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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沉睡的森林 作者:东野圭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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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电话告诉未绪,叶琉子杀了人。 未绪握紧话筒,紧咬臼齿。随着心跳的加快,她感到耳鸣。 “你在听吗?”话筒里传来梶田康成有些含糊的声音。他的说话声显得如此怯懦,是未绪至今为止从未听过的。他一直是个充满自信的人。 “听着呢。”未绪答道,喉咙里好像有痰,使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咳了一声后,她再次回答:“我在听。” 梶田沉默了片刻。未绪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这沉默让人觉得他很想将情况说清楚,但又说不出话来。 “出大事了。”他终于说道,“但我想不必太担心,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对,因此她并没有错。” 未绪没有说话。她试图思考梶田的话,但大脑并没有配合,只有叶琉子的面容反复浮现在脑海中。 也许是未绪默不作声的缘故,梶田补充道:“其实是办公室里进了强盗,她把强盗杀了。” “强盗……”未绪喃喃地重复道。这个词无法进入她的脑中。 “总之你能马上赶来吗?详细情况见面后再说。喂,你在听吗?” “好的……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未绪仍然握着话筒,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她坐到沙发上,不知不觉间习惯性地抱起了旁边的靠垫。想到这正是叶琉子亲手做的,她抱得更紧了。 正当防卫…… 真是含义微妙的字眼,生活中并不会用到它。 放下靠垫后,未绪站了起来。不管怎样,她必须去一趟。她一边打开衣柜一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刚过十一点。 高柳芭蕾舞团位于离西武池袋线大泉学园站约徒步五分钟路程的地方,是一幢由砖墙环绕的二层钢筋建筑。未绪到达时,门前已停了数辆警车,附近有一些像是在看热闹的人,伸着脖子往里看。 入口处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巡警。可能是为了威吓看热闹的人群,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未绪正踌躇不定,有人从一旁搭话:“你是芭蕾舞团的吧?”是一个穿黑西服的高个男人。看到未绪点头,那人说:“我也刚到,一块儿走吧。”便迈开步子。听他的语气,未绪觉得他可能是警察。 和站在门前的巡警们简短交谈后,男人说了一声“请”,让未绪先进去。 “我看过一次高柳芭蕾舞团的《天鹅湖》。”年轻刑警边走边说,“是陪别人去的,开始并不期待,但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住了。” 听到这里,未绪理应道谢,但她完全无心如此,而是问叶琉子怎么样了。 刑警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样啊……” 走进玄关,旁边就是办公室。有不少男人接连出入其中。年轻刑警向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说明了未绪的情况。 “把她领到会客室。”中年刑警说道。 年轻刑警一边窥视着排练厅,一边将未绪领到会客室。 会客室里也有巡警。年轻刑警与巡警简短交谈了几句,让未绪在里面等,自己则走向办公室。 “你来了啊。” 刚一进屋,未绪就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呼。是之前打来电话的梶田。芭蕾舞团的经营者高柳静子也在一旁。抬头看见未绪后,她默然点了点头。两人的脸色都极其疲惫。 “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对面坐下后,未绪交替看着两人问道,“我完全不知道……” 似乎是为了抚慰她,梶田轻轻伸出了右手,手势就像演芭蕾舞哑剧时一样柔和。他既是芭蕾舞团的总排练者,又是编舞,还是艺术总监。“冷静。”他首先说道,“我从头开始说。” “好的,拜托了。”说完,未绪将左手放到胸前,轻轻闭上了眼睛。调整好呼吸后,她睁开眼看着梶田。 梶田也深吸了一口气。“大约是在十点半左右,”他看着墙上的钟说道,“我和高柳老师外出回来,发现叶琉子和一个陌生男人倒在办公室里。” “两个人?” “是的。那个男人的额头还流着血,更是吓了我们一跳。” 也许是想起了血的颜色,高柳静子恶心地皱起了眉头。 “没过多久,叶琉子醒了,我便问了她具体情况,得知好像是她不在时,那个人溜进了办公室。