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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案 孩子们幸存者 作者: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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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人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 ——村上春树 1 在韩亮发动汽车的一刹那,我改变了主意。 “等等,我记得,还有一具白骨,我们还没了解情况吧?”我说。 “那不是交给他们勘查二组进行了吗?”林涛说。 “可是,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吧?” “我们就这几个人,也总不能全省的案子都过问一遍吧。”林涛显得有些反常,好像有一些怠工的情绪。 “师父说过,首问负责制。”我说,“既然我们在第一时间就过问了此事,那么我们最好就管到底。”我坚持我的观点。 “那……那……那小羽毛明天过生日怎么办?”林涛低着头,说出了心中所想。 “哦,我说怎么了。”陈诗羽说,“谁要过生日了?再说了,和你们在一起办案,生日过得才比较印象深刻。” 说完,陈诗羽看了一眼韩亮。 韩亮毫无察觉,转脸看着我说:“到底怎么办呢?” 我笑了笑,指了指前方,说:“走,县公安局。” 杨大队看到我们回来,显得有些吃惊,一脸惶恐地看着我们说:“怎么了这是?又有啥事儿吗?这案子证据没问题了啊,我……我没和你们说吗?” 我被杨大队吃惊的表情逗乐了,开玩笑地说:“技术室等级评定。” 技术室等级评定是公安部要求各省省厅组织的一项考核,每两年一次,就是对各地刑事技术室的人员、设施、装备以及工作情况进行综合评定,形成一定的分值。然后根据分值,分别把技术室评定为“一级示范技术室”“一级技术室”和“二级技术室”。 为了能通过领导层面把技术室建设成标准化,省厅也把这项工作关联到各地的绩效考核中,因此各地都非常重视技术室等级评定工作。 其实,我省是在逢奇数年的年初进行评定,所以今年并不是技术室等级评定年,但是听我骤然这么一说,杨大队立即涨红了脸,慌张地说:“我们……我们材料还没准备,今年怎么搞突然袭击了?” 我哈哈大笑,说:“开个玩笑而已,别紧张。” 杨大队拍了我脑门一下,说:“吓死哥了,敢来玩儿师兄了?” 我嘿嘿一笑,言归正传,说:“我只是放心不下那具白骨。” “哦,那具白骨啊。”杨大队说,“我刚才初步了解了一下,通过初步尸检,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但稳妥起见,我已经向局党委汇报了,要求各派出所排查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寻找尸源。找到尸源,可能就水落石出了。我昨天不是说过吗,我们这里到山里自杀的人以及误入山林饿死的流浪汉,还是蛮多的。” “你们这里是山区,寻找尸源可没那么容易吧?”我皱起了眉头。 “确实。”杨大队说,“尤其是居住在山里的人,不太好逐一查实。” “关键是寻找尸源的条件得弄准了。”我说,“不如我们今天去看看吧,多一组人测算年龄、身高,也多一分把握。” “这个我有自信。”杨大队说,“我们林海法医,那可是法医人类学毕业的硕士生。” “林海?”我在脑海里寻找着这个名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记得杨大队你手下的法医,不是有两三个吗?这人是新人?” “林海,听起来和我像兄弟似的。”林涛连开玩笑都开得无精打采。 “别提了,连续辞职了三个法医,本来就剩我一个了,现在还好,今年进了一个硕士。”杨大队说。 我吃了一惊,说:“问题大了!一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连续辞职?二来,今年刚刚工作的同志,肯定还没有授予主检法医师资格,那么就不具备独立办案的资质,白骨案不该交给他啊。” “不交给他交给谁呢?就我和他两个人。”杨大队垂头丧气地说,“不是我发牢骚,你说说看,我们这个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可以说是别人都不愿意去做的职业,还是全警学历最高的职业,拿的是最底层民警的薪酬,提拔是最慢的,压力是最大的。你说说,还有谁去干?” 我的情绪瞬间被杨大队的情绪感染,说:“薪酬低是因为我们公务员没有分类管理,不管你学历多高、工作多苦,什么级别就拿什么工资。提拔慢并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别的专业入行快,提拔走一个,可以马上补上,而我们不行。法医必须具备五年的医学本科基础,还需要数年的经验磨炼,所以提拔了一个,很难再找到一个补上坑。压力大是因为人命大于天,我们的工作直接关系到人命。确实,法医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做的。这五年来,我们省每年都在进新的法医,但总人数却少了许多。” “我不想耽误别人的前途,人各有志。”杨大队说,“他们三个人辞了职,有的去当了医生,有的去做了医药生意,不用接触死人了,工作没这么累了,压力没这么大了,赚的也是现在的十几倍。” “是啊,拦着也没用。我说过,法医这个职业,在目前的状况下,必备的条件有两点,第一,学医;第二,热爱。没有热爱,是根本做不下去的。”我说,“不过,让一个刚工作的同志独立处理案件,风险还是很大的,所以,咱们叫上林海,再去看一看尸骨吧。” 去殡仪馆的路上,我的情绪很低落。法医队伍的缩水,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然而我没有丝毫办法去改变。不被领导关注、不被群众理解,成天做着别人避而远之的工作,饱经世俗的眼光,甚至歧视。如果不是破案的这些成就感,我还会坚持吗?这个职业,怎样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获取更多的理解?我想,被冷落,比薪酬低、付出回报不成正比,更加伤人吧。 林海是个瘦瘦高高、皮肤白净、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刚毕业的缘故,显得有些自负。林海拉开尸袋,直接拿起死者的髋骨,指着耻骨联合面,说:“尸体被野兽撕咬,软组织大部分缺损,尤其是皮肤组织的消失,导致尸体腐败加剧,虽然残留肌肉组织看起来还比较新鲜,但白骨几乎暴露,也省去了我们煮骨头的麻烦。” 林硕士准确说出了尸体腐败严重和肌纤维新鲜之间矛盾的原因。 我点点头,说:“那你估计死者死亡多久了?” “我觉得两三天就可以。”林硕士说。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死者的头颅。尸体的颈部软组织已经大部分消失,还有少数肌肉把头部和颈椎连在一起,头皮和面部皮肤已经大部分缺失,尸体的面部看起来有大半骷髅和小半肌肉,这样的面容和恐怖片的鬼怪差不多。 我说:“死者的右侧眼睑还在,可以看到下面的眼球已经干瘪了。如果只有两三天,那么眼球内的玻璃体液不说充盈,也应该还是有不少的。所以,我觉得死者应该死亡七天以上了。” “有什么依据吗?”林海说。 我摇摇头,笑着说:“经验。” 