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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玻璃塔谜案 作者:知念实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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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房间的四个多小时里,我已经把之前所见所闻的信息整理完毕。接下来我想作进一步现场取证,听取相关人员的证词,从中收集这个可怕又迷人的案件之谜的线索。一条君。” 月夜把食指竖在脸旁,眉飞色舞地说。新晋为一对搭档的月夜和游马离开房间,正在前往一楼的路上。 没听到游马回答,走在前头的月夜停下脚步,好奇地转过身来。 “怎么了呢,一条君。” “不,总觉得你的语气和称呼变了,浑身不太适应……” “嗯?你很介意别人称呼你‘一条君’?”月夜轻轻歪头。 “啊,算是吧。” 这种亲昵语气甚至令人受宠若惊。游马心里吐槽。 “名侦探喊自己搭档的名,称呼『君』不是基本吗?福尔摩斯的叫法是‘华生君’,御手洗洁也是同样称呼‘石冈君’。当然也有表示亲密直呼其名的情况,但相较之下我更喜欢‘君’。” “御手洗洁先不说,福尔摩斯的称呼只是翻译问题吧?” 游马感到脱力。月夜在胸前敲了下双手。一声清脆的“啪”在玻璃台阶上回荡。 “还是说,你希望我忠实于原文,称呼你为“My dear一条?” “……一条君就行。” “那太好了。我呢,比较希望你能直接喊我‘月夜’。因为华生类的角色通常都是直呼名侦探的大名。” “不,那不合适。我还是老样子叫你碧侦探吧。” “为什么?”月夜撅起嘴。 “让我突然直呼女士的名字,心情忐忑不说,还会被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等我们之间建立起更多作为搭档的相互信赖以后再改称呼吧。” “唔……”,月夜用手抬着下颌沉吟道。 “也是,我也不希望我的华生被别人看扁为无礼粗鲁的男人。那我暂时先忍耐‘碧侦探’的叫法好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直呼大名的。现在起码互相舍去敬语说话吧。毕竟好不容易成了搭档。” “这倒是可以。” 游马迟疑地点头。月夜转回正面,意气风发地喊:“走吧,一条君。”又继续走下楼梯。游马叹着气跟在她后面。 到达一楼,月夜毫不犹豫走向餐厅。 老田的案发现场——餐厅至今还是满地湿漉的状态。月夜走进室内,皮鞋踩过之处传来轻微的水声。 跟在月夜后面进入餐厅的游马在入口处驻足。刚才场面过于混乱抽不出时间观察,现在仔细一看,老田倒地一带地板上扩散着一大滩红色液体,桌布上潦草涂着血字。现场充满诡异的气氛。 月夜直径往餐厅深处走去。 “那个,碧侦探。请问进去没问题吗?加加见警官说过不要搞乱现场……” 月夜回头扔了记凉凉的眼神:“说了不要敬语……” “啊,抱歉。我是担心待会又被加加见警官抱怨。” “抱怨就抱怨吧。介意这些只会一事无成。” 月夜耸了耸肩。 “刚才也说过,警察的搜查基本是靠人海战术。而且目前这种情况,警察后天才能来,老实遵守他们的流程不过是白费时间。想要查明这起特殊犯罪的真相,当然得优先让一骑当千的我来搜查。” 月夜说起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然后蹲在老田倒下的附近,将脸凑近滩开红色液体的地板。 “你在干嘛?” 游马走近她,月夜保持着蹲姿向他招手。 “我在这附近闻到了石油燃气的味道。” 游马讶异地在月夜旁边弯膝,把精神集中在嗅觉上。和月夜说的一样,从地板处可轻微闻到石油的刺激性臭味。 “应该主要洒在了老田管家的遗体上。” 游马自言自语,月夜嗖地站起来环视餐厅。 “大概是炉子的灯油吧?我去确认一下。” 月夜逐一检查起放在餐厅里几个炉子的燃气灶。排查到第四台灯油炉的燃气灶时,月夜手里提着它大声说:“就是这个。” “其他炉子燃气灶的油都是满的,只有这一个近乎于空。犯人应该是把灌在这个灶里的灯油洒到了老田管家的遗体上。” 月夜把燃气灶提到眼前查看。 “可这容量也不小啊,只是用来洒到老田管家身上,也不至于空成这个样子。” 月夜把燃气灶放回原处,闭上双目,用她秀美的鼻子左闻右闻,晃晃悠悠移动。 “这边也有灯油的味道。” 月夜在桌子附近张开眼,双手叉在湿漉漉的桌布上探出身子,把脸凑近桌布中央涂着的『蝶之岳神隐』几个血字。 “就是这里。” 月夜碰了碰“岳”字。它被火舌舔舐过,有点难以辨认。 “那里怎么了?” 游马感到不解。月夜将刚才摸过桌布的指尖放近他鼻子,一股灯油的味道刺激着鼻孔。 “也就是说,这里也洒了石油?” “似乎如此。当然,如果想要烧干净餐厅,不,甚至说想让整座馆化为一片火海,使其余人死无葬身之处,做到这程度也算正常。当时的火势想必不容小觑。事实上,点着的火苗也很快蔓延成了火柱,爬到天花板附近。所以这个喷洒器才会立刻响应,马上扑灭了火。” 月夜指了指“岳”字正上方天花板处的喷洒器,又低下头沉吟。 “但是……犯人真的打算烧掉老田管家的遗体吗?” ”啊?什么意思?” 有马反问,月夜回过头看向血字。 “布置出这么艺术……纠正,恶趣味的演出,犯人应该是想给我们看到血字吧。那为什么在桌布上点火?布一旦点着很快就会烧掉,那在这上面留下血字岂不是多此一举?