其实在那之前,叶琉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在池袋与剧场经理见面。她比我们先回一步,恰巧与强盗撞了个满怀。她很惊恐,但对方恐怕也吓坏了,于是袭击了她。” 未绪很想咽口唾沫,但口干舌燥。 “她好像也记不太清后来的事,总之,她拼命挥起了身旁的花瓶。当她回过神时,那个男人已经倒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她便战战兢兢地推了推,才发现已经死了。惊吓之余,她也昏过去了。” “昏过去……是这样啊。”未绪低着头,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警察正在问其他详细情况。总之,她有些激动,无法冷静说明来龙去脉。” 那倒也是,未绪想。“另外……那个人已经没救了?”她问道。 “打到了致命处。”梶田答道。 “不过,”未绪舔了舔嘴唇,“应该不是叶琉子的错吧?如果遇到那种局面,任何人都会慌乱的。如果不抵抗,自己就有可能被杀。” “这一点我们也知道。”这时,高柳静子第一次开口了,“正因如此,我们才认为是正当防卫,但不知警察会不会相信。”说完,她像是在忍耐头痛,用右手食指摁住了太阳穴。 “那叶琉子在哪儿?” “现在应该在办公室。说是什么现场勘验,可能在向警察说明情况。”梶田一边观察站在门口的巡警一边答道。 勘验——多么生硬的字眼,听起来毫无现实感。未绪从未想过会与这种词发生关联。 “其他人也联系了吗?” “与叶琉子的家人联系过,明天一早就会来。给总务处主管也打了电话,估计很快就到。此外还用其他手段通知了团里的一些主要成员,但没让他们来,因为只会添乱。” “亚希子呢?” “也联系过。她大吃一惊,非要来不可,怎么劝都不听。后来我跟她说,如果高柳芭蕾舞团的首席女演员出现在这种地方,一旦被记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才打消了念头。” 这才是稳妥的判断。未绪也点了点头。 正说着,总务处主管坂木来了。他像是慌忙从家里赶来的,本就不多的头发也没有来得及梳理。 “现在怎么样了?”坂木扶了扶金框圆眼镜,一边用白手绢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坐到梶田旁边。 梶田重复了一遍方才对未绪讲的内容。每听一句,坂木都皱一下眉。他挠了挠头,似乎想尽快整理好思绪。 “是这样啊。好,知道了。媒体那边我来想办法。着重强调正当防卫,博取社会的同情,这样对我们今后也有利。即便是警察,也很难采取刺激社会的行动。” “那就拜托你了。”高柳静子以信赖的目光看着坂木。未绪也有同感。 “我会尽最大努力。另外,千万注意别让律师说漏了嘴。对,还有你。” 未绪闻言点了点头。 “得抓紧找一个律师。叶琉子真是个不走运的孩子。”坂木说着站了起来,匆忙走出房间。 “不走运的孩子……吗?的确。”目送坂木出去后,梶田自语道。 不走运的孩子。未绪也默默地回味这句话。 斋藤叶琉子与未绪从小就是好朋友。两人都是静冈人,两家也住得很近。未绪五岁开始学习芭蕾舞,最初去的是附近的斋藤芭蕾舞学校,是叶琉子的叔叔家开的。叶琉子也在那里学习。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周围也有其他学生,但不知何故,两人相互吸引。未绪想,可能是因为她们有很多共同点。两人都比较老实,并不引人注目,但论芭蕾舞水平,两人都出类拔萃。 由于年龄相同,两人上小学也是在同一年。她们总是一起上学,放学后又一起去芭蕾舞学校。初中毕业后,两人一同考上了东京的高中,这是为了进入高柳芭蕾舞学校。两人下定决心,以专业芭蕾舞演员为目标努力奋斗。上高中期间,两人成了正式团员。她们形影不离,同时又是竞争对手。 “什么时候能共演《天鹅湖》该多好,一个演白天鹅,另一个演黑天鹅。”未绪曾如此说道。两人同台演出——这是曾经不敢想象的梦,但如今已不再遥远。 叶琉子的“不走运”发生在半年前。 当时,叶琉子开车,未绪坐在副驾驶席上。那是一辆刚买的车,对叶琉子来说,正处在无比享受驾驶乐趣的时期。 那天下着小雨,路面湿滑,天色昏暗,视野也不大好。叶琉子还有点超速。多种因素交织下,叶琉子对于忽然出现的孩子没有做出及时的反应。当然,她并没有让孩子受伤。因为在刹那间,她将方向盘转向了一边。然而急转向和急刹车导致车体旋转,猛撞在路旁的电线杆上。 后来的事未绪已经记不清了。车祸或许引发了脑震荡。当未绪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急忙动了动四肢,见哪儿都没问题才放下心来。那一幕她还记得。 但叶琉子没能安然无恙。她右膝关节脱臼了。 “自食其果。”叶琉子抚摩着用石膏固定的腿,自嘲般地笑了笑,“不知不觉疏忽了。被高柳老师和妈妈狠狠批评了一顿。的确,舞者就不应该坐车。” “但是受了轻伤,岂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倒是。还好未绪你没事。如果你也受到牵连不能跳舞,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未绪莞尔一笑。 当天,未绪就出了院。 为了跳芭蕾舞而保持体形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即便只休息一天,也会受到影响。