林海显然没有被我说服,接着说:“至于年龄和身高,你们看,死者的耻骨联合面呈焦渣状,腹侧缘、联合面下角和背侧缘都有破损,结合死者的牙齿有陈旧性脱落,剩余牙齿磨耗程度八级到九级,所以经过我的测算,年龄大约在68岁。” 林海对死者的年龄测算和我预估的差不多,这是查找尸源最为重要的一个依据。 “女性,68岁,身高150厘米左右,这是我们查找尸源的条件。”林海说。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从尸袋里拣出一块残留的衣物碎片,补充道:“死者生前生活条件较差,穿麻布衣物。” 林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讶。 杨大队说:“看看,经验还是需要积累的吧。虽然你是法医人类学高才生,但是法医绝对不仅仅是人类学那么简单。” 我摆摆手,一边整理着死者的尸骨,一边说:“那死因是什么呢?” “啊?死因?”林海有点儿不知所措,“这……这就剩一具骨头了,死因怎么判断?” 我指着死者两侧的肋骨,说:“死者双侧肋骨多发性骨折,嗯,我数数,每边都有五根骨折。而且左右对称,骨折线都在一条直线上,这个说明什么呢?” “哦,这样啊。”林海显出了一丝不屑,说,“我看了,骨折断端的骨质内并没有出血,残留的肋间肌也没有出血,所以这是死后损伤,不能作为死因。” “很好。”我说,“这确实是死后损伤,不能作为死因,但是可以作为分析的依据。双侧肋骨整齐的骨折,多见于撞击、摔跌和重压。那么,死者死后为什么会出现双侧整齐的肋骨骨折呢?这个需要我们思考。” “那死因是什么呢?”林海开始反问我。 我没有吱声,仍然在整理着死者的尸骨。慢慢地,死者散落的一些骨头被我逐一还原到大部分还连在一起的尸体上。 突然,我眼前一亮,拿起死者脱落的甲状软骨,说:“这,可是一起命案啊!” “何以见得?”杨大队吃了一惊。 “昨天,我们还在说这个事儿。”我说,“勒死和缢死的区别,除了软组织上能看到提空以外,还要注意颈部骨骼骨折的情况。缢死因为重力作用,绳索的力量会加在位于下颌下的舌骨上,多会造成舌骨骨折;而勒死,就不确定绳索勒住颈部的哪个位置了,有可能造成舌骨骨折,也有可能造成甲状软骨纵向骨折。而这个死者,就是甲状软骨纵向骨折,她应该是被勒死的。” “被勒死的?”杨大队说,“那为什么不会是去山林里自杀的人?自勒?” “这就要结合现场了。”我说,“我昨天也说了,自勒必须是有较紧的绳结的。既然有较紧的绳结,动物就不可能松解,绳索就应该还在现场。” “不可能,现场没有绳索。”陈诗羽插话道。 我说:“对啊,就是了。既然现场没有绳索,那么这就是一起被他人勒死,又被移尸山林的案件。” “麻烦大了。”杨大队皱紧了眉头,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林海,说,“看吧,法医可没那么简单,不是说学好人类学就可以的。” “麻烦不大,关键还是得找到尸源。”我说,“远抛近埋,熟人匿尸,这都是规律。加上死者是年老女性,又没啥钱,排除了流窜的劫财劫色。所以我觉得,一旦找到尸源,案件也应该不会太难破。” 杨大队心安了一些,点了点头。 我刚刚脱下手术衣,电话就响了起来。 “还在湖东吗?怎么这么久?”师父说。 我预计又发生了案件,所以简要地把上一起案件和正在处理的案件和师父做了介绍。为了让大家都可以充分汇报,我把手机开了免提。 “原来是这样。”师父用诙谐的语气说,“那么,你们就地卧倒吧。”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留守湖东县,他不过是说了个冷笑话。 师父见没人被逗乐,悻悻地说:“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技术室等级评定。” 听到这几个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不是明年年初才进行技术室等级评定吗?” “明年年初公安部就要下来抽查了,今年年底大家都忙,所以厅里决定提前几个月进行评定。”师父说,“这样突然决定,也意在搞个突然袭击,防止有些地方作假。你和林涛负责程城市周边几个县、区级公安机关的评定工作,今天即刻开始进行。” 挂断了电话,我尴尬地看了看大家。 林涛惊讶地瞪着眼睛,说:“你的乌鸦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杨大队则已没有了指责我的心思,说:“这可怎么办,设施装备、工作业绩我们都没问题,但是这个人员,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啊。” “人员不足,你们一级技术室的牌子恐怕要被摘掉了。”我说,“不过责任不在你,短期内你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坦然接受吧。” “你们都有工作了,我闲着了呀。”陈诗羽插话道,“明天是我生日,那天我去山里觉得风景不错,不如,今天下午、明天,我请个假,去山里看看风景?” 我知道这个侦查系毕业的女汉子,其实是个十足的背包客,看到这巍峨青山,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我点点头,说:“不过,你肯定不能一个人进山。” “我,我,我。”林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你什么你?”我打断了林涛的话,说,“你要和我评分,你能去哪儿?” “那我陪她去吧。”韩亮自告奋勇。 “好呀。”我和陈诗羽异口同声。林涛垂头丧气。 因为案件还悬而未决,我和林涛决定先在附近的几个县、区进行评分,最终再对湖东县进行评分。接下来的一天半,我和林涛日夜兼程,连续跑了七个县、区,终于在11月1日,陈诗羽生日当天下午赶回了湖东县。 我们在湖东县挑了个小饭店,买了个小蛋糕,等着陈诗羽和韩亮归来后,一起为陈诗羽庆祝她的23岁生日。然而等来的,却是陈诗羽的电话。 “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一个独户!”陈诗羽在电话那头说,“看起来很像是案发现场啊。” “又死人了?”我问。 “没有。”陈诗羽说,“你还记得那具尸骨吗?有麻布碎片。我看到这个独户,家里也有几件麻布衣服!关键是家里没人,有打斗痕迹,还有一根绳索!我们下午就发现了,家门虚掩、家里没人,我们在家里转了几圈,越看越可疑啊!” 我放下电话,二话没说,拨通了杨大队的电话,要求他调动派出所和刑警队的民警,迅速赶往陈诗羽提供的地址。 这是个汽车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们顶着月光,在勘查灯的照射下,行进了两个小时,才赶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个地方?”杨大队也很讶异,回头问辖区派出所的所长。 所长摸摸头,说:“这户的主人叫刘翠花,69岁,一辈子没结婚,没家人、没孩子。她性格怪僻,从不和别人来往。社区倒是隔三岔五来给她送一些粮食,她也自己辟了几块地,种种菜。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起初排查怎么没找到她?”杨大队问。 “我们社区,符合条件的老人多得是,你们刑警队要求每个人要见着人才算数,所以这几天都在逐一摸排。”所长说,“刘翠花是最不可能得罪人、被人杀了的,所以我们也准备最后再找她。” 现场是土质地面,虽然有一些家中物件的倒伏和破碎,却看不出足迹。 我拿起一件麻布衣服,说:“和现场的几乎是一样的质地,这是自己种麻、自己织衣啊!