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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火恶魔的彩球歌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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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首村现在似乎是完全被恶魔附体了。 八月十日傍晚,自从有一个老太婆翻过仙人岭,跟金田一耕助等数人打招呼说“打扰,我是阿凛,现在已回到村长身边,请多关照”,并消失在黄昏的薄暮中以来,村里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杀人案。 就算是村长放庵仍生死不明,泰子、文子和里子却接连在三个晚上被依次血祭,并且所有这些杀人案似乎都跟当地从前流行的一首彩球歌有关联。如此一来,村民们自然都恐慌起来,担心被来路不明的魔物缠上了。 今晚是盂兰盆节的十六日。家家门口都燃着送神火,被做成船形的茄子、黄瓜与麻秆、莲叶等东西散放在一起,就连烧送神火的人们都立刻逃进了家里,整个村子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龟之汤后面的房间里传来了肃穆的钟声,今晚是里子的守夜仪式。毕竟这里距离村中心有将近一小时的路程,再加上门第观念开始抬头——虽然并没有战前那么严重,可随着战后秩序逐步恢复,这里反倒刮起了一股复古风——所以,今晚参加守夜仪式的客人同前两夜相比,身份和地位出现了明显的下跌。 可是,毕竟里佳经常参加村里的红白事。只要一有什么事,她总是第一个赶到,非常勤快地帮忙,所以今晚的客人居然也很多。其中仁礼家来的是一家之主嘉平,由良家露面的则是户主敏郎,这当然是看在跟歌名雄有婚约的面子上,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他们无法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守夜席上的话题还是集中在这次的连续杀人案上,但谁都没有提出明确的意见,谈论的结果最终还是落在了要看搜山结果而定,这不能不说人们在潜意识之中仍对目前失踪的放庵抱有深深的怀疑。而事实上,如果说谁与这离奇的案件最有关联,村民们脑海里浮出的影像除了放庵之外就真的是再无旁人了。 “听说泰子和文子的情形都跟那彩球歌有关,那么这次里子的案子究竟又如何呢?难道仍跟那彩球歌有关吗?” 面对本多医生的疑问,辰藏依然红着鼻子答道: “喂,医生,肯定也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姑娘谁最好,龟之汤姑娘’呢,到最后肯定也是‘剥光衣服被放倒’之类了,难道不是吗?” 辰藏跟里佳一样,村里一有红白事也是第一个赶过去,但他却是冲着喝酒去的,这不免有些可耻。 “老板娘,你听说过有那种彩球歌吗?”嘉平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啊,我从来都没有……大家都知道,毕竟我是外乡人。”尽管里佳已经用香粉掩饰过哭得通红的眼睛,可她耷拉着干瘦肩膀、身穿丧服的样子还是跟平时不同,招来了人们的同情。 “啊,我觉得彩球歌里没有龟之汤的姑娘。” “为什么,敏郎?”嘉平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平时很少吐露意见的笨牛一样的男人。因为敏郎很少在这种席上主动发言。 “为什么?大叔,听说像龟之汤这样的营生,以前是最下贱最让人瞧不起的,那种官老爷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出身的姑娘呢……” “啊哈哈,敏郎,你这么说话对老板娘可是很失礼。你说的可是差点就要成为你妹婿的歌名雄的生身之家啊。” 被嘉平委婉地责备了一句之后,敏郎连忙答道:“啊,大叔,我说的是以前的事。现在哪还有这种事……”尽管他慌忙予以否认,可脸还是红得像煮熟的章鱼。 这时,本多少医生打圆场似的叹了口气,说道:“仁礼大叔,这种事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接连三晚的守夜,连续三天的葬礼,就算我的生意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可照这样我也无法忍受啊。” “啊,真是给先生添麻烦了……”里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说道,“我们家也是明天举行葬礼,所以今晚的守夜顶多到十点左右就结束。” “啊,那就好。”