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能再下了

当冬天还是冬天的时候  作者:贝恩德·布伦纳

世界上会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吗?每到冬天,那里便降雪不断,以至于人们每天都得从屋顶上铲雪,还要像鼹鼠一样在雪下生活;朝圣者会赤身裸体地走向寺庙和圣地,到达后又在冰水中沐浴;人们无须猜测年关是否会下雪,因为这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这个地方确实存在,它位于日本本岛的西海岸(但在日本人看来,这一区域属于东部),这儿的天气和面向太平洋的一侧完全不同。来自西伯利亚的风在经过日本海后吸收了大量水汽,所以即便这里的气温并不是特别低,降雪依然十分丰富。商人铃木牧之从位于“日本背部”的新潟旅行回来后,写下了著名的游记《北越雪谱》。

这儿的房子建造得十分牢固,屋顶上的木瓦又宽又粗,还会用横梁和石块加固。在家家户户清理完屋顶的积雪后,房屋之间的过道就会被雪掩埋得消失不见。人们必须“在比屋顶还高的雪墙上辟出一条小道,在上面小心行走”。在这种极其严苛的条件下,储备好冬粮显得尤为重要。人们会将冬粮包在报纸里,悬挂在屋梁上,或是埋在地板下,以防被老鼠咬食。人们还要给灌木、灯笼乃至墓穴罩上雪松木制成的罩子,以防它们被大雪损毁。

那里有一些令人称奇的自然现象。铃木牧之就曾提到,瀑布结冰之后会形成晶莹的冰柱,“外头罩着一层钻石般闪耀的冰晶,整片瀑布又被包裹在数十亿钻石般的小雪晶中!”最后,干松雪会积聚形成雪崩,又被称为“Hōra”:“一旦有一团雪从山坡上跌落,或被风从大树上吹下,它就会沿着起伏的山坡一路翻滚到谷底。在这个过程中,它会吸附越来越多的雪,雪团的重量甚至可以达到几百吨。它就像一块岩石一样向前滚动,只不过它的外形会变得越来越蓬松。它会像海啸一般,将大树连根拔起,将石块从岩壁上砸落,甚至可以将一片住宅区夷为平地。”

山毛榉粗制成的铲子不仅可以用来清理屋顶积雪,还可以用来打雪仗。“如果你使出全力,雪球甚至可以一路飞上高空。”在那里,人们还可以在雪中上演戏剧,舞台、换衣间和包厢等所有设施均由冰雪做成。“晚上,一切都被冻得像铁一样坚硬。即便许多人同时涌入,观众席也不会崩塌。这番景象,不得不说是天与人的完美合作。”但是,新的降雪偶尔会使部分剧目的首演被迫延期。

当冬天还是冬天的时候
在雪下串门——日本新潟县两户人家之间的雪下通道

人们在冬天过着鼹鼠般的生活,这从以下建议中就可见一斑:“遭遇暴风雪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雪地里挖一个洞。这个洞很快就会被降雪封死,但让许多人意想不到的是,躲在里面的人会感到十分暖和。他们可以正常呼吸,也可以借此摆脱死神。”

当地居民有着一系列精巧的装备,包括各式各样的雪鞋、兜帽和毡帽。农民去地里干活时,会在胸前佩戴用日本椴树皮制成的护具,以防止雪渗进去。人们会到了三月或四月才使用雪橇,因为这时雪会冻得坚硬,不会再有陷入其中的危险。在这个时间段,马匹无疑也是十分有用的工具。特殊的天气迫使人们形成了自己的生活节奏。春天到来之前,山上的树木会一直被埋在积雪下,只有在雪融化之后,人们才可以上山砍柴。

积雪能覆盖长达八个月之久。李子树直到四五月才会开花。六月初,农田上还覆盖着厚厚的雪块,人们必须用手持电锯将它切碎运走,才能在地里种上稻谷。从十一月起就难得一见的太阳,随着春天的到来开始回归,一本书中这样写道:“每个人都像恢复视力的盲人一样,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罗莎·莱瑟1936年在日本发现了这本书,并将它翻译成了外文。正如她所注意到的那样,随着电、电话、收音机、汽车、带烟囱的铁炉和交通网的普及,那里的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2011年上映的由乌尔莱克·奥汀格执导的影片《雪之下》(Unter Schnee)便是对这本书和这片土地的致敬。现在,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人们已经能更好地应对这种严苛的自然挑战了。

上一章:雪崩——... 下一章:冬天的消亡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