这完全是原始社会嘛!看起来,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她。” 说完,我找了把梳子,上面黏附着一些花白的毛发,递给林涛说:“提取这个梳子,对毛发进行DNA检验,然后和尸骨进行比对。” 林涛点点头,用物证袋装起了梳子,然后用勘查灯打着侧光,一点点地寻找痕迹物证。 我见屋子很小,对于林涛这样的熟手,个把小时的时间就能勘查完毕。所以,挥挥手让大伙儿退出屋外等待。 “山里不能抽烟。”所长制止了杨大队掏烟的动作,说,“奇了怪了,这样一个独居老人,什么人会去杀她呢?” “独居老人?”我突然跳了起来,“勒死?藏尸?湖东县距离南和省有多远?” 杨大队被我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又被我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稀里糊涂,说:“很近啊,交界区嘛。你看西头,翻过山头,就是南和省的乐源县;再看北头,过了那个村庄,就是南和省的森茂县。” “乐源县、森茂县!”我叫道,“这分别是现在省厅督导的‘9·7’系列大案中B系列案件的发案地啊!” “什么意思?”杨大队还是一头雾水,“你不是说,找到尸源,这案子就好破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我说,“咱们不怕有动机的案件,就怕没动机的案件!” “你是说,这案子没杀人动机?”所长插话道。 我点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B系列案件的第三起!和龙番市李胜利被杀案平行的,独居老人被害案!” “呀!你说刘翠花的尸骨大概死亡时间至少是七天。”陈诗羽说,“而昨天尸检距离李胜利被杀案发生的10月22日,是九天!时间也高度吻合啊。” “我得马上通报师父以及南和省公安厅。”我说,“不是B系列第三起没有发生,而是早已按时发生,我们发现得迟了。” 正在这时,林涛从屋内走了出来,抱着肩膀说:“你们这些人,出来也不说一声。我一回头,没人了!吓死我了。”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有的。”林涛说,“有足迹、有掌纹。” “太好了!”我上前几步,抱住林涛,说,“你太棒了!” “你干吗啊这是。”林涛推开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被压扁的蛋糕,递给陈诗羽说,“这马上就0点了,差点儿耽误。小羽毛,生日快乐!” 2 在师父的召集下,南和省公安厅、龙林省龙番市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和师父一起,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湖东县,在湖东县公安局党委会议室召开了大专案组的第二次会议。 “我们在刘翠花被杀案现场,提取到了一枚有鉴定价值的掌纹。”林涛说,“这是一枚右手掌根部位的纹线,和A系列赵梦涵被伤害案中的掌纹位置一致。不过经过我的比对,可以确定性排除。” “也就是说,B系列案件和A系列案件,至此,可以确定是两人作案了。”师父说。 林涛点点头,接着说:“通过足迹比对。虽然这次的鞋底花纹和B系列前两起案件的鞋底花纹不同了,但是从鞋子的磨耗部位来判断,应该是同一人的步伐习惯。” “也就是说,B系列的三起案件,可以通过足迹来并案了!”师父继续充当解说。 “我们之前走的路不错。”我说。 师父点点头,说:“虽然两个系列案件是两人所为,作案手法不同,但是侵害的目标,惊人地相似。所以,我认为,凶手这是在平行犯罪。也就是说,两个凶手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方式,约定杀人。可能是一种竞赛,也可能是一种相互模仿。” “竞赛的可能性大。”我说。 师父接着说:“通过湖东县的这一起案件,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一旦抓到犯罪分子,我们有证据认定他。” “可是A系列案件好像还没有证据。”林涛插话道,“虽然A系列案件可以通过致伤工具来并案,但是我们并没有掌握可以认定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只有宝嫂被伤害的现场,有一枚血掌纹,也只能进行排除,却不能进行认定。” “证据有很多种,不仅仅是痕迹物证和DNA。”师父说,“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也一样是有力证据。但是目前我们遇到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找到这两个凶手中的一个?最好是B系列的凶手,我们可以直接认定。” “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在调查。”龙番市的主办侦查员说,“现在我们可以不用查往返于两地之间的人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通信和网络上,寻找两人的联系方式。” 韩亮点了点头,不停地记录。 “往返记录这条线也不能放。”师父说,“防止他们是见面约定。查联系方式,现在毫无疑问成为本专案组最重要的工作。没有动机的案件最难破,但是我相信,有了这么多线索,离破案也不远了!” 我皱着眉头,说:“刘翠花的双侧肋骨都是死后骨折,我一直在思考这样损伤的形成机制。” 师父翻动电脑上的照片,看了看,说:“结合现场情况,我觉得这是在运送尸体时形成的损伤。” “运送?”我说,“我们确定有移尸,但是不能确定移尸的方法。” “如果是徒步背着尸体,一来很难在山里行进,二来不会形成肋骨死后骨折。”师父说,“虽然在山里,但是几个关键地点之间,都有小路连接。而且B系列案件跨省作案,所以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 “您是说,B系列案件凶手驾驶交通工具跨省作案,在本案中用交通工具运尸吗?”我说。 师父点了点头。 我说:“可是,现场地点,车辆肯定是上不去的。” “你说的是汽车。”师父说,“如果是摩托车呢?” “对啊!”我拍了下脑袋,说,“如果是用摩托车来运尸,尸体俯卧位搭在摩托后座上,肋骨朝下。山路崎岖颠簸,死者的肋骨就会和摩托车的后座发生猛烈的撞击,导致整齐的肋骨骨折!” “现在咱们多了一条线索。”师父笑着说,“在案发几个县的县城以及它们之间的县道上寻找监控录像,在特定的时间点,寻找驾驶摩托车的人。” 散会后,师父摸着陈诗羽的后脑勺说:“怎么样,这个生日过得如何?” 陈诗羽看了一眼韩亮,低着头说:“找到了重要线索,缩短了办案期限,我觉得是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了。”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看得见你的成长,当一个好警察。” “大宝和宝嫂那边怎么样了?”我问师父。 师父皱了皱眉,说:“情况比较复杂。赵梦涵这几天连续出现生命体征不稳定的情况,连续度过了几次危险期。大宝也很憔悴啊,知道我们有新的进展,都没有心思吵着要跟着我来。” “唉,祈福吧,希望宝嫂能平安。”陈诗羽说。 “那……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为了缓解沮丧的气氛,林涛在一旁岔开话题。 