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高栋立刻把李卫平和马队叫进来，跟他们说了这个重大发现。

李卫平将信将疑：“真的会是这个办法？”

“对，就是这个办法。”高栋很肯定。

“可是，车身要换个颜色可不轻松呀，做油漆没个几天不行，而且我们以往办案时，查监控找涉案车辆，从来没有遇到过改车身颜色的。”

高栋自信地道：“没见过的情况多了，对方怎么变颜色的，我暂时不知道，也不用瞎琢磨，反正清楚一点，他就是用这方法逃出监控的就行。”

马队点点头，爽快道：“高总队，你就说我们接着该怎么查吧。”

高栋道：“服务区的监控重新查，只看出去的蓝色别克车，尤其是1月9号傍晚前后离开服务区的。因为留在汽修店的那辆车是傍晚时候来的，工商所的别克车换了它的车牌后，替它离开了监控，如果停留时间太久，容易引起我们的警觉，所以应该会在做完交替工作后很快离开。你们要格外留意正副驾驶座上的人员情况，看看有没有异常。另外，出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车全部统计下来，在老公路附近的监控里找找，这些别克车里，有没有后来开到老公路附近的。有的话，就重点关注吧。”

打发两人走后，高栋继续看着卷宗，想象着背后各种可能的真相。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看看时间，美国已经是早上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联系梁明，激动地告诉他这个重大发现：“你是对的！你的数学模型果然正确！确实是我们的调查有问题。”他快速地讲了别克车离开服务区的方法。

听完，梁明笑了笑，道：“我说过一切都可能骗人，唯独数学是不会骗人的。不过这次只能说你是运气好。”

“运气好？”

“对，你能够发现别克车离开的秘密，很大程度上都该归功于运气。你手下的那名侦查员把服务区调查遍了，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问了汽修店，结果得知有辆蓝色的别克停了几天，案发后才开走的。如果他最后没去问汽修店呢？汽修店告诉了他这一条在那时看来完全与案件无关的线索，我想他当时一定没放进心里去，认为这是和案件无关的信息，因为你给我看的卷宗里，没有记载这一条。如果他回来后没跟你顺口提及呢？如果你把他这句随口一提的信息抛在脑后，忘记了呢？任何一种如果一旦实现，你都不会想出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不但现在想不通，以后更想不通。你说，这是不是该归功于运气？”

高栋点头叹息：“是啊，当初这条信息不过是被随口一提，放在那时没人会觉得跟案件有关，可是就是这条随口一提的信息，才成为案件的关键。现在回头去想真是后怕，好在我这手下张一昂，人虽不是很聪明，但办事很靠谱、很细心，不像许多聪明人敷衍了事，随便应付上级。好在他去查了，好在他跟我随口一提，好在我今天看地图，想到了。哦……这是我办案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侥幸的快乐。”

梁明道：“这次是运气好，如果没有这个运气，凶手将永远躲过去了，你我永远猜不透他用了什么方法。不过我有一处担忧，你接下来的办案恐怕不会太顺利。”

“为什么，连这个最核心的关键点都看透了，破案也进入尾声了啊？”

“不，当你今天告诉我凶手用了这个方法时，我只想到一点，凶手的能力，让我这个远在重洋之外的人看了，都感到不寒而栗。”

高栋不以为意笑了笑：“虽然我也很震惊凶手会想出这么巧妙躲避监控的办法，不过我想，如果——我是说假如，由你来构思，你应该也能设计出这个局。因为你有足够的空间想象力，更对数字的统计有强烈的敏感度。”

梁明愣了一下，随即谨慎道：“老朋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高栋连忙笑道：“好，好，对不起，我打住，我保证不会再开类似的玩笑了。”

梁明道：“好吧，就顺着你这个假设说下去，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做到。首先我问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局吗？刻意选择在服务区让汽车消失，手法很大胆。”

高栋微微一皱眉，想了想，道：“你这么问起来，我也有点想不通了。他为什么非要让汽车消失，非要这么折腾？绑架一车人，应该不必做这么大手笔的操作吧？而且故意选择绍市服务区这个封闭区域，如果挑其他地方，其他非封闭的区域，那样车子离开的可能性就更多了，我们的侦查也会更加困难。”

梁明道：“不，我认为凶手这么做，一定是经过统筹权衡、通盘考虑的，犯罪实施地点，非绍市服务区不可。”

“为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绍市服务区是车流量最大的。”

“没错。”