想要留下血字给我们,可以在墙上,不对,甚至在餐厅以外的地方写也无妨。毕竟只要用血写成,就足够给人留下冲击性的印象。” 月夜低下头,压低声音。 “这个命案现场传递给我们两种矛盾的意思:想要烧掉房间,又想要留下文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有什么必须在桌布上留下血字的理由?” 游马正低头沉吟,月夜冷不丁在旁边大喊:“对,就是这个!”,惊得他后退一步。 “不愧是我的华生,着眼点非常好。没错,如果能够解开这一点,我们一定能够接近真相。” “那、那真是太好了。” “目前这个节点,我们还无法判断犯人是真心想烧掉老田尸体,还是单纯洒上灯油做个样子。但如果他真心想烧掉遗体,那遗体上边一定留下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线索。我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偷溜进拾号房间调查调查老田管家的尸体。” “这可难办。加加见警官特意强调过不让我们碰触遗体,而且打开十号房间的主钥匙也被好好锁在保险库里。” “……一条君,保险柜钥匙的其中一把是由你保管,那只要搞到九流间老师手里那把,我们就可以拿到主钥匙了。” 月夜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别想干危险的事。为了大家放心,我们不是说好谁也不碰主钥匙吗?再说了,九流间老师可不会把钥匙给我们。” “这个简单,我去来个顺手牵羊便是。论手头功夫我自信不亚于自己的本职。” 月夜右手捏了捏拳头。 “为什么名侦探要学顺手牵羊的本事啊?” “正因为是名侦探才要学。犯罪搜查需要掌握各方面的技术。不仅是盗术、甚至连跟踪术、电子工学、危险物品处理等诸如此类,我也样样精通。只要乐意,我甚至可以利用这座馆内的物品制造出远程爆破装置。” “实在令人佩服。不过钥匙我可不给你。你的眼神看上去想搞个大事情。” 和月夜共谋拿走主钥匙的行为一旦曝光,其他人肯定会对自己有所顾虑,绝对要避开这一点。 “好吧好吧,知道啦。” 月夜穿过游马身旁走向出入口。游马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警觉地伸手摸进夹克口袋。本来应该放在那的钥匙盒不翼而飞。 “你给我站住!” 月夜停下脚步扭头,拎起钥匙盒放在脸旁得意晃悠,轻轻吐了下舌头。 “好可惜,居然暴露了。” “真是半点大意不得。” 游马大步走到月夜身边,抢回钥匙盒子。月夜拍了拍他的背。 “别那么生气,一条君。刚只是开个玩笑。不如我们来挑战下老田管家命案中最大的谜团吧。” “最大的谜?” 游马皱眉。月夜夸张地摊开双手。 “当然就是『密室』!自《莫格街凶杀案》发表以来,随后诞生出的密室推理犹如银河里的繁星。密室才是当之无愧的谜题之王者,King Of Mystery。这房间究竟经历过什么成为了密室。一想到能作为名侦探去挑战它,我忍不住感动得全身发抖。” “神津岛馆主那起案子,好像也没见你这么兴奋。” “那肯定。神津岛馆主是被下毒,也就是被易于远程操作的凶器杀害的。而且我早上也和你分析过,只需耍一点简单的小把戏就能构造出密室。但是老田被害的现场大不一样。” 月夜咧开嘴角。 “根据命案现场的情况来看,犯人是就地杀害的老田,留下血字,并耍了某些伎俩把餐厅变为密室之后逃之夭夭。而且,犯人离开以后,密室中起了火灾,只不过我们仍未清楚是如何生的火。你不认为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密室杀人案吗?” 游马嘴里“哎”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捧场的附和,还是无奈的叹息。他完全无法理解把杀人案用“精彩”二字去形容的月夜脑袋里的想法。 这位名侦探的内心有什么地方扭曲了。就如同这座玻璃之塔一样。 “如果解不开密室构建的问题,犯人的真实身份将无从查起。我直觉如此。所以餐厅的这扇门需要从头到尾调查清楚。一条君,你看这个。” 月夜似乎没察觉游马冷淡的眼神,兴高采烈地向他招手,然后把手搭在门框上,也就是几小时前游马等人用身体撞开的门。 “门框没有异常之处,可以排除用黏着剂之类的胶水造出密室的可能性。另外刚才也说过,没有木棒卡住的痕迹。这扇门没有钥匙孔,门内侧采用旋转式的门闩,所以也不需要考虑备用钥匙的存在。一言以蔽之,可以合理推测,之前门打不开,纯粹只是因为门闩完好卡住的缘故。” 月夜用手指了指装嵌在餐厅门旁墙壁的两个可旋转式门闩,示意看下面的那个。 “就像这个一样,旋转以后卡在门的突起,构造非常简单。平时应该有注意保养,转起来很顺滑。” 月夜用指尖弹了一下,门闩滴溜溜转了一个360度。 “接下来,我们要思考从外面如何把门闩锁上。” 月夜用手点着嘴唇,身体前倾,以额头差点能抵住门的距离,仔细观察着门闩。 “我猜还是用了丝线之类的吧。” 游马低声说,月夜横眉冷对。 “具体怎么做?” “啊,具体的……?” “所以我在问你,到底具体要如何操作,才能把线系在这个几乎没有可挂钩的门闩上,然后还能让它旋转270度卡在门的突起,在餐厅外把门锁上?” “额,这个……” 月夜调整站姿,把她端正好看的脸逼近支支吾吾的游马跟前。 “我讲过,烟雾和水都渗透不出大厅,意味着这扇门关紧以后想要用道具穿过它是几乎不用抱希望的。当然,如果先在门闩上系好丝线,关紧门从外面拉扯一下倒是可以。