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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旅馆幻觉 作者:渡边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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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君,今天晚上有空吗?” 说实话,今天晚上我本来约了过去护士学校的同伴们一起见面,但是冰见子医生既然约我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 “嗯,没什么事。”我随即回答。 冰见子医生轻轻一笑:“那六点钟出去吧。” 我看了一下表,正好是五点半,还有三十分钟。我回到心理咨询室,通知朋友今晚不能见面的事情,然后把刚刚回去的那个少年的心理治疗结果记在病历上,这时六点钟到了。 我在更衣室脱下白大褂,换上一件白色开领衬衫和一件稍稍起皱的灰色夹克,来到接待处等候。接待处的通口小姐扔下一句“玩得高兴一些”,就走了出去。 她是看我因为冰见子医生的邀请沾沾自喜而故意讽刺我吧,我只是轻轻地举了下手让她过去。 她走了以后,当我想到总算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让你久等了”,冰见子医生随声而到。 今天的冰见子医生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套头毛衣,由于是无袖的,所以披着一件金黄色的大披肩,下穿一条白色的裙子。头发全部束在脑后,更显得鹅蛋形小小的脸盘像仙鹤一样高高扬起。 我心里觉得这好像是一个高贵的美女和一个仆人在一起的情景,但是冰见子医生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北风君,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 那还用问,只要是和冰见子医生在一起,我吃什么都感到幸福。 “那我们偶尔也去尝尝日本料理吧。” 冰见子医生自己把诊所的门锁上,坐电梯下楼后,截住一辆驶近大厦的出租车,自己先坐上去,然后说道:“溜池。” 和冰见子医生两个人单独共进晚餐,从那天晚上赏樱以来,已经过了两个半月了。 我一边心中暗自欢欣雀跃,一边偷偷欣赏冰见子医生的侧脸。她目不斜视地问: “今天的心理治疗怎么样?” “那个叫小林的男孩子吧,进行得非常顺利。” “是吗?这一定和你的专业对口。” 刹那间我怀疑我和少年关于自慰等一番谈话让她听到了,突然变得不安起来。 不会吧,我觉得冰见子医生不会听到我和那个少年的谈话内容的。我们虽在隔着一堵墙壁的相邻的房间,但这毕竟是在大厦里面,而且我们的位置刚好在和墙壁相反的靠窗的那一边。 不用在意,我暗暗地提醒自己。这时冰见子医生说道:“患者是男孩子的话,还是比较容易进行的吧。” “啊,对……” 我第一次给那位十七岁的女孩子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的确略微感到有些紧张,其次是一位患有轻微躁郁症的三十五岁左右的女性患者,可是冰见子医生讲话的内容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化,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对于女性患者,我不太擅长……” “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冰见子医生这样表扬我,我也感到十分欣慰,我想打听在给少年进行心理治疗以前,遇到的那个叫美奈的妓女的事情。 我离开之后,冰见子医生继续为她诊疗,她和那个鞭打她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她为什么会陷到这种被男人鞭打的窘境? “那个……” 我不顾一切地开口问道:“那个女性后来怎么着了?” 冰见子医生点头说道:“看来你对她兴趣不小呀。” 接着她轻言细语道:“那个女孩子,也真令人发愁。” “但是,她后背的伤口伤得很重。” “的确伤得很重,但是那是她自己要求对方进行鞭打的呀,所以没办法啊。” 据我刚才所闻,美奈说是被买春的客人打的,如果是她自己主动让对方打的,那么这件事的出入就大了。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 “那个女孩子的感情世界已经完全支离破碎了。所以她认为如果自己被狠狠鞭打一顿的话,可能于事有补,其实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靠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 冰见子医生的表情少见地变得阴郁起来,但是她们为什么会在诊疗当中大笑起来?当时从门诊室里传出来的笑声,绝对是冰见子医生和那个叫美奈的患者的声音。 “那个什么,我好像听到了笑声似的。” “你听到了?” 冰见子医生回过头来,含笑对我说。 “那个,笑的原因在你呀。” 因为我的事情,冰见子医生和那位做妓女的患者哈哈大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当我不明就里刚要发问的时候,车到了溜池的十字路口,冰见子医生说道:“请在前面那条小路往左拐。” 出租车按照她的指示向小路开去,开到第二条小路往右一拐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的地方前面就是美国大使馆,穿过这条路,在对面往前一点儿的地方有一座大楼,冰见子医生快步向那儿走去。 