师父说:“技术室等级评定工作还在进行,你们继续评分去吧。” “那这个平行大案,我们……”我说。 “现在都是通信和网安部门的工作了,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师父说。 “这活儿也太枯燥了。”我沮丧地说,“还不如去办案。” “可拜托你了,乌鸦大哥!”林涛朝我作了个揖,“积点儿口德吧!” 我的乌鸦嘴再次发挥了无比惊人的威力。 我们的评分工作进行了两天,就接到师父的电话,要求我们由西向东跨越我省,到最东头的东流县出勘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现场。 一路无话,倒不是因为我的乌鸦嘴频繁显灵,而是因为从电话中获取的信息看,死亡的是几个孩子。 作为法医,最怕见到的就是无辜的孩子殒命。稚嫩的模样总是能牵动法医内心最为敏感的神经。更何况是数名孩童同时死亡,那会是一个惨不忍睹的现场。 和我们预测的一样,东流县的这个现场,安静得很。 安静的原因,除了现场位于较为偏僻的田地以外,勘查现场的同志们几乎也都是一直无话,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玉米刚刚被收割完的季节,收割后的玉米秆被摞成小山一样,堆在各家各户的田地旁边。 现场是在一个水塘中,水塘位于两户田地的玉米秆堆中间。这个水塘,是两户人家共同挖掘,用来蓄水用的,面积不小。 尸体已经被拖上了岸,整齐地排列在水塘边,水淋淋的。因为一次性死亡了四名孩童,个个都是家里的命根子,社会影响极大,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当地公安机关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在第一时间邀请了我们。 “什么情况?”勘查车在一公里以外就开不进来了,停车后我们快步走进了现场,我还有些气喘。 东流县公安局的朱瑾武大队长和我们简单寒暄后,面色凝重地说:“派出所是昨天晚上6点钟接到报警的,说是四个孩子在村子里玩,然后都找不到了。派出所派出警力和村民一起找了一晚上,今天早晨7点,一个辅警在水塘里看到了疑似尸体,于是下水打捞,很快就把四个孩子打捞上来了。”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我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说。 朱大队点点头,说:“家属都被安置在村委会,情绪非常激动,村干部还在做工作。” “是案件吗?”我指了指正在工作的陈其法医。 陈法医蹲在地上,回过头来,说:“四具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口鼻腔附近都布满了蕈状泡沫,符合溺死的征象。我也看了口鼻腔和颈部,没有捂压、掐扼的痕迹。” 蕈状泡沫是指在尸体口鼻腔周围溢出的白色泡沫,蕈是一种菌类,这种泡沫因为貌似这种菌类而得名。蕈状泡沫的形成机制是空气和气管内的黏液发生搅拌而产生,大量的泡沫会溢出口鼻,即便是擦拭去除,一会儿也会再次形成。蕈状泡沫一般是在溺死案件中出现,也可能会在机械性窒息和电击死中出现。排除了机械性窒息死亡,结合水中现场,那么初步判断四名孩童都是溺死,是比较客观准确的结论。 “还好,不是案件。”林涛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案件?”我问。 林涛说:“你说过的啊,溺死多见于意外,少见于自杀,罕见于他杀。一般很少有人会用溺死来杀人的,不保险啊。再说了,这是四个小孩,杀小孩的一般都是精神病人或者和家长有仇,四个小孩,牵涉到四家,哪会是他杀?” “你的论断站不住脚。”我说,“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依据说是他杀。” 说完,我在一边田地的玉米秆堆中,抽出一根较长的玉米秆,探了探水深,说:“这水不深啊,就五十厘米?” “不不不,怎么可能那么浅呢。”朱大队从一边叫来打捞尸体的辅警,说,“这位同志下水的时候,说岸边有五十厘米,但水塘中心有一米五深呢。” “哦,明白了,这是人工挖掘的一个锅底塘,对吧?”我说。 锅底塘就是底部形状像口大铁锅的池塘,上宽下窄,越靠近池中心越深,越靠近岸边越浅的水塘。因为周围的水浅,所以容易造成溺水者麻痹大意,最终导致溺死。 “会不会是几个孩子玩水溺死的?”陈诗羽问道。 这个问题突然让我陷入了沉思。 林涛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夏天的时候,经常会有孩子们相约游泳,而造成群体性溺死的事件,可不少见。不过,这个案子倒是有些蹊跷,一来现在天气较冷了,我都穿秋衣秋裤了,不是游泳的季节啊;二来,孩子们的衣着都很完整,也不是游泳的衣着状态啊。” “这几个孩子都不会游泳。”朱大队说。 “既然不可能是几个孩子一起下水游泳,那么就有可能是一个孩子失足落水,其他孩子为了救他,分别入水溺死。”林涛分析道,“这样,应该解释得通了吧。” 几个人分别点头赞同。 “可是网络上的评论不是这样说的。”韩亮在一旁仍不忘在网络上进行搜寻,“本来我想抽空看看平行专案的网络搜寻情况的,结果无意中看到这条。还是个大新闻网站报的,说是东流县四名孩童蹊跷死亡,网友怀疑系盗窃器官团伙杀人偷器官。” “真是标题党!”我咬着牙说了一句,“为了吸引眼球,毫无新闻报道的底线。” “他们也很好推脱责任啊。”林涛说,“他们写的是‘网友怀疑’,又没有说他们网站怀疑。” “不管怎么样,县局的宣传部门要重视起来啊,该辟谣的赶紧辟谣。”我说。 朱大队点头应允,走到一旁打起电话。 “重视有什么用?”韩亮说,“反正公安机关说的话,那些人也不信,他们只信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吧,大部分网民,虽然不发声,但还是有科学精神、相信公安机关的。”我说,“这显然就是谣言,在评论里蹦跶的,不过就是一些‘键盘侠’。” “就是啊,不用配型,就偷?还在这荒郊野外偷?不用无菌操作的器官,谁敢用啊?”陈法医说。 “辟谣归辟谣,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好。”我说,“首先要从案件性质开始。” 说完,我蹲下身来,对几名孩子进行了初步的尸表检验。 四名孩子中,女孩子年龄最大,10岁;剩下的三名男孩,分别是3岁、5岁和7岁。看着几个孩子稚嫩的脸蛋,苍白的手脚,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恻隐之情。 孩子相对于成人,穿得会比较多一些。几名孩子都穿了秋衣秋裤,外面穿了外套和外裤。此时几个孩子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也全部湿透。 “鞋子,鞋子。”我一边尸检,一边说道,“怎么女孩子是赤脚的?3岁男孩也有一只脚是赤脚的?” “在水中挣扎,有可能会导致鞋子的脱落吧。”林涛说。 “在水中打捞的时候,有发现鞋子吗?”我转头问下水打捞的辅警。 辅警摇了摇头。 我说:“这个得搞清楚,如果是意外落水,那么鞋子不在岸上,就一定会在水里。这个关系到案件的性质,所以,要么再次下水打捞,要么把水抽干。” “还是下水打捞吧。”朱大队说,“我现在就去。” 朱大队是个冬泳爱好者,这种天气,下这种水塘不在话下。说话间,他已经脱去了外衣外裤,搓了搓身体,走进了水塘里。 