这样的话那我问你,具体要把线挂在哪里,用什么角度拉线才能从外面挂上门锁,你能演示给我看吗?” 月夜把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捆缠起来的细线。 “为什么你会带着这种东西?” “当然是用来搜查啊。使用丝线的物理手法是密室的基础。为了方便随时进行现场验证,我总会像这样随身带着。” 月夜把线拉长十几厘米,用尖锐的虎牙咬断,然后递给游马说:“好了,请开始表演吧。” “就算你这么说……” 游马满脸问号地接过线来,尝试动手把它系在门闩上。可是那东西前端是半圆状,别说用线去操纵它,连在上面套根线都非常困难。很难想象关门状态下还能让它做一个270度旋转动作。 “那,那那,先让它竖起来保持平衡,然后再拉线……” 游马让门闩垂直地面,试图让它保持这个状态,可是因为门闩过于灵敏,无论多么小心,它总是会倒向左或右的一边。 “看来失败了呢。”月夜冷眼在旁边说风凉话。 “等一下,这样如何?保持这个状态,在门和墙壁之间夹上某样东西。” 游马抓住门闩,把它从原来的垂直调整为朝门侧稍微倾斜的状态。 “然后,把夹着的某样东西套上线,从外面再拉出来。这样门闩失去东西支撑,它就会朝门的那一侧旋转然后卡住。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那你说要夹上什么好?” 游马听到耳里传来凉嗖嗖的第二次质问,呆呆地“啊?”了一声。 “确实你这种方法,或许可以把门锁上,可是落实到具体的话,要在门闩和墙壁之间夹上什么呢?我没看到地上有掉落类似的物品。门被撞破以后我一直监视着大家的行动,可没人回收过任何东西。” 游马无言以对。月夜似乎正等着这个时机,陈述起她的结论。 “连烟雾和水都没法渗出,根据我的经验,这种门就算提前套好线,其实也拉不动。而且用丝线的物理手法,只要留心观察,往往可以发现在门锁或门上留下的痕迹。但这次我反复确认过,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密室应该不是用线搭出来的。” 月夜点了点下巴,示意分析完毕。 “那犯人到底要如何把餐厅变为密室?想必碧侦探早已清楚?” 游马看月夜得意洋洋的态度不爽,故意挖苦她。 “还没有。” 月夜低下头,用手捂住嘴角。从手缝里若隐若现的嘴唇,勾起妖艳的微笑。 “这并非随意一个步骤就能创造的密室……肯定用了某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法。我作为名侦探,自然有解明它的义务。我一直等的就是这样的案子。没错,已经好久了……” 月夜吃吃笑了起来,游马看她那副样子,周身生出一股寒意,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哦呀,一条君,你怎么啦?” 月夜奇怪地问,她表情中蕴含的危险气息褪去无踪。游马嘴上含糊其辞:“不,什么都没有”,眼睛却在仔细打量月夜。她对于名侦探这件事有着超乎异常的执着,到底是什么内在的驱动力把她逼至于此。 “那就好。接下来我们重新去确认一下重要的情报。这里就先告一段落吧。” 月夜转过身,准备离开餐厅。 “就走了?密室还没解开就不管啦?” 游马瞪大双眼,月夜略带讽刺地挑起薄薄的唇角。冷嘲热讽的神情和她的花容月貌相得益彰。 “一条君,现在还没到论述推理的阶段,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收集作为推理奠基石的情报。不管一栋建筑物多么具有艺术性,如果它的根基不牢,那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那接下来收集什么情报好?” “名侦探搜查的基础流程和警察是一致的。现场查验结束以后,接下来就是关系者的证言。走吧,下一个目标是游戏室。” 月夜意气风发昂首挺胸迈开步子。走进游戏室,九流间和左京两人一脸疲惫的样子坐在暖炉旁边的沙发上。 “啊,碧小姐,一条医生。”九流间注意到两个人,举起手来招呼。“两位一起有什么事?是在房间里待得无聊了?” “我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华生,现在一起到处调查。” “华生?”听到月夜的回答,九流间皱起眉头。 “对,没错。这位就是我的华生,一条君。” 经月夜这么郑重介绍,游马感到少许难为情,点了点头说:“你们好。” “不不,我们当然认识一条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左京疑惑不解,旁边的九流间拍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条医生成了名侦探碧小姐的搭档,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华生。这是件好事。名侦探的身边总是少不了华生。” “不愧是九流间老师,理解速度过人。” “没猜错,你是因为收了一个新搭档,名侦探的等级提升,所以正到处挑战案件之谜吧?你找我们看来也是为了情报。那可千万拜托你了。馆里有杀人犯,我们又无路可逃,说老实话,心里是片刻都难以平静。虽然这么多年我写过不少和当下情况雷同的推理小说,但一旦自己被卷入其中,还是会忐忑难安,老脸丢尽啊。” “哪里的话。请您活用这次化为本格推理小说中登场人物的亲身体验,再接再厉写出更多的佳作。