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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斯内普最痛苦的记忆哈利·波特 作者:J·K·罗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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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部令 兹由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高级调查官)接替阿不思·邓布利多出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 以上条例符合《第二十八号教育令》。 签名: 魔法部部长 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 这个告示一夜之间贴遍了整个学校,城堡里的人似乎都听说邓布利多在制服两名傲罗、那位高级调查官,还有魔法部长和他的初级助理以后逃走了,可告示上却没有作出解释。哈利在城堡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听到人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邓布利多的逃走,尽管一些细节可能被传走了样(哈利无意中听到,一个二年级女生深信不疑地对另一个二年级女生说:福吉眼下正躺在圣芒戈医院里,脑袋变成了南瓜),但是其他消息却出奇地准确。比如说每个人都知道,在学生中,只有哈利和玛丽埃塔亲眼目睹了邓布利多办公室里的情形,现在玛丽埃塔还在学校医院里,所以哈利被那些想获得第一手消息的同学弄得应接不暇。 “邓布利多不久以后就会回来。”厄尼·麦克米兰聚精会神地听完哈利的描述,在上完草药课回来的路上自信地说,“我们上二年级时,他们没办法赶走他,这回他们照样办不到。胖修士告诉我——”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门,哈利、罗恩和赫敏只好探过身去靠近他才能听到他的话,“——昨天晚上他们在城堡和场地里搜索他,后来那个乌姆里奇想进入他的办公室。可是没办法通过怪兽。校长办公室自动封闭了起来,她进不去。”厄尼得意地笑了,“很明显,她发了一顿脾气。” “哼,我看她是一心想坐进校长办公室,”他们登上石头台阶走进门厅时,赫敏厌恶地说,“在所有的老师头上作威作福,这个愚蠢的自大狂,权势熏心的老——” “喂,你真要说完这句话吗,格兰杰?” 德拉科·马尔福从门背后溜了出来,身后跟着克拉布和高尔。他苍白的尖脸上闪现出恶毒的神色。 “恐怕我必须给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扣掉几分了。”他拖长了腔调说。 “你不能给级长扣分,马尔福。”厄尼马上说。 “我知道级长不能相互扣分,鼬王[即哈利的母亲莉莉·伊万斯的英文首字母缩写]。”马尔福挖苦说,克拉布和高尔哧哧地笑了起来,“但是调查行动组的成员——” “什么?”赫敏尖声问。 “调查行动组,格兰杰,”马尔福说着指了指自己长袍上级长徽章下一个很小的银色“I”符号[在英语中,“鼬”(Weasd)这个词的发音与罗恩的姓“韦斯莱”比较接近],“是一群精选出来的学生,都支持魔法部,由乌姆里奇教授亲手挑选的。总之,调查行动组的成员确实有扣分的权力……所以,格兰杰,因为你不尊重我们的新校长,我要扣掉你五分。麦克米兰跟我顶嘴,扣掉五分。扣掉波特五分,因为我不喜欢你。韦斯莱,你的衬衫没掖好,所以我要再扣五分。哦,对了,我忘了,你是个泥巴种,格兰杰,所以扣掉你十分。” 罗恩抽出了魔杖,但是赫敏把它拨到一旁,小声说:“别!” “很明智的举动,格兰杰。”马尔福低声说,“新校长,新时代……现在老实点吧,波特……鼬王……” 他放声大笑,和克拉布和高尔阔步走开了。 “他在吓唬人,”厄尼带着惊讶的表情说,“不可能给他扣分的权力……这也太荒唐了……会彻底破坏级长制度的。” 可哈利、罗恩和赫敏不由自主地朝身后巨大的沙漏转过身,那几个沙漏并排嵌在壁龛里,记录着各个学院的分数。今天早上,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还并驾齐驱处于领先地位。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宝石向上飞去,下半截沙漏里的宝石数量越来越少。实际上,好像只有装着绿宝石的斯莱特林沙漏没有变化。 “你们注意到了,是吧?”弗雷德的声音问。 他和乔治刚刚走下大理石楼梯,跟哈利、罗恩、赫敏和厄尼一起站在沙漏前。 “刚才马尔福几乎给我们扣掉了五十分。”哈利愤怒地说,这时他们看到格兰芬多的沙漏里又有几块宝石飞了上去。 “是啊,蒙太在课间休息时也打算扣我们的分。”乔治说。 “你是什么意思,‘打算’?”罗恩马上问。 “他没能把话说完,”弗雷德说,“因为实际上,我们硬把他大头朝下塞进了二楼的消失柜里。” 赫敏看上去大吃了一惊。 “你们会惹上大麻烦的!” “在蒙太重新露面以前不会的,那可能要花上几个星期呢,我不知道我们把他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弗雷德冷冷地说,“反正……我们决定再也不为惹麻烦担心了。” “你们担心过吗?”赫敏问道。 “当然了,”乔治说,“我们不是一直没有被开除吗?” “我们一直很明白要在哪里画个界线。”乔治说。 “我们偶尔也许会越过一个脚趾。”乔治说。 “可我们总是在惹出大乱子之前停下来。”弗雷德说。 “那现在呢?”罗恩没有把握地问道。 “嗯,现在嘛——”乔治说。 “——既然邓布利多已经走了——”弗雷德说。 “——我们认为出点大乱子——”乔治说。 “——正是我们亲爱的新校长罪有应得的。”弗雷德说。 “你们不能这么干!”赫敏小声说,“你们绝对不能!她巴不得有个理由开除你们呢!” “你还没有听明白吧,赫敏?”弗雷德笑着对她说,“我们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要不是决定先为邓布利多做些贡献,我们马上就退学。