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二吉接起门铃对讲机。

“冈崎德三郎，你就叫我老德吧。”

“请问，我们认识吗？”

“老相识了。你已经看过笔记了吗？”

“欸？啊，是的。”

“看到‘你正在与杀人魔战斗’那部分了吗？”

“是的。”

“那就好说了，我是你的帮手。”

啊，好险，好险。

“您有证据吗？”

“如果不是你的帮手，那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人？”

“或许就是杀人魔本人。”

“你不是有杀人魔的照片吗，我们长得像吗？”

“那你也有可能是杀人魔的帮手。”

“那可是个怪物，谁会愿意给那种家伙做帮手啊。”

“也许是被操纵了。”

“你的意思是说，杀人魔给我强行植入了欺骗你的计划？那么复杂的记忆篡改，会把精神搞崩溃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有帮手，笔记本上应该会写。”

“万一笔记本上的内容被杀人魔看到了怎么办？不让敌人知道自己有帮手，会对自己非常有利，不是吗？”

“话虽如此……”

“还是无法信任我？”

“老实说，是的。”

“你能够活到今天，很大原因是你足够小心谨慎。”老德点点头，“要是能证明我经常出入这栋房子呢？如果我真的有害你之心，早就下手了。”

“嗯，有道理，如果您曾进入过这栋房子，就能证明您与我并非敌对关系。”

“看，这是笔记本的复印件，是不进入房间绝对拿不到的东西。”老德取出一沓纸，贴近摄像头向二吉展示。

的确是笔记本的复印件，既然他能复印，自然也能从自己手上把笔记本抢走。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这样好像的确可以证明他是伙伴。

真的是这样吗？

复印件也有可能是这个自称老德的人通过某种手段得到的，譬如从真正的帮手那里抢来，或者是自己在某个便利店复印后忘记拿走了。

二吉继续思考。

不过，有帮手帮自己对付杀人魔的确是件好事，继续怀疑老德没有意义，这样下去，我一辈子都无法相信任何人了。只能赌一把了。

“好吧，我这就开门。”

老德带着得意的笑容走进房子，并立即落了锁。

还是不应该随便让别人进来……二吉有些不安，为让老德进来感到后悔。

“马上开始商量吧。”

“商量什么？”二吉有些糊涂。

“当然是商量怎么打倒杀人魔啊。我指的可不是使用暴力，是用计让对方身败名裂。”

“也就是说，杀人魔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让我如何回答？我也只能通过你了解怪人的本来面目啊。”

“您相信这个笔记本上写的东西吗？”

“这个笔记本就相当于你的生命线，你会故意在上面写下谎言吗？”

“为了欺骗自己？我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

“所以我相信。而且我们还决定两个人一起思考与那家伙战斗的方法。”

“关于这件事，笔记本上并没有记载。”

“是我让你不要写上去的。你必须随身携带笔记本，因此，它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刚刚我也说过了，若是杀人魔发现笔记本，看了上面的内容，我这个帮手的存在就会被其知晓，风险太高了，所以我认为没必要写在笔记本上。”

“这点能理解，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每次你来都要从头解释一遍？”

“是有点麻烦，但也是无可奈何。如果笔记本上写的都是真的，那个怪人就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再与他交手，否则我们两个眨眼间就会被干掉。”

“没有把您的名字写进笔记本的理由我也理解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您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路过的好事者。”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呢？”

“我女儿在面包房工作，她说有一位连着好几天都到店里买面包的客人看起来不太对劲，让我调查一下。”

“您是侦探吗？”

“不是，都告诉你了，我只是个路过的好事者。随便花点钱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你了。”

“很快吗？”

“几天吧，你很出名，超出你想象的有名。”

“是吗？这样都没被杀人魔发现，我的运气还真好。”

“运气好？怎么可能，是我在保护你。”

“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是凭自己的力量隐藏得很好呢，听您这么一说，感觉好失望啊……您刚才说的与杀人魔战斗的方法，是什么？”

“拿到铁证。杀人魔拥有篡改记忆的能力，证人的证词一点用都没有，但只要有物理证据，那家伙就无处遁形了。”

“物理证据具体是指什么？”

“那家伙犯罪时的视频。最好能拍下他使用能力的过程。”

“要是他发现正在被拍，就不会实施犯罪了吧？”

“当然，所以要使用隐藏相机。之前写在笔记本上了，让你买相机，应该已经买了吧？”

“不知道，我看看。”二吉在桌子上翻找，“啊，找到了，还有电脑。”

“我看看。”老德把相机拿在手上，“这是最容易上手的型号，你用给我看看。”

二吉接过相机，摆弄了一会儿，很快就放弃了。

“完全搞不懂。”

“那边不是有说明书吗？”

“太厚了，感觉看着看着就会忘记前面看了什么。”