一定会比之前的作品更为真实且有魄力。” “哎,这可不好说。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本格推理,到现在这个年头,不知有多少作者写过多少题材。如果没有让读者大跌眼镜的诡计,那写出来的总会随处都是既视感。所以说最近都想不出什么可挑战的点子……” “那希望您能写出一些让大家大跌眼镜的诡计,我很期待。” 月夜两眼含着热切,九流间哭笑不得,摸着自己寸毛不生的头。 “为了回应你这份期待,那我也得努力咯。我这糟老头子的脑细胞不知道还能否想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诡计,但一定会绞尽脑汁。不过……” 九流间用手颤巍巍指向月夜。 “前提是我必须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座馆,所以碧小姐,拜托你一定要解决这个案子,我很期待。” “那是当然。为了老师的新作品,我,名侦探碧月夜,将尽我全力揭开本案的真相。” 月夜拍了拍胸膛。旁边的左京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插话: “九流间老师,等您新的大作完成,请务必考虑在本杂志刊登一事。像这样被关在这座馆里一起,也算某种缘分,我也会拼尽全力来给您校对作品的。” “啊?”游马眨了几下眼睛:“你不是杂志主编吗?” “我以前在文艺编辑部待过。” “意思是,你曾经校对过推理小说?”月夜的表情凝重起来。 “对,没错。本杂志的文艺编辑部特别重视推理类作品。营业部那边也会帮忙积极宣传相关题材。” 月夜和游马相互对视了一眼。负责发表刊登推理作品的左京,再联想到手里握有足以改变推理历史的未公开原稿的神津岛。有没有可能神津岛心里盘算着要将那份未公开的稿子托付给左京。 “左京主编,能否向你提个问题?” 左京察觉到月夜表情不对,正襟危坐说:“好的,什么问题?” “你和神津岛馆主认识的契机,是源于『蝶之岳神隐事件』的取材吧。那你这次受邀来此,有没有听神津岛馆主提起过那个案子的相关话题?“ “没有。『蝶之岳神隐』一案的特别报道去年已经了结。现在也没有必要重新提起。” “那你为什么要来玻璃馆?” “我以前取材的时候,曾经借宿过馆中叨扰。所以不好意思拒绝馆主的邀请。说老实话,其实我个人不太乐意来。” 左京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看来背后有什么隐情,能否和我详细说说?” 月夜微笑地询问。左京挠了挠头说:“这可伤脑筋。” “我本来跟神津岛馆主约好不对外人说起,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嘛。” 左京抱着手腕思考了几秒,看向月夜说:“好的,我想通了。那就告诉你们吧。” “其实在我答应来参加本次活动以后,神津岛馆主曾经联络过我,说他那有一份非常出色的推理小说原稿。问能否在我们杂志刊登出版。” “出色的小说。他有没有告诉你具体内容?” “我没有问他。”左京耸了耸肩。“老实说,听到他这么讲我有点怏怏不乐,随便应付了几句,说如果真是压卷之作,本杂志社会纳入考虑,然后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为什么?发表优秀的小说对你们出版社难道不是大有裨益?” “怎么可能会有优秀作品嘛。”左京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去年我取材时候碰过面,当时神津岛馆主也提过类似的事,问如果他写了一部推理小说,能不能在我们杂志社发表出版。” “然后怎么啦?” “然后我委婉表示了拒绝。在拜访他之前,我曾经看过几份他写过的手稿,怎么说好呢……直说吧,完全不值得采纳。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名侦探,似曾相识的手法。毫无原创性,毫无文笔可言,解谜部分也是逻辑漏洞百出。完全没办法拿去做商业销售的作品。” 左京的言辞极为尖锐,九流间表示同意:“对。就是这种感觉。” “他以前来我的讲座也写过类似的作品。因为是推理狂热者,应该看过海量的小说吧。诡计部分还说得通,那也不过是把前人的名手法改了一个低配版。登场人设、角色描写、场景描写等均无文笔可言。读起来除了令人难受以外再想不到别的了。” 九流间好像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的事,皱起鼻子。 “最大的问题就是侦探给出推理的场景。已经不是什么作为本格推理不公平,或是后期奎因问题之类级别的问题了——他的侦探好像从开始就知晓一切,只是在文末平淡地指出犯人和诡计而已。至于他是如何抵达真相的,几乎没有着墨之处。读者的心情就好比看了一道只有出题和答案却省略了解题过程的数学题。 “和老师说的一样,我也是这么想。”左京万分认同地点头。 “你有把感想明白地传达给神津岛馆主吗?” “最开始没有,只是说得很委婉。告诉他真金总从磨砺出,或者说没拿过奖的新人作家想要出版作品,恐怕在商务上比较难以实现。” “那他什么反应?” “然后他问我,如果他愿意自己掏出版的全额费用,能不能帮他发表,还有包括新书宣传部份,他也自掏腰包之类的话。” “他既然愿意包了整个费用,那帮他出版也可以嘛?” 游马在旁边插话,左京的表情变得愤慨。 “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我们杂志社目前为止出品的都是叫好又叫座的推理小说,算得上是推理界的老字号。出版那种作品,不就等同于往前人传承了近百年的本杂志社招牌上抹黑吗?” “馆主写的小说似乎很惨不忍睹呢。”月夜用手捂住嘴角,偷偷乐了起来。 “我建议过他另外找人自费出版,但他果断拒绝了,还说找我们杂志社出版这件事是有意义的。” “意思是说,您杂志社的招牌价值千金。” “最后一次见面,我直言不讳地告知了我心里的想法。我甚至乎这么说,想要在本杂志社出版您的作品是绝对不可能的,请放弃吧之类的。” “那他的反应?” “暴跳如雷,还把烟灰缸砸到墙壁上,叫我滚出去。哎,从那以后我们就几乎断了联络。这次的活动他愿意邀请我,我非常震惊。不过我反思了一下,最后一次对话我的态度也有问题。所以还是答应过来参加了。” “但是你一想到他又提起关于原稿的话题,就感觉心情消沉,是吧?” “没错,我都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到那个地步,他居然还没有放弃。说老实话,我心里有点无语。就算只是走个形式,让我读那种不堪入目的稿子,我实在无法忍受。”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那份稿子不是神津岛馆主自己写的呢?” 听到月夜的问题,左京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正常人自己的作品被人从头到尾批评得体无完肤,居然还想着叫那人再读读稿子,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是说他终于写出了一鸣惊人的杰作,想要让你刮目相看,我倒还可以理解。” “那如果是他人写的,为什么馆主一定要给我过目?” “合理考虑,估计是因为那个作者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左京讶异地反问。 “神津岛馆主原本的想法是,他不仅要在生命科学领域,也要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名垂千古。但去年他受到左京主编非常惨烈的批评,终于意识到自己执笔过的作品想要出名是难如登天,所以他改变了方针。” “改变了方针,具体是?” 九流间在一旁也被勾起了兴趣,催促月夜继续说下去。 “想要在推理小说的世界名垂千古,并非只有作者这个途径,作为评论家和学者也能做到。比如说,本格推理作家俱乐部主办的本格推理大奖里边不单是小说部门,同时也设立了评论和研究部门。推理小说毕竟是重要的文化产业之一,那它的研究者想要名垂青史,也并非毫无可能。” “你是说神津岛他想把推理小说相关的研究原稿拿给左京过目?也有道理。他对于推理的博学和热情我可是自愧不如,比起他亲笔写的小说,要远远有价值的多。” “恐怕并非如此。”月夜摇头说:“事实上神津岛馆主对一条君这么说过,他手里有一份从未公开过的原稿。一旦公开,那份原稿将会彻底颠覆推理小说的历史。” 游马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他完全没想到月夜居然轻轻松松就把这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了别人。游马正哑口无言,月夜给他抛来一个眼神暗示说让他放心。 “彻底颠覆推理小说历史……到底是份怎么样的原稿?” 左京的职业嗅觉发动,往前探出身体。 “可能是比《莫格街凶杀案》写成时间更早的推理小说。” 沉默数秒,左京和九流间同时站了起来。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比《莫格街凶杀案》还要更早的推理小说⁉︎” “这不过是我和一条君的猜测。不过如果真的能发现那种稿子,那正如字面意思一样将会彻底颠覆推理小说的历史。” “这种稿子,居然会在神津岛馆主手里……”左京似乎要昏过去了。 “神津岛馆主豪气阔绰,同时也是世界排得上名次的推理收藏家。他对亲自执笔在推理小说历史上留下大名这件事彻底死心之后,或许转而决定利用他收藏家身份手上的人脉和富裕的财产,去挖掘出从未见过天日的埋没的名作。即是他的目标是成为推理界的海因利希·施里曼【译注:成功发掘了希腊特洛伊木马之战遗址的十九世纪的德国人,是个富豪,曾经周游世界】” “确、确实,如果真的能找到比《莫格街凶杀案》更早以前的推理小说,给予推理界的冲击要远远胜于考古学界的特洛伊遗址。” 九流间过于兴奋,也开始变得饶舌起来。 “那份原稿在哪里⁉︎” 左京兴致勃勃地追问。月夜嬉皮笑脸地说:“这还没搞清楚。” “一定是在壹号房!肯定没错!赶紧过去找找!” 左京大喊,然后突然露出想到什么的表情,看向游马和九流间。 “保管着主钥匙的保险柜钥匙,不就在你们二人手中嘛。我们现在马上去取出主钥匙,到壹号房间搜索一番。” “左京君,先冷静。壹号房现在还摆着神津岛君的尸体。而且那里还是命案现场。我们不能私自搜寻翻动。” “您在说什么嘛,九流间老师。万一经过警察搜查导致那份原稿受损,那将会是人类的一大损失。我们必须在那之前保护它。” “你打算怎么去保护?”月夜笑嘻嘻问。 “那当然是向全世界公开发表。并且将它刊登在本杂志上。既然我被叫来这种场合,想必神津岛馆主本人也是如此期望的!” “真的如此吗?” 月夜歪着脑袋。