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3

额尔古纳河右岸  作者:迟子建

拉吉达喜欢打猎,而我为了能更多地和他在一起,常跟他出去打猎。一般来说,猎人是忌讳有女人跟着的,尤其是女人身上有月事的时候,认为那会带来厄运。但拉吉达不忌讳,只要是在营地附近狩猎,他肯定会脱离大家,把我带上。我跟他蹲碱场打过野鹿,在灌木丛的洞穴中捕捉过水狗,在松树林中射中过山猫。不过要是遇见“蹲仓”的黑熊,我一定会劝拉吉达放过它。

很多人都说林中最狡猾的动物是狐狸,而我觉得最狡猾的是山猫,也就是猞猁。猞猁的外形很像猫,但比猫要大多了。它通身黄褐色,附着灰色的斑点。它有着短短的身子,短短的尾巴,细长的四肢,耳端耸着两撮长毛。山猫爬树是最厉害的,转眼间就能爬到一棵大树的树梢。它喜欢捕食野兔、灰鼠、山鸡和狍子。它对这些动物发起攻击。通常以树为据点。它猫在树上,看到它们从树下经过,俯冲下来,咬断它们的喉管,先吮吸血,然后再用爪子扒开皮,慢慢享用肉。我觉得它吮血的举动是残忍的,所以很讨厌它。它不仅残忍,而且狡猾,当它突然遇见黑熊或者野猪威胁它时,它会飞快地爬到树上,当黑熊和野猪尾随到树底下的时候,它会猛然间撒下一泡尿来,淋在野兽身上,使它们沾染了臊气后,再无与它周旋的兴致,败兴溜掉。所以在我眼里,山猫像猎人一样拥有子弹,它的子弹就是自己的尿水。山猫在冬天时喜欢埋藏吃不完的猎物,以备没有捕食到猎物的时候充饥,是个留有后手的家伙。

拉吉达打山猫,很少动用枪支和子弹,他用的是原始的弓箭。往往在山猫爬树的瞬间,埋伏在林中的拉吉达就会把箭射出,它基本都能直接扎在山猫的咽喉上,使它一个跟斗栽下来。有一次,我们发现一只山猫上树追逐一只山鸡,拉吉达眼疾手快地拉弓射箭,真的是一箭双雕啊,山猫和山鸡同时被击中了!

我能够怀孕,生下第一个孩子维克特,我想与水狗有关。从那以后,我就不打水狗了。

水狗就是水獭,它很喜欢吃水中的鱼,所以它的 洞穴与水源是相通的。只要在靠近河流的地方发现了洞穴,而这洞穴旁又有散落的鱼骨的话,十有八九会找到水狗。水狗很悠闲,它白天时喜欢在河里游水吃小鱼,晚上回到洞穴休息。通常是我寻找到水狗所在的洞穴后,由拉吉达捕杀它们。那是我和拉吉达在一起后的第三年春天,我们发现了四只还没睁开眼睛的水狗幼仔。拉吉达说,水狗仔睁眼睛很慢,大约出生后一个月才睁开眼睛呢。我们知道它们的妈妈就在附近,所以没动小水狗。傍晚时,大水狗从河水中游回洞穴,当它露出光亮的头、拉吉达要对它下手的时候,被我制止了。我想那四只小水狗还没有见过妈妈,如果它们睁开眼睛,看到的仅仅是山峦、河流和追逐着它们的猎人,一定会伤心的。

我们放过了它们。之后不久,三年中一直没有怀孕的我,肚腹中有了新生命的气象,这使依芙琳看待我和拉吉达的目光发生了改变。在最初的那两年中,她看到我的肚子一直瘪着,总是冷言冷语地挖苦我们,说什么拉吉达的外表像只虎,骨子里却软得像老鼠,不然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为什么会不怀孕?她还埋怨我,不该跟着拉吉达打猎,打猎的女人怎么会有孩子呢?有一天晚上她睡不着觉,在营地溜达着,忽然听见了我们的希楞柱里传来的我的呻吟和拉吉达的吼声。第二天她就撇着嘴、歪着鼻子对我说,你们做那种事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怎么还弄不出孩子来?把我说得两颊的肉就像火塘中的火炭,滚烫滚烫的。