打捞工作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朱大队就从水塘的中心,找到了女孩子的一双球鞋。 “男孩子的鞋子呢?”我问。 朱大队上岸后,用毛巾擦身,说:“没有,肯定没有。塘底淤泥不深,水也还算清澈,再说了,这么小的水面,这么浅的水,要是有的话,肯定能看得见。” “这孩子的鞋子是泡沫的。”林涛拿起3岁男孩的另一只鞋子,说,“而且不吸水,如果落入水中,必然会浮在水面。” “那么,鞋子去哪儿了?”我一脸凝重地问道。 3 “我现在就安排人四处寻找。”朱大队说。 我点了点头。既然池塘里肯定没有鞋子,而孩子的鞋子又不可能自己跑掉,说明这个案子还是有一些疑问的。 现场太广阔,又不能简单地判断案件性质,所以现场勘查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应我的要求,朱大队陪着我们一起朝村里走去,边走边聊着案情。 村子里的青壮年男性大多外出打工,留下不少妇女和孩子。死亡的这四个孩子分别来自四户人家。虽然没有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但是因为住在一排,互为左右邻居,所以四个孩子经常相伴玩耍。女孩子懂事早,成了四个孩子中的老大;女孩子同时又很谨慎,所以一般不会带孩子出村。 事发当日下午4点,还有人看见四个孩子在村口的篮球场玩耍,女孩子手上还拿着一袋方便面在干啃。最早发现孩子失踪的是3岁男孩的母亲。她不像其他孩子的家长,并不担心孩子出去玩耍,3岁的孩子毕竟太小,她总会时不时地看一下。4点半的时候,3岁男孩的母亲发现孩子不见了。 整个村子也就几十户人家,这么一喊,过半的村民都出来帮助寻找。找到6点,也一直未见孩子的踪影,于是村民报了警。 “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案件。”朱大队说,“从经验来看,一个死亡多个孩子的事件,通常都是意外事件。人心都是肉长的,再畜生,也不至于一次杀死这么多孩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毕竟还有合理怀疑没有排除。”我说。 “你说的怀疑,就是鞋子吗?丢失的那只鞋子?”朱大队说。 我皱着眉头说:“不仅仅如此。” “那还能有什么?”朱大队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村子已经到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之前设置的测试距离的软件。 “四公里!”我说,“我说怎么走都走不到呢,原来这么远。” “是挺远的。”林涛说。 我说:“这又是一个合理怀疑。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就不说了,3岁的孩子,走四公里?那是什么概念?能走得下来吗?走那么远需要多少时间?” “这有意义吗?”朱大队说,“事实上,孩子确实在四公里以外溺死了,又不是死后抛尸。” “我觉得有意义。”我说,“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推测,具体的,还是需要尸体检验来确定。” “尸检工作现在开始吗?”林涛有些迫不及待。 我点点头,说:“出发去殡仪馆。” 解剖孩子的尸体,对法医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朱大队调来了全县的法医,分两组开始尸体检验工作。虽然小小的解剖室里挤了七八个人,但是除了器械碰撞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大家伙儿都在闷不作声地工作着。 我们依次把孩子们的衣服脱下来,按次序摆放好,一面进行拍照固定,一面用电吹风吹干。对于水中尸体的衣物,都是需要先弄干再检验的,以期发现一些不容易发现的线索。衣服吹干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但是女孩子的外套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吹干前,那就是一件普通的黄色外套,但是吹干以后,外套的背部出现了隐约的绿色。 我蹲在地上盯着衣服看了良久,仿佛更加胸有成竹了。 尸体解剖依次进行,两组解剖分别先从女孩和7岁男孩开始。 “常规解剖,女孩并没有明显的附加损伤。”陈法医打开了死者的四肢后,在检验胸腹腔的时候说,“没有抵抗伤,是不是就可以判断死者是自主入水的?” 我摇摇头,说:“正常成人死者可以这样判断,但是如果凶手和死者之间力量悬殊的话,可以不造成任何抵抗伤。” 说完,我用手术刀打开了女孩的胃。胃里有少量黏液和不少方便面。方便面卷曲的形状都还没有消失,也没有进入十二指肠。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女孩子几点钟的时候在吃方便面来着?”我转头问朱大队。 朱大队说:“4点整,目击的村民可以确定时间。” 我点点头,说:“胃内的消化也就是在初始阶段,食物还没有变成食糜,还没有进入十二指肠。依照我的经验,死亡时间也就是末次进餐后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女孩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5点钟左右。” “嗯,然后呢?”朱大队还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我说过,现场离村口很远啊。”我说,“四公里的距离,成年人快步行走,也要四十分钟左右吧!何况小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4点钟还在村口,5点钟到死亡现场,来不及?”朱大队问。 “肯定来不及。”我说,“还有个3岁小孩子一起,就是跑也跑不了那么快!” “那你的意思是?”朱大队问。 我沉吟了一会儿,说:“走路不行,乘车呢?” “现场那里,汽车是过不去的啊,你知道的!”朱大队说,“摩托车、自行车也不可能同时带上四个小孩子啊!” 我微微笑着,盯着朱大队。 朱大队一拍脑袋,说:“啊!电动三轮车!” “对。我进村以后,看到很多家都有电动三轮车。”我说,“这样的交通工具在农村是非常实用的!” “如果是电动三轮车的话,估计四公里的路,十分钟时间就能到现场。”朱大队说,“而小孩子们不可能驾驶电动三轮车,现场也没有电动三轮车,也就是说,这说不定真的就是一起案件!因为有电动三轮车的进入!” 我点了点头,说:“是不是案件,还不好说,但是首先要找到这辆涉案电动三轮车才是。” “这不太好找吧?”朱大队说。 我点点头,说:“挨家挨户找电动车,看能否发现电动车有什么异常。另外,还可以动用警犬嘛。” 朱大队点了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安排。” 尸体解剖工作继续进行。 虽然大家都希望可以尽快结束对孩子的解剖工作,但我还是要求大家对孩子的后背部也进行解剖。 在对女孩背部进行尸表检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的肩背部貌似有一些平行排列的点状痕迹。我立即拿来酒精,对局部进行了擦拭,点状痕迹逐渐明显。 这些痕迹是一个个孤立的、直径大约在两毫米的圆形皮下出血,约有二三十个。可以看出这些皮下出血的排列是有规则的,有些仿佛可以排列成行。最关键的是,每个皮下出血之间的间距是大体相等的。 “这应该是简单的压迹吧。”陈法医说。 