本来一腔热血沸腾手握拳头的左京被泼了一盆凉水,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左京主编之前把神津岛馆主的小说批评得体无完肤啊。” “哪里是批评……我只是直抒胸臆……” “说到小说写作,光是写成一篇都不知要花费作者多少心血。我说的对吧,九流间老师。” 突然被点名的九流间,点了点头表示说:“嗯,确实如此。” “连专业笔耕的九流间老师都要费尽心思,那像神津岛馆主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要写出一部长篇小说想必得呕心沥血吧。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就是想要把他的作品铭刻在推理小说史册中的一股执念。可是令人遗憾,左京主编似乎非常不看好它。” “哪里,个人只是给出了非常公正的意见……” “当然如此。从客观角度来说,左京主编的评价是正确的。可是对于作者来说无异于自己的作品遭受了奇耻大辱,甚至听上去连本人的存在价值也遭到了诋毁。你怎么想呢,九流间老师。” “是有不少作家会如此认为。特别是执笔经验尚浅的作家,往往容易被这样的幻觉所虏获。” “正是如此。在那之后你们也断了来往吧,想必神津岛馆主对左京主编抱有一种近乎于怨恨的感情。难以想象他愿意将那份宝贵的原稿托付给你。” “那,那么,神津岛馆主为什么把我叫来参加这次的活动?” “表面上的理由,应该是想让你作为主编所运营的杂志社发表关于这份未公开原稿的报道,让全世界人所皆知吧。” “那……背后的理由?”左京声音紧张起来。 “估计是让你看一眼那份原稿,然后告知你它将转交给其他杂志社吧。有一份推理界的瑰宝摆在你的面前,但是你只能眼巴巴看它溜走。这就是神津岛馆主的复仇。” “无稽之谈!”左京激动得唾沫四溅。“神津岛馆主他之前那么盼着本杂志社能刊登发行他的作品。那份原稿一定想交到我的手里!没有其他可能!” “神津岛馆主已经过世,一切都不过是推测。”月夜用手帕抹了下脸。 “既然如此,他的原稿就应该交给我们杂志社处理。我和神津岛馆主的来往最为密切。虽然没发表成,但我批阅过他之前的原稿。某种意义上我就是神津岛馆主的责任编辑。我有帮他刊登那份原稿的义务!” 左京满脸通红举起拳头,月夜手在胸前摇了几下,试图让他冷静。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原稿的托付人我不知道是谁,不如等到后天你和那位托付人亲自谈谈如何。而且,所谓的比《莫格街凶杀案》更早之前的原稿,目前不过是我和一条君的臆测。也有可能神津岛馆主自认为‘这次终于写出了能够彻底颠覆推理小说历史的神作’,想发表他自己创作的稿子也不一定。” 左京就像烧红的铁上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游马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交流,终于领悟了月夜的意图。 神津岛昨晚打算公布的未公开原稿。月夜正在试探它在左京心目中拥有多大的价值。看他是否执拗于不把那份原稿拿到誓不罢休,甚至到不惜动手杀害神津岛的地步。 如果提前知道那份宝贵的原稿将会被托付给他人,左京将会不择手段阻止此事发生。目前他的反应和表现,足以让人怀疑他会做出这一点。 餐厅的血字是为了搅乱搜查方向故意留下的,真正的杀人动机在于未公开的原稿。月夜正在验证这个可能性。 左京还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列入了嫌疑犯名单,还是一副被狐狸上身的表情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就在这时,端着盆的酒泉和圆香一起走进了游戏室。 “喔喔,一条医生和碧小姐也在。这可正好。我做了些下午茶大家一起来吃吧。” 酒泉把盆放在矮桌上,里面盛有意大利蜜瓜火腿和芝士咸饼干之类的简单入口的零食。 “还泡了咖啡,我给你们倒吧。” 圆香手里拿着咖啡壶沉声说道。她依然神情黯淡,脸色苍白。假如她不是真凶,那毫无疑问神津岛和老田双双遇害对她心理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自己的罪过害得圆香如此憔悴。游马感到一股焦灼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不,那是必须要做的事……我杀了一个神津岛,却拯救了千千万万个渐冻人患者的家庭……恍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单词:末日手推车问题。 有一台手推车失控了,如果放任下去它将撞死轨道前方的五位铁路工人。而我站在分岔器旁边,操作一下就能让手提车换轨去其他线路,救下五个人的性命。可是换轨的线路前方也站着一位铁路工人。 什么都不做将会有五人丧命,操作分岔器换轨这五人会得救,但原本不该死去的另外一个人将会被牺牲。那么这种情况下,操作换轨是否值得宽恕呢。 没错,我只是做出操作分岔器换轨的选择罢了。这并非可以宽恕之举。但在纠结挣扎一番以后,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和残忍杀害了老田的杀人犯截然不同。 游马拼命地告诉自己他没做错,却对另一个犯人杀害老田可能也有隐情一事视而不见。不然,他快要被身上背负的“杀人犯”十字架压垮了。 “哇,好好吃。” 