餐厅在那座大楼的地下一层,门口处挂着一幅写着“大吉”的门帘,掀开布帘进去以后,右手有一个能坐十个人左右的柜台,正前方好像是榻榻米的座位。 冰见子医生走进去后,柜台里一位女性用明快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再往里一点儿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厨师,冲着这边儿亲切地笑着。 看来冰见子医生好像是来过多次的熟客,她轻轻地举了一下手问道:“可以坐在这儿吧?”在柜台靠里边的地方,我与冰见子医生依次坐了下来。 柜台里的那位女性好像是这家料理店的老板娘,四十多岁,穿着和服,她站在冰见子医生面前寒暄道:“好久不见了,一直等候着你的光临。”然后向我稍微解释了几句后,问我“喝什么酒水”。 我从未在这种高级料理店的柜台前坐过,所以紧张得心怦怦直跳,看见冰见子医生点名“先来一瓶啤酒”,我也要了同样的啤酒。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一桌客人是三个男人,好像一开始就发现了冰见子医生的美貌,交替着把目光投向我们这边。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冰见子医生似的,所以愈发显得渺小起来,这时老板娘拿着啤酒和玻璃杯走了过来,帮我们倒好了啤酒。 “那么,辛苦了。” 冰见子医生稍微举了一下酒杯,我也随着她说了句“辛苦了”,然后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啤酒。因为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所以我又问了一次: “刚才您说你们笑的原因是我……” “对对,因为美奈说起她邀请你去玩儿,结果却搞得你惊慌失措、一副尴尬的表情……”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我与其说是惊慌失措,不如说是对她的邀请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患者,却对我提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我生气地回答。冰见子医生一副宽慰的语气: “我真想看看你那种尴尬的表情。” 我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确实那个做妓女的美奈对我说过:“我给你算便宜点儿,欢迎你来玩。”即使那个时候我的表情非常尴尬,也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呀。 无论是谁,在医院里听到患者提起这种事情,自然都会慌张失措的,听说了这种事情冰见子医生也跟着一起大笑,不觉得有点儿过分吗? “我并没有什么……” 当我刚要反驳的时候,冰见子医生轻轻地用手势制止了我:“我全都明白,我只想说,这正是你的可爱之处啊。” 我还是不能释然,老板娘又过来问:“今天吃点儿什么?”我默默不语。 冰见子医生一边看着眼前的菜单,一边流利地点了海鳗刺身和蛤蜊清汤,还有酒蒸鲷鱼。我不知道点什么才好,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冰见子医生问我:“要一样的东西,怎么样?”于是我连忙点头。她接着说:“对了,把去掉鱼肉的中间那根鱼刺也拿来吧。” 随后老板娘又问我们啤酒之后还要喝点儿什么,“我要加冰块儿的清酒。”冰见子医生马上说道,随后又问我,“你也喝一点儿吗?”当然,对我来说只要是冰见子医生推荐的,什么都可以。 我本来担心自己对冰见子医生唯命是从的话,店里的人可能会看不起我,但是无论从知识还是经验来讲,所有的方面冰见子医生都比我强得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这样我随着冰见子医生喝起了加冰块的清酒,但是我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叫美奈的妓女的事情。 “那个美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听到我再次提起美奈的话题,冰见子医生说:“你对她十分感兴趣呀。” “不是,没这么回事。我是觉得她这样下去的话不就不可救药了吗?” “是啊,她已经不可救药了。” 由于冰见子医生回答得过于干脆,我被噎得第二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现在好像在街上拉客呢。” 所谓拉客就是站在路边物色男性嫖客。美奈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像她那么美丽的女性,应该还有其他很多像样的工作可以做啊。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冰见子医生坦率地说: “能沦落多深就沦落到多深,这样也许对美奈更好。” 冰见子医生究竟是仁慈还是冷漠呢?她总是对因为信赖她而前来就诊的患者耐心地诊治,积极地鼓励,可是对于这个叫美奈的女人,却撒手不管:“反正已经不行了,她想沦落到哪一步,就沦落到哪一步好了。” 如果听到冰见子医生的这种论调,本来就已经自暴自弃的女人不是要被逼入绝望的深渊了吗?我一下子觉得美奈好可怜,正在思索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她的时候,海鳗的刺身来了。 这时冰见子医生说:“看到它就想到夏天已经来了。”