“如果选择在高速上动手，他一定要停在绍市服务区，这样你们查下来会发现有几百辆别克，他知道你们没办法对每辆都进行深入调查，只会挑一些可疑车辆查。如果停在其他小的服务区，一方面，小服务区车流量少，管理人员更容易注意到异常，尤其当他把车较长时间停留在服务区时，难保不给人留下印象，改变车身颜色这种事更容易被人发现。另一方面，小服务区的车流量总共就这么点，如果你们发现经过的别克车不过寥寥几辆，不管是什么颜色的，你们都会详尽调查。即便换种办法，把车子开上货车运走，可是货车也不是很多，你们也会一辆辆查，并且这种操作也很容易被管理人员看到。所以他必须在绍市服务区动手，必须车流量大、场地大，周围人员的注意力分散。”

高栋道：“可是凶手没必要一定要在高速上动手吧？出了高速呢？”

“工商所这次的旅游路线是先杭州，再上海，再回来。这条路线必然要走高速，就算中间路段不走高速，也是走重要的公路，不会经过人迹稀少的路段。他动手，必然要在停车的时候。而车子下了高速后，就会开上城市的重要路段，紧接着是宾馆。整条线路都没有动手的机会，在宾馆停车场动手太容易被查出来了。所以，最佳的动手地点还是绍市服务区，地方大、车流多、周围人注意力分散。”

高栋连连点头：“是的，照你这么分析，绍市服务区确实是最合适的。”

梁明继续道：“可是服务区又有个对凶手不利的先天条件，那就是服务区因车流量大而实行客货分离，把客车区和货车区隔开来。如果没有客货分离，你们监控里查不到别克车时，自然会先判断它上了某辆货车，又因货车太多，每辆都有嫌疑，很难排查，早就放弃了思考别克车躲避监控的其他可能。”

高栋道：“还有个对他不利的条件，服务区前后刚好有两个监控，并且没有盲点。”

梁明道：“这不重要，即便服务区没有监控，高速路上也有很多监控，同样能构成封闭区域。而且我认为，服务区前后两个没有盲点的监控，反而恰恰是凶手需要的。你看，你们一开始就确定要调查服务区的监控，为什么？因为GPS是在服务区内被关掉的，他刚动手控制住一车人，第一个动作就是拆掉GPS，直白地告诉你们他是在服务区里动手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希望你们查监控，他希望你们发现别克车凭空消失了，而你们通过查监控，核对进出的别克车，发现出去的少一辆，其他号牌完全符合，自然就会怀疑别克上了货车，从而排除了车辆外形、颜色被改变的可能。这样一来，你们不但会忽视服务区的蓝色别克，连老公路附近监控里出现的蓝色别克车，也会被排除在外。这正是凶手希望的。”

梁明补充道：“凶手在服务区动手后，第一时间关掉GPS的同时，也关掉了车上人员的手机。按照正常情况，第一时间关掉所有人的手机对他不利。如果那时家属就拨打手机，发现他们都关机了，心里起疑直接报警呢？如果报警后，警察很重视，马上查车呢？恐怕那天下午凶手的计划就破产了。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关了所有人的手机，这是因为他不想让警方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服务区的，离开后又走了哪条路线。手机信号也可以定位，只是不如GPS精准，如果不关机，警方就能知道别克车那天下午的位置一直在服务区附近，没有变过。你看，凶手连这点都考虑到了，该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高栋点点头，深感认同，道：“你觉得，真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明笑道：“我不擅长猜测，做不了预言家。只是你看凶手做的这个局，他对犯罪地点经过了谨慎选择，对整个服务区的环境，包括里面的监控一定了如指掌。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他的犯罪动机似乎并不是报复工商所，如果这次案子成功了，你觉得谁是最后得到好处的那个人？”

高栋紧紧皱起了眉头，工商所所有人死了，谁有好处？而且一定是个很大的好处，否则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犯这么大的案。

他问过工商系统，工商所集体出事后，会派谁来管工商所尚且没有定论，说明凶手觊觎工商所职位的动机不存在。

其他呢？

除了工商所的职位外，似乎只有大金公司的资产了。

大金公司的资产，最后全部留给了王红民的老婆骆慧慧。

可是任何线索似乎都与她没有联系，她只是在医院做简单的工作，更已有孕在身，没道理有这么大本事设下这个局。况且大金公司本来就是她家的，旁人说王红民和她的感情一向和睦，工商所继续存在，她家的资产只会更多。王红民死了，大金公司以后也做不成工商所的生意了。

看来也不会是她。

那会是什么？

凭空猜测得不到结果，算了，还是等明天的调查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