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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怪屋谜案 作者:雨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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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渊 ……所以……姐姐现在仍在让美咲婶婶的孩子……杀人? 喜江 直到昨天为止……我一直都这么以为。 片渊 欸? 喜江 那封信,你接着往下读读看。 ——片渊战战兢兢地拿起信纸。 ……将“左手供养”讲给我听。喜江女士,您一定听说过吧。它的内容完全脱离了现实,我根本不愿相信。可是绫乃边哭边对我讲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在说谎。 “几年后,我会成为罪犯。和我交往,可能也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们分手吧。”绫乃说。 “有什么必要守这样的家规?逃跑不就行了吗?”我问了她好几次,她只是一味地说“办不到”。原来,她总是处于被监视、被威胁的状态,根本无法可逃。 有没有拯救绫乃的办法呢?我左思右想,制订了一个计划。极为粗糙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要保护绫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几天后,我用打工赚来的所有钱,买了一枚如今看来很便宜的戒指,向绫乃求婚。绫乃很困惑。这是自然的。我也知道,自己的求婚非常唐突。可在我的计划中,结婚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随后,我告诉绫乃自己的计划,并花了几周时间说服她,终于得到了她的同意。 高中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我压下父母的反对,入赘片渊家。这也就意味着,我成为片渊家的一员,将和绫乃一起执行“保护者”的任务。 第一次拜访片渊家的时候,他们上来就把我带到了隐藏房间。 像绫乃告诉我的一样,房间里有一个男孩子——生来没有左手,因此背负了残酷的命运——叫作桃弥。听说他的母亲美咲刚生下他便离开了这个家,那时的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桃弥和同龄儿童的身高、体重大体相同,但不健康的青白色皮肤,和脸上仿佛剔除了一切情感的表情,诉说着他成长环境的异常。 桃弥头脑聪慧,可以沉稳地应对大人的提问,但没有任何主动的行为和情绪、欲望的表达。以前我在电视里看过在父母的强迫下加入新兴宗教的孩子们的影像资料,觉得桃弥的情况和他们很像。我想,桃弥是被片渊家夺去了人格。 那天晚上,片渊家摆了婚礼的喜宴。参加喜宴的有绫乃的祖父母重治先生和文乃女士,还有绫乃、我和一个名叫清次的男人。 清次是文乃的外甥,也是重治最信赖的人。片渊家中,我受到清次的关照最多。清次那时不到五十岁,皮肤微黑,爱笑,又有一种特殊的威严。 我记得,宴会结束后,他悄悄对我说:“你一定也很辛苦,不过,努力别出错就行。桃弥是个可怜的孩子,尽量多疼疼他吧。” 几年过去,桃弥十岁之前,我都住在片渊家,接受保护者的相关教育。为了赢得片渊家的信任,我尽量表现得顺从,假装已将家规刻在骨子里。 就这样,我在仪式开始一年前,实施了我的计划。 一开始,我请求重治允许我和绫乃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左手供养”的五条家规中,并未明确杀人地点。所以我征询重治的意见:如果我们夫妻带着桃弥独立生活,在自己的家中让桃弥杀人,之后将尸体的左手交给片渊家,仪式是否也算成立。 重治起初面露难色,幸亏清次帮我们敲边鼓,他才答应下来,但对我们提出了条件。 条件是如下两点: ·新家的房间布局要以片渊家为主导来设计。 ·允许清次监视我们的生活。 我们接受这些条件,换来了独立生活的自由。新家建在清次平时居住的埼玉县。 离开片渊家之前,重治给了我一份名单。 名单上记录着超过一百人的姓名和地址。他告诉我,那些都是片渊分家还活着的子孙。也就是说,我需要从这份名单中选人来杀。 他是怎么调查出来的呢?我再次领教到了片渊家的恐怖。 我们在二〇一六年的六月搬到埼玉的新居,九月施行了“左手供养”。按照片渊家的规矩,我们必须在搬家三个月后杀一个人。可我并不想守这个规矩。我打算瞒过片渊家,不杀任何人,也不伤害任何人,渡过“左手供养”的难关。 我先调查了名单上的人目前的生活状况,然后选中了住在群马县公寓的T先生。T先生是二十几岁的自由职业者,听住处附近的人说,他好像欠了消费贷款。 我来到T先生常去的居酒屋,若无其事地接近他,又故意制造了几次和他在同一个桌子喝酒的巧合。闲聊之间,他渐渐向我敞开了心扉。 不知是第几次一起喝酒的时候,T先生向我坦白:“我有大概二百万的欠款,打工的钱还不上利息,很头疼。”