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功不是中彩票

从0到1  作者:[美] 彼得·蒂尔 [美] 布莱克·马斯特斯

商界最有争议的问题是——成功是靠运气还是靠技能?

成功人士怎么说呢?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一位写成功人士传记的畅销书作家,在他的书《异类》(《异类》简体中文版已由中信出版社于2014年4月出版。)中说成功源于“运气和偶然的优势”。沃伦·巴菲特认为自己是“幸运精子俱乐部里的一员”,是“卵巢彩票”的赢家。杰夫·贝佐斯把亚马逊的成功看成与“行星连珠”一样令人难以置信,而且还开玩笑地说这成功靠的“一半是运气,一半是时机,剩下的则是智慧”。比尔·盖茨甚至宣称自己“太幸运了,生来就具有一定的技能”,虽然这是否可能还不清楚。

也许这些人出于交际策略或多或少有些谦虚,但是这种连续创业的企业家精神是对“机遇创造成功”理论的质疑。已经有几百人开创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企业。少数一些,如史蒂夫·乔布斯、杰克·多西和埃隆·马斯克,甚至连续创立了几家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公司。如果成功来源于运气,那这些连续创业者们也许就不会存在了。

2013年1月,推特和Square的创始人杰克·多西在推特上向其200万关注者发表推文:《成功绝非偶然》。

这种说法顿时引来嘘声一片。《大西洋月刊》上,记者亚历克西斯·马德加格尔说他的第一反应是反驳:“所有白人巨富都会说, ‘成功绝非偶然。’”的确,已经成功的人涉足新领域要容易一些,不管是因为他们的网络效应、财富,还是丰富的经验。但也许,是我们自己太快地否定了那种按计划一步一步获得成功的可能性。

有没有办法客观地平息这场争论?不幸的是,没有。因为公司并不是实验室。例如要想通过科学实验来回答Facebook是否会成功,我们就必须倒回到2004年,复制出1 000个世界,然后在每个世界里运营Facebook,看看结果到底怎样。但是做这个实验是不可能的。每个公司都在特定的环境中起步,每个公司也都只有一次生存的机会。如果样本只有一个,得出的数据是没有说服力的。

从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到20世纪中期,运气是可以被掌握支配的;大家都认为一个人应该做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纠结于做不到的事。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捕捉到了这种社会思潮,他写道:“浅薄的人才会相信运气和境遇……强者只相信因果。”1912年,罗尔德·阿蒙森成为第一个探索南极的人,他说:“胜利只等待那些有准备的人,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运气吧!”没有人会假装坏运气不存在,但是前辈们相信努力会换来好运气。

如果你相信人生就是靠运气,那为什么还要读这本书呢?如果你只想知道彩票大奖得主的故事,学习创业对于你来说就毫无用处。《傻瓜老虎机使用指南》可能会告诉你哪些吉祥物可以求得好运,哪种机器“最神”,但是不能告诉你成功的方法。

难道比尔·盖茨只是中了智力彩票?难道谢丽尔·桑德伯格本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或是她“向前一步”(桑德伯格著有《向前一步》一书,她召唤女性在事业上积极进取,敢于争取女性的领导地位。该书简体中文版已由中信出版社于2013年6月出版出版。)了?当我们讨论像这样的历史问题时,幸运已是过去时了。更重要的问题是关于未来的:未来是靠机遇还是计划呢?

你能掌控自己的未来吗?

你可能期望未来清晰可见,你也可能只把未来视作一团迷雾。如果你认为自己的未来是明确的,那么提前了解未来,并且努力打造未来就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脑海里的未来只是一团迷雾,无法预测,那你就会萌生放弃掌控它的念头。

把未来看成不确定的态度正好可以解释当今世界功能失调的原因,就是把过程看得比实质重要:当人们缺少具体的实施计划,他们就会依照惯例,尽量把多种选择组合起来。美国现在就是这样。在初中时,我们被鼓励积极参加“课外活动”。到了高中,目标高远的学生竞争得更激烈,个个都想生出三头六臂,变得无所不能。直到进入大学我们才发现,这10年的努力只不过是为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未来填写了一张令人困惑的多元化的简历罢了。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做好了准备——没有目标的准备。