所以,总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第一阶段即将开始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去礼堂吃午饭,那样老师们就会看到你和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和什么事一点关系也没有?”赫敏不安地问道。 “你会看到的,”乔治说,“现在快走吧。” 下楼去吃午饭的人越来越多,弗雷德和乔治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厄尼表情很慌乱,嘴里嘟哝着变形课作业还没做完什么的,匆匆跑开了。 “你知道,我觉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赫敏紧张地说,“免得……” “对,没错。”罗恩说。他们三个朝礼堂大门走去,但当哈利刚刚瞥见在白天的天花板上飞掠的白云时,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他一转身,发现自己几乎和管理员费尔奇脸对着脸。他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最好还是从远处看着费尔奇。 “校长想见你,波特。”他不怀好意地斜眼看着哈利。 “不是我干的。”哈利想着弗雷德和乔治的计划,傻乎乎地说。费尔奇无声地笑起来,下巴上的垂肉颤抖着。 “做贼心虚,是吧?”他喘息着说,“跟我来。” 哈利扭头瞥了一眼罗恩和赫敏,他们两个都显得很担心。他耸了耸肩膀,跟随费尔奇迎着潮水般涌来的饥肠辘辘的学生走回门厅。 费尔奇似乎心情特别好。他们走上大理石楼梯时,他断断续续地小声哼着歌。他们来到第一个楼梯平台上时,他说:“这里的情况都在变,波特。” “我看到了。”哈利冷冷地说。 “你知道……我跟邓布利多说了好多好多年了,他对你们太宽厚了。”费尔奇说着,难听地轻声笑了起来,“要是知道我有权力用鞭子打得你们皮开肉绽,你们这些卑鄙的小畜生就再也不会扔臭弹了,是吧?要是我能吊住你们的脚脖子,把你们倒挂在我的办公室里,那就再没人打算在走廊里扔狼牙飞碟了,是吧?等到《第二十九号教育令》一生效,波特,我就有权那么做了……她还请求部长签署一道命令,驱逐皮皮鬼……哈,由她来掌权,这里的情况会大不一样……” 乌姆里奇显然在不遗余力地把费尔奇拉到自己那一边,哈利想到,最糟糕的是,费尔奇很可能会成为重要的威胁。论起对学校里秘密通道和躲藏处的熟悉程度,他可能仅次于韦斯莱家的双胞胎。 “我们到了。”费尔奇说,斜眼看着哈利,在乌姆里奇教授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把门推开了,“波特那小子来见你了,夫人。” 哈利被关了那么多次禁闭,对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已经非常熟悉,一块木质的大姓名牌横放在她的桌子上,上面用金字写着校长这个词,除此以外,办公室里还是老样子。另外,他看见了自己的火弩箭,还有弗雷德与乔治的两把横扫,心里觉得一阵难过。在桌子后面的墙上钉着一根粗大、结实的铁栓,飞天扫帚被铁链捆在铁栓上,而且上了锁。 乌姆里奇坐在桌子后面,正忙着在粉红色的羊皮纸上写些什么,他们进来时,她满脸堆笑地抬起了眼睛。 “谢谢你,阿格斯。”她亲切地说。 “不必客气,夫人,不必客气。”患有风湿病的费尔奇一边说一边尽量地弯腰鞠躬,同时向外退去。 “坐下。”乌姆里奇指着一把椅子简短生硬地说。哈利坐下了。乌姆里奇又接着写了一会儿。在她头上的盘子里,几只难看的小猫正在四处乱蹦乱跳,哈利望着它们,心里猜不透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新麻烦。 “好了,”乌姆里奇终于说,她放下羽毛笔,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癞蛤蟆正打算吞下一只美味多汁的苍蝇,“请问你想喝些什么?” “什么?”哈利说,他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喝什么,波特先生。”乌姆里奇说着,笑得更开心了,“茶?咖啡?南瓜汁?” 她在说出每种饮料时,都轻轻挥动自己的魔杖,盛着饮料的茶杯或者玻璃杯就会出现在她的桌子上。 “不用了,谢谢。”哈利说。 “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喝一杯。”乌姆里奇说,她的声调开始变得既吓人又悦耳,“选一杯。” “好吧……那就喝茶吧。”哈利耸耸肩膀说。 乌姆里奇站起来,装模作样地背对着他加了些牛奶。然后她端着茶快步绕过桌子,脸上带着一种既阴险又亲切的笑容。 “给,”她说着把茶递给了哈利,“趁热喝了它,好吗?现在,波特先生……我觉得,在发生了昨晚那些不幸事件后,我们应该聊一聊。” 哈利什么也没说。乌姆里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她轻快地说:“你还没喝呢!” 哈利把茶杯举到唇边,突然又放了下来。乌姆里奇背后那些丑陋的花猫中,有一只长着又大又圆的蓝色眼睛,就像疯眼汉穆迪那只魔眼一样,这让哈利想到,要是疯眼汉听说自己喝下了敌人提供的东西,那他会说些什么呢。 “怎么了?”乌姆里奇说,她还在盯着哈利,“你要加糖吗?” “不用。”哈利说。 他又把茶杯举到唇边,假装呷了一口,可他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乌姆里奇笑得更开心了。 “很好,”她小声说,“太好了。那么……”她向前稍微倾了倾身子,“邓布利多在哪儿?” “不清楚。”哈利马上说。 “喝光,喝光,”她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好了,波特先生,我们别玩小孩子的游戏了。我知道你很清楚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从一开始,你和邓布利多就是一伙的。考虑到你的处境,波特先生……”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哈利又装着喝茶。 “好极了,”乌姆里奇说,显得不太高兴,“既然如此,要是你能告诉我小天狼星布莱克的下落,那就太好了。” 哈利心中揪得好紧,端着茶杯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所以茶杯咔哒一声碰响了茶碟。他在嘴边斜过茶杯,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些热茶滴落在他的长袍上。 “我不知道。”他说,语调急了一些。 “波特先生,”乌姆里奇说,“我来提醒你一下,在十月份,正是我本人在格兰芬多的炉火里差点抓到了那个卑鄙的布莱克。我非常清楚和他见面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有证据的话,今天你们两个谁都不能逍遥法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再说一遍,波特先生……小天狼星布莱克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哈利响亮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久久地瞪着对方,哈利觉得自己都快流眼泪了。接着乌姆里奇站了起来。 “那好吧,波特,这一回我就相信你的话,不过提醒一下:我背后可有魔法部撑腰。学校内外的通讯渠道都在监控之下。一位飞路网管理员会始终监视霍格沃茨里的每一处炉火——当然了,我的炉火除外。我的调查行动组将拆阅所有进出城堡的猫头鹰邮件。而且费尔奇先生会留意城堡内外所有的秘密通道。如果我发现一丁点证据……” 轰隆! 办公室里的地板晃动起来。乌姆里奇朝旁边一歪,她紧紧抓着桌子撑住自己,一脸震惊的表情。 “怎么——?” 她注视着房门。哈利那杯茶几乎还是满满的,他趁着这个机会,把它全都倒在了最近处的插着干花的花瓶里。他听到在几层楼下面,人们正在奔跑、尖叫。 “你回去吃午饭,波特!”乌姆里奇喊着,扬起自己的魔杖冲出了办公室。哈利让乌姆里奇先跑上几秒钟,然后才快步跟上去寻找这些骚乱的来源。 一看就明白了。楼下一片混乱。有人(哈利立刻想到了那是谁)好像点燃了一大箱施过魔法的烟火。 一些全身由绿色和金色火花构成的火龙正在走廊里飞来飞去,一路上喷射出艳丽的火红色气流,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颜色鲜艳的粉红色凯瑟琳车轮式烟火,直径有五英尺,带着可怕的嗖嗖声飞速转动着穿行在空中,就像许多飞碟;火箭拖着闪耀的由银星构成的长尾巴从墙上反弹开;烟火棍在空中自动写出骂人的话;哈利看到,处处都有爆竹像地雷一样炸开,它们并没有烧光,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或者发出嘶嘶声停下来,而是相反,时间越久,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迹似乎就越有能量和动力。 费尔奇和乌姆里奇站在下半截楼梯上,显然是被吓呆了。哈利看到,一只个头比较大的凯瑟琳车轮式烟火好像认为自己需要更多的活动空间,发出恐怖的“嗡——嗡——”声,转动着朝乌姆里奇和费尔奇飞过去。他们俩都吓得大喊大叫,猛地弯下身子,凯瑟琳车轮式烟火径直飞出他们身后的窗户,穿过了场地。与此同时,几条火龙和一只冒出吓人烟雾的紫色大蝙蝠利用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朝三楼逃去。 “快,费尔奇,赶快!”乌姆里奇尖声喊道,“我们得想点办法,不然它们要飞遍整个学校了——昏昏倒地!” 她的魔杖顶端突然喷出一道红光,击中了一枚火箭。火箭没有在空中停下来,反而猛烈地爆炸了。它在一幅画上炸出了一个洞,画中的草地上有一个表情多愁善感的女巫及时逃开,几秒钟后才重新露面。她挤进了隔壁的画,那里有几个正在打牌的巫师,他们急忙站起来为她腾出地方。 “不要对它们用昏迷咒,费尔奇!”乌姆里奇恼火地喊道,活像刚才是费尔奇念了这个咒语似的。 “你说得对,校长!”费尔奇喘息着说,其实他是个哑炮,与其让他击昏那些爆竹,倒不如让他把它们吞下去。费尔奇冲向附近的橱柜,拽出一把扫帚,开始用力拍打半空中的烟火;几秒钟之内扫帚头就着火了。 哈利看够了;他笑着深深弯下腰,顺着走廊向不远处的一扇门跑去,他知道这扇门就隐藏在一幅挂毯后面。他悄悄溜进去,发现弗雷德和乔治正藏在门后,他们俩听着乌姆里奇和费尔奇大喊大叫,使劲憋住笑,憋得身上直发抖。 “了不起,”哈利轻轻地说,咧开嘴笑着,“真了不起……你们会把费力拔博士的生意挤垮的,没问题……” “谢谢,”乔治低声说,一边抹去脸上笑出来的眼泪,“嘿,我希望她接下来对它们试试消失咒……只要你这么干,它们就会成十倍地增长。” 整个下午,烟火一直在燃烧,而且扩散到了学校里的每个地方。尽管这些烟火,尤其是那些爆竹引发了很多混乱,可别的老师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天哪,天哪,”麦格教授嘲讽地说,这时一条火龙正在她的教室里四处飞舞,发出响亮的爆炸声,喷出火焰,“布朗小姐,请问你能不能跑去告诉校长一声,我们教室里有一个漏网的烟火? 结果乌姆里奇当上校长的头一个下午,全都用来在学校各处跑来跑去,应付其他老师的要求。离了她,这些老师好像谁都没办法清除自己房间里的烟火。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他们拿着书包朝格兰芬多塔楼走去,这时哈利非常满意地看到,衣冠不整、被烟火熏黑了的乌姆里奇正步履蹒跚、满脸是汗地走出弗立维教授的教室。 “非常感谢你,教授!”弗立维教授用尖细的声音说,“当然了,我自己能够清除这些烟火棍,但是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这个权力。” 他满脸笑容,当着脸上污七八糟的乌姆里奇的面关上了教室的门。 那天晚上,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弗雷德和乔治成了英雄。连赫敏都奋力挤过兴奋的人群去祝贺他们。 “这些烟火太奇妙了。”她钦佩地说。 “多谢,”乔治说,他显得既惊讶又高兴,“那是韦斯莱嗖嗖—嘭烟火。