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告诉T先生:“我替你还钱,再另外给你五十万,条件是你要照我说的去做。” 当然,他一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没搭理我。但我不气馁,和他谈了好几次,他终于答应了。 他说:“我知道这一切很奇怪,但如果有机会改变我目前的生活,无论成败,先信你试试吧。”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找尸体”。在这份计划中,无论如何都需要尸体。 我先去了青木原树海[青木原树海位于日本富士山脚,许多有自杀念头的人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故有“自杀森林”之称。]。我天真地以为,去了树海,肯定能找到自杀的尸体。可实际情况并不像我想的那样顺利。我只找到了一些疑似自杀者留下的物品,但无论怎么找,也没有发现死尸。我灰心丧气地回了家。 此时,离施行“左手供养”的时间只剩下一周了。如果再找不到尸体,我的计划就会破产。 就在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邻镇有一位名叫宫江恭一的自治会长无端缺席了会议,且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听说这个消息时,我的内心立刻涌起一股莫名的骚动。 我打听到宫江的地址,来到他住的公寓门口。按了门铃,屋里却没有反应。试探着推了推门,竟然没有上锁。我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往房间里一看,果然有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男人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地板上散落着药片。可能是慢性病发作或突发疾病,没来得及服药便去世了吧。这巧合简直像是恶魔的恶作剧。 那天晚上,我驱车赶往宫江先生的公寓,将他的尸体带回了家。我一边开车,一边想:我这样到底算犯了什么罪呢?一旦被人发现,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一到家,我就斩下宫江先生尸体的左手,将它存放在冰箱里。 一星期后,“左手供养”当天的早晨,我开车去接T先生,并拜托绫乃利用这段时间准备饭菜。带T先生回来后,家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那是清次的车。负责监视的清次对我说:“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守着就好。”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幸事。 然后,我们在起居室劝T先生喝酒吃菜,不久将他带出房间,领到浴室。T先生照我事先拜托过他的那样,躲在浴室里。 我将准备好的宫江恭一先生的左手装进盒子,交给守在外面的清次。清次在车里打开盒子确认后,径直开车前往片渊家,将左手供于佛龛前。 目送清次离开后,我载上藏在浴室的T先生,往车站驶去。我拜托T先生:“请您直接坐车离开,尽量去一个远一点儿的小镇,至少半年内不要回公寓。”这意味着T先生从这天起便“下落不明”了。 那之后我度过了一段坐立不安的日子,整日担心谎言暴露。几天后,清次告诉我“仪式已经平安结束”时,我感受到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安心。就这样,我们没有杀人,度过了第一次的“左手供养”。 只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尝到成就感或喜悦的滋味。 尽管没有杀人,但我也毫无疑问犯了罪。宫江恭一先生的家属想必还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依然在寻找他的下落。念及此,罪恶感在我心中与日俱增。 而且,同样的事我还要重复三次。一面寻找尸体,一面畏惧着警方和片渊家。这样的日子,给我带来的精神痛苦远远大于之前的想象。恐怕绫乃也和我一样。 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生命依然向我们展现其质朴的意义。那就是桃弥的成长。 我和绫乃常常到桃弥的房间,辅导他的功课,和他一起玩游戏、聊天。按照规定,“左手供养”结束后,他将回到片渊家,不必再受监禁。为了到时候他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正常生活,我们想要让他找回人性中的喜怒哀乐。 一起生活半年左右,他表现出了转变。 最开始,他只是机械性地照我们的吩咐做事,渐渐地,他开始表达自己的意愿,像是“还想多玩一会儿”“不想干这个”之类的。受了表扬会害羞地笑,输了游戏会不甘心。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近似于同龄孩子的情感似乎已经在他心中萌芽。 