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星期五

黑箱:日本之耻  作者:伊藤诗织

赴美的签证,有好多种。假如担任制作人,就需要正式的工作签证。

星期五,是四月三日。那天我因为奉纳相扑[奉纳相扑:发祥自江户时代,是一种在寺庙里举办相扑大赛,用来祭祀神明的仪式。]大赛的采访任务,早晨八点就去了靖国神社。

傍晚六点四十分采访结束。我先返回位于赤坂的路透社放好拍摄器材,然后便向惠比寿出发了。

由于工作耽搁,我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到车站。打了个电话给山口,大概解释去餐馆的路比较麻烦,于是山口来到车站接我。回餐馆的路上,我问他这次回国是办什么事情?他答,待会儿告诉你。

然而,我却不记得之后他回答过我。只是,在稍后用餐的那家店里,好像听他提了几句,是为了《周刊文春》刊登的那篇文章回国的。

山口告诉我:“虽说在这家店已经喝了一阵子,但今晚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其实预约的是接下来要去的寿司店。”据说,他打小在这一带附近长大,回国后,好多店都得去露露脸,打个招呼。这家店最初是他父亲带他来的,虽说对我感到抱歉,但请我陪他再待一会儿。

又说,反正寿司店才是当晚用餐的地方,所以在这家店就随便吃点。我随他走进了一间小小的串烧店,老板娘很和善,气氛舒适,无拘无束。按照通常的饭局模式,我脑中擅自想象的情景是,席间自然还有另外一两名TBS的人作陪。从他那句“已经喝了一阵子”来推测,我也以为会是一帮人正在吃吃喝喝。然而,店里什么客人也没有。只有我跟山口两个人。这让我心里暗自一惊。

山口嘴里说,到这里来只是打个招呼,但什么菜都不点,貌似也说不过去吧,我就吃了大约五串端到自己面前的烤串。此外,还有牛杂锅、拍黄瓜。我喝了两杯啤酒,一两杯红酒。因为杯子很小,再加上自己一向酒量相当不错,所以并没有醉意。

在这间店里,山口问我:“华盛顿分局是做政治新闻的,你对政治部有兴趣吗?”我老实相告:“我对社会新闻比较感兴趣,不知道自己在政治部能不能胜任。政治部主要做什么工作呢?”他回答:“社会部是追踪报道发生的事件,而政治部非要说的话,是个拼人脉的世界,是需要慢慢积累的。”接着他又道:“不合适的人终归不合适,但你同时拥有对社会部和政治部两个领域的好奇心,又十分擅长跟人打交道,岂不是挺适合政治部吗?”

我心想,自己对政治部终究还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明年就要举行总统大选了,在华盛顿大概能学到很多东西,于是对他的话也没深思,就只是听着。

在这家店里,山口忙着跟偶尔坐到邻座的客人,或貌似关系很亲近的店员攀谈,我找不到合适的氛围或时机,和他聊聊我赴美签证的事情。


在这家店待了约有一个半小时,九点四十分左右,我们步行前往距离此处约五分钟路程的寿司店。在第一家店时,我把大衣挂在了离座位稍远的地方,外面天气又挺暖和,离开时我便忘了拿大衣。走出来后马上意识到,又返回去取。

我想,在接下来的寿司店里,肯定可以具体商议一下签证和待遇方面的问题吧。我们在寿司店深处的吧台落座,点了日本酒,就着零星的小菜,喝了大约两合[合:日本酒的传统计量单位,一合约为180毫升。按照酒精度数换算的话,大约相当于啤酒一个中瓶,红酒四分之一瓶。]。不知为什么,寿司却迟迟不见端上来。

在这家店,也没具体聊到关于签证的话题。不过当晚,山口把他介绍给我认识的日本电视台纽约分局局长拉来做了背书,告诉我“他对你的评价真的很不错哦”,这句话让我彻底误以为自己在工作上取得了什么认可。

看起来和山口交情相当不错的寿司店主说:“文春的那篇报道,我拜读了哟。”

山口署名的那篇报道,发表在《周刊文春》四月二日号上,刚刚开始发售,写的是越南存在韩军慰安妇的事实,在美国政府咨文的披露下得到了曝光。在去寿司店的路上,山口曾指着路边的餐馆跟我说:“这家店我和前××官员和××先生来过。”随口列举了好几位著名政客或前任总理大臣的名字。他的这番言语和举动,更加强化了他作为一个跻身于权力核心的记者的形象。

在第二合酒喝完之前,我去了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座位上,虽有印象自己点了第三合酒,但到底喝没喝却不记得了。而且忽然之间,感到身体特别难受,于是再度起身去了洗手间。一进洗手间,立刻晕得天旋地转,顺势跌坐在马桶盖上,把头伏在了水箱上。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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