老板娘回应说:“我就知道您差不多也该光临了。”她们俩这样一来一去地交谈着,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聆听着对话的内容,这时又送来了一个浅口盘子,里面摆着一条连着一层薄薄鱼肉的鱼骨头。 “这个这个,这个特别好吃。” 冰见子医生这么说着,把整个盘子推到了我这一边。 这都是些什么?海鳗的刺身和连着薄薄鱼肉的鱼骨头,别说是吃,就是看我都是第一次。 正当我感到踌躇、不知如何下口的时候,冰见子医生忽然伸出美丽的手指,拈了一块连有薄肉的鱼刺,送到嘴中嘬了起来。 有人认为不用筷子非常野蛮,但是冰见子医生做起来却让人觉得有模有样的,实际上享受这种连在鱼刺周围的薄薄的鱼肉,用嘴嘬是最好的方法。 “这是鲷鱼中间的那根鱼刺。” 经冰见子医生这样一介绍,我也照着她的吃法尝了一口,味道很淡,但很鲜美,的确是一品美味。 “真好吃啊。” 听到我的赞扬,冰见子医生点头说:“这个下酒是最合适了”,接着饮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清酒。 冰见子医生看起来像模特一样苗条,可是食欲却出人意料地旺盛。 接着酒蒸鲷鱼被端了上来,这次是一只较深的盘子,里面有一个眼睛圆睁的大鲷鱼鱼头。 “这个鱼头真不错。” 冰见子医生一脸满足地望着那只鱼头,一会儿用手里的筷子突然向鱼眼睛刺去,剥开鱼眼睛的表层,把黏糊糊、滑溜溜的鱼眼睛挑了出来,一下子送到口中。 她的动作与其说很快,不如说十分熟练,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时候,只见她嘴里一阵蠕动,不久“噗”的一声,从她的嘴里吐了一个小小的白球,是那只鱼眼睛残存的部分。她喃喃自语: “这是鱼当中最好吃的部分。” 但是冰见子医生的这种吃法,不知是大胆还是大方,看起来非常潇洒。看到海鳗和梅肉,就能感到夏天的来临,用手抓起连有薄肉的鱼刺嘬食,忽然挑出鲷鱼的眼睛,喝加冰块的清酒。这一切在我的眼中都是美食家的象征,我觉得冰见子医生的动作是那么干脆利落、潇洒漂亮。 正在我看得入迷的时候,冰见子医生说: “怎么了?你快吃啊。” “嗯,好。” 我也希望像冰见子医生那样姿态优美潇洒地进餐,但无论怎么努力还是笨拙得要命。但是我尽可能地模仿冰见子医生的样子来吃。这时一对男女客人走了进来,坐到了柜台的位子上,男客人向冰见子医生问候: “啊,我们又见面了。” 好像是冰见子医生以前在这家店遇见过的客人。男客人非常亲切地搭着话,冰见子医生适当地应酬着,可能因为是美女所以特别受关注。 男客人拿一种探究的眼光打量着我,冰见子医生毫不在意地把头朝我这边靠了过来,问我“要不要来点儿米饭或者粥什么的”。 我对冰见子医生这种目不斜视的态度非常高兴,所以点了从未吃过的“甲鱼粥”。 “啊,对,那种粥很好吃。” 冰见子医生也挺赞成,但她本人却没有要什么,还是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冰见子医生的确有些酒量,但是喝得这么快却很少见。 也许她今天身体特别好,或者今天特别想喝。我开始有些醉意,加上是第一次吃甲鱼粥,在我为粥的美味感叹时,冰见子医生告诉老板娘让她叫一辆出租车。 好不容易才和冰见子医生两个人梦一般地约会,难道就要曲终人散了吗?我忽然感到寂寞起来,因此变得沉默无语。此时,冰见子医生悄声问我: “北风君,再去一家吧?” “真的吗……” 我情不自禁地高声问道。冰见子医生点点头,并向刚才那个男客轻轻致意了一下,走出了店门。 “欢迎再次光临。” 在老板娘明快的声音中我们上了前来迎接的出租车,冰见子医生说: “去六本木。” 从现在起究竟要到哪儿去?正当我忐忑不安地充满期待的时候,冰见子医生问我: “你喜欢同志酒吧吗?” 说实话我几乎没有去过男同性恋酒吧,有一次一个前辈曾经带我去过,但我在那里怎么也坐不住,所以早早儿就回家了。 据前辈讲,男同性恋者既能理解男人的心情,又非常善解人意,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女人在的地方充满乐趣,且使人倍感精神。 但是冰见子医生去那种地方,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时常去同志酒吧吗?”我问。 冰见子医生点头回答:“偶尔吧。”接着又说,“在那种地方,没有那些烦人的男人,多轻松啊。” 的确像冰见子医生这样的美女,如果在一般的酒吧喝酒,会有很多男人过来搭讪,说不定反而麻烦很多。 “那个地方十分漂亮,而且审美情趣不错。” 当然我对冰见子医生去的地方,没有半点儿挑毛病的意思。 出租车从六本木的拐弯处向饭仓方向开了一小会儿,就到了一家叫“阿姆尼西亚”的酒吧。 我跟着冰见子医生来到地下一层,一打开正面镶嵌着窥视窗的大门,就看到里面地上铺满的红地毯,和周围黑色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感到好像进入了一个红与黑的世界。 但是,我在昏暗的灯光下凝神一看,里边并不是很大,入口处左边有一个椭圆形的柜台,右手并排有两三个情侣座。虽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也许这一带的夜晚才刚刚开始,所以在情侣座和柜台处才各有一对客人,冰见子医生在柜台中间的地方坐了下来,一个穿和服的好像妈妈桑的男性走过来说道:“哎呀呀,欢迎光临。” 由于灯光很暗,我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好像五十岁左右,不论从穿着到动作,都比真的女人还要有女人味儿得多。 “哟,今天是两个人……” 妈妈桑显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半点儿吃惊的意思。 “来些什么?”他问。