我怀孕之后,就不跟着拉吉达出猎了。

拉吉达在相貌和性情上都很像父亲。他虽然很瘦,但肩宽臂长,骨骼强健。他的眉毛不像别的男人那么疏淡,很浓,这使他的眼睛仿佛笼罩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看上去分外的宁静。他跟林克一样爱开玩笑,夏天时捉过花瓢虫塞进我的裤腰里,冬天下雪时悄悄往手里攥上一把雪,塞到我的脖子里,把我冰得跳起来。我“哎哟”叫着,他就发出哈哈的笑声。瓢虫我是能忍受的,雪就不一样了,所以一到下雪的时候,看见他攥着拳头从希楞柱外进来,我就咯咯笑着躲闪,拉吉达会说,你说一句好听的话,我就饶过你。我怕冷,就说一大堆温暖的话来求饶,让那些肉麻的话融化了拉吉达手中的雪。

母亲送我的新婚礼物,是一团火,也就是我眼前守着的火。这团火是她和父亲结合时,母亲的父亲——我的那吉勒耶业送给她的,她从未让它熄灭过,即使她疯癫以后,搬迁的,时候,总不会忘了带着火种。当她看到我穿上依芙琳缝制的嫁衣后,明白我是要做新娘了,她用手抚摩着我的脸颊,叹息着说,你要有自己的男人了,额尼送你一团火吧。

母亲从那吉勒耶业送给她的火上,取了一团火给我,那个瞬间我抱着她哭了。我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孤单!我们抵制她和尼都萨满的情感,也许是罪过的。因为虽然我们维护的是氏族的规矩,可我们实际做的,不正是熄灭她心中火焰的勾当吗!我们让她的心彻底凉了,所以即使她还守着火,过的却是冰冷的日子。

看着眼前这团比我还要苍老的火,就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拉吉达太像父亲了,母亲很喜欢看拉吉达,看着他吃东西,看着他喝茶,看着他擦枪,看着他跟我开玩笑。她总是那么痴痴地看着,很知足的样子。可当我的肚子大了起来以后,她就不喜欢看拉吉达了,对他还表现出某种嫌恶。依芙琳说,达玛拉是把拉吉达当作了林克的幻影,当她发现拉吉达使我怀孕后,她感觉是林克对她不忠了,所以才仇恨拉吉达。

我知道父亲与尼都萨满之间的恩怨,是在临产的时候。拉吉达帮我搭了一个产房,我们叫它“亚塔珠”,男人是绝对不能进亚塔珠的。女人呢,也很忌讳帮别人助产,据说那样会使自己的丈夫早死。当阵痛把我搅得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的时候,依芙琳来了。依芙琳为了安抚我,给我讲了两个神话故事。她以为那美妙的故事会减轻我的痛苦,谁料它起的是相反的作用。我大叫着,说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完全被疼痛折磨得丧失了理智。依芙琳见状,就没有好气地对我说,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这可不是骗人的故事,你听了这个故事,可不要再叫了!

依芙琳一开始讲述,我就停止了嚎叫,因为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而且故事的主角是林克、达玛拉和尼都萨满,我完全被它吸引住了。