只不过,我们把存货全用光了;现在我们又得从头做起了。” “可是这么做很值得啊,”弗雷德说,他正在接受吵吵嚷嚷的格兰芬多学生的订单,“如果你想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订货名单,赫敏,你可以付五个加隆买简装火焰盒,付二十个加隆买豪华爆燃……” 赫敏回到桌子旁,哈利和罗恩正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书包,好像希望他们的作业能够跳出来自动完成似的。 “嘿,今晚我们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赫敏欢快地说,这时候一枚拖着银色尾巴的韦斯莱火箭飞快地从窗户外掠过,“毕竟星期五就要开始过复活节假期了,我们到时候有足够的时间。” “你没生病吧?”罗恩怀疑地盯着她问道。 “既然你这么说,”赫敏愉快地说,“你知道……我想我找到了点……叛逆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当哈利和罗恩上楼去睡觉时,哈利仍然能听到漏网的爆竹在远处发出的巨响;他脱去衣服后,一根烟火棍从塔楼旁飘过,仍然在不屈不挠地拼出“呸”字。 他打着哈欠上了床。摘掉自己的眼镜后,偶尔从窗户旁经过的烟火变得模糊起来,看上去就像闪闪发光的云朵,在黑色天空的映衬下既漂亮又神秘。他侧过身躺着,心里想道,不知乌姆里奇接替邓布利多职位的第一天是什么感受,还有当福吉听到整个学校在大半天的时间里,都处于严重的混乱状态时会有什么反应。哈利笑着闭上了眼睛…… 场地上漏网烟火的嗖嗖声和嘭嘭声似乎越来越远……也许只不过是他在迅速远离它们…… 他一下子落入了通向神秘事务司的走廊。他正快步走向那扇朴素的黑色房门……打开它……打开它…… 房门开了。他在圆形的房间里,周围环绕着房门……他穿过房间,把手搭在一扇熟悉的门上,它朝里面转动了…… 现在他进入了一间很长的长方形房间,满耳都是一种机械装置发出的古怪滴答声。一些光斑在四堵墙壁上跳跃着,但是他没有停下来看个究竟……他必须往前走…… 在屋子尽头有一扇门……他碰了碰这扇门,它也打开了…… 现在他来到了一间灯火昏暗、像教堂一样高大宽敞的房间里,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排排高大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满是灰尘的小玻璃球……现在哈利激动得心脏猛跳……他知道应该去哪里……他向前跑去,可是在空无一人的巨大房间里,他的脚步没有发出声响…… 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件他非常非常想得到的东西…… 他想得到这件东西……或许是别的什么人也想得到…… 他的伤疤在疼痛…… 砰! 哈利立刻被惊醒了,他既困惑又生气。黑暗的宿舍里充满了笑声。 “酷!”西莫说,窗户映衬出他的黑色身影,“我觉得有个凯瑟琳车轮式烟火撞上了一枚火箭,它们好像连在一起了,过来看哪!” 哈利听到罗恩和迪安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好看得更清楚些。他还是静静地躺着默不作声,伤疤的疼痛渐渐消退了,失望的感觉笼罩着他。他觉得就像在最后一刻,一件美妙的开心事被打断了……当时他已经离得那么近了。 现在,一些长着银色翅膀、发出闪耀的粉红色的小猪正从格兰芬多塔楼旁飞过。哈利躺在床上,听到了楼下宿舍里格兰芬多学生赞叹的叫喊声。他想起明天晚上要去学习大脑封闭术,胃里立刻难受地颤动了一下。 第二天,哈利一整天都在担心,要是斯内普发现自己在昨晚的梦中潜入神秘事务司后走了那么远,真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伴随着一阵阵的内疚,他意识到在上完上一节课后,自己一次都没练习过大脑封闭术:自打邓布利多离开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确信就算自己想清空头脑也办不到。不过他拿不准斯内普是否会接受这个借口。 这一天,他想在上课时临阵磨枪练习一下,但是毫无用处。每当他默不作声,想摒除自己所有的念头和思绪时,赫敏总要问他哪里不舒服,而且老师在复习课上连珠炮似的提出问题,这种时候毕竟不是清空头脑的最佳时刻。 晚饭后,哈利抱着逆来顺受的心情,动身前往斯内普的办公室。在穿过门厅的半路上,秋·张急匆匆地朝他走了过来。 “到这儿来。”哈利说,很高兴自己能有个理由晚些和斯内普见面。他招手示意秋·张到对面门厅的角落里去,巨大的沙漏就矗立在那里。格兰芬多的沙漏现在几乎已经见底了。“你还好吗?乌姆里奇没有向你问起D.A.的事吧?” “哦,没有,”秋·张急促地说,“没有,只不过……嗯,我只是想说……哈利,我做梦也想不到玛丽埃塔会告……” “是啊,嗯。”哈利闷闷不乐地说。他确实觉得秋·张在挑选朋友时也许应该更谨慎一些;玛丽埃塔仍然在校医院里,庞弗雷女士拿她的脓包一点办法也没有,哈利上次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稍微消了消气。 “她这个人其实挺可爱的,”秋·张说,“她不过是犯了个错误——” 哈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个挺可爱的人犯了错误?她把我们全都出卖了,其中也包括你!” “嗯……我们不是都没事吗?”秋·张辩解道,“你知道,她妈妈在魔法部工作,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罗恩的爸爸也在魔法部工作!”哈利恼火地说,“而你也许没注意到,他的脸上可没写着告密生——” “赫敏·格兰杰那个鬼把戏太可恶了,”秋·张不高兴地说,“她应该告诉我们她给那份名单施过咒语——” “我倒认为那是个很高明的主意。”哈利冷冷地说。秋·张满脸通红,眼睛变得更亮了。 “噢,对啦,我忘了——当然了,那是亲爱的赫敏的主意——” “别又哭鼻子。”哈利警告说。 “我刚才可没想哭!”她喊道。 “是啊……哈……很好,”哈利说,“眼前我要应付的事情够多的了。” “那就去应付吧!”