独立生活第二年的春天,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名叫浩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犹豫过是否该要小孩,可在和桃弥生活的过程中,想要自己孩子的愿望逐渐萌发。 我们将浩人出生的消息告诉了桃弥,但不曾让两个孩子见面。桃弥的境遇和浩人天差地别,我们担心桃弥见到浩人会伤害他。同时,有了浩人之后,我们也格外注意,没有减少去桃弥房间的时间。 浩人出生一年后,清次因工作调动,从埼玉搬到东京。由于清次的搬迁,我们也决定接受片渊家的资金援助,在东京建一栋新房子。 搬到东京的生活还谈不上幸福,但和以前相比,可以说是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只要熬过剩下的几次“左手供养”,我们就将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浩人每天都在成长,桃弥的表情也比以前更加丰富。 曾经的我深深相信,不远处就是光明的未来。 如今看来,那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啊! 不幸突然降临。 今年七月的一个晚上,深夜一点左右,清次打来电话。他的语气强硬:“现在立刻带上绫乃到我家来。开车来。”我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大半夜的,到底怎么了? 在此之前,我和绫乃从未同时离开过我们的房子。尽管不放心浩人和桃弥,可两人都已经睡熟,我们觉得离开一会儿也不会怎样,就把他们留在了家中。 清次家离我家不远,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到他家后,他阴沉着脸出来接我们,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露馅了。”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次直勾勾地瞪着我,继续道: “我不觉得所谓的‘左手供养’有什么意义。诅咒也好,怨灵也罢,那都是活人的执念。但重治姨夫不一样。他成了老头子,还像个小孩儿似的怕鬼。所以,一切和‘左手供养’有关的事,他都不惜折损片渊家的家财,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一直以来,我都受着姨夫的恩惠。他派我监视你们,给了我不少钱。对我来说,这只是一项工作。 “我觉得,就算过程中有不当之处,只要不露马脚,就没问题。 “我知道你们在用各种办法找尸体。无论是谁下的手,只要能骗过姨夫就行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默认你们的做法。如果你们要钱,一二百万也不在话下。我本想帮你们到最后的。可是啊……现在露了马脚。确实露了马脚。你们看这个。” 清次递给我一张埼玉县当地的报纸,上面有一篇报道——《发现左手被斩断的尸体》。原来,宫江恭一先生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姨夫偶然看到了这篇报道。‘左手被斩断’的描述让他感到事有蹊跷,似乎让其他亲戚去调查了。于是,他得知此前本该死于‘左手供养’的人,其实全都活着。姨夫把我叫去,逼问了一通。当然,我假装不知情,糊弄过去了。结果姨夫要求我一天之内将桃弥带回他身边,这样才能原谅我。恐怕他是想自己施行‘左手供养’吧。 “我不清楚他会怎样处置你们。但如果今天之内不带走桃弥,我就有危险了。请立刻将桃弥交给我。走吧。” 我们被迫上了清次的车,坐在后排座位上。 “现在去你们家。到家后,立刻把桃弥给我带来。老老实实地照办,我也不会动手。但如果拒绝把他交出来……你们懂的。” 这时,我才明白清次为何要叫我们开车去他家。他是为了防止我们回家后带上桃弥开车逃跑。 如果把桃弥交给片渊家,他将彻底被人利用,沦为杀人工具。 见我们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清次又朗声说道: “桃弥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是,他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啊。虽然可怜,但也没有办法……好了,到了。给你们十分钟。给我在十分钟之内回来。” 我们心灰意冷地下了车。一抬头,我忽然看到家里二层的窗户里亮着灯。出门的时候,我确定所有的灯都是关着的。难道是浩人醒了?我们立刻赶往二层的卧室。 一进屋,眼前出现了我们意想不到的情景。桃弥竟然在浩人的床上。那时,一个预感蹿上心头。 桃弥的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但并非没有离开房间的方法。为了欺骗片渊家,我们的房子里有一条连通儿童房和浴室的暗道。桃弥经过那条暗道,就可以离开屋子。 我们用书架挡住了暗道口,但或许桃弥之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难道,他趁着我们不在,从屋子里跑出来,伤害了浩人吗? 我浑身发冷。 