那还是一个疼痛的故事,它使我忘却了自己的疼痛。当我听完它的时候,维克特平安降生了,他的哭声为这个故事划上了一个句号。

我的祖父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夏天,他带着氏族的人搬迁,走到约谷斯根河畔的时候,与另一个氏族的人相遇了,他们也在搬迁。于是两个不同氏族的人停了下来,开始了三天三夜的聚会和狂欢。大家打来野兽,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唱歌跳舞。林克和尼都萨满就是在那里与达玛拉相识的。依芙琳说,达玛拉是那个氏族中最爱跳舞的姑娘,她穿着一条灰布长裙,能从黄昏跳到深夜,从深夜又跳到黎明。她那欢蹦乱跳的样子格外讨人喜欢,林克和尼都萨满都喜欢上了她。他们几乎是同时跟我的祖父说,他们喜欢那个叫达玛拉的姑娘,要娶她为妻。祖父为难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爱上的是同一个姑娘。祖父把这事悄悄说与达玛拉的父亲,想让他问问自己的女儿,她相中了哪一个?如果她一个也没看上的话,事情就好办了。谁知这个爱跳舞的姑娘跟她的父亲说,这两个小伙子都不错,胖的看上去温和、忠厚;瘦的看上去精明、开朗,她跟哪一个都行。这让达玛拉的父亲和我的祖父都犯了难。她自己却不犯难,她把林克和尼都萨满的魂儿都勾出来了,而她自己却稳着神,依然跳她的舞,每跳完一曲还要甜甜地冲别人笑一笑。

祖父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把林克和尼都萨满都叫来,先对他们说,你们都是我可爱的儿子,既然你们看上的姑娘是同一个,这个姑娘又说你们谁都可以做她的新郎,那么你们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让步。他先问尼都萨满,你愿意让达玛拉跟林克在一起吗?尼都萨满摇了摇头,说,除非是雷电化作绳索,把达玛拉捆到林克面前,否则我不会答应的。祖父又问林克,你愿意达玛拉被你哥哥娶走吗?林克说,除非这世界洪水滔滔,洪流卷走了我,而把达玛拉和哥哥冲到一个岛上,否则我不会答应的。祖父就说,那好吧,我求了天了,天让你们用自己的箭来说话。

那时正值雨季,森林中有一种生长在树上的白色蘑菇,会在这时节出现,我们叫它“猴头”。它有拳头那么大,毛茸茸的。如果把猴头蘑和山鸡炖在一起,再嘴刁的人也会赞叹它的鲜美。猴头蘑生长在柞树上,它是一种有趣的蘑菇,一般是孪生的,如果你在一棵树上发现了它,那么在这棵树附近,往往有另外一个与它相对着。

祖父就在约谷斯根河畔的森林中找到了两个相对着的猴头蘑,让林克和尼都萨满比试箭术。也就是说,谁射中了猴头蘑,谁就娶达玛拉。如果双方都射中,再找下一对猴头蘑做靶子,总之是要决出胜负。依芙琳说,那两棵生长着猴头蘑的柞树在一条线上,相距一个希楞柱那么长的距离,看上去像是一对兄弟。林克和尼都萨满带着弓箭来到那两棵树前 的时候,两个乌力楞的人都跑来看。不过达玛拉没来,她穿着裙子,一个人在河畔跳舞。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射箭的好手。那两只猴头蘑被阳光照得莹白明亮、晶莹剔透的,就像树上长出的耳朵。当林克和尼都萨满在祖父的一声喝令下,同时将箭射出的时候,依芙琳说她捂上了眼睛。只听得两声“刷刷”的声响,像两股风吹过,那是两支离弦之箭发出的行走的声音,不过那声音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刷刷”声分裂出了“嚓——”和“笃——”的两种声响后,消失了。周围寂静极了。依芙琳说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林克面对的猴头蘑上穿着箭,而尼都萨满则把箭射偏了,它扎在树身上,那上面的猴头蘑完好无损。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克赢得了达玛拉。从那以后,尼都萨满无论是射箭还是打枪,很少有准的时候,其实在此之前,他是个出色的射手。

依芙琳说,她一直怀疑尼都萨满是故意让着林克的。因为尼都萨满看着他那支失败的箭时,目光是那么的镇定。但我不这么想,既然他跟祖父表示了他不能放弃达玛拉,并且同意与林克用箭一决胜负,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如果他改变了主意,一定是在最后的时刻。也许他不忍心看到林克失望的目光吧。

当大家把林克赢得了达玛拉的消息报告给她本人时,达玛拉正坐在河岸上,用掌心兜着两只黑蚂蚁,看它们角斗。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林克的新娘时,她站了起来,扔掉蚂蚁,拍了拍裙子,笑了。她的笑容使大家相信她在心底是想嫁给林克的。