“真正会用到的功能并不多，知道怎么录像、怎么播放、怎么充电就行了。我看看。”老德拿过说明书，啪啦啪啦地翻了翻，用红笔标了几处，“把我标的地方抄到笔记本上，一页应该就够了。”

二吉依言抄在了笔记本上。

“然后看着这个，试着拍摄，播放。”

二吉再次按照他所说的，拍摄，播放。

“看，你已经会用了。”

“可是马上就会忘记。”

“忘了就看看那页说明。而且只要每天练习，或许就能以程序性记忆的形式记住，手自己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但这又不是隐藏式相机，我学会了也没用吧。”

“那里不是有个包吗，拿过来让我看看。”

打开包，底部有个类似衣服口袋的小兜。

“打开录像模式，然后把相机放在里面就行了。”

“哦，这上面还有个小孔，只要把相机的镜头对准这里就行了，对吧？”

“没错，你自己做的那个洞形状太粗糙了，镜头会偏，我帮你重新修整了形状。”

“大概你说的是对的，因为我不擅长做这种事。”

“为了防止操作时发出声音，必须把扬声器关掉。”老德从兜里掏出小型工具，摆弄了一会儿，“这样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在什么状况下拍摄的问题了。”

“你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个叫古田的人。”

“那是谁？是杀人魔吗？”

“不是，那个男人不但险些死于杀人魔之手，还被污蔑杀人未遂。”

“他被捕了吗？”

“因为证据不足，被放了。”

“那个人怎么了？”

“把那个男人叫到杀人魔面前。”

“为什么要那么做？”

“杀人魔本想杀了古田，而且认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并没有篡改古田的记忆。你认为，杀人魔再次见到古田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会再次企图杀了他，至少会篡改他的记忆。”

“没错，只要把当时的情况拍下来，就足以作为证据指控杀人魔了。”

“但是这样太危险了吧？搞不好古田先生真的会被杀。要是杀人魔发现我正在拍摄，也有可能对我下毒手。”

“是的，很危险，可再危险也比不上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危险。”

“如果因为这件事害得古田先生陷入险境，该怎么办？”

“只能努力不让事态发展成那样。”

“我能做到吗？”

“你别无选择。只要顺利拍到视频，就相当于赢了。不冒险是不会成功的，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二吉犹豫了一会儿。“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先把刚刚说的计划梗概写在笔记本上，具体的细节之后再慢慢研究吧。”说完，他取出圆珠笔。

“哦，不用写了。”

“欸？为什么？不写上会忘记的。”

“这次忘了也没关系。”

“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才想到怎么和杀人魔战斗的计划。”

“这次只是再现，不用那么麻烦。”

“再现？什么意思？”

“就是重现之前做过的事。”

“之前做过的事？我做了什么？”

“就是刚刚制订计划的过程。”

“欸？之前已经商量过了？”

“是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我想着会不会有不同的展开，出于兴趣就试了试。”

“请等一下，为了您的兴趣，我陪您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无所谓吧，反正时间多得是。”

“杀人魔还逍遥法外呢啊，还这么悠闲？”

“杀人魔已经被捕了，都进入审讯阶段了。”

“欸？”

“我们拟订的计划成功了，视频被公开了。”老德取出手机，给二吉看了视频。

“可我刚才都用不好相机。”二吉提出反驳，“是不是我并没有通过程序性记忆记住啊？”

“要是你上来就能运用自如，逻辑上会出现矛盾，所以我换了一个新的。”

“逮捕他的时候顺利吗？”

“怎么可能顺利，你的腿和腹部都受了重伤。”

“欸？”

“你看看自己的肚子。”

二吉脱下衣服，肚子上还留有可怕的伤疤。

“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呢。”

二吉突然觉得很不舒服。“那个叫古田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被杀人魔植入企图杀害一名女性的记忆，差点就自杀了。是你救了他。”

“我救了他？我怎么救的？”

“很简单，你把这段视频拿给他看了，一开始他思维很混乱，但至少不再想着自杀了。”

“这段视频会作为证据提交给法院吗？”

“嗯，不过此次事件性质特殊，审理中所有的证词都无法采信，检察院只能拼命一样一样搜集物证。听说涉及的案件已经超过一百件了。”

“您的证词也不被信任吗？”

“是啊，我和北川京子的记忆并没有被篡改，应该是值得信任的。可难就难在，无法证明我们的记忆没被修改过。”

“北川京子是谁？”

“说话技巧教室的老师，笔记本上有。”

“我还没有掌握笔记本上所有的内容。”

“也是。”老德笑了笑，“不过已经无须担心了，杀人魔被捕了，而且今后我们会照顾你的。我是这栋公寓的管理人，这里离我家也近，很方便。”

安心和不安的情绪同时涌上二吉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