冰见子医生因为已经喝了很多酒,所以只要了一瓶法国南部生产的矿泉水,我点了妈妈桑推荐的、这家酒吧特制的鸡尾酒。 “我想看看北风君今天到底能喝多少。” 冰见子医生开玩笑似的说着,她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樱花色,显出一种奇妙的妖艳。 然而这家酒吧取名为“阿姆尼西亚”,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可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名字,当我向妈妈桑打听时,他告诉我:“这是冰见子医生给取的名字,意思是‘忘却’。” 我觉得确实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我想起来阿姆尼西亚在精神科用语里,代表全部忘却和部分忘却的意思。 我不由得点头。“就是把在这里说过和做过的事情全部忘掉的意思。”冰见子医生对我解释。 原来如此,这个店名也充满了冰见子式的潇洒,真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说我在这里问什么都可以了吗?尽管有些失礼,我还是问:“冰见子医生,您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啊。”她笑着回答。 “但是像您这样出众的人,绝对……” “希望我有吗?” “嗯……”我刚一回答,就听见冰见子医生说:“就是你呀。” “啊?……” 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慌忙重新坐稳身体,这时冰见子医生却反过来问我:“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 我眼下的确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但是如实地告诉她,我又觉得有点儿窝囊。 “嗯,我有喜欢的人。” “是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极想这样回答,却又没有这份勇气,只好沉默不语。“这种事,当然说不出口了。”妈妈桑从旁帮我说。 从那时起,我的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冰见子医生、妈妈桑,还有一个身着女装的大个子调酒师相互聊着天儿,我的头脑开始混乱起来,进入了所谓的阿姆尼西亚状态。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接连喝了很多次水。“我有点儿醉了。”我告诉冰见子医生,她却好像在等我说这句话似的。 “再去一家俱乐部吧。” “现在吗?” “我想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事到如今,不管去哪儿,我都只好唯冰见子医生马首是瞻了。 但是她提出要去俱乐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俱乐部非彼俱乐部。虽然写出来字母都一样,但是位于银座等地有陪酒女郎的俱乐部,重音在第一个字母上;还有一种俱乐部,重音在第二个字母上,多数集中在涩谷或者六本木,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 眼下冰见子医生所说的俱乐部,重音在第二个字母上,也就是后一种年轻人常去的俱乐部,包括饮料在内,一个人只要两三千日元,价钱很便宜,许多年轻人聚集在那里,异常热闹和喧嚣。 朋友带我去过一次,接连不断的音乐非常吵闹,我待了不久就走了。 高贵典雅的冰见子医生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地方,可她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去呢?我半信半疑地坐在出租车上,车经过东急文化村,开到了圆山町。 这一带原来是人们常说的情人旅馆街,最近开了不少餐厅、酒吧,还有年轻人聚集的俱乐部,互相掺杂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躁动喧闹的狂欢街。走到这条街的中间,冰见子医生毫不犹豫地领我走进了一家地下俱乐部。 “欢迎光临。”入口处的男招待看到冰见子医生后行礼说,并满面笑容地接过了她的披肩,看样子冰见子医生和他很熟。 一进到里面,和我想象的一样,吵闹异常的音乐迎面袭来。男招待把冰见子医生带到了小二层的贵宾席。说是贵宾席,也只是四周围了一圈玻璃,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不过从这里的确可以俯视下面狂舞的人群。 冰见子医生要了一杯可乐和朗姆酒混在一起、名为“古巴之川”的鸡尾酒,我也点了一样的。当我眺望着下面舞厅的时候,冰见子医生说: “很热闹吧。” 音乐的音量之大,使得她说话时我不把耳朵贴近的话,就根本听不到。从舞厅正上方交叉落下的镭射照明如焰火一般,使人有一种头上遭受炸弹轰炸的感觉。 “您时常到这儿来吗?” “偶尔吧,只限于我想来的时候。” 冰见子医生一边说着,窈窕的身体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晃动起来。 冰见子医生究竟怎么了?跳舞的大概都是十来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过好像也有三十多岁的。在那种黯淡的、炸弹爆炸一样的照明下,要看清每个人的脸非常困难。 后来我听冰见子医生说,这里播放的是所谓兴奋系列的恍惚音乐,效果如同服用大麻等兴奋剂一样,可以诱发人的恍惚,使人进入一种陶醉的状态。 