但跑到床边一看,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浩人额头上搭着一块整齐叠好的湿布。仔细一看,那是放在桃弥屋里的毛巾。 我总算搞清楚了状况。 浩人罕见地突然发了高烧。应该是我们离开之后才烧起来的。桃弥听见浩人的哭声,察觉情况有异,跑出房间看到浩人的情况,用不方便的手拧了毛巾,照顾了病中的浩人。 我们一问才知道,桃弥很早就发现了那条暗道,偶尔会半夜跑出房间,看一看浩人的睡脸。 我为自己对桃弥的怀疑懊悔不已,哪怕我的怀疑只有短短的一瞬。同时,我还懊悔自己为了躲避片渊家的监视,而将桃弥关在一个小房间里,禁锢了他的自由。 他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我反复向桃弥道歉,绫乃也落泪了。 这时,走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清次进了我们的房间。 他呵斥道:“喂,别让我等太久!”然后强行抱起桃弥走了出去。当时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让清次这样离开,就再也见不到桃弥了。桃弥将背负着杀人的罪行度过此生。非但如此,“左手供养”结束后,也无法保证片渊家是否会让他活下去。 没有时间多做思考,我决心赌上自己的一生,给这一切做个了断。 信写得太长,让您读了许多无用的文字,实在抱歉。现在绫乃、浩人和桃弥住在××区××公寓的×号房间。 我大概无法继续保护我的家人了。绫乃在附近超市打零工,但仅凭她的收入很难支撑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 能否厚着脸皮请您给他们三人的生活一些帮助?这是我唯一的恳求。 ---片渊庆太 ---敬上 喜江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报纸,在我们面前展开:“你们还没看到吧?”那是十月二十五日的晚报,大概是刚刚送到家里的。 男子杀害姻亲被捕 二十五日,警视厅××署以涉嫌杀人为由,逮捕东京都××区职业不明的嫌疑人片渊庆太。片渊涉嫌于今年七月杀害太岳父片渊重治及重治的外甥森垣清次,日前向××署自首。 片渊 那么,庆太他…… 喜江 嗯……现在应该在接受警察的审讯呢。 片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也……不至于杀人啊…… 喜江 是啊。的确……我也这么想。不过呢,庆太为了保护绫乃他们,不惜毁掉自己的人生。我想,这的确是事实。 片渊 这倒是没错……但他的罪会很重吧…… 喜江 大概是吧……可是,我还是会尽全力帮他。我打算和那一家人谈一谈,再请个律师,把至今为止的事情经过全讲出来,争取为庆太减刑。但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柚希帮忙,是你姐姐和那两个孩子的事。 片渊 说起来,姐姐现在怎么样?她还好吗? 喜江 还好。刚才我们还通了电话呢。她情绪很低落,但至少目前三个人都平安无事。我也知道她目前住在信上写的那栋公寓里。所以呢,柚希,请你一定要帮帮你姐姐。钱这方面由妈妈来想办法,你要在精神层面帮助他们三个。绫乃最想见的,就是柚希了。 ——这之后,片渊和喜江就往绫乃他们住的公寓去了。 她们也邀请我同去,但我作为局外人,自然不该妨碍他们的见面。我郑重地拒绝了。 分别之际,片渊几次对我鞠躬道谢,搞得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 警方听取片渊庆太的供词后,又在调查中搜集了数人的证词,得出如下信息: 片渊重治和森垣清次的尸体在××县的山中被人发现时,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片渊重治的妻子文乃患重度失智症,重治去世后,文乃住在××县的养护老人院。 片渊美咲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曾有人称在××县的一家便利店见过符合其样貌特征的人,但目前难以辨别证词的真伪,警方仍在搜找。 ※※※ 久未谋面。 我是片渊柚希。 此前承蒙您的照料。 写这封邮件,主要想向您汇报那天之后发生的事。 目前,姐姐和浩人、桃弥一起,住在母亲的公寓。 母亲和两个孙子住在一起似乎很开心,看上去比以前精神了许多。 姐姐一面打零工一面学习,准备参加保育员的资格考试。 我们都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 庆太的官司迟迟没有结束的迹象,大家每天都很难过,但为了孩子们,还是尽量带着笑容,努力快乐地活下去。 我们的生活安顿下来后,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致谢。 请一定代我向栗原先生问好。 ---片渊柚希 后来,我在梅丘的公寓将事情的后续告诉了栗原。 栗原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看起来,我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啊。 笔者 哪有的事。片渊小姐很感谢你,说是多亏了你,她才掌握了很多信息。 栗原 是吗……好吧,今后我就作为一个外人,默默关注他们好了。 ——栗原啜了一口咖啡,呼出一口气。 栗原 可是……另外一个人是谁呢? 笔者 另外一个人? 栗原 片渊分家被杀的孩子啊。兰镜不是让桃太杀了三个孩子吗?大夫人生下的长子,和三夫人生下的三子、四子。 可是,按照家规,“左手供养”要在孩子十岁到十三岁期间,每年施行一次。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每年杀掉一人,加在一起应该有四个孩子被杀。肯定还有一个被害的孩子啊。 笔者 嗯……也可能进行到一半就没再继续吧?喜江也说过:“说不定分家那边察觉了本家的动作,主动切断了两家的联系。” 栗原 假如分家真的有所察觉,那是仅仅“主动切断联系”就能善罢甘休的吗? 而且,宗一郎在仪式结束后,依然教孩子们严格遵守“左手供养”的规定。一个对仪式如此执着的人,会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收手吗? 笔者 …… 栗原 我还是认为,应该有第四个被杀的孩子。 笔者 可如果四个孩子都被人杀了,清吉再怎么迟钝,也应该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吧? 栗原 清吉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笔者 欸? 栗原 也可能发现但默许了吧,也就是所谓的“杀婴”。 ——杀婴,即通过堕胎或杀害婴儿的方式,减少孩子的数量。据说这种风俗在日本一直延续到明治时代末期。 笔者 可是,杀婴一般都是贫困家庭为了家里少几张嘴吃饭才干的事吧?大富豪清吉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栗原 不是只有穷人才会杀婴。清吉有好几位妻子,她们之间的权力纷争不断,事态渐渐变得严重,连清吉也无法控制。清吉害怕引火上身……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笔者 ……算了,不要想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清吉已经作古,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用。 栗原 也许你说得对。那我们聊聊现在的事吧。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疑惑。 重治曾经递给庆太一份名单,名单上列了一百多位分家子孙的姓名。片渊本家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呢? 笔者 这……一开始本家和分家是有联系的嘛…… 栗原 可两家早就断绝了关系啊。战争结束后,清吉的子孙流落至全国各地,想要查清每个人的姓名和住址,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笔者 那重治是怎么做到的呢…… 栗原 是不是有人给片渊本家提供信息? 笔者 你是说,有人暗中帮助重治? 栗原 对。能调查分家子孙信息的不可能是外人,一定来自分家内部。也就是说,片渊清吉子孙中的某个人,给本应敌对的片渊本家提供了信息。 笔者 究竟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栗原 是清吉的子孙,同时又和片渊本家有联系的人……我能想到一位,那就是喜江。 笔者 欸?! 栗原 如果没记错的话,喜江的外婆弥生是清吉的第七个孩子吧? 笔者 ……是的。 栗原 也许存在这种可能——“左手供养”的第四名被害者是弥生的亲兄弟。失去亲兄弟的弥生发誓要向片渊家复仇。她和宗一郎一样,也对自己的孩子下了“诅咒”:杀掉片渊家的人。 弥生的诅咒世代传承,使命落到了喜江的身上。喜江真的是偶然嫁入片渊家的吗?小洋的死,丈夫的车祸,庆太的反叛,会不会都在喜江的计划之中呢…… ——“这不可能”,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又犹豫了。栗原的推测粗暴无理,荒唐至极。可关于喜江,确实有几个地方让我感到蹊跷。 喜江讲到兰镜这个人时,说自己“设法调查了兰镜的背景”。她是用什么方法调查的呢? 另外,宗一郎亲笔写下五条“左手供养”的家规,那张纸应该是片渊家最重要的东西,它为何会在喜江手中? 想想看……美咲和喜江通电话的第二天就被囚禁了。第二天……这也是偶然吗? 还有,重治是通过埼玉的地方报纸发现宫江恭一这个人的。埼玉离重治的住处那么远,他是怎么看到这份报纸的…… 重重疑虑接二连三地从我心头掠过。 即便如此,喜江的为人和她哭着向女儿忏悔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演出来的。但是…… 笔者 不……这怎么可能呢? 栗原 唉,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你别介意。 栗原笑着说完,饮尽了杯中的咖啡。那毫无恶意的轻松语气,令我感到了一丝焦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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