秋·张怒气冲冲地说,猛地一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哈利气鼓鼓地走下通向斯内普地下教室的台阶,凭自己的经验,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到了那里以后还在生气,斯内普会更容易看透他的思想,可是在到达斯内普的门口以前,他一直想着本来应该和秋·张多讲几件有关玛丽埃塔的事情,除此以外,他什么都顾不上去想。 “你迟到了,波特。”哈利关上身后的门时,斯内普冷若冰霜地说。斯内普背对哈利站着,正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某些思想抽出来,小心地放进邓布利多的冥想盆里。他把最后一缕银色物质加到了石盆里,转过身面对着哈利。 “那么,”他说,“你已经练习过了?” “是的。”哈利撒了个谎,小心地望着斯内普那张桌子的一条腿。 “好吧,我们马上就能看出真假,对吗?”斯内普心平气和地说,“拿出魔杖,波特。” 哈利走到老位置上,隔着桌子面对着斯内普。他仍然在生秋·张的气,而且还担心斯内普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那就数到三吧,”斯内普慢条斯理地说,“一——二——” 斯内普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开了,德拉科·马尔福快步走了进来。 “斯内普教授,先生——哦——对不起——” 马尔福有几分惊讶地望着斯内普和哈利。 “没关系,德拉科,”斯内普说着垂下魔杖,“波特在补习一些魔药课。” 自从乌姆里奇审查海格那件让他开心的事以来,哈利还从没见过马尔福显得这么开心。 “我不知道这件事。”马尔福说着,斜眼看着哈利,哈利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他真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只要能够向马尔福大声说出事实真相——也许,更好的办法是,用一个厉害的咒语打中他。 “那么,德拉科,有什么事吗?”斯内普问道。 “是乌姆里奇教授,先生——她需要你帮个忙。”马尔福说,“他们找到蒙太了,先生,他在五楼的一个马桶里被卡住了。” “他怎么到那里去了?”斯内普问道。 “我不知道,先生,他有些昏头昏脑的。” “很好,很好。波特,”斯内普说,“我们明天晚上再接着上这一课。” 他转身大模大样地离开了办公室。马尔福在斯内普背后用口形对哈利不出声地说:“补习魔药课?”然后跟了上去。 哈利怒气冲冲地把魔杖放回长袍里,想要离开这间屋子。至少他又多出二十四个小时可以来进行练习了;他知道自己应该为侥幸逃脱感到庆幸,尽管这是付出了让马尔福告诉全校,他需要补习魔药课的沉重代价换来的。 他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一块颤动的光斑正在门框上跳跃。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望着它,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记起来了:这有点像他昨天晚上在梦中看到过的那些光斑,在他穿过神秘事务司的路上,那些光斑就出现在他走过的第二间屋子里。 他转过身。这块光斑是从摆在斯内普桌子上的冥想盆里发出来的。冥想盆里银白色的物质正在旋转、减退。那是斯内普的思想……如果哈利意外地突破了斯内普的防御,他不想让哈利看到的那些事情…… 哈利注视着冥想盆,心中涌起一阵阵好奇……斯内普这样小心瞒着哈利的到底是什么呢? 银光在墙上颤动着……哈利朝桌子迈了两步,用心地思考着。那会不会是斯内普决定瞒住他的,关于神秘事务司的事情呢? 哈利回头看了看,一颗心跳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快。斯内普从厕所里解救出蒙太要花多长时间呢?他会直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还是会护送蒙太去校医院呢?当然是后者……蒙太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队长,斯内普肯定想确保他没问题。 哈利朝冥想盆走完最后几步,站在盆边俯视着盆底。他犹豫了一下,听了听,然后抽出了魔杖。办公室和外面的走廊十分安静。他用魔杖尖轻轻戳了一下冥想盆里的物质。 盆里的银色物体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哈利朝它俯下身,看到它变得透明了。他好像在通过一个圆形的天窗朝一间屋子里看。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假如他的判断没有出大错的话,那么他实际上正在俯视着礼堂。 他的呼吸给斯内普的思想表面蒙上了雾气……他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他真想这么做,但是这也太不理智了……他颤抖起来……斯内普随时都可能回来……但是哈利想起了秋·张的怒气,想起了马尔福嘲笑的表情,一种鲁莽的勇气控制了他。 他吸了一大口气,把脸颊埋进了斯内普的思想。办公室的地板立刻倾侧过来,把哈利头朝下翻进了冥想盆…… 他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飞快地旋转着向下坠落,然后—— 他站在礼堂中央,可是四张学院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百多张面对同一个方向的小桌子,每张桌旁都坐着一个学生,低着头在一卷羊皮纸上匆匆书写。只能听见羽毛笔的嚓嚓声,偶尔也会响起某人调整自己的羊皮纸时发出的沙沙声。这显然是在进行考试。 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照射在那些低下去的脑袋上,在明亮的光线中,那些脑袋映现出灰褐色、红棕色和金色的光泽。哈利仔细地四下里看了看。斯内普一定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这是他的记忆…… 他在那里,就在哈利身后的一张桌子旁。哈利注视着他。