放眼向舞厅望去,几十个人虽然围在一起跳舞,但实际上都是各跳各的,好像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么,这是一种疯狂状态。” “对,大家都是想疯狂的时候才会来这儿。” 不愧是精神科医生的分析,冰见子医生是为了调查这种异常心理才来这儿的吧?可是她突然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跳一会儿。” “您在这儿跳?” 我慌忙问。她痛快地点了一下头。 “你也一起来跳吧。” “不,不,我可不……” 我可没有在这里跳舞的勇气。 “那,我走了。” 冰见子医生动作优雅地站起来后,用少年时期练芭蕾养成的那种脚尖着地的步伐,分开拥挤的人群向楼下走去。 在这种无比嘈杂的环境里,冰见子医生这样高贵的女性真要去跳舞吗?我质疑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这时她出现在舞厅右边,被狂舞的漩涡卷了进去。 一下子我觉得她十分抢眼,在如同炸弹连续爆炸般的令人恍惚的音乐里,冰见子医生开始扭动全身。 这不是冰见子医生。她不会做这种事情。我拼命地说服自己,但正在跳舞的又是如假包换的冰见子医生。 在不停闪烁的灯光下,跳舞的年轻人看上去都是一团团黑影,其中穿着无袖毛衣的冰见子医生,两只手臂高高举起,如杨柳扶风般左右扭动,腰肢也在前后摇摆,在我眼里只有她的身影异常鲜明,仿佛群魔乱舞之中的一个仙女,飘然舞动。 “冰见子医生……” 我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当然她不可能听见,但是她的动作却逐渐疯狂起来,好像一束越燃越旺的火焰。 说实话,我从没有想过冰见子医生会在这种地方跳舞。而且显得那么合群,没有半点儿不相称的感觉。 谈起意外,岂止眼下令我意外,刚才去的那家同志酒吧,现今在这种地方跳舞,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望着狂舞的冰见子医生,我觉得自己对她越来越不了解了。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狂舞? 眼前的情景也许并不真实,而是一种幻觉。 看着看着,我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时舞厅里忽然不见了冰见子医生的身影。 她去哪儿了呢?我慌忙四处寻找,只见在贵宾席的入口处,冰见子医生的身影蝴蝶般飘然地出现在我眼前。 不是幻觉,我情不自禁地鼓掌欢迎她,她气喘吁吁地说:“刚才一下子运动过量了。”说完一口气饮干了桌子上的那杯“古巴之川”。 “您跳得太棒了,真了不起,我大吃一惊。” 说实话,我觉得眼前的冰见子医生和平常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种舞嘛,只要随心所欲地去跳就行了。你也能跳啊。” “但是,要跟上那么快的音乐……” “与其说跟上音乐,不如说音乐令人恍惚,能使每个人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用想,只是一直跳舞。所以不管周围有很多人,都十分孤独。” “孤独吗?” “对呀,即便是一起来的,一跳起舞来也就变成一个人了。” 的确,那么多人一起狂舞,却没有任何人互相拉手、凝视,或者互相拥抱。这种景象也许正是所谓群体中的孤独。 “那,您也……” “对,一跳起舞来,什么都忘干净了,我觉得非常放松。” 冰见子医生有什么非忘不可的事吗?我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她突然凑近我低声说: “喂,咱们现在一起去饭店吧?” “啊?……” 我不由扭头望去,冰见子医生那种谜一样的笑容,又浮现在她的脸上。 “这一带,是情人旅馆街吧。” 这一带的确有很多情人旅馆,如果想去的话,非常简单。 虽说环境如此,冰见子医生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去吗?男女两个人一起去情人旅馆,就意味着双方同意在那儿做爱。如果我向她求欢,她会答应吗? “但是……” 即便如此,冰见子医生这样高贵美丽的女性,怎么会对我这种男人以身相许? 如是这样,这又是冰见子医生那种独特的随心所欲,只是拿我开玩笑取乐罢了。 正当我半信半疑的时候,“好了,走吧”,冰见子医生说着站起身来。 即使我不敢相信,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退路了。更确切一些说,我只能服从。 我被冰见子医生牵着鼻子一样,穿过舞厅里混杂的人群,来到外面,只见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闪烁着五颜六色霓虹灯的情人旅馆。 这一带聚集着不少餐厅、咖啡馆和情人旅馆,两个人走在一起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实际上虽说已经过了十二点,但路上还挤满了年轻人,大家都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留意我们。 从这种意义上讲,的确感觉很放松,但是这样直奔情人旅馆真的合适吗? 我不知所措,冰见子医生指着那处霓虹灯说:“就去那儿吧。”突然她的步履有点蹒跚起来。 她好像真有点儿醉了,我不由分说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不要紧。”她说,接着又问,“北风君,你去过情人旅馆吗?” 我当然去过情人旅馆,但是对我来说太贵了,所以只去过几次,和凉子约会时几乎都是在我的房间。 “我以前确实去过一两次,但这一带我却不熟……” 我不想多说,冰见子医生却毫不在乎:“不管怎么说,你来领路吧。” 男人被女人催着领路去情人旅馆,真是太窝囊了,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只好遵命了。 “那么……” 冰见子医生究竟有几分真心?我实在不太清楚,我领先一步,朝闪耀着霓虹灯的情人旅馆走去。 往右边走不远,就到了旅馆的门口,外面砌着一圈白色的石头,上面用红黄两色的霓虹灯显示着:休息四千日元,过夜八千日元。 我为了避人耳目,迅速走进大门,在一道玻璃门前停下,门自动开了,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女性“欢迎光临”的声音。我不禁抬头望去,发现没人以后,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前面“大厅”的标志,没有一个人影儿,在一旁宽阔的墙壁上,展示着所有房间的彩色照片。一共有二十间左右,其中空房有钥匙,以便客人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 “哦,原来是这样的。” 看着冰见子医生频频环视周围的样子,我明白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想要邀请冰见子医生的男士,一般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即使想要约她,也一定是去那种正规的城市饭店。 但是,冰见子医生为什么要主动来这种地方呢?我仍然不解其意。“要哪个房间?”我问。“那间不错吧。”她指着四层一个“过夜八千日元”的房间。 在情人旅馆的房间里,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合适吗?我不知怎的有些害怕起来,但是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我咬牙拔下钥匙,这时大厅里边传来了女性的声音:“收费八千日元。” 在大厅的标志下面,有一个只容一只手自由出入的空间,把规定的金额放进去以后,就可以自由去房间了。这也是动过脑筋的,可以避免客人和工作人员直接碰面,不知冰见子医生是否了解,她默默地站在那里。 “对不起……” 不凑巧我身上只带了六千日元,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冰见子医生总算察觉了我的窘境,她从似乎十分昂贵的米色手袋里拿出一万日元递给了我。 “十分抱歉。” 我拿过钱递进小窗里,很快找回来两千日元,接着又传来了女性的声音:“请慢慢儿享受。” “真不错,而且设计得十分合理。” 冰见子医生频频发出感叹,我却担心起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总之,我们已经进了这种地方,我真的能和冰见子医生发生关系吗? 在电梯里,我望着她下巴的美丽曲线,紧张得好像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见,但是冰见子医生却若无其事地抬头望着电梯里的楼层标志。 到了四层,电梯门一开,我们来到走廊,只见右边不远的地方,摆放了一尊白色的女性雕塑。经过雕塑一直走到最里边,就是401号房间。 我站在门前,把手中的钥匙插了进去,门很容易就开了。 一进门是脱鞋的地方,在那儿换上拖鞋往里走,是一个摆着宽大沙发、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关键的卧室在最里面,卧室中间放着一张双人大床,房间内播放着柔和的乐曲,枕旁的台灯发出红色的光芒,营造出一种妖冶的氛围。 “原来如此……” 冰见子医生充满感慨似的,频频环视着四周。 “噢,真令人作呕。”忽然听到她的喊声,我回头一看,只见冰见子医生正撩开沙发旁边的窗帘向里窥探。 我走上前去,发现原来窗帘后面就是浴室,在客厅里可以把浴室里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由想象起窗帘后边冰见子医生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的情景,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冰见子医生迅速拉上窗帘,开始检查起卧室的设备。 她先是摆弄着枕旁各式各样的开关,欣赏着不同开关造成的不同的灯光效果,接着又“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太离谱了……天花板上都有镜子。” 冰见子医生右手挡着前额向天花板上望去,我又开始想象天花板上倒映出她的裸体,不由得全身一阵发热。 “那个女孩儿也是来这种地方啊。” “哪个女孩子?……” “那个美奈呀。”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后背被鞭子抽打的妓女,难道冰见子医生是为了追寻美奈站街拉客的足迹,才来情人旅馆的吗? 等到冰见子医生坐在沙发上后,我才发现靠窗的那堵墙边有一个冰箱,我问: “您想喝点儿什么?” 冰见子医生回头:“噢,还有冰箱呢。”说着就打开了冰箱。 里面啤酒、果汁等横着摆了几排,如果一拿出来,客人就要付钱。 “真有意思啊。” 冰见子医生好像对房间的内部结构比对我的兴趣还大。 她又站了起来,走近作为屏风摆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的那个柜子上的电视,一摁遥控,在传出嗲声嗲气的声音的同时,出现了男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哇……” 冰见子医生发出了一声怪叫,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电视上的男人正从女人的肩膀舔向胸部,女人兴奋得朝后弓起身子,显出一副快要被快感淹没的样子。