚家。”

妇人看着老全,眼睛闪着亮光。

“丈夫死了,女儿现在是你唯一的希望。她在外地寄宿读书,开销不小,所以你只能尽量多采山货,想办法多赚钱供女儿读书,对吧?”老全的话句句扎心。

妇人长出了一口气,直奔院子,抄起一把铁锹对老全喊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13-11.

老全和小安以及妇人三个人,来到了一公里开外的土坡,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三个人抓紧时间轮流挖坟。因为只有一把铁锹,所以进度缓慢,等坟被完全挖开,天已经完全黑了很久。

一口已经开始腐烂的廉价薄木板棺材赫然出现在三人的眼前,妇人见状,眼含泪花。

对于妇人现在的心态,老全心知肚明。她是为了得到老全对她女儿上学的资助,才同意开棺验尸的。她一定是认为他死去的丈夫还好端端地躺在棺材里,她一定认为她和老全的打赌赢定了。所以她的脸上,有一种忍辱负重的感觉。

老全的心里很不好受,因为待会的真相可能要让她失望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老全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定期资助她的女儿,完成大学的学业。

坟地周围,聚集着几名村民,他们是从老全和小安的警车一进村子就注意到的,后来两位警官带着妇人拿着铁锹朝坟地走来,众人感到好奇,就跟来看热闹。他们的手里都举着手电筒,数条光柱照射在被挖开的坟里,别有一股恐怖的气氛。

“人都下葬一年了,怎么又挖开?难道不是淹死的?”一个村民猜测道。

“警察肯定是查出什么,要不然不会找来,还挖坟。估计是被害死的!”另外一个村民猜。

“那肯定是他老婆害死他的,这两口子以前总吵架!”

小安有些听不下去,想要过去制止,老全一把抓住他,跟他说待会真相自会大白。

老全和小安合力,将棺材盖子撬开。

妇人躲得老远,不敢往里面看,她是出于对丈夫的愧疚,显而易见。

“你过来看看!”小安站在坟坑里,朝上面的妇人喊道。

妇人和那些围观的村民都往前聚拢过来,抻着脑袋往底下看着。

“啊!”妇人先是一惊。

“哎呀!”村民也是一阵惊讶。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棺材。

“人呢?”村民们的反应远远大于愣在一边的妇人,“难道诈尸了?死人自己跑了?!”

老全和小安爬出坟坑,见妇人已经瘫坐在土堆上,呜呜地哭着。

“行了,别哭了,尸体没丢。让老全给你解释一下吧。”说完,小安也坐在土堆上,歇息着。

老全蹲在妇人的面前,说:“你丈夫下葬以后不久,尸体就被人偷走了。”

“谁这么缺德呀!?呜呜!”妇人的哭号声在夜幕下的坟地,显得格外恐怖。

此时围观的村民也都产生了更大的疑问,尸体是谁偷的?为什么要偷?

老全和小安并没有在村民面前多说什么,帮妇人把挖开的坟简单处置了一下,然后扶起她送回了家。

之后,老全详细地跟妇人解释了案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跟妇人承诺,案件结束以后,会将她丈夫的尸骨尽快归还。

小安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帮她惩罚那个侮辱尸体的罪犯。

从妇人家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小安不想开夜车,二人只好回到车里,打算先在车里睡一觉,天亮再出发回市里。

这一夜,江水潺潺,漫天星辰。

这一夜,小安睡得特别香,他好像已经适应了经常在车里睡觉。但是老全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漫天的繁星,久久不能入睡。

看来江边焚尸案很可能跟十五年前的爆炸案有关,他想。

如果他的推断是对的,那么徐涛一定认识这个一年前意外淹死的詹向军,而且,徐涛知道他的腿上也打过钢钉,只不过,徐涛打的八颗,詹向军打的是七颗。

徐涛很可能盗取了已经下葬的詹向军的尸体,用麻袋装起来,骑摩托车驮到了锦绣市的江边,然后,在那里焚尸。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给锦绣的警方造成一种假象,让警方误以为徐涛已经被人杀害并且焚尸了。

老全的心里不安起来。

因为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近期很可能有大事发生。

也就是说,已经潜逃十五年之久的徐涛,为什么不选择继续潜逃,而是突然露面,冒着可能被识破的危险,制造他遇害的假象?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近期要回来,并且,他将要干一件大事。

希望他不要继续犯案。

这是老全心里最担心的地方。

想着想着,就更睡不着了。旁边,小安的鼾声已经微微地响起,他睡着的样子就像是摇篮里,受到呵护的婴儿。

小安是不幸的,因为他刚加入刑警队面对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江边焚尸案,而且该案直接指向了十五年未破的爆炸悬案。

小安也是幸运的,因为此刻老全已经决定好好指引他,让他刑警生涯的第一个大案,能画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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