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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性情人[原标题如此——译者注]惶然录 作者:费尔南多·佩索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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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深度爱情和它的有效使用,我有一个肤浅而矫饰的概念。我受制于视觉激情,一直把整个心交付给虚拟的命运。 我无法回想自己曾经有过对什么人的爱,胜过对他们“视觉形象”的爱。那种视象不是出自画家之手的肖像,而是纯粹的外表,灵魂的进入只是给它添加一点活力生气。 这就是我爱的方式:盯住一个女人或男人的视觉形象——欲望在那里缺席,性更是毫不相干——因为这个形象美丽,吸引人或者可爱,而且缠绕、束缚以及死死地抓住我。无论如何,我只是想观看而已[……]相比之下,对于一个以外表而显形的人,去做些了解,或者与那个真实的人交谈,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用眼睛而不是用思想来爱。我不会把挥之不去的形象拿来胡思乱想。我不能想象自己还能用别的什么方式与对方相联系[……]我毫无兴趣去发现,那个仅仅以外在形态存在于眼前的造物,到底是什么,做了什么,或者想了什么。 组成这个世界的人和事,在眼前无穷无尽地闪过,对于我来说,这一切是没完没了的一个画廊,其内涵只能让我倒胃口。他们无法让我兴致盎然,这是因为灵魂是一种单调重复之物,每一个人都彼此彼此;人们只有在个人外表上才各别相异,其最好的部分则溢入梦幻,溢入体态风采,而正是这些成为视觉形象的部分,成为我的兴趣所在。 这就是我以纯粹的视觉来体验纷纭万物那些生动外表的方式,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上帝,我对人们的内质和精神漠不关心,只是细究他人的表层。至于要什么深度的话,我无须外求,在自己有关事物的看法中就能找到。 我把自己相爱的造物当作一件饰物,那么对这件东西的独自了解能给我带来什么?可以肯定,不会是失望,因为我对她的爱,既然只涉外表,既然从无其他好奇想象,那么她的愚蠢或者平庸,对于我来说就完全无所谓。毕竟,我对她别无期待,我的兴趣所在的外表则一直就在那里。更进一步说,对一个人的了解是有害的,因为这种了解毫无用处,而在一个物质化的世界里,无用就是有害。 难道知道一个尤物的名字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充其量就是我被介绍给她的时候,多一句开场白吧。 了解,本来应该意味冥想的自由,这恰恰是我的爱情观也在渴望的东西。但是,对于我们已经知之甚多的人,我们将失去观看和冥想的自由。 这就如同对于艺术家来说,多余的知识毫无用处,只能搅扰他,削弱他所追求的艺术效果。 我自然的命运,就是成为一个对事物表象和外形散漫而热情的观察者,一个对梦幻的客观观察者,一个对自然界所有形式和形态的视觉性情人。 这不是一个精神病学家称之为心理手淫的病案,甚至不是什么色情狂。我不会像一个心理手淫者,沉迷到想入非非中去。对于我冥想和回忆的美物,我不会梦想成为她的一个情人,甚至一个朋友:我对她完全不会有好奇。我也不会像一个色情狂,把她理想化以后再将其抛到纯粹审美领域之外:我履行自己的欲望和思想,在她那里一无所求,只是让她满足我的眼睛,让我纯粹而直接地回忆起眼中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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