第二年给驯鹿锯茸的季节,林克把达玛拉娶到我们乌力楞。达玛拉带来了一团火和十五只驯鹿。他们成亲的时刻,尼都萨满用刀子划破了手指,人们眼见鲜血一滴滴地流下来,依芙琳要给他取鹿食草止血的时候,被尼都萨满制止了。只见他竖起滴血的手指,放在嘴前吹了吹,那血竟奇迹般地止住了。

很久以前,有个猎人在森林中遇见一只鹿,他射了两箭,都没有击中要害。那鹿流着血,边走边逃。猎人就循着血迹追踪它。想着它已受重伤,血流尽了,自然也就走不动了。然而追着追着,猎人发现血迹消失了,鹿顺利地逃脱了。原来这是只神鹿,它边逃边用身下的草为自己治疗伤口。猎人采到了那种能止血的草,它就是“鹿食草”。依芙琳说,当大家看到尼都萨满不用鹿食草,而是用自己的气息止住血的时候,比看到血本身还惊恐。

依芙琳说,从那以后,尼都萨满的行为越来越异于常人。他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却仍能精力充沛地走上一天的路。他光着脚踏过荆棘丛的时候,脚却没有一点划伤,连个刺都不会扎上。有一天,他在河岸被一块石头绊了脚,气得冲它踢了一脚,谁知这块巨石竟然像鸟一样飞了起来,一路奔向河水,“咚——”地一声沉入水底。大家从这超乎寻常的力量上,知道他要做萨满了。

那时我们氏族的萨满去世已经三年了,新萨满还没有诞生。一般来说,新萨满会在旧萨满去世的第三年产生。他一定是本氏族的人,但他产生在哪一个乌力楞,却是不确定的。没想到,我的额格都阿玛成了一名萨满。依芙琳说当人们把置办好的神衣、神帽、神鼓、神裙等跳神用的法具捧给额格都阿玛的时候,他足足哭了一天一夜,哭得营地周围的鸟儿都飞走了。后来另一个氏族的萨满来我们乌力楞,为尼都萨满主持任萨满的仪式,他们跳了三天的神。我的祖父就在他们跳神的时刻死去子。

维克特降生了,尼都萨满的新形象也在我心中诞生了。我开始同情他和达玛拉。我想命运已经把他自己射偏的那支箭又还给了他,他完全有权利让它成为幸福之箭。我不再反感达玛拉展开那条羽毛裙子,不再反感尼都萨满在搬迁途中跟在母亲身后。但他得到的,也永远是她的背影。如果说闪电化成了利箭,带走了林克,那么尼都萨满得到的那支箭,因为附着氏族那陈旧的规矩,已经锈迹斑斑,面对这样的一支箭,达玛拉和尼都萨满的枯萎和疯癫就是自然的了。

维克特三岁的时候,鲁尼娶了妮浩,那年大概是康德五年吧。在欢庆婚礼的篝火的灰烬旁,在黎明时分,达玛拉永远地走了。她是穿着尼都萨满为她缝制的那条羽毛裙子,跳着舞走的。

鲁尼认识妮浩,与伊万有关。

娜杰什卡的离开,使伊万变成了沉默的人。只几年的光景,他就谢顶了。依芙琳张罗着要给伊万再找一个女人,有一次她托了一个媒人,被伊万知道了,他对依芙琳大发了一场脾气。他说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娜杰什卡;他的生命中也只有一双儿女,就是吉兰特和娜拉,谁也不可能改变。依芙琳总是把别人气哭,但那次伊万把她气哭了。

