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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惶然录 作者:费尔南多·佩索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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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完了什么,自己总是惊异。惊异而且沮丧。我对完美的欲望,一直妨碍我写完任何东西,甚至妨碍我开始写作。但是,我忘记了这一点,我正在开始。 我收获的东西,不是应用意志而是来一次意志屈服的产品。我所以开始,是因为没有力量去思考;我所以完成,是因为没有恰好能够放弃写作的心情。这本书代表着我的怯懦。 我经常像这样打断自己的思考,插入一段风景描写,以其亦真亦幻的方式,适配自己印象中的总体构思,究其原因,无非风景是一扇门,通过这扇门我可以逃离自己创造乏力的知识。在与自己交谈从而造就了这本书的过程中,我经常感到一种突然的需要,想谈谈别的一些什么,于是我谈到在似乎潮湿的闪闪屋顶之上或高高大树之上阳光的盘旋,就像我眼下写的,是如此明显的信手拈来,轻轻地飞旋于一座城市的山侧,演练它们静静陷落的可能;或者谈到招贴一张叠一张地布满高高房屋的墙头,那些房屋开设供人交谈的窗口,那里的落日余晖使未干的胶水变得金黄。 如果我不能设法写得更好,为什么还要写作?但是,如果我没写出我正在设法写的东西,我会成为什么?是不是会比我自己堕落的标准更加低下得多? 因为我力图创造,所以在我自己的志向里,我是一个下等人。我害怕沉寂,就像有些人害怕独自走进一间黑屋子。我像这样的一些人,他们把勋章看得比获取勋章的努力更有价值,在制服的金色丝带上看出光荣。 对于我来说,写作是对自己的轻贱,但我无法停止写作。写作像一种我憎恶然而一直戒不掉的毒品,一种我看不起然而一直赖以为生的恶习。有一些毒药是必要的,有一些非常轻微的毒药组成了灵魂的配方,诸多草药在残破之梦的角落里熬炙,黑色的罂粟在靠近坟墓的地方才能找到[……]长叶的卑污之树,在地狱里灵魂之河喧哗的两岸摇动它们的枝干。 是的,写作是失去我自己,但所有的人都会失落,因为生活中所有的事物都在失落。不过,不像河流进入河口是为了未知的诞生,我在失落自己的过程中没有感到喜悦,只是感到自己像被高高的海浪抛入沙滩上的浅池,浅池里的水被沙子吸干,再也不会回到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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