十几岁的斯内普显得筋骨结实,但脸色苍白,就像一株一直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他的长发平直油腻,垂荡在桌子上,在他匆忙地书写时,他那只鹰钩鼻离羊皮纸几乎不到半英寸。哈利绕到斯内普背后,看了看试卷上的标题:黑魔法防御术——普通巫师等级。 这么说,斯内普一定是十五六岁,跟哈利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他那只手在羊皮纸上飞快地左右移动着;比起身旁离他最近的那几个人至少多写了一英尺,而且他的字迹又小又密。 “还有五分钟!” 这个声音吓了哈利一跳。他转过身,看到弗立维教授的头顶正在不远处的桌子间移动。弗立维教授从一个长着乱蓬蓬的黑头发的男生旁边走过……非常凌乱的黑发…… 哈利移动得非常快,如果他有实在的形体,那他准会撞飞几张桌子。然而他好像是在滑行,就像梦中一样,横穿两条过道,沿着第三条过道向前滑去。那个黑发男生的后脑勺离得越来越近了,而且……他现在正直起身体,放下羽毛笔,把那卷羊皮纸朝自己拉过去,好重新读一读自己写下的答案…… 哈利停在这张桌子前,低头注视着十五岁时的父亲。 他的心窝里迸发出一阵兴奋:就像在看着一个有点走了样的自己。詹姆的眼睛是浅褐色的,鼻子比哈利稍稍长一些,前额上没有伤疤,但是他们俩都长着一样的瘦削面孔,一样的嘴巴,一样的眉毛;詹姆的头发跟哈利的完全相同,也是在脑后支棱着,他的双手简直就是哈利的双手。哈利还能看出,如果詹姆站起来,他们俩的身高相差不会超过一英寸。 詹姆打了个大哈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它弄得比刚才还要凌乱。然后,他朝弗立维教授瞥了一眼,接着在座位上转过身,向身后第四个座位上的男生咧嘴笑了笑。 又是一阵兴奋冲击着哈利,他看到小天狼星向詹姆跷起了大拇指。小天狼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显得很自在,他的身体向后仰着,只用椅子的两条腿着地。他非常英俊,黑色的头发垂在眼前,不经意地带出几分典雅,不管是詹姆的头发还是哈利的头发,可从来都没有这份典雅。一个坐在小天狼星身后的女生正满怀期待地注视着他,可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女生所在的那一排,隔着两个座位——哈利高兴得胃里又是一阵蠕动——是莱姆斯·卢平。他显得相当苍白、憔悴(是不是快到月圆的日子了?),正全神贯注地投入考试:他重新读了读自己的答案,用羽毛笔的笔头搔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 这样看来,虫尾巴一定也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果然,哈利片刻之间就发现了他:那个个头不大、长着鼠灰色头发的尖鼻子男生。虫尾巴显得有些焦虑,他啃着手指甲,低头盯着自己的试卷,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他还时不时满怀希望地瞟一眼邻桌学生的试卷。哈利盯着虫尾巴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詹姆,现在他正在一小块羊皮纸上随手乱涂乱画。他已经画好了一个金色飞贼,现在正描画着“L.E.[调查行动组(Inquisitorial Squad)的第一个字母为I]”这两个字母。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呢? “请停笔!”弗立维教授尖声说,“也包括你,斯特宾斯!在我收起羊皮纸的时候,请留在座位上!飞来!” 一百多卷羊皮纸猛地腾空而起,飞进弗立维教授伸出的双臂中,把他撞倒在地上。有些人笑了起来。几个坐在前排桌子旁的学生起身托住弗立维教授的两只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弗立维教授气喘吁吁地说,“很好,各位,你们可以走了!” 哈利低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匆匆涂掉了自己刚才一直在修饰的两个字母“L.E.”,跳起来把羽毛笔和试卷塞进书包,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站在那里等着小天狼星过来跟他会合。 哈利环顾四周,瞥见斯内普就在不远处,他在两排桌子之间朝通往门厅的大门走去,仍然在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试卷。他拱背曲肩,动作僵硬,那种抽筋似的步伐让人想起了蜘蛛,油腻腻的头发在脸旁跳动着。 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把斯内普跟詹姆、小天狼星和卢平他们隔开了,哈利把自己安插在他们之间,设法不让斯内普脱离自己的视野,同时竖起耳朵倾听詹姆和他的朋友们的对话。 “你喜欢第十题吗,月亮脸?”他们进入门厅后,小天狼星问道。 “太喜欢了,”卢平轻快地说,“举出五种识别狼人的征象。真是好题目。” “你觉得你能举出所有的征象吗?”詹姆装出担心的口气说。 “我想是的,”卢平一本正经地说,这时人们在前门挤成了一团,急着到外面阳光照耀的场地上去,他们也走进了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着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叫莱姆斯·卢平。” 只有虫尾巴没有笑。 “我写上了口鼻的形状、眼睛的瞳孔和毛乎乎的尾巴,”他焦虑不安地说,“但是我想不起来其他——” “你怎么这么笨哪,虫尾巴?”詹姆不耐烦地说,“你每个月都要跟一个狼人到处跑上一回——” “你小声点儿。”卢平恳求道。 哈利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后面。斯内普仍旧在不远处,还在埋头看着自己的考试题目——不过这是斯内普的记忆,哈利能肯定,要是斯内普一到外面的场地上就决定去别的方向溜达溜达,他——哈利,就没办法再跟着詹姆往前走了。