伊万是我们乌力楞的铁匠。春天的时候,他常在营地生起一堆火来,为大家打制工具。打铁通常要用四五天的时间,这时打铁的火是绝对不能熄灭的。他打铁的时候,吉兰特、娜拉、鲁尼和我喜欢跑去看。有一回淘气的鲁尼往打铁用的狍皮风箱上撒了泡尿,伊万很忌讳,说这样打出的铁具肯定被上了咒语,不会好的。结果打出的工具果然都有欠缺:砍树刀的柄被锤子敲断了,鱼叉的尖顶是钝的,扎枪的枪头就像白鹤的头一样弯曲着。从那以后,再打铁的时候,伊万见我们来了,就让我们站在远处看,绝对不许靠前。更不许碰锤子、风箱、钳子、垫铁、炉子这些打铁的器具。打铁的时候不仅我们是不能靠前的,女人更不能靠前。好像女人是水,一靠前,会熄灭炉中的火焰似的。

别的乌力楞的人知道伊万打铁的手艺好,春天的时候,他们往往顺着树号寻找到我们的营地,求伊万打铁。他们给伊万带来酒或肉,作为报酬。伊万也从不会让他们失望,他那双能把石头攥碎的手,好像就是为打铁而生的。所以来人总是能心满意足地带着他们的工具离开我们的营地。

娜杰什卡走后,伊万把打铁的时间改在秋天了。林间飞舞的落叶像一群黄蝴蝶,落在狍皮风箱上,也落在伊万的身上。他打铁仍然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每一件经过锤炼的器具也仍是那么的精致,所以求他打铁的人仍是很多。就在这年的秋天,一个叫阿来克的猎人骑着驯鹿,带着他的女儿来到我们营地,求伊万为他打两把砍树刀。阿来克的女儿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她虽然沿袭着我们这个民族的女人生就的扁平脸,但下巴稍稍尖出一点,使她显得很俏皮。她的高颧骨被两绺刘海遮盖着,细长的眼睛又黑又亮的。她梳着一条辫子,辫子上插着几朵紫色的野菊花,笑起来甜甜的。她就是妮浩。依芙琳只看了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说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她娶到我们乌力楞来,做她的儿子金得的媳妇。鲁尼那时已到了成家的年龄了,他跟依芙琳一样,也是一眼相中了妮浩。他本想让依芙琳为他做媒人的,当他听说依芙琳要让妮浩嫁给金得的时候,鲁尼主动出击,他在妮浩即将离开的时候,当着全乌力楞的人向妮浩求婚。他对妮浩说,我喜欢你的笑容,我会把你装在心里,当我的心一样保护着,你嫁给我吧。

阿来克没有想到他找伊万打砍树刀,竟打出了女婿。他认识林克,他从鲁尼身上看到了林克的英俊和勇敢,当然愿意妮浩嫁给鲁尼。不过他说妮浩还小,再过两年才可以成亲。

依芙琳已经悄悄跟金得说了,要为他和妮浩说 亲,而金得也相中了妮浩。所以鲁尼的公开求婚,让金得绝望得流下泪来。但依芙琳却很沉得住气,她附和着阿来克,说妮浩确实太小了,不能那么早成亲。就是定亲的话,也要由媒人去正式说合一下,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成亲的事万万不能草率了。

妮浩离开我们营地的那个晚上,依芙琳把金得捆在一棵树上,用一根树条抽打他。她嫌他是个没有骨气的人,怎么当众流下了泪水,那不等于承认败给鲁尼了吗?为女人流泪的男人,还会有什么出息?!金得也确实没出息,依芙琳打他一下,他就“哎哟哎哟”地叫喊一阵,这更激起了她的愤怒,她越发狠命地抽打他,并且咒骂金得和他父亲坤得一样,都是女人脚下的蚂蚁,只能弯着腰活着,一身的贱骨头、软骨头,活该遭女人的践踏。她一直把那根树条抽断了,这才罢休。依芙琳鞭打金得的声音传遍了营地,谁也没有上前阻拦,人们都知道依芙琳的脾气,劝阻只能使她加重对金得的惩罚。

依芙琳的行为,让鲁尼觉得追逐他的狼已到眼前,而他站在了悬崖边上,他做出了更为大胆的一个举动。他在依芙琳鞭打金得后的次日离开了营地,他说要出去打猎,三天后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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