我摇摇头,说:“如果和地面等物体压迫,不该形成这么规则的压迹。既然是规则排列,说明死者生前在具有相同形态的凸起物上被压迫了。” “现场是池塘,周围也就是玉米地,怎么会有这么规则的形态呢?”陈法医问。 我皱皱眉头,说:“我猜,会不会和电动三轮车有关?” 话音还未落,另一张解剖台边的林涛叫道:“快看!这具尸体上也有!” 原来林涛看见我们发现了这一特征性的痕迹后,立即联想到其他的尸体,于是走到另一张解剖台边观察。果不其然,在7岁男孩的背部,也发现了类似的痕迹。不过男孩身上的痕迹不在肩背部,而在背部正中。 一时想不出原因,我们只有继续解剖。 7岁男孩和女孩的背部肩胛下,都发现了块状的出血痕迹,但都不是非常明显。 “有这样的损伤,能不能断定死者生前遭受过侵害?”陈法医问。 我说:“还是刚才说的那样,如果凶手和孩子体力对比悬殊,有可能这种约束、压迫性损伤不重。但是,毕竟是小孩子,也有可能是在一起打闹形成,或者在入水的时候挣扎形成。很多溺水的尸体,肩胛附近都会有肌肉出血,是挣扎所致。”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能确定?”林涛问。 我点点头,说:“我觉得还是不好说。如果背部的压迹和肌肉内的出血有关系,则可以判定有侵害的可能,但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巧合。毕竟,凶手侵害孩子无须用溺死这种不保险的手法,完全可以更轻易地杀死他们。” 又发现了疑点,我实在放心不下,继续对孩子的四肢进行了解剖观察,可是并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我又对女孩的会阴部进行了检查,因为入水的缘故,会阴部附近聚集了一些泥沙。 我让林涛拍照后,对会阴部进行了检查。会阴部没有发现明确的损伤,处女膜也是完整的。看来,女孩也没有遭受过性侵害。 两具尸体解剖完了,心里还是没底,大家更加沉默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解剖完3岁和5岁男孩的尸体,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儿可疑的损伤。 “若不是你提出这么多疑点,通过尸体解剖,我们绝对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意外案件。”陈法医说,“四具尸体的口鼻腔都有蕈状泡沫,手指间都有泥沙和水草,肺内大量液体,水性肺气肿,胃内也有水草和溺液。这是标准的溺死尸体啊。”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个,我也认可。但是孩子的鞋子、死亡时间和现场距离之间的矛盾、孩子背后的损伤,都是疑点,不解释清楚,不能心安啊。” “我们刑事技术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林涛安慰我道,“小羽毛还在和朱大队他们进行调查,侦查部门说不准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 四具尸体的解剖,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缝合工作全部完成后,已经夜幕降临。秋冬交替的季节,位于山里的殡仪馆,异常阴冷。 我洗完手,裹起衣服,走到车里,发现放在车里的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最害怕多个未接来电,我连忙解锁手机,发现电话都是陈诗羽打来的。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赶紧回拨过去。 “我的手机调静音了,放在车上没带。”我说。 我的话还没有落音,陈诗羽就打断了我,说:“快来现场吧,我们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跑回解剖室,叫上林涛和韩亮,顶着夜色,一路呼啸着重新回到现场。 因为还没有确定案件性质,所以刑警大队并没有成立专案组。负责本案的侦查人员,都聚集在辖区派出所内,还有一些技术人员正在围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进行勘查。 “什么情况?”我一进门就问朱大队。 朱大队斜靠在派出所所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叼着一支烟,一副悠闲的模样,说:“案子破了。” “什么?真的是杀人案件吗?”我问。 “不是。”朱大队说,“嫌疑人叫刘兆国,本村村民,离异独居。平时为人也很老实,因为喜欢带小孩子们玩,所以很受村里孩子们的欢迎。” “怎么确定他是嫌疑人的?”我问。 “你提的疑点啊!很酷!我们动用了警犬,用3岁孩子的另一只鞋子作为嗅源,进行气味搜寻。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刘兆国的家。恰巧,刘家还真的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朱大队说,“还是小羽毛眼睛尖啊,一眼就看到了卡在三轮车后厢栏杆边的小孩子的鞋子。” “啊?直接发现了鞋子!”这个信息让我有些惊讶,这种惊讶甚至超过了朱大队称呼陈诗羽为小羽毛。 “是啊,认定了,就是3岁男孩的鞋子。”朱大队说,“他想赖也赖不掉。” “可是这个刘兆国为什么要杀人?”我问。 “我说了不是杀人案件嘛。”朱大队说,“我们侦查部门也纳闷啊,这四个孩子的家庭和刘兆国没有任何矛盾啊,甚至5岁的孩子,还是刘兆国的堂侄子,他怎么可能杀人呢?经过审讯,他供认不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案发当天下午4点多一点儿,他骑车去自家田地里整理玉米秆。到村口的时候,几个孩子吵着闹着要坐他的三轮车去玩,他也没拒绝,就带上了四个孩子。可是没想到,行驶到案发现场水塘边的时候,三轮车翻了,几个孩子全部掉进了水里。因为他不会游泳,所以不敢去救。” “那为什么不回来喊人?” “他怕担责任呗,有逃避的意识,酿下了大祸。”朱大队摇了摇头,说,“他这已经从过失犯罪升级到了间接故意杀人了,能判上十几年呢。” “就这样?没了?”我问。 “没了。我们和家属解释了,家属都表示信服,要求刘兆国给予赔偿。”朱大队说,“估计他没有什么赔偿能力,政府会给予家属一些抚恤吧。” “现在是人命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充满了不安,说,“那三轮车的勘查结果怎么样?” “三轮车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朱大队说,“浸湿了,现在也干了,车上到处都是损伤,也看不出哪一处是这次形成的了。” “那车上有没有平行矩阵排列的圆形凸起?”我一边问,一边翻动着电脑里三轮车的照片。很显然,这辆三轮车上,并没有可以形成两名孩子背部压迹的东西。 “那倒没有。”朱大队说,“但是现在我让技术人员对三轮车进行勘查,找一些DNA和鞋印,现在也找到了一些痕迹物证,定他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不是定罪的问题啊。”我说,“是定啥罪的问题啊!” “什么定啥罪?”朱大队说,“案件事实很清楚了,你提出的疑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直接帮助了我们破案。