而一个明确的愿景可以坚定人的信念。与其努力成为一个各方面都一知半解的庸才,还美其名曰“全能人才”,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往往会选择一件最该做的事,并专心去做好这一件事。与其不知疲倦地工作,最终却只把自己变得毫无特色,不如努力培养实力,以求独霸一方。现今的年轻人并没有做到这些,因为他们周围的每个人都已经对明确的世界丧失信心。没有人会因为仅仅一方面特别杰出而进入斯坦福大学,除非他擅长的那一方面碰巧和传接球有关。

有些人认为未来比现在更好,有些人认为未来比现在更糟。乐观的人迎接未来,悲观的人害怕未来。这些可能性组合成四种观点。

对未来不明确的悲观主义

每种文化都有从黄金时期走向衰败的故事,而几乎历史上所有民族都是悲观的。甚至今天,悲观情绪仍左右着世界的大部分地区。一个对未来不明确的悲观者看到的未来是阴郁的,但是他束手无策。这描述的恰是1970年后的欧洲,当时的欧洲笼罩着官僚主义。现在整个欧元区都处在一场慢性危机中,没有人对这种状态负责。欧洲中央银行除了临时应急外,什么用也没有:美国财政部在美元上印上了“我们相信上帝”;欧洲央行也可以在欧元上印上“先缓一缓”。欧洲人只是在事情发生时做出反应,希望事情不要恶化而已。对未来不明确的悲观主义者不知道不可避免的衰退会加快还是放慢,是毁灭性的还是平缓的。他们只知道等着事情发生。这样等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吃吃喝喝快快乐乐,所以才有了欧洲著名的假日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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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6–1各国看待未来的方式

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

一个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者相信未来是可知的,但却是暗淡的,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也许当今的中国是最典型的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者。美国人看见中国的经济迅猛增长(自从2000年以来,每年都有10% 的增长),便认为中国是一个自信能够掌握自己未来的国家。但这是因为美国人仍然很乐观,并以同样的乐观看待中国。从中国的角度来看,经济增长得还不够快。其他国家都害怕中国将要统治整个世界,而中国是唯一一个认为自己不会统治世界的国家。

中国之所以增长得如此迅速是因为它的起步基础很低。对中国来说,最容易的发展方式就是不断学习已经在西方行之有效的模式。中国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燃烧更多的煤,建更多的工厂和摩天大楼。因为人口数量巨大,资源价格不断攀升,没有什么办法能使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完全赶上世界那些最富有的国家,中国人也知道这一点。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仍执着地选择了这条有风险的道路。老一辈的中国人孩童时都经历过饥荒,因此展望未来时,总会考虑到天灾。中国公众也知道“冬天”即将来临。局外人着迷于中国内部的巨大财富,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富有的中国人正努力把自己的财产转移出国,贫穷一些的则能省就省,以求储备充足。中国各阶层人士都对未来严阵以待。

对未来明确的乐观主义者

在对未来明确的乐观主义者眼中,如果计划缜密,工作努力,未来会比现在更好。从17世纪一直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对未来明确的乐观主义者都领导着西方世界。科学家、工程师、医生、商人使西方世界的人们比所想象的更富裕、更健康、更长寿。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就看得非常清楚。

19世纪资产阶级创造的生产力比之前所有时代加起来还要大。人定胜天,机械化、工农业的化学应用、蒸汽轮船、铁路、电报、整个大陆的全面开发、开凿运河等,仿佛用法术从地底召唤出大量人口——之前哪个世纪的人会想到社会劳动会蕴藏着如此巨大的生产力?

每一代富有创造力和远见的人都胜过前一代。1843年,伦敦公众就可以通过新挖的地下隧道穿过泰晤士河。1869年,苏伊士运河使欧亚船队不需要绕过好望角而直接到达印度洋海域。1914年,巴拿马运河缩短了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航程。甚至经济大萧条都没有阻碍美国的前进,美国被视为高瞻远瞩的乐观主义者的聚集地。帝国大厦在1929年动工,1931年竣工。金门大桥1933年开始建造,1937年建成。曼哈顿计划(美国开发核武器计划的代号)1941年发布,到1945年就已经生产出了世界上第一枚核弹。在和平年代,美国人仍继续改造世界:州际高速路1956年投入建设,1965年两万英里的公路就已经投入使用。美国人明确的计划甚至超出了地球:美国航天航空局的阿波罗计划1961年开始,1972年还没有结束时就把12个人送上了月球。