对于不得不长期休养的叶琉子来说,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需要付出非同寻常的努力。一能下床,她就一边在总务处帮忙,一边开始练功,有时甚至第一个来,最后一个回去。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她的状态还是远远不及事故前。这也让未绪对空白期的可怕有了新认识。 “真想快点重返舞台,和未绪一起跳。”这是叶琉子最近的口头禅。 “我也是,希望你快点回来。”未绪答道。 如果不能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未绪回忆起今天白天与叶琉子说话时的情形。她们谈到了动漫电影、邦乔维乐队和伦敦。想到叶琉子有可能进监狱,未绪感到自己很难再这么坐下去。现在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但她束手无策。 不知闷闷不乐地等待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进来的是方才在办公室门口见过的中年男子。此人个子不高,肩却很宽,但看上去不胖,脸形细长,目光敏锐。 在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将未绪领到这里的刑警。这位刑警还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轮廓鲜明的脸庞加上严厉的目光,给未绪以精悍的印象。 据自称太田的中年男子介绍,两个人都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从太田向梶田等人致谢可以推测,他们之前已经了解过几次情况。 太田询问了这幢建筑的门窗管理和平常的使用规律等情况。高柳静子回答:“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左右是芭蕾舞团的练功时间,五点到八点则是芭蕾舞学校的上课时间。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休息。总务处的工作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 静子就住在这幢建筑的二楼。她基本一个人住。说“基本”,是因为她的女儿高柳亚希子偶尔也会住在这里。她们之所以没有一起生活,好像是为了防止将个人感情混入经营者和舞者的关系中。 从这些情况可知,门窗的管理大体上由静子负责。 “今天也练习到五点了吗?”太田问道。 “听说延长了一会儿,到六点左右。”静子回答。 “团员们都回去后,关门窗的还是您吗?” “不,我和梶田有事,五点左右就出去了,关门窗的事交给了斋藤。我们和斋藤约好八点在池袋见面,最后离开这里的应该是她。” “有这里钥匙的都有谁?” “只有我和女儿亚希子。” “那斋藤是怎么锁门的?” “我把钥匙给了她。她从池袋先走一步时,我也是这么做的。” 听了这些话,太田又转向未绪。“浅冈未绪小姐,是吧?”他询问了未绪与叶琉子的关系。 未绪将她们俩从小至今的经历尽可能简单地做了说明。太田用事务性的语气应答着,旁边的年轻刑警却一脸严肃,时不时点点头。 “那你们有十几年的交情?”太田钦佩地点了点头,“浅冈小姐,”他再次看向未绪,“在你看来,斋藤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比如是不是性格急躁或是容易兴奋等等。” “叶琉子绝不是性格急躁的人。”未绪断然道,“她无论何时都很冷静。从未发过火,非常镇定。”说到这里,未绪忽然觉得这些话或许会对叶琉子不利,于是补充道,“但如果忽然出现小偷,我想她也会慌乱的。” 也许是感到未绪的掩饰有些滑稽,太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年轻刑警的眼神却一直很认真。 “这样啊。对了,你是否见过这张照片上的人?”太田拿出一张快照照片,上面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的脸。想到此人已死,未绪有点害怕,但照片上的样子倒像是在睡觉。 男人留着胡须,显得有些老成,但在未绪看来,他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或许是闪光灯的关系,男人脸色苍白,但并没有病态的感觉。 “没见过。”她答道。 “哦,我想也是。”太田似乎话中有话。他说完便将照片放进西服内兜。 未绪见状问道:“那个,接下来会怎样?” “怎样?你是指什么?” “叶琉子会怎么样?会被逮捕吗?” 太田似乎略有踌躇,立刻将目光移开,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杀了人,就得先逮捕。” “那……是杀人犯?”未绪声音颤抖。 “是的,可以这么说。” “等等。”梶田插话道,“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听斋藤说了,是那个人先袭击的,因此理应是正当防卫。” “这个嘛,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可能性比较大……你是说她或许在撒谎?” “不,我也很想相信她,但无论什么事都需要确凿的证据。