无忧无虑的声音把游马拉回了现实。月夜把盛有芝士的咸饼干放入口中。 “松松脆脆的。这个太好吃了。来,一条君你也吃一块。” 虽然毫无食欲,但这里拒绝可能会显得很可疑。游马无奈只好拿起一块肉沫饼派放入嘴里。酒泉的手艺不可能做出难以下咽的食物,但不知为何此时只觉得味同嚼蜡。 “那个用的是鹿肉。脂肪含量低,特别适合用来做肉饼派。” “啊,美味。” 游马脸上皮笑肉不笑,酒泉催促圆香:“那我俩也吃吧”,把手伸向他自己做的点心。 游马嘴里嚼着肉饼,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样子。 月夜还是老样子超然物外;酒泉强颜欢笑,想鼓励无精打采的圆香。九流间有点紧张但还能保持几分冷静;左京则似乎对去壹号房找原稿一事打了水漂抱有不满。 如今在场的这些人,再算上自己待在房里的加加见和梦读。这里面有杀害了老田的犯人?到底是谁,出于什么动机,如何动的手,又是如何创造的那个密室。游马头盖骨里塞满了疑问,头痛欲裂,不得不用手按着头。 “要不去叫梦读夫人和加加见警官过来?” 九流间用叉子叉起一块蜜瓜火腿,突然想起似地提议。 “别管他们啦。那两个人不是宣称到了晚饭才出房间嘛。而且那两人都不好相处。占卜师大婶经常发神经,警察大叔又特别地拽。” 听到酒泉这毫无遮掩的评价,九流间只能苦笑。 “也没错,那两个人过来嚷嚷一下,再好吃的点心也变得难吃了。为了尊重酒泉大厨的手艺,我们还是优先享受美食吧。” 半开玩笑的语气,让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果然不愧是年长者。游马啜饮着圆香倒的咖啡。 在月夜一言不发埋头苦吃的期间,九流间一直掌握着谈话的主导权,并且对案件的话题避而不谈。等到月夜饱餐一顿过来加入聊天,原本还以为她会继续从众人口中撬出什么线索。没想到,月夜居然没有跳出来煞风景,只是饶有兴趣地倾听九流间讲一些出版行业的内幕、高尔夫和将棋,或是酒之类的个人爱好的话题。 终于,游戏室墙边摆着的落地钟,哐哐哐敲响了下午三点的钟声。 “喔,都这个时间啦。我差不多该去准备晚饭。那么各位回头见。餐厅变成了那副鬼样,我的想法是在这间游戏室摆个简易的自助餐。等我弄好再和你们说一声。圆香,我们走。” 酒泉和圆香正准备往门外走去,月夜举手说:“啊,那我们也去吧。” “诶?碧小姐也过来?为什么?” “一楼我们差不多调查完了,准备想看看地下。为了找出杀害神津岛馆主和老田管家的犯人。” 九流间之前努力避开案件话题活跃起的空气,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月夜似乎没看到除了她以外大家一脸阴云密布的表情,轻轻歪头说:“应该没问题吧?” “那倒没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我家,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我们马上出发。” 月夜喜滋滋地表示,回头催促说:“一条君,赶紧的。” 游马等四人离开了游戏室,走下楼梯抵达地下仓库。 “右手边就是冷冻室和发电室。能不能让我先从这两处看起?” 月夜依然迈着轻快雀跃的步伐,蹦跶到门前。圆香投来求助的眼神,游马只能耸一耸肩表示回应。 “哇,好厉害。满满当当都是高级食材。” 月夜打开冷冻室的门,雪白凝霜的空气喷薄而出。 “这里离镇上有一段距离,所以通常会一次性批量采购食材,储存在这里。” 圆香赶上来解释。游马往冷冻室里探头看去。里边大概有十榻榻米空间大小,放置有各式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品类的肉和蔬菜。眼前的光景就如同餐馆的后厨设施一般。 “平时的饭菜都是酒泉厨师做的?”月夜大咧咧走进冷冻室。 “不,并非只他一个。另外还有几位固定的大厨,轮番被喊来下厨。如果有人赶不及,我也会上阵……那个,您在做什么呀?” 月夜冷不丁匍匐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朝架子下方四处乱照。圆香实在看不下去,语气带上几分责怪。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解决案件的线索物品。” “找到满身是血的尸体啦?” 酒泉不无讽刺地问道。月夜摇头,似乎很是遗憾。 “很可惜,没找到。如果真有尸体,整个案件又会呈现新动态了。” 听到这句话,酒泉表情呆滞。月夜没理睬他,先是查看了一遍周围,然后走出冷冻室,打开旁边发电室的门。约20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深处整齐排列着朴实无华的发电机。摆在眼前的架子上放着差不多三十个装汽油用的金属携带罐。 “就算上边断电,这里也能自行发电是吧。携带罐里装的是汽油?” “没错。为了以防万一,储存了些在此处。” “原来如此,还好今早火灾没用上这个,实在万幸。如果犯人泼洒大量汽油在地上再纵火,我们所有人连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变成烧烤一锅熟。” 月夜接二连三地语出惊人,圆香和酒泉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月夜没把这放心上,在发电室到处溜达。 “那个,碧侦探小姐。这房间很危险,拜托你不要随便触碰机器。” “不用担心。