大胆的计划并非只有政治领袖或政府的科学家才能做出来。20世纪40年代后期,一个名叫约翰·雷伯的加利福尼亚人设想对整个旧金山湾区的自然地理进行改造。雷伯是一名老师、一个业余戏剧制作人、一个自学成才的工程师。他并不在意自己没有文凭,公开提议要在湾区建两个大坝,两个蓄水的淡水湖,以供饮水和灌溉,还要开拓两万英亩的土地以供发展。虽然他并没有权势,但人们仍是以严肃的态度对待雷伯的计划。他的计划得到了加利福尼亚报纸编辑委员会的支持。美国国会为计划的可实施性举行了一个听证会。陆军工程兵甚至在索萨利托一个洞穴状的仓库里建造了一个1.5英亩的湾区模型,进行实验。结果证明技术存在缺陷,所以计划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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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旧金山湾区大坝设计方案

但是如果放在今天,会有人一开始就把这样的想象当回事儿吗?在20世纪50年代,人们广纳计划,而且探求计划的可行性。而今天,一个在校教师提出的富有雄心的计划肯定会被当成怪诞想法,弃之不用;稍有权势的人提出的长远愿景都会被嘲笑为狂妄自大。现在你仍旧可以在索萨利托的仓库里看到那个湾区模型,但那里也不过是一个观光景点罢了:这个对未来的宏伟规划现在只被当成过往的好奇心而已。

对未来不明确的乐观主义

20世纪70年代悲观主义主宰的阶段过去之后,迷茫的乐观主义者从1982年开始主宰美国的思想。那时牛市开始抬头,金融代替了建筑工程成为未来发展的手段。一个对未来不明确的乐观主义者只知道未来会越来越好,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好,因此不去制订具体计划。他想在未来获利,但是却认为没有必要制订具体规划。

与其努力数年开发一种新产品,迷茫的乐观主义者选择改进已有产品。银行家调整现有公司的资金结构,从而获利。律师解决旧议题引发的争端或是帮助其他人打理事务。私募基金投资人和管理顾问也没有开创新事业,他们持续地调整经营流程,提高旧业务的效率。毫不意外,这些领域吸引了大量优秀的常春藤盟校的高才生;这样一份既可以使你成为精英,又承诺你拥有自由选择权的以过程为导向的职业,难道不是对你这20多年来苦心打造超强简历的嘉奖吗?

近些年,毕业生的家长总是鼓励他们走既定的轨道。婴儿潮培养出一代迷茫的乐观主义者,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成果。不论你是出生在1945年,还是1950年,抑或是1955年,在你生命的头18年,你都会觉得世界真是越来越好,但这些和你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科技进步好像自动加速了,因此赶在婴儿潮出生的人伴着对未来的期望长大,却没有制订具体计划去实现这些期望。当科技发展止步于20世纪70年代时,大部分婴儿潮时期出生的精英恰好挤入了高收入群体,使他们成人后的生活一年好过一年,变得越来越富有,越来越成功。而他们那一代的其他人却被甩在了后面,富有的赶潮儿现在可以左右舆论,也没有看到什么理由去质疑自己天真的乐观精神。既定的道路适合他们,他们无法想象既定道路会不适合自己的后代。

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说,如果你不了解比尔·盖茨幸运的生活环境,你就不能明白比尔·盖茨的成功:他成长在一个生活优越的家庭,所上的私立学校配有电脑实验室,童年好友是保罗·艾伦。但是如果你不知道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是赶着婴儿潮出生的人(生于1963年),你也就不能理解他的言论。这些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长大后,认为成功人士之所以能够成功是由其个人背景决定的,而个人背景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是他们忽视了更大的社会背景:这一代人从孩童时期就过高地估计了机遇的力量,低估了规划的重要性。格拉德威尔开始时想要打破商人白手起家的神话,但是事实上他自己的解释就是对这代人传统想法的阐述。

当今的世界——对未来不明确却很乐观

不明确的金融

在一个明确乐观的未来中,会有工程师设计水下城市和太空定居地,而在一个不明确的乐观未来中,会有更多的银行家和律师。金融其实是不明确思想的集中体现,因为只有人们不知如何赚钱时,才会想到去搞金融。如果不去法学院,优秀的大学毕业生会选择华尔街,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没有切实的规划。而一旦他们到了高盛,就会发现金融界每件事都不明确。你仍然会乐观,因为你渴望成功,但是根本问题在于市场具有随机性。你无法明确地或实质地了解任何事情,而且多样化变得极其重要。