冰见子医生看到这里,走到电视机前一推,电视转了一圈,从客厅转向了卧室,看来从什么地方都能观赏电视。 “设计得真巧妙啊。” 冰见子医生对这种设计佩服不已,和这些比起来,我只想尽快和冰见子医生接吻。但是她好像全然没进入情绪,她关掉电视,仰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这样的话,即使发出奇怪的声音,谁也不会发现。” “奇怪的声音?……” “那个女孩儿被鞭打的时候,我想过为什么没人去制止呢……” 冰见子医生对那个叫美奈的女人,背部被人打成重伤一事,好像觉得不能接受。 “那个女人来了这个地方吗?” “应该是吧。因为她说她在这一带站街拉客。” 的确,如果把街上勾引到的男人带到这种情人旅馆,整个房间密不透风,对方做出什么事情外面恐怕都无法知道。 “太过分了。”我刚要说,又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才进到旅馆,要是一直讨论这种事情,就会失去这么难得的机会。 在这种场合,作为男人我是否应该先说“我喜欢你”,然后再逼冰见子医生就范?但是事情一到眼前,我心中说不清是害臊还是恐惧,要不就是担心突然遭到冰见子医生的呵斥,总之种种不安搅在一起。 如此美妙的猎物从对面冲到了你面前,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永远得不到冰见子医生了。 我给自己打着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犹豫了半天,最后我终于不顾一切地说道: “请问,我可以去洗个澡吗?” 也许没有男人在情人旅馆里问这么傻的问题,我先把衣服脱下来,冰见子医生说不定随后也会产生欲望。 “啊?……” 冰见子医生好像也吃了一惊,她斜了我一眼,然后说:“请便。”这算是成功了吗,我鼓起勇气又说: “您要不要洗个澡?” “我不用了。” 冰见子医生说完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进了卧室。 她怎么了?我有点儿不放心,看着她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您不要紧吧?” 我连忙赶上前去。“没关系。”冰见子医生闭着眼睛说。 她还是喝多了,有些累了吧。我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睡姿。 在淡淡的灯光下,冰见子医生轻轻地俯卧在被子上,松软的头发披散在她侧卧的面颊上,两只纤秀的臂膀随意搁放在头两侧。无袖高领毛衣下面,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羚羊一样的双腿在裙子里微微弯曲,裙子的下端略微有些上翻。我在这么近的地方欣赏她,她却没有一点儿戒心。 这样一来,冰见子医生不就是一头猎物吗?如果我现在上前袭击,这只羚羊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倘使我突然飞身跃上的话,她是一溜儿烟地逃走呢,还是手脚并用地向我反扑呢? “机不可失,快往前冲。” 我鼓励着自己,但是最关键的时刻,却像被锁住手脚一样动弹不得。 眼下的我是狮子、豹子,还是一只猫?不对,狮子或豹子的话,看见猎物会猛扑上去,猫也不会犹豫。 但是,我在猎物面前却像被铁索捆住了一样,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既迈不开腿又伸不出手。不要说狮子,连猫都不如,只是一只对人畜无害的宠物。 “真没出息。” 我骂着自己,其实我身体里面雄性动物的欲望正在熊熊燃烧。 我心中充满了欲火,苦于无法畅快地表达出来,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窘境,磨磨蹭蹭地凑到冰见子医生身边。这时我一边觉得自己完全像一个卑鄙的窥探者,一边站在床边,紧紧盯着她那双纵情伸展的双腿。 她那双练过芭蕾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微微地弯曲着,使人感到姿势诱人,裙子的一角轻轻地掀起,更加勾起人的情欲。 冰见子医生躺在床上的这副模样,不等于是在诱惑我说,“请把我吃掉吧”。 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不敢向她求爱,我就不是男人了。 可是如果我的求欢被冰见子医生拒绝的话……我本身倒不会怎样,然而这之后在医院遇到她的时候,我该如何是好?她会不会从此讨厌起我来?如果就连我好不容易才做习惯的个人心理治疗也因此被撤换下来,我将来怎么办呢? 还是就此打住,死了这份贼心为好。这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闪过的一瞬间,冰见子医生耳垂上小小的钻石耳环放出耀眼的光芒,搞得我恨不能一口咬上去。 然而,我和冰见子医生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也不知道她察觉了没有。 她的确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虽然看起来好像已经进入梦乡,不过她也许只是因为酒醉而在床上休息。 那么,她应该感觉到了我两手撑在床边,在极近的距离逼向她。如果她明明知道这些还继续假寐,是否正在等待着我的行动?就像一个年长的女性,对着心存胆怯的男孩儿,默许般喃喃细语:“快点儿来吧。”