不过,让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是,当詹姆和自己的三个朋友大步跨过草地、顺坡而下朝湖边走去时,还在钻研试卷的斯内普跟了上去,显然没有确定自己要去哪里。哈利一直在斯内普前面不远的地方,设法紧紧地盯住詹姆和其他人。 “哼,我觉得那些试题是小菜一碟,”他听到小天狼星说,“我至少也能考个‘优秀’,不然才怪呢。” “我也是。”詹姆说。他把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正在挣扎的金色飞贼。 “你从哪儿弄来的?” “偷来的。”詹姆漫不经心地说。他开始耍弄那个飞贼,让它飞到差不多一英尺外,然后再抓住它;他的反应能力出色极了。虫尾巴敬畏地看着他。 他们停在湖边那棵山毛榉树的阴影里。就在同一棵树下,哈利、罗恩和赫敏曾经花了一个星期天写完作业,然后趴在草地上闲聊。哈利又回头瞧了瞧,他高兴地看到,在灌木丛浓密的阴影下,斯内普已经坐在了草地上。跟刚才一样,他还在潜心钻研O.W.L.考试的试卷,于是哈利可以自由自在地坐在山毛榉树和灌木丛之间的草地上望着树底下那四个人。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平静的湖面上,照射在岸边,那里坐着一群刚刚从礼堂里出来的女生,她们欢笑着,脱下了鞋袜,把双脚浸在湖水中凉快着。 卢平抽出一本书,开始阅读。小天狼星盯着周围那些在草地上转悠的学生,他的神色很高傲,很厌倦,不过这样一来也显得非常帅气。詹姆还在耍弄那只飞贼,他让它蹿得越来越远,几乎都要逃脱了,但是他总能在最后一刻一把抓住它。虫尾巴看着他,嘴巴都合不拢了。每当詹姆做出难度极高的动作擒住飞贼时,虫尾巴都会喘着大气拍手喝彩。就这样过去了五分钟,哈利不明白,詹姆为什么不让虫尾巴自己也来抓一抓飞贼,但是詹姆好像很喜欢享受被人关注的乐趣。哈利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有揉乱头发的习惯,他好像始终不想让头发太整齐,而且他还老是望着水边的那些女生。 “把那玩意儿收起来吧,行吗?”在詹姆做了个漂亮的抓捕动作,虫尾巴发出了一声喝彩后,小天狼星终于开口说,“不然虫尾巴要激动得尿裤子了。” 虫尾巴微微有点脸红,可詹姆却咧开嘴笑了。 “打扰你了。”他说着把飞贼塞回了衣袋。哈利明显地感觉到,詹姆只有在小天狼星面前才会停止炫耀。 “我觉得真无聊,”小天狼星说,“今天要是满月就好了。” “你可以,”卢平在书本后面阴沉地说,“我们还要考变形术,要是你觉得无聊,你可以考考我。给你……”他把自己的那本书递了过去。 可是小天狼星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用不着看这些垃圾,我全都知道。” “这个能让你打起精神,大脚板,”詹姆低声说,“看看那是谁……” 小天狼星扭过头。他突然变得一动不动了,就像一条嗅到了兔子的狗。 “太棒了,”他轻轻地说,“鼻涕精。” 哈利转过身去瞧瞧小天狼星正在看什么。 斯内普继续走着,正把O.W.L.考试的试卷塞进书包里。当他离开灌木丛的阴影、想要穿过草地时,小天狼星和詹姆站了起来。 卢平和虫尾巴坐着没动:卢平还在低头盯着自己的书,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移动,而且微微皱起了眉梢;虫尾巴看了看小天狼星和詹姆,又看了看斯内普,脸上显出一种渴望快点看到意料之中的事发生的表情。 “还好吗,鼻涕精?”詹姆大声说。 斯内普的反应真快,就像他已经料到会有一场攻击似的:他甩掉书包,一只手猛地探进长袍,可他的魔杖才举到一半,詹姆就吼道:“除你武器!” 斯内普的魔杖朝空中飞上去十二英尺高,噗的一声轻轻落在他身后的草丛里。小天狼星短促清脆地笑了一声。 “障碍重重!”他说着用魔杖对准了斯内普,斯内普正扑向自己失落的魔杖,可在半路上就被撞倒了。 四周的学生都转身望着他们。一些人站起身,慢慢地凑拢过来。有些人露出疑惧的表情,另一些却觉得挺好玩儿。 斯内普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詹姆和小天狼星向他步步逼近,扬起了魔杖,詹姆一边走,一边回头瞥着水边那些女生。虫尾巴现在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并朝旁边挪了挪,避开了卢平,好看得更清楚些。 “考得怎么样啊,鼻涕精?”詹姆问。 “我盯着他呢,他的鼻子都碰到羊皮纸了。”小天狼星刻薄地说,“羊皮纸上肯定全都是大块的油渍,他们一个字都别想看清楚。” 几个看热闹的人大声笑了起来;斯内普的人缘显然不怎么样。虫尾巴尖声地哧哧笑着。斯内普很想站起来,但是咒语还对他起着作用;他挣扎着,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似的。 “你——等着吧,”他喘息着,抬眼瞪着詹姆,脸上带着十足的憎恶表情,“你——等着吧!” “等什么呀?”小天狼星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啊,鼻涕精,往我们身上蹭鼻涕吗?” 一连串夹杂在一起的粗话和恶咒从斯内普嘴里冒了出来,但是他的魔杖在十英尺以外,所以什么事也没发生。 “给你洗干净嘴巴,”詹姆冷冰冰地说,“清理一新!” 斯内普的嘴巴里立刻吐出了粉红色的肥皂泡;他的嘴唇上粘满了泡沫,弄得他想呕吐,憋得他透不过气来—— “放开他!” 詹姆和小天狼星扭头望去。詹姆空闲的那只手立即飞快地伸向自己的头发。 那是一个从湖边走来的女生。她有一头浓密的深红色长发,一直垂到肩膀上,还有一双绿得出奇的杏眼——哈利的眼睛。 哈利的母亲。 “你好吗,伊万斯?”詹姆说,他的语调突然友好起来,变得更深沉更成熟了。 “放开他。”莉莉重复道,她看着詹姆,处处流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他怎么惹着你了?” “这个嘛,”詹姆说,一边摆出一副正在仔细考虑要点的样子,“他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许多围观的学生大声笑了起来,小天狼星和虫尾巴也笑了,但是好像还在专注地读书的卢平却没有笑,莉莉也没笑。 “你觉得自己挺风趣,”她冷冷地说,“可你只不过是个傲慢无礼、欺负弱小的下三滥,波特。