别看我这样,我对机械工程也是滚瓜烂熟。我不会做出让自己受伤的举动来。” 没人担心你会受伤,而是害怕你采取危险的行动让其他人反受其害。游马无言以对。花了几分钟把房间摸索巡视一遍的月夜神气十足地宣布:“好,我们该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下一个?这次又打算看哪?”酒泉拨乱自己茶褐色的头发。 “当然是主厨房。” “……厨房也有必要看?” 听酒泉的语气,似乎对外人闯入自己的工作场所很有意见。月夜踏着皮鞋发出声响走近酒泉,凑近他的脸。她比酒泉个子还高上几厘米,所以用的是轻微俯瞰的姿势。 “我当然是在确认你们二位的不在场证明。今天早上六点半到七点之间,你在主厨房里和在副厨房的巴小姐一直在通话。没错吧?” “没错,难道你在怀疑我?” 酒泉虚张声势乱喊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愤怒,明显更偏向于胆怯。月夜眯起眼睛。 “那当然有在怀疑。” 酒泉表情僵硬,嘴唇抖了几下,吐出几个虚弱的字:“你、你说什么……” “不单是你,我怀疑这座馆内的所有人。包括我的华生一条君也一样。” 月夜半开玩笑地调侃,但游马的心脏还是剧烈跳了几跳。 不用着急,她只是随口说说,并非真心在怀疑我。老田被害的时间段里边,我和她一直都待在一起。游马拼命告诉自己,可他的心跳的鼓动依然犹如万马奔腾。 “谁是犯人,是单独作案还是团队作案,还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检验一切可能的可能性,这才是名侦探的做法。将可能性逐个认真排查击破,最终就会抵达真相。所以假如你想要还自己一个清白,那一定要给我看看主厨房。” 彻底被月夜的气势压倒,酒泉说了句“……明白了”,老老实实在前边带路。穿过旁边的仓库,走到冷冻室和发电室正对面墙壁的那扇门,拉开进去,里面是一个差不多有小学教室那么大小的厨房。一个商务款的巨大冰箱坐镇在房间深处。另外还分布着好几台被打磨得闪闪发亮的洗手池和大型锅炉。架子上整齐排列着各种各样瓶瓶罐罐的调味品。 “哇,这里好宽敞。就像高级餐馆的厨房一样。” 月夜惊叹。圆香瑟瑟缩缩地点头。 “因为有时候会招待几十个客人来游戏室开派对。” “这么多的设备就一个人使用,换做我是厨师肯定也会神清气爽。啊,这个就是把做好的饭菜送到一楼副厨房的电梯?” 摆着各式饭菜的长桌旁边有一个小型电梯,月夜掀开门往里观察。 “很窄小,人应该没法坐上去。” “那当然。这是运送饭菜专用的。搭载重量只限20公斤以内,成年人再如何减肥也办不到。” “确实如此。上限20公斤,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就差不多极限了。把尸体大卸八块分好几次,倒是可以运送,但本次又不是分尸杀人案。” 酒泉红着脸大声抗议:“不要说这种令人反胃的话!” “不好意思。” 月夜看上去毫无反省之意,触碰了下电梯旁一个网格状物体。 “这个就是和副厨房连接的喇叭吧?今天早上六点半到七点,你俩就是通过这个一边对话一边准备早餐?。” 圆香弱弱答道:“对,没错。” “能够对话的只有主副厨房吗?能不能和其他房间联络?” “只有主厨房这样,是为了传递饭菜专门安装的。如果你怀疑,自己可以试一下。” 圆香感觉月夜话里对她起了疑心,说话也夹棒带刺,可惜砸回名侦探身上不痛不痒。月夜答了句:“好,回头我试一下”,然后继续四处张望着。 “……你在找什么东西?” “嗯,我在想有没有微波炉。” “这里没那玩意儿。对于专业级别的厨师来说,微波炉是邪门歪道。副厨房里倒是摆着一个小型的。” “小型微波炉就算给客人热热煎蛋卷之类的,也要花上很多时间。加上还有咖啡,有点难。” “诶?你是什么意思?” 月夜胸前摆手说“没事,我自言自语”,把酒泉糊弄了过去。但游马猜得到她心里的想法。她在怀疑早餐的煎蛋卷并非今早六点半开始的三十分钟做好,而是利用微波炉之类的工具短时间加热过。假设这个疑惑得到证实,酒泉和圆香的不在场证明自然不攻而破,可眼下的微波炉尺寸并不合适。能集中一起加热倒还成,若是把煎蛋卷一个个摆小碟子放微波炉加热。比起直接重新做一个煎蛋卷出来,差不多要花费相同的工序和时间。 果然,这两个人应该和老田被害一案没有关联。还是说他们其实使用了其他诡计,得以伪造出不在场证明?游马没有办法判断。 “我要回房间去了。” “房间?为什么?” “要确认的东西全都看过一遍了,后面就只剩消化整理情报。啊对了,酒泉厨师。晚餐几点开始?” “晚餐?嗯,我想想。有人没吃中午饭,所以我想差不多18点左右就可以去游戏室用餐了。” “18点是吧?那还有三个小时。嗯,时间也正好,那一条君解散吧,到晚餐之前给我休息一下。” “给我……” 游马无言以对,月夜也没等他说话,自顾自走出了厨房。酒泉拍了一拍呆若木鸡的游马肩膀。 “一条医生,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发生了什么?而且她还喊你一条君。” “这话一说起来就长了。” 游马不好意思解释自己成为了名侦探的华生,所以哼哼几句打算蒙混过去。但酒泉眼神认真地看着他。 “长得是挺标致的,可惜脑子不太正常,和她交往一定要慎重考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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