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就没问题。” 确凿的证据是指什么?未绪很想问太田,但发现他正在看记事本,于是未绪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年轻刑警。两人四目相对。刑警凝视着未绪,默默点了点头。未绪感到他仿佛是在说“别担心”,不知为何,这让未绪有种得救的感觉。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所谓的了解情况终于结束了。 “我想将来还会有问题麻烦大家,届时请多关照。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也该走了。” 看到太田二人起身,未绪开口道:“那个……”两名刑警将目光转向了她。“我想见叶琉子。”她说道。 两名刑警都露出意外的表情。太田挠了挠头,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是不可能了。人已经带到了警察局。” “那什么时候能见?” 太田为难地捶了捶脖子。“很难说具体时间,得看今后的进展情况。” “是吗……”未绪自语道。 太田很快消失在走廊中。年轻刑警也跟在后面,但在出口处回过了头。“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说完,他行了个礼,走出房间。 未绪坐回沙发后,梶田康成说:“正像他说的,”他点上烟,“这不可能不是正当防卫。很快就会弄清楚的,不必担心。”或许也是为了说服自己,他连连点头。 侦查员们已陆续离开,未绪等人也决定回去。梶田住在附近,可以步行,未绪却必须乘电车。经梶田交涉,决定由警察送她回去。 走出玄关等待时,那个年轻刑警走了过来。像是由他来送。得知要与警察一起回去时,未绪觉得有些拘束,心生郁闷,但一看是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未绪跟在年轻刑警后面,看到他走向路旁一辆棱角分明的藏蓝色车,打开副驾驶席一侧的车门,说了声“请”。 “坐这辆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 未绪默默地上了车。听说是由警察来送,她本以为一定会坐警车。坐上副驾驶席后,她环视车内,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年轻刑警坐进驾驶席,发动了引擎。 未绪不开车,全然不知道路况。她希望对方把她送到公寓附近的车站。富士见台站是最近的站。 “跳芭蕾舞快乐吗?”等红灯时,年轻刑警问道。 “嗯,很快乐。”未绪回答,“芭蕾就是我的人生。” “真羡慕。”年轻刑警说着继续开车,“真羡慕你能够如此断言。这本身就是一笔财富。” 未绪看着他的脸颊,然后将视线移向前挡风玻璃。前方是狭窄幽暗的道路。他的驾驶技术很好,坐在车上很舒适。 “有个叫正当防卫的特别法则。”年轻刑警忽然说道。 未绪看向他,反问道:“什么?” “是有关盗窃等犯罪的防止及处理的法律,简称盗窃等犯罪防止法,其中有一条就是有关正当防卫的特别法则。” “哦。” “通俗地讲,就是如果因恐惧、惊吓或兴奋而杀死以盗窃为目的的侵入者,是不构成犯罪的。” “叶琉子的情况也符合这个条件吧?”未绪的声音不由得充满了力量。 “符合。”刑警停顿片刻后说道,“但前提是能够证明她所说的是事实。” “叶琉子绝不会说谎。” “应该没撒谎。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不能证明,就不能采纳她的供述。警方现在有这种倾向。” “怎么会……” “因此,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死者为何出现在芭蕾舞团的办公室。如果能够判明他是来盗窃的,那就不用起诉,你的朋友也会立刻被释放。问题是目前无法判断死者的目的是不是盗窃。” “如果弄不清就无法释放吗?” “不,要根据死者的目的。如果能够证明那名男子潜入后袭击她这一点属实……” “正当防卫就成立了。” “是的,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一般情况?”未绪问道。刑警一直注视前方,没有回答。 快到富士见台站时,未绪也渐渐知道该怎么走了,便做出“先向右”“再向左”一类的指示。每当这时,刑警就会简单地说声“好的”,同时转动方向盘。 刑警在公寓旁停下车。他想送未绪到房间,但未绪婉拒了。他以为未绪是怕被人看见不方便解释,就没有坚持。其实未绪并没有顾虑邻居的目光,只是不习惯被人送到住处而已。 “辛苦了。”未绪下车时,他说道。 道谢后,未绪看着他说:“那个……不知怎么称呼?” “啊,”他的表情终于有所放松,微微露齿一笑,“我姓加贺,加贺百万石[江户时代,加贺藩主的俸禄为一百万石,“加贺百万石”一词常用来代替加贺藩。]的加贺。” “加贺先生。” 在脑海中写下这两个字后,未绪又一次鞠躬致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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