嘉平当即赞成,说道,“我家的葬礼虽然是弄完了,可还剩下一大摊子事需要打理。敏郎,你们家也一样吧?” “是啊,一大摊子事……” “对了,老板娘,”忽然,从最后面露出头来的本多少医生环顾着房间说道,“好像没看见歌名雄的影子啊,他怎么了?” “啊,他跟警察和青年团的人一起去搜山了。他说,比起守夜,还是抓住凶手更能告慰亡灵……” “啊,是吗,那可真难为他了。” 本多少医生一脸怃然,而一旁的辰藏则卷着已有醉意的舌头说道: “那些警察到底在瞎搞什么呢?事到如今搜山还有什么用,就算是把山翻过来也都是些马后炮。一群笨蛋。” “哈哈,阿辰你说这话也有点太冲了,人家警察又没有袖手旁观。只是凶手更是棋高一招而已。” “既然老爷您那么说,那我问您,那个人如何?那个叫金田一耕助的私家侦探……” “如何?阿辰,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种人天天晃来晃去,反倒是妨碍了破案,我说得不对吗?立花先生好像极不痛快啊。” “可是,矶川警部好像很信任他啊。虽然你那么说,可那种人说不定就是老滑头呢。俗话说不叫的猫才逮老鼠。” “就算是不叫的猫才逮老鼠,可像他那样呆头呆脑的人……” “对对对,说起那个金田一先生来啊,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看见他啊。” 听到里佳的询问,本多医生给出了回答:“啊,老板娘,金田一先生啊,听说他昨晚去冈山了。” “哎?去冈山干什么?”嘉平皱起眉回头问少医生。 “啊,好像是觉得这次的案子仍跟昭和七年的案子有牵连,就去调查当时的一个什么文件去了,这是今天白天时矶川警部告诉我的。” “昭和七年的案子……”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脸色苍白的里佳脸上,可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阿干进来报信说警部来访。矶川警部并不是一人,而是跟春江和由加里母女俩一起,大概是在半路上碰到的吧。 “矶川警部,听说金田一先生昨晚去冈山了?” 等三人跟里佳寒暄完,又烧完香之后,嘉平盯着矶川警部的脸说道。 “是的,他突然想起点事来。” “那么,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昨晚刚动身,我看至少得两三天吧。毕竟,这儿跟冈山几乎没法联络。” “那就是说,金田一先生仍不知昨晚里子遇害的事了?”说着,里佳不由得眼睛湿润了。 “啊,这个啊,大概他已从晚报上看到了吧。但总之跟这边还没有一点联系。”矶川警部板着脸,抚着连头皮都露了出来的短白发说道,“先不说这个了,在此我想先提醒一下大家,我们决定,从今天晚上起警察将会跟村里的青年团联手进行搜山。因此,村里的警备势必就会变得薄弱,因此大家一定要各自负责,保护好自己。” “既然这样,警部先生,”连笨牛般的敏郎眼里都放出光来,他往前挪了挪膝盖,说道,“您的意思是说,这种可怕的事情还会继续?” “不抓到凶手一切都不好说。比如说,那边的阿干,你也得当心才行。这次的凶犯似乎对像你这样的美女特别青睐哦。” “哎呀,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不好!”刚好端来酒壶的阿干顿时呆立在了下座。 “哈哈,不,这不是在开玩笑。春江夫人,你也要照看好由加里。” “是。”春江一脸惊恐,哆哆嗦嗦地抖着肩膀说道,“恐怖的案子接二连三,所以我想在明天里子的葬礼结束后立刻返回东京。” “什么,春江,这么说,你想逃走?”辰藏怒气冲冲,在对面大叫起来。 想让妹妹的钱包大出血的想法看来是完全泡汤了,辰藏动辄就对春江横眉立目,而现在正瞪着春江的白眼里也露出一条条血丝。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逃跑,反正墓也扫完了,并且东京那边也一直在催。” “就算是东京那边再怎么催,你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逃走。你如果要走,那犯罪嫌疑肯定会落到你的头上,难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在乎?” “哥,你别胡说……” “谁胡说了,本来日下部是哉那个男人就很奇怪。