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到的求救信号

东京贫困女子  作者:中村淳彦

她在讲述时,表情十分淡漠,几近于无。大概是受到了精神药物的影响。

话说到中途,同行的女性编辑问她:“中学时代那些男生,是不是喜欢你呢?”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的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哭了出来。原本毫无恶意的女编辑赶忙道歉。谁也没想到,女编辑一句无心的调侃,竟能让她大哭起来。

好了,我没事。“他是不是喜欢你?”每每听到这种轻松调侃的话,我都特别难受……欺凌真的很严重,可对方只要是男生,周围的人总是会随口说一句“他是不是喜欢你?”,然后不当回事。这令我非常绝望,精神上几近崩溃。去找学长谈心,他们只会说:“既然你父母给你付了学费,那毕业之前你就只能忍着吧?”问私塾里的老师,得到的回答也只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长期陷在困境中却找不到任何对策,我想这才是致使我病情恶化的首要因素。

被母亲虐待,在学校被欺凌,致使她精神崩溃。她在崩溃的边缘曾经多次向周围发出求救信号,然而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她一直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真正意义上超过她承受的限度,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开始产生求死冲动,总是想死,觉得自己必须死。后来有一次,她企图从学校屋顶上跳下去,结果自杀未遂。

当时她跨过安全铁网正想跳下去,结果,她被老师和同学阻止了。

渐渐地,我开始产生想死的冲动,而这种想法在高二的时候变得强烈起来。高三的时候,我住进了精神病医院的封闭病区。因为大剂量地服用药物,所以那时候的事,还有后来的大学时代,我都没什么记忆。

因此,我只问了她记得的事。

她没法去学校,即使去了也听不进去课。上课的时候,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她都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同年级的同学一个个考上了东大、京大,而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没法专心学习的她,只考上了一所难度较低的国立大学。

大学时代一直在和疾病做斗争,和现在的状况没有太大区别。病情时好时坏,一旦发病,可能一个月都起不来床。和我住在一起的母亲好像从心底里对我烦不胜烦,我甚至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杀意,一种为人父母根本不可能有的杀意。于是,我最终决定断绝和她的关系。而且,为了离开母亲,我考了美国的研究生院,回国以后,委托第三方正式传达了想要断绝关系的意志。

她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在3年前离家去美国的那天。母亲虽然面带笑容,一直挥着手直到淡出她的视线,但看上去很悲伤。可是,她决定,一生都不要再与她相见了。

研究生毕业后,她联系了保健师,咨询了自己的精神疾病,以及曾受母亲虐待的事。接受建议,递交了最低生活保障申请之后,很快就被受理了。

这一番对话让人看不到她的未来,可她只有25岁。在和母亲断绝了关系,又没有家人能给予她帮助的情况下,她还要活上几十年。

原来接受父亲经济支援的时候,我一想到以后终有一日还得和母亲见面,心里就非常恐惧。所以身体状况才那么糟糕,痛苦不堪。自从接受了最低生活保障,我松了口气,也能定期去医院接受治疗了,这才终于看到了以后能工作自立的可能。

最低生活保障金一个月大概13万日元左右。除掉房租、水电气费、手机通讯费之后,只剩5万~6万日元。精神状况恶化,一步也不能外出的月份能省下一些钱,但自从开始找工作,钱就不够用了。

我一直是个学生,所以没有正装。要想重新振作,总需要一些经费开销,再加上还得买衬衣什么的,钱就不够用了。在海外,有一些运动品牌会把卖剩下的衣服鞋袜提供给贫困者或者受刑者。我希望日本也能有这样的服务。

从偏差值75的著名国立中学毕业,研究生毕业的她,自觉现在这种接受救济的生活并不是长久之计。从她身上,我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愿望:她很想从精神疾病中解放出来,恢复为一个普通的女性。

派遣契约被解除后,她调整了一段时间,开始参加志愿者活动,想争取在重新就业之前,给自己制造更多外出的机会。

前些天,她收到一封母亲的来信。是父亲把她的住处告诉了母亲。看到寄信人的一瞬间,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住地颤抖,没开封就把信扔进了垃圾桶。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母亲了……

为了能控制精神疾病,重新站起来,活下去,她希望最起码这一个愿望可以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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