放开他。” “要是你跟我一起出去玩玩,我就放了他,伊万斯,”詹姆马上说,“说吧……跟我一起出去玩玩,我就再也不会用魔杖动老鼻涕精一根汗毛。” 在他身后,障碍咒的效力正在逐渐减弱。斯内普开始朝自己失落的魔杖慢慢挪动,他一边爬一边呕吐出带泡泡的肥皂水。 “就算是要我在你和巨乌贼之间选一个,我也不会和你出去玩的。”莉莉说。 “走背字了吧,尖头叉子,”小天狼星快活地说着,朝斯内普转过身,“哎00呀!” 但是太晚了;斯内普已经把魔杖笔直地对准了詹姆,一道闪光,詹姆的一侧脸颊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溅落在他的长袍上。詹姆猛地转身:第二道闪光过后,斯内普被头朝下倒挂在空中,他的长袍垂落在脑袋上,露出了瘦得皮包骨头的苍白的双腿,还有一条快变成黑色的内裤。 在周围的一小群人里,有许多人在喝彩;小天狼星、詹姆和虫尾巴纵声大笑。 刹那间,莉莉愤怒的表情起伏了一下,就像她也要微笑似的,但她说:“把他放下来! “当然可以。”詹姆说,然后他猛地扬起魔杖;斯内普坠落到地上缩成了一团。他挣开自己的长袍,马上站起来,举起了魔杖,但是小天狼星说道:“统统石化!”斯内普又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僵硬得像块木板。 “放开他!”莉莉喊道。现在她把自己的魔杖抽了出来。詹姆和小天狼星小心地盯着它。 “哎,伊万斯,别逼着我对你施恶咒啊。”詹姆严肃地说。“那就给他解开咒语!” 詹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身面对着斯内普,低声说出了破解咒。 “你走吧,”他在斯内普挣扎着站起来时说,“算你走运,伊万斯在这里,鼻涕精——” “我用不着她这种臭烘烘的小泥巴种来帮忙!” 莉莉眨了眨眼睛。 “很好,”她冷冷地说,“往后我再也不会操这个心了。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洗洗自己的内裤,鼻涕精。” “向伊万斯道歉!”詹姆朝斯内普吼道,他的魔杖威胁地指着斯内普。 “我用不着你来逼着他道歉。”莉莉转身朝詹姆喊道,“你跟他一样讨厌。” “什么?”詹姆大声喊道,“我从来没说过你是个——你知道是什么!” “你认为摆出刚从飞天扫帚上下来的样子显得很酷,所以你就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拿着那只傻乎乎的飞贼卖弄,在走廊里碰上谁惹你不高兴就给谁念咒语,就因为你能——我真奇怪,你的飞天扫帚上有那么个大肥脑袋居然还能离开地面。你让我恶心。” 她猛地一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伊万斯!”詹姆在她身后喊道,“喂,伊万斯!” 可她没有回头。 “她怎么了?”詹姆问。他本想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个问题,就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无所谓一样,但是他失败了。 “从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来看,我只能说,她觉得你有点傲慢自大,哥们儿。”小天狼星说。 “对了,”詹姆说,现在他看上去真的来了火气,“对了——” 又是一道闪光,结果斯内普又被头朝下倒挂在空中。 “谁想看看我把鼻涕精的内裤脱下来?” 但是哈利永远不会知道,詹姆是否真的脱下了斯内普的内裤。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上臂,紧得像被钳子夹住一样。哈利退缩着,扭头看看是谁抓住了自己,他一看就吓得哆嗦起来,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斯内普就站在他旁边,气得脸色煞白。 “玩得开心吗?” 哈利感到自己在升向空中;他周围的夏日景象消失了;他在冰冷的黑暗中向上飘去,斯内普那只手还在紧紧抓着他的上臂。然后,随着一种急速俯冲的感觉,就像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他的双脚撞在了斯内普地下教室的石头地板上,他又一次站在斯内普桌子上的冥想盆旁,在现实中的魔药课老师昏暗的书房里。 “那么,”斯内普说,他用力地抓着哈利的胳膊,哈利感到手开始麻木了,“那么……很开心吧,波特?” “没—没有。”哈利说着,想努力把胳膊挣脱出来。 太吓人了:斯内普双唇颤抖,脸色苍白,露出了牙齿。 “你父亲是个有趣的人,是吧?”斯内普说着,使劲地摇晃着哈利,哈利的眼镜都从鼻子上滑落了下去。 “我——没有——” 斯内普使足全身的力气把哈利推了出去。哈利重重地摔在地下教室的地板上。 “不准你把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斯内普怒吼道。 “不会。”哈利说着站起来,尽量离斯内普远一点儿,“不会,我当然——” “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在这间办公室里看到你!” 当哈利朝门口猛冲过去的时候,一个盛着死蟑螂的罐子在他头顶上炸裂了。他用力甩开房门,顺着走廊一路飞奔,直到与斯内普隔了三层楼以后才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揉搓着那只带着淤伤的胳膊。 他一点儿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到格兰芬多塔楼,也不想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罗恩和赫敏。哈利觉得那么恐惧、难过,这并不是因为斯内普冲他大喊大叫,也不是因为斯内普用罐子砸他,而是因为他了解在一圈旁观者中当众受辱是什么滋味,他很清楚斯内普被他的父亲嘲弄时到底是什么心情。从他刚才的所见所闻来看,他的父亲确实是个傲慢自大的人,跟斯内普一直以来对他所讲述的一模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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