金融的不确定性可能很诡异。想想当那些成功的企业家卖了他们的公司时会发生什么?他们拿钱做什么?在这样一个金融化的世界中,大概是这样的:

· 企业家不知道拿钱做什么,所以存在银行里了。

· 银行家不知道拿钱做什么,所以他们把钱交给不同的机构投资人,用于不同方向的投资。

· 机构投资人不知道拿钱做什么,于是他们投资到了股票。

· 公司试图产生自由现金流来提升股票价格,做法是发放股息,或是回购股份,然后周而复始。

在这样的循环中,人们都不知道拿钱在实体经济中做什么。但是在一个未来不明确的世界中,人们就是喜欢无限的可选择性;钱比其他任何用钱能得到的东西更有价值。只有在一个明确的未来中,钱才是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而非最终目的。

不明确的政治

西方国家的政客总是在选举期间才会对民众负责,而现在他们已经调整到时时刻刻都会留意民众的意见。现代的投票制度促使政客把自己的形象裁减得与民众所希望的一样,而在多数情况下,他们确实做到了。统计学家纳特·希尔弗对选举结果预测的准确度令人惊讶,但是更让人注目的是每四年一次的预测造成的话题有多大。现在让我们更着迷的是利用统计学预测未来几周国民的想法,而不是10年或20后的国家蓝图。

不单单是选举过程——政府的性质也已经变得不明确了。政府过去有能力协调解决复杂的问题,如原子能武器和月球探索。而经过40年目的不明的缓慢前行,政府现在的作用只是提供保险;我们对重大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国家医疗保险、社会保障,和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失业救济项目。自1975年起,这些福利支出每年都在侵蚀政府的自由支配开支。为了增加可自由支配开支,我们需要明确的计划来解决具体的问题。但是依据福利开支的不明确逻辑,我们只能寄出更多的支票,才能把事情办好。

不明确的哲学

你不仅能在政治学领域看到这种不明确的态度,在抱持着左右两派不同理念的政治哲学家身上也能看到。

古代世界的哲学是悲观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都接受人性潜力应该受到严格限制之说。唯一的问题是怎样坦然接受我们的悲剧命运。而现代大多数哲学家都变得乐观了。19世纪的哲学家从思想右倾的赫伯特·斯宾塞到保持中立的黑格尔,再到左倾的马克思,都相信进步的力量。(想想前文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科技胜利的赞扬。)这些思想家们期待物质进步能够极大地改变人类生活,使其向更好的方向转变:他们是明确的乐观主义者。

在20世纪后半叶,迷茫的哲学成为前沿思潮。两大杰出的政治思想家——约翰·罗尔斯和罗伯特·诺齐克,看上去站在两个截然相反的对立面:在平等主义的左倾思想上,罗尔斯关注的问题是公平和分配;在自由主义的右倾思想上,诺齐克关注的是个人自由最大化。他们都相信人类可以和平相处,因此与古代哲学家的悲观思想不同,他们都是乐观主义者。然而,与斯宾塞或马克思不同,罗尔斯和诺齐克都是不明确的乐观主义者:他们对未来没有任何具体的规划。

他们的不明确态度以不同的形式呈现。罗尔斯的《正义论》以著名的“无知之幕”开篇:对于任何了解世界真实状况的人来说,公平政治的推论是不成立的。罗尔斯没有致力于改变我们现实世界中的人和技术,相反,他幻想出了一个“内在稳定”的社会,这个社会中存在公平,却缺少活力。诺齐克反对罗尔斯的公平概念“模型”:对于他来说,任何自愿交换的行为都应该被允许,任何社会模型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不可能通过强制手段维护公平。他和罗尔斯一样,对好的社会没有具体的概念,因为他们都只专注于过程。现在我们夸大了左倾自由平等主义和个人自由主义之间的差别,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在与别人分享着自己不明确的态度。在哲学界、政治学界,还有商界,对于过程的讨论已经无限延迟了对未来计划的制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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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6–2不同思想家对未来的看法