当然,这些疑问也都顺利解决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疑问,但我就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捋一捋,你也暂时别结束此案。” “好吧。”朱大队表面上应允了我,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把这个包袱给放下了。 我却无法丢下这个包袱。 晚上回到宾馆,我就开始在脑海里回顾今天的工作内容,想找出自己的心理根结:究竟是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呢? 4 办案有的时候就像写作一样,需要灵光一闪。 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我就这样闪了一下。 我回忆起,在我们初次勘查现场的时候,陈诗羽曾经问道,会不会是孩子玩水溺死的呢?我当时就觉得不可能,但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倒是没有细想。 现在看起来,是需要细想的时候了。 我拿出现场勘查笔录,在笔录里找到了对水塘的长、宽、深各项指标进行记录的数据,并且根据这些数据进行了简单的绘图。 纸上,一个锅底塘的雏形逐渐显现,我的思维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个锅底塘上!”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开始翻看白天尸检时候的照片。因为四名死者身上的损伤都不明显,所以照片都是以常规照相为主。但翻看到四名死者的衣物照片时,我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屏幕上,是一件女童的套头衫,也就是10岁女孩的外套。外套的正面,是一个HelloKitty的图案,服装制造商为了突出图案的光泽度,在图案的周围镶上了一圈塑料的透明水钻,这些水钻很坚硬、突出,直径大约在两毫米。乍一看,像是矩阵排列。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上的胡楂儿,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按照常规,我们应该向当地办案单位反馈我们的工作情况。因为前期案件基本已经定性,所以与会同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尽快进入主题,吸引大家的注意,我开门见山:“这起案件,并不是我们之前判定的间接故意杀人案,而是一起因强奸引发的命案。” 这一句话的分量够重,直接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什么?有依据吗?”朱大队惊讶地说。 我笑了笑,说:“当然有依据。凶手虽然承认了四名孩童的死亡和他有关,但他明显在避重就轻,回避了重要的问题。” “他既然都承认了罪名,为何要隐瞒?”朱大队接着问。 我说:“一来,意外导致孩童落水,他不过是没有救助罢了,自己的责任会减轻很多。但是,他若是故意杀人,就难逃杀人偿命的结局。二来,强奸罪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让人痛恨的罪,更何况是强奸女童,这会让他颜面尽失。” 朱大队问:“可是,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量很小啊,你怎么就能这样武断地判定这是一起强奸引发的杀人案?” 我胸有成竹:“首先,从死亡时间入手。我们判断了死亡时间是5点钟左右,而凶手说4点多一点儿就用三轮车载着孩子们向现场方向出发了。即便是一路颠簸,慢慢行驶,二十分钟也该到了。如果是意外的话,4点半,四个孩子就应该全部落水溺死了,为何会等了半个小时?”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还是不足以证实刘兆国故意杀人。”主办侦查员说。 “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打开幻灯片,说,“昨天,我对现场的水塘进行了一个模拟的画像。这是一个锅底塘。经过测算,距离岸边两米的地方,水深也就八九十厘米。四名死者的身高,最矮的九十厘米,最高的已经一米三几了。” “你是说,水深不足以溺毙这样身高的孩子?”林涛打断了我的话,“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即便是五十厘米深的水,也可以溺死一个成年人。” “是啊。”我点点头,说,“虽说林涛说的这种极端情况偶有发生,但是这毕竟是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同时溺毙在没有自己身高深的水中,自然解释不过去啊。” “你说的是离岸边两米的地方。”朱大队说,“水塘中心,最深的地方,有一米五六呢!” “这就是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我说,“如果像刘兆国说的那样,电动车倾覆导致孩童入水,那么肯定是落在较浅的水域,即便孩子不能自救,他也完全可以救起孩子们。水深危险的地方,距离岸边少说有三米远,那可是电动车倾覆,又不是发射炮弹!怎么可能把几个孩子同时抛甩到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朱大队恍然大悟,说,“那你的意思,孩子的落水方式是?” “被凶手抛甩入水。”我斩钉截铁,“只有较大的初速度,孩子们才会落得那么远。” “可是刘兆国没有杀人的动机啊。”朱大队说完又后悔了,“哦,不对,你说了,他是为了强奸。难道,就是因为他离异独居,所以具备性侵女孩的动机吗?” “这个动机我还真没考虑到。”我自嘲地笑笑,说,“我之所以判断是强奸杀人,还是依靠着客观的证据。” “会阴部无损伤,处女膜完整,阴道口未检出精斑。”林涛说,“如何存在客观的证据?” “并不是说会阴部无损伤,就一定不是强奸案件。”我说,“很多性侵案件,都是没有实施性行为,或者没有实施传统意义上的性行为就终止了。” “那让我们来听听你的客观依据。”朱大队饶有兴趣。 我打开幻灯片,说:“先说辅助依据。大家可以看看,这是女孩衣服的照片。从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出,女孩子穿着的短裤,是松紧边的。也就是说,除了裤腰带,裤腿也是松紧的,而且松紧带还很紧,都把大腿根勒出了痕迹。那么,女孩子入水后,水中的泥沙还有可能进入内裤内侧吗?” 大家都在摇头。 我接着说:“显然不能。但是,我们在检查女孩会阴部的时候,发现阴道口有不少泥沙。因为泥沙是湿润的,所以误导了我们,让我们认为是入水的时候进入的。” “其实不是。”林涛说,“若想泥沙进入内裤,必须脱掉内裤,黏附泥沙,再穿上内裤。” “对!”我说,“这就是我的辅助依据之一,女孩在落水前,被脱掉了内裤。” “那会不会是上厕所,摔跤了或者蹭到了呢?”朱大队说。 我点点头,说:“我也想过要排除这种可能。现在我说辅助依据之二。孩子们的衣服被吹干后,男孩子的衣服都是正常的,唯独女孩子的衣服后背部有青绿色的痕迹,这样的痕迹怎么来的呢?