村里只要一进来那种来路不明的男人就会发生杀人案。昭和七年的时候是这样。而这次又是一个叫日下部是哉的男人……” “啊,算了算了,别说了。”嘉平用两手按下暴跳如雷的辰藏,说道,“你们俩啊,光看看脸就知道不合。真是一对奇怪的兄妹。就算日下部再怎么可疑,反正警察会有办法,也用不着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不过,由加里!”说着,嘉平把平和的笑脸转向由加里。 “是。” “你回来得也真不是时候,好像就是专门为了在守夜席上唱歌才回来的一样。今天晚上你也要唱吗?” 在今晚出席仪式的村民中,只有嘉平一人知道前夜和昨夜由加里都参加的守夜仪式上的亡灵,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今晚的亡灵却不一样,是由加里杀父仇人的女儿。虽然矶川警部对此持不同看法,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所以,里佳究竟会不会允许她唱,这正是现在嘉平关心和好奇之处。 “啊,这个嘛……”由加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不免有点僵硬,“这就要看阿姨的意思了。阿姨说希望我唱我就唱。如果阿姨说讨厌我的歌,那我现在就退下去……” 这个回答实在是有水平,但辰藏当即就用他那烂醉时特有的嘶哑声叫了起来:“笨蛋,得了吧!今晚又没有青年团那些家伙,那种奇怪的歌就算是听了也没人会高兴的。” “喂,辰藏先生,”里佳从一旁阻止道,“你可不能说这么失礼的话。”说着,她用袖口擦拭了下眼睛。“可以,可以,由加里,那你就唱吧。可不能只把里子一人丢下。” “好的,阿姨,那我就先休息一下,然后再给里子唱吧。” 就这样,由加里接连三晚都唱了《枯叶》。这时,矶川警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看手表,说道:“哎呀,坏了。马上就八点半了。那,老板娘,我这就告辞了。” “哎呀,警部先生,用不着这么急,再待一会儿吧,就算是为了里子。” “啊,我倒是很想这样,可那边还有搜山的事,今晚就此告辞。” “这么说,警部先生也要去搜山?”嘉平睁大了眼睛。 “啊,虽说是搜山,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也无法像年轻人那样满山乱窜了,但也不能老待在这儿逍遥自在地喝酒啊。尤其是昨晚在本多医生那里刚吃了败仗。” “在本多医生那儿吃了败仗?” “啊,你们就直接问本多少医生吧。我失陪了……”矶川警部再一次为亡魂进香后,说道,“那么,各位,我先失陪了……” 说着,他便辞别了龟之汤,时间是八点半。 尽管从十日晚上那场大雷雨以来一直都是好天气,但最近也似乎在走下坡路了,今晚的天空就阴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星。矶川警部骑着自行车在干巴巴的路上风尘仆仆地赶路,连吹打到脸上的风都是燥热的。 穿过通往放庵茅屋的上坡路绕过山脚,再穿过环绕着鬼首村山丘的黑幕后,眼前现出了点点灯影。看来搜山的队伍已经出发了,缓缓行进的灯光在阴沉沉的天空下若明若暗,仿佛为三个横死的姑娘燃起了送神火。 矶川警部也不由得心情激动起来,他回到村里的派出所一看,没想到,在昏暗的里间里,金田一耕助跟立花警部补和乾凑在一块儿,正悄悄地说着什么。 “啊,金田一先生!” “啊,警部,大空由加里……” 就在矶川警部叫起来的同时,立花警部补和乾也大喊着站了起来。 “啊,我故意把大空由加里留在了龟之汤……” “没、没问题吧?警、警部,大空由加里……”乾的牙齿在咯吱咯吱地响。 “没问题。我看见有一个便衣在监视,并且那个日下部是哉似乎也潜伏在龟之汤附近的黑暗处……对了,金田一先生,在神户那边有没有斩获……” “警部,请看这个。” 说着,立花警部补愤怒地把一本小册子塞给了他——就是我们在故事的开头介绍的那本会员制的小册子《民间承传》的合订本。幸好放庵的外甥吉田顺吉把这小册子订成了合订本,矶川警部顺着立花警部补哆嗦着手指所指的地方一读,也不由得握紧双拳。 第三只麻雀如是说 我家阵屋大老爷 好狩猎好酒好女色 最爱好的是女色 女色谁最好?锁匠的姑娘 姑娘长得美,却是个小町美娇娘 美娇娘的锁不灵 锁不灵,钥匙就没法开 钥匙没法开,结果就被返还了 ---被返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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