不明确的人生

我们的祖先曾研究过人的寿命,并企图延长人的寿命。在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们曾在佛罗里达的丛林中寻找不老泉。弗朗西斯·培根写道,“生命的延长”应该考虑用医学来实现——这种医学技术将会是最高尚的。在17世纪60年代,罗伯特·波义耳把延长生命(和“重拾青春”)放在未来科学愿望单的第一位。不管是通过地理探索,还是实验研究,文艺复兴时期最杰出的科学家都认为死亡是可以战胜的。(而这些抗拒死亡的人中有一些在挑战死亡的行动中阵亡了——培根患上了肺炎,于1626年去世,当时他还在进行实验研究:如果把一只鸡冻在雪里,它的寿命是否会延长。)

我们仍没有揭开生命之谜,但是19世纪的保险公司和数据统计学家成功地揭示了一个关于死亡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直到今天还占据着我们的思想:他们发现了把死亡简化成数学概率的方法。“生命表”告诉了我们在每个年纪我们死亡的概率,这些都是前辈人不知道的。但是,为了得到更有利的保险合同,我们似乎已经放弃了对长寿秘密的研究。目前有关人类寿命的知识已经使人们意识到生死是自然的事情。今天,社会中流传着以下两点看法:死亡不可避免,而且随机发生。

同时,随机的态度也给生物学本身带来了影响。1928年,苏格兰细菌学家亚历山大·弗莱明在实验室忘记盖上培养皿的盖子,后来在培养皿中发现了一种神秘的能够对抗其他菌种的霉菌:就这样,他很偶然地发现了青霉素。科学家之后就不敢小看偶然发现的机会了。现代的新药研发将“弗莱明式偶然”的机遇扩大了100万倍:制药公司随意组合分子化合物,进行研究,希望能有新的突破。

但是结果往往不如从前。除了在过去200年中取得的令人瞩目的进展外,在最近的几十年中生物技术一直没有满足投资者或患者的期望。“倒摩尔定律”(Eroom’s Law),揭示了药物开发面临的困境,自1950年起,批准投资10亿美元研发的新药数量每9年就会减半。信息技术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快,而生物技术面临的问题是可否与信息技术同步发展。表6–3将生物技术初创企业与计算机软件初创企业进行了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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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6–3生物技术初创企业vs. 计算机软件初创企业

生物技术初创企业是不明确思维的一个极端例子。研究者们只拿可能行得通的东西实验,而不是去发展人体系统如何运作的确定理论。生物学家说他们需要采取这种做法,因为基础生物学太难。按他们所说,信息技术初创公司之所以经营得起来,是因为我们自己创造了电脑,而且使其可靠地执行我们的指令。生物技术之所以困难是因为身体不是我们设计的,而且我们越是了解自己的身体,就越是发现身体真是太复杂了。

但是,人们现在可能会产生疑问:是否生物学上的困难已经成为生物技术初创公司采用不确定方式经营的借口?大多数参与其中的人都期待最终会有成果,却极少有人抱持成功需要的热情,全心投入特定的公司。生物技术初创公司的创办人是教授,但他们往往不做全职的雇员,而去做兼职顾问——甚至在那些以自己的研究项目为起点的生物技术公司,情况亦是如此。之后人人都去效仿教授的不明确态度。自由主义者通常会说是繁杂的规则限制了生物技术的发展,情况的确如此,但是不明确的乐观可能会对未来生物技术的发展构成更大的挑战。

对未来不明确的乐观主义可能持久吗?

我们不明确的乐观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未来?如果美国家庭存钱的话,至少它们之后会有钱花。而如果美国公司投资的话,它们可以期待在未来收获新的财富。但是美国家庭没有存钱,美国公司也只会任由资金滞留账上,不去投资新项目,因为它们对未来没有任何切实的计划。

另外三种对未来的态度都有一定作用。对未来明确的乐观主义可以使你创造出你想要的未来。对未来明确的悲观主义可以对已经存在的东西进行复制,毫无新意。对未来不明确的悲观主义也有作用,因为这样的未来会自我实现:如果你是一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懒人,你的要求很容易就达到了。但是对未来不明确的乐观主义看起来根本无法持续:如果没有规划未来,未来怎么可能越变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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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2各国的投资与储蓄

