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今年秋天比以往来得更晚。城市上方的天空就像一块由乌云组成的天花板，又低又矮。大雨倾盆而下，娜雅·图琳冲下车穿过人群。她听到她的手机响了，但没有伸手去掏大衣口袋，她的手放在女儿背上，这样她们就能快点儿穿过早高峰的车流。这是一个忙碌的早晨，一路上，她的女儿小乐都在津津乐道电脑游戏中《英雄联盟》的那些事。她这样小的女孩似乎不该对这个游戏了解太多，但她就是知道所有的细节。她还说她的大英雄是一位韩国的职业电竞选手。

“你带上你的雨靴，这样去公园的时候可以穿。记住外公晚上会来接你，但你还是需要自己过马路，过马路的时候要先看左，再看右……”

“然后再看左，还要穿上我的小马甲，好让别人看到上面的反光条。”

“你站好，我给你系鞋带。”她们站在学校门口旁边的自行车棚里，小乐在小水坑里站得笔直，图琳则弯着腰给她系鞋带。

“我们什么时候搬去和塞巴斯蒂安住？”

“我从没说过我们会搬去和他住。”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家里，但为什么一早就不见了？”

“大人早上都是很忙的，塞巴斯蒂安赶着去上班。”

“拉马赞现在有个弟弟了。他的家谱上都有十五个人了，但我就只有三个。”

图琳抬头看了她女儿一眼，暗暗抱怨她的老师怎么会想出做家谱海报这种主意。老师还用秋叶装饰海报，挂在教室的墙上，好让家长和孩子们都能停下脚步欣赏。让她欣慰的是，小乐在做家谱的时候，自发地把外公也算了进去，严格来说，外公并不像爷爷那样能够写进家谱。

“不要在意这些。如果你把鹦鹉和仓鼠算上，咱们家谱上是有五个成员的。”

“但别人的家谱上都没有小动物。”

“是没有，那是因为别的小孩都没你这么幸运。”小乐没有再说话，图琳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家里人不多，但我们过得还不错，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那我能不能再养一只鹦鹉呢？”

图琳凝视着她的女儿，思索着这场对话是如何开始的。小乐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伶俐。“我们下次再商量这事。”

手机又响了，图琳知道这次她必须接。“我十五分钟后就到。”

“不用急。”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道，她听出来这是尼兰德的秘书，“尼兰德今天早上没法跟你开会了，所以你们的会挪到下周二。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他希望你今天能带上那个新来的探员，毕竟他多少能帮上点儿忙。”

“妈妈，我要和拉马赞进去了。”

图琳看着她的女儿蹦蹦跳跳地奔向那个叫拉马赞的男孩，小乐站在叙利亚的家人中间显得非常自然。男孩的家人包括一个女人、一个抱着新生儿的男人和另外两个小孩。在图琳眼里，这家人简直就像从女性杂志里走出来的家庭模板。

“但这是尼兰德第二次取消会议了，这个会五分钟都用不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去开预算会议了。他想知道你打算开会和他说什么？”

图琳想讲讲关于她在重案组待的这九个月，在这个被称为“谋杀案小队”的队伍里，每天都像逛警察博物馆那样兴奋。但派给她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部门里采用的技术并没有比一台C64家庭计算机[美国康懋达国际公司1982年推出的一款家用电脑。]要先进多少。她想对尼兰德说：“她十分希望能做新的工作。”

“我没什么要紧的事，谢谢你了。”图琳挂了电话，向正跑进学校的女儿挥挥手。图琳向马路走去，雨水渗进她的大衣里。她意识到可能等不及下周二再和尼兰德开会了。她躲闪着车流穿过马路，但就在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突然感觉马路的另一边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她好像瞥见了一个人影，但等车流散尽她能看清楚时，那个人影又不见了。她摇了摇头，断定那是她的错觉，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