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在有绿色素的地方仰卧过,甚至还有一定重力的压迫、摩擦。” “会不会是孩子们打滚胡闹?” “如果是打滚的话,该是男孩子打滚才对吧。”我说,“哪有女孩子打滚,男孩子在旁边看的道理?” 朱大队点头。 我接着说:“接下来,是最为关键的依据,就是孩子背部的点状压迹。” “这些压迹的产生原因你找到了?”朱大队问。 我点点头,说:“开始我单纯地认为是在地面或者三轮车上,会有这样的物体,压迫孩子的背部导致压迹。可万万没有想到,造成这些压迹的,居然是女孩子胸口的水钻。” 说完,我点击出一张幻灯片。 这张幻灯片是我昨天晚上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我不熟练的PS技术拼出来的一张图。我根据图中的比例尺,把女孩衣服的照片和男孩后背部点状压迹的照片调整成大小一致,然后把女孩衣服的照片镜面反转,调成半透明后,和男孩后背的点状压迹进行图片重合。 比对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两张图片居然惊人地重合了。 “也就是说,男孩子背部的压迹,是女孩子胸口的水钻形成的?”朱大队说,“这一点确实可以判断男孩被人用力压在女孩子身上,但是怎么判断这是强奸杀人案?” 我说:“不知道朱大队知道不知道,其实解剖的时候,最先发现压迹的,不是男孩的背部,而是女孩的背部。” “女孩的背部怎么可能也有压迹?”朱大队说,“难道她自己的后背能压在自己的胸口?” 这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朱大队一时慌乱,甚至没有想通这个简单的道理。 “是女孩子的外套被掀起,前襟翻转至颈后,所以才会在肩背部形成这样的压迹。”我笑着说,“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女孩子的上衣也被掀开了。掀上衣、脱裤子,还能做什么?至于为什么没有强奸成,我觉得就是因为被其他几个男孩子发现了,所以凶手不得已杀人灭口。” “可是,”朱大队皱着眉头说,“为什么女孩子衣服一会儿是穿好的,一会儿又是掀开的?男孩子是在女孩衣服穿好的时候就压在女孩身上的,那衣服掀起来的时候,男孩子去哪里了?” “我觉得应该是先掀起来造成女孩子的损伤,被男孩发现后,凶手又把女孩的衣服恢复了,再把男孩压在女孩身上。”我说,“这样解释,更合理一些。不过,具体的作案过程,因为现场情况的约束,我也没法更进一步分析,只有让犯罪嫌疑人自己交代出来了。” “他根本就不会交代。”朱大队说,“你之前都说了,这样挨千刀的行为,刘兆国他死也不会交代出来。交代出来,他自己的儿子都没法在村里生活了。当然,如果你能找到物证,我想,他就不得不认罪了。” “物证,还是蛮难找的。”我说。 说完,我打开了女孩衣服的细目照片,把胸口的水钻放大,说:“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水钻了。现场附近还处于保护状态吗?” “方圆一公里,现在还是禁止进入的。”朱大队说。 “那好,那就试试吧。”我说。 重新回到现场附近,我在各个玉米秆堆周围转悠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陈诗羽在我旁边问道。 我扶着眼镜,一边弓着腰看着地面,一边说:“女孩衣服胸口的水钻,都是用胶粘在衣服上的,用力过大就会脱落。实际上,那些水钻已经脱落了四分之一。很幸运,从脱落的痕迹看,我找到了两三个新鲜的脱落痕迹。也就是说,水钻很有可能就是掉落在附近,掉落的原因是凶手强行脱衣,掉落的地点自然不会是广阔平原,而应该是在这些遮挡物后面。” 说完,我指了指玉米秆堆。 陈诗羽点点头,也找了起来。还是这个丫头眼睛毒,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找到了两枚脱落的水钻。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水钻的位置,她又在水钻旁边用镊子夹起了一根毛发。 “你……你这眼神也太好了吧!”我感叹道。 “这是观察力好。”陈诗羽自豪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毛?” “阴毛。”林涛说,“头发硬而直,腋毛软而弯,又硬又弯的,必然是阴毛。” 陈诗羽的双颊一片绯红。 我连忙岔开话题:“小羽毛你真厉害,这回你要立功了!这根毛发,还带着毛囊,可以进行DNA检验。这个证据加上之前的分析,凶手再想赖,也赖不掉了。” 坐在审讯室里的刘兆国,在得知我们发现的证据后,几乎没有抵抗,就全部交代了。不仅仅是因为强大的证据压力,还因为他自己这几天不断地被良心谴责,最终不堪重负。在全部交代后,刘兆国一心求死。 前天下午,刘兆国骑车去自家田地里打理庄稼,在路过村口的时候,看见四个孩子正在玩耍。长相清秀的女孩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长期没有性生活的他,萌生了罪恶的念头。于是他就上前搭讪,准备带女孩走开。 毕竟女孩是四个孩子中的老大,一听老大要跟刘叔去玩,几个孩子都吵着闹着要跟去。刘兆国没办法,只得带上了四个孩子,向庄稼地的方向骑去。 此时正值农闲,又是下晚时分,田地里已经没有人了。于是,刘兆国停下车来,谎称要带女孩去一边交代个事情,让几名男孩在三轮车附近玩耍。 刘兆国把女孩带到玉米秆堆后,要求女孩脱下衣服玩玩,如果玩得好的话,就给女孩10块钱。不谙世事的女孩立即脱下了衣服。刘兆国把女孩压在身下想实施性侵,但女孩子大声喊疼,他不得不停止了动作。 此时,不远处的男孩们听见了叫声,想一起向玉米秆堆方向走去。3岁男孩的鞋子在他下车的时候卡在了车厢栏杆里,5岁的男孩随即想帮他把鞋子弄出来。7岁的孩子跑到事发现场的时候,看见了暴露出胸腹和阴部的女孩。虽然刘兆国慌忙地帮女孩穿好了衣服,但男孩声称要把此事告诉妈妈。即便刘兆国把他按压在女孩身上,威胁要杀死他,这个倔强的小男孩依旧表示一定会告诉妈妈。 害怕事情败露的刘兆国此时已经红了眼,他一左一右夹着两个孩子走到水塘边,把他们扔进了水塘里。 此时,两个小孩还在努力地从车厢栏杆里掏鞋子。看到刘叔把哥哥姐姐扔进了水里,都吓呆了。刘兆国见两个小孩看到了自己的犯罪行为,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斩草要除根。即便5岁男孩是他的侄子,他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看着四个孩子在水里浮沉,刘兆国终于害怕了。他坐在岸边仔细思考了一番,想起女孩子的鞋子还在玉米秆堆后面,于是折返回去,取了鞋子扔进水里,随即逃离了现场。 在大批警察进驻村庄的时候,刘兆国正躺在家里想对策。最后,他想出了用意外落水的说辞来避重就轻,也险些就让他得逞了。 一个隐性的恶性杀人案被揭露出来,我却丝毫没有成就感。孩子们稚嫩的面庞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令我有一种哽咽的冲动。 为了颜面,导致犯罪不断升级。孩子们丝毫没有警惕性和安全意识,导致了这一桩惨案的发生。这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这个畜生,枪毙他一百次也不为过!”林涛在回程的路上,恶狠狠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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