事实上,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人应该都听说过:没有计划的进步就叫“演化”。达尔文写道:生命就算没有准备,也会自己“演化”。每个生命都只是某些有机体随机变异的结果,而最佳版本会在最后胜出。

达尔文的理论可以解释三叶虫和恐龙的起源,但是能解释与生物相差甚远的其他领域的现象吗?就如牛顿的物理学说不能解释黑洞或宇宙大爆炸一样,达尔文的生物学说也不能说明怎么建设一个更好的社会,或是怎么白手起家,创办一个新企业。但近年来,达尔文学说(或伪达尔文学说)在商界的隐喻已经司空见惯。记者把在竞争生态系统中的生存类比为在竞争市场中企业的生存,因此报纸上出现了诸如“数码达尔文学说”、“网络达尔文学说”和“点击量最高者生存”等新闻标题。

甚至在工程师主宰的硅谷,现在的流行词也是要求建造一个“精益的初创公司”,要能“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并随着环境变化而“演化”。想创业的人被告知在商界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不可预料: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倾听顾客的需要,创造“最基本的可用产品”,然后反复修正,最后走向成功。

但是精益是一种方法,而不是目标。对已经存在的事物做出小的改变可能让你达到局部市场最大化的成绩,但是不能帮助你取得全球市场的最大化。你可以推出一款最好的应用程序,让人们可以通过iPhone订购手纸。但是没有大胆计划的修正不会使你实现从0到1的跨越。对于一个对未来不明确的乐观主义者,公司是最奇怪的地方:没有一个计划,你有什么理由希望自己的生意成功?达尔文主义在其他环境中也许是个有用的理论,但是对于初创公司,最有效的还是富有智慧的设计。

长期规划仍是最重要的

规划优先于机遇是什么意思呢?现在,“好的设计”是一种审美需求,任何人,从懒人到雅皮士,都对自己的外在形象非常在意。确实,每个伟大的企业家都首先是一位设计师。任何手里拿着苹果的智能设备或是外形流畅的苹果笔记本电脑的人都会感觉到乔布斯对产品完美的视觉和体验的痴迷。但是我们从他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与美学无关。乔布斯最好的设计是他的企业。苹果公司发挥想象,并多年执行明确的未来计划,去创造新产品,有效分销。忘掉“基本的可用产品”吧——自从乔布斯在1976年创立了苹果之后,他就意识到只有对未来精确地规划,才可以改变整个世界,而非倾听焦点团体的意见或是复制其他人的成功。

长期规划在我们未来不明的追求短期利益的世界里经常被低估。当2001年10月第一部iPod发布时,产业分析师对它的评论只是“对麦金塔电脑用户有很好的号召”,对其他人“毫无影响”。乔布斯计划使iPod成为新一代便携式移动装置,但是大多数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图6–3公司的股价走向向我们展示了这个长期计划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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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3苹果公司的股价走向

计划的力量解释了评估私有企业价值的困难。当一家大公司想要收购一家成功的初创公司时,它的出价要么太高,要么太低:初创公司的创立者只有在对公司没有确切规划的时候才会卖掉公司,而这时收购者就可能是出价高了;一个对未来计划明确的创立者不会把公司卖掉,这就说明买家的出价不够高。2006年7月,当雅虎公司出价10亿美元要收购Facebook时,我认为如果是我们,至少会考虑一下。但是马克·扎克伯格在会议上宣布:“好了,伙计们,这个会议只是走个程序,10分钟也不用。我们显然不会把Facebook卖掉。”马克清楚他能够领导公司开创出怎样的未来,而雅虎不清楚。在一个人人看未来都迷茫的世界里,目标明确的企业总是被低估。

你不是一张彩票

我们必须重新找回明确的未来道路,但在西方世界,需要一场文化革命才能真正做到。

从哪里开始呢?约翰·罗尔斯必须被哲学系扫地出门,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必须被说服改变他的理论,而且民意测验不能影响政治。但是世界上无数的哲学教授和格拉德威尔都积习难改,更不用说政客了。就算有智慧,出于好意,想在人多的地方做些改变,也是极度困难的事。

初创企业是你可以明确掌握尽最大努力的机会。你不只拥有自己生命的代理权,还拥有这世界上某个重要角落的代理权。而这一切都要从抵制不公平的概率主宰开始,因为你并不是一张被概率决定命运的彩票。

第5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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