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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沉重一击的电话黑箱:日本之耻 作者:伊藤诗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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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电话的四天后,也就是逮捕行动的当天,A警员再次联络了我。我当然以为是告知逮捕结果的,谁知接起电话,A声音郁闷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伊藤小姐,实际上,逮捕没能执行。事先做好了全部准备,我也打算好了要参加行动,可是临到跟前,却被上面突然叫停了。是我能力不足造成的,真的非常抱歉。另外,这个案子也从我手里撤走了,在接管的警员确定之前,请你联系我的上司××吧。” 震惊、沮丧,以及一点“果不其然”的感慨。疑问一个接一个,不断浮上心头。 为什么走到如今这一步,还能被突然叫停?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检方已经批准了逮捕令,法院方面也签发了许可,对吧?明明是确定好的行动,怎么能被轻易推翻呢?” 面对我的质疑,A警员给出了令人错愕的回答: “叫停行动的,是警视厅的最高层。” 没这个道理啊。检方作为案件审理的最高司令部,做出的行动决策,为什么作为调查机构的警方却有权力予以取消? “怎么会有这种事?您是说,被警方阻止的?” 闻言,A答道:“这种例子特别罕见。真的罕见。” 总之,面对我的不断发问,A只解释道: “关于这个案子的进展,会有新的警员负责向你说明。稍后我的手机号码估计也会换掉,我想,等你回国的时候咱们见个面,届时再好好谈谈。” 换掉手机号码?A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境况? “A先生,您自己不要紧吧?” “我也没干什么会被开除的事,没关系的。” 之后,A只是一味道歉,不管我再问什么,他都答说:“都怪我能力有限,请伊藤小姐务必原谅。” “这个处理我没法接受。” 一直以来,我总被A警员数落: “你要是这么喜欢发表意见、插手调查,干脆你自己干吧。反正你也不需要警察,对吧?” 但既然案子已交给警方,我也表示了绝对信任的态度,并竭尽全力给予了协助。因为我切身感到,若非如此,对方便会失去干劲,甚至对我爱搭不理。 可现在,案子竟走到了这种地步。警察怎么想,就随他的便罢,无所谓了。 “这结果我接受不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A道:“我也是。”尽管如此,为了亲眼确认山口回国,A说,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山口从自己面前一路走过。 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无力感,“警局里难道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吗?”这种疑问所带来的孤独与恐惧感,充斥在心头。还有一份小小的不甘心。一路走来的千思万绪、疲惫透支,仿佛皆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仔细一问,关于叫停逮捕的理由,据A说,上面一点都没透露。我追问:“那么新的负责人在这一点上,是不是同样毫不知情?”A答:“我想是的。” A警员在这两个月里,为了查这个案子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夹在我的个人主张和上面施加的压力中间,一直努力到最后一刻。如今却说要找什么人把他替换掉,岂不是又要回到起点从零开始,面对新的警员,把相同的话再重复无数遍? 我和A之间虽说曾有过争论,但A毕竟一直竭尽全力坚持在查案。把这样的人调离本案,就像取消逮捕行动一样,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电话的最后,A再一次向我道歉: “都怪我能力不足,对不住了。” 我口中唯有感谢,再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真的太感谢您了。您辛苦了。今后也请多多保重。” 最后,我为这件事对A的职业生涯造成的不良影响表示了歉意,便挂断了电话。过去这段日子里,我作为受害人,A作为办案的警员,各自站在所属的立场,发生了激烈的观点碰撞。如今突然与“战友”惜别,竟有种依依不舍的寂寥感。 所有无法诉诸言语的情感,随着泪水宣泄而出。身体的气力仿佛被抽空,我在柏林住宅区的小道上踽踽独行,感到穷途末路,无处可去。也许,所有的道路真的都被封死了。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连向眼前那看不见的巨大力量蓄势发起挑战,似乎都是不被允许的。 警视厅高层的决策。我了解的信息,仅此而已。我想今后,身为受害者和底层警员的我们,依然不可能触及幕后的真相。 有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进行调查? “该向谁咨询呢?”这样的想法,在我脑子里萦绕不去。 我马上回到暂住的德国朋友家,在厨房拨通了电话,打给当时负责此案的检察官M,想问问他该怎么办。 谁料到,电话打到M那里,却被接听的人告知:“这个案子已经从M手里撤掉了。”M也被撤换了。在逮捕行动被叫停的当天,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和检察官都不在了。 在夕阳斜照、满室余晖的厨房里,我望着盛满了蔬果的竹篮,一面思忖:如今应当马上回到东京,去追究事情的真相。同时心底也隐隐庆幸,觉得自己不在日本实在太好了。 那一日天高气爽。柏林晴空如洗,不再是平日里阴霾沉沉的景象。唯有天气是晴好的。对于今天在街边接到来电备受打击的我,至少是一种拯救。 假如回国,会发现未被逮捕的山口依然在TBS总部任职,写字楼就在我上班的大厦对面。回日本这件事本身,也变得难以忍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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