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起她的右肩。 一刹那,我以为她会拒绝我的爱抚,可什么也没发生。我不由得添了一分自信,正在抚摸的右手慢慢地从冰见子医生的肩头滑向手臂。此时她好像刚刚察觉一样,轻轻地拧了一下身子,但并没有表示更多的拒绝。 我的信心又增强了一些,于是大胆凑近了她的耳朵。 我会被接受还是被呵斥,我一边心里“嘭嘭”跳着,一边噘起嘴唇,正当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刚好亲到她耳郭的时候,她移动了一下上肢,耳朵灵巧地躲过了我的亲吻。 我紧接着又向她追去,刚要从背后抱住她的时候,她却很快地抽身而退。慌忙之中我朝着床上摔了过去。 大事不好,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冰见子医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坐了起来,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边说: “你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问话,我无言以对。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我刚才确实这样说过,可是见到冰见子医生突然躺在床上,我受不住那种卧姿的诱惑才跟上前的。 “快去洗澡吧,我在这儿稍事休息一会儿。” 冰见子医生的酒好似完全醒了,但她非但没有责备我的鲁莽,反而柔声劝我。 “那,我去洗了。” 由于刚才说过,我决定先去洗澡。 我从卧室穿过客厅来到走廊,向浴室走去。 一进浴室,门口是脱衣服的地方,旁边的架子上摆着淡粉色的女用浴衣和蓝色的男用浴衣,我看清以后脱下衣服,走进了浴室。 虽说没有洗澡的必要,我还是冲了一下身子,并把浴缸放满了热水。 我想起来刚刚一进房间,冰见子医生就把客厅的窗帘拉开,说在客厅可以把浴室的动静观察得一览无余,因此我试着从浴室朝外望去,房间那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管怎样,冰见子医生好像还躺在床上休息。我放心地跨入浴缸,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我爱慕向往已久的冰见子医生正在床上歇息,等着我的到来。洗完澡后我就穿着浴衣向我的可人儿走去,这次我一定要结结实实地把她搂个满怀。 大概,不对,应该说近乎百分之百,冰见子医生不会进行反抗。刚才我抚摸了她的手臂,虽然想要接吻时没有成功,但她也没显出非常生气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她虽抽身躲了,可是却对我说“快去洗澡吧”,并表示“我在这儿稍事休息一会儿”。 冰见子医生当然也有自己的自尊心,第一次总要拒绝一下,这次肯定会让我如愿以偿。 但是,冰见子医生的肌肤是种什么感觉呢?应该是白皙、光滑、柔软……她的乳房和她的私处呢?还有就是当她的神秘之谷被我触到的瞬间,她会做出什么反应,是口称“不要”进行拒绝,还是反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身体?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身体逐渐兴奋起来,两腿之间高高地隆了起来。 “讨厌的家伙。” 我训斥着自己那个不听话的部位,迈出浴缸细致地清洗整个身体。 随后要和冰见子医生共赴云雨,如果我的身体汗津津的可不行。为了不使冰见子医生嫌弃,我拼命地又擦又洗。 我在浴室里做了大约二十分钟美梦,我本人并不喜欢泡长澡,但我觉得时间越长,越能把自己身体的角角落落洗得干净清爽。 这样一来,冰见子医生肯定会接纳我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抱着这种心情出了浴室,穿上放在脱衣处架子上的浴衣。这件浴衣我穿上去有点儿短,反正接着只是和冰见子医生上床,我也并不在意。 换好浴衣之后,我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起,然后照了一下梳妆台的镜子。 由于刚洗完澡,头发有些乱蓬蓬的,我连忙用梳子梳好。因为泡澡时间很长,脸上微微泛红,再仔细照了一下,我发现胡子长出来一些,如果扎到冰见子医生的脸当然不行,我抓起梳妆台上的剃刀又刮了一遍。 准备齐当,我又想起应该喷点儿什么冰见子医生喜欢的香水,但由于手头没有,只好把镜子前的爽肤水涂上一些,然后准备回房。 “OK,全部就位。” 我给自己鼓着气,又用双手拍打了一下脸颊,忽然伸手到两腿中间一摸,却发现那个地方没有了在浴室时的那份刚劲。 这是怎么搞的,我和冰见子医生即将合二为一,我的紧张感由此不断增加,可我那个部位反而却小了下去。的确有前辈说过,将要和自己追求已久、无比向往的女性结合时,最关键的部位反而有时会出现萎缩现象,难道我此时也是同种情况吗? “喂,打起精神来。” 我重新握住自己那个地方,轻轻地爱抚着,等到情况稍有恢复,马上蹑手蹑脚地向客厅走去。 冰见子医生在做什么呢?我悄悄地向卧室望去,由于光线暗淡,我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冰见子医生也许真睡着了。我进一步放轻脚步来到卧室,往床上一看,却没有冰见子医生的身影。 “咦?……” 我不由叫出声来,然后四处张望,冰见子医生刚刚还卧在上面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鸦雀无声。 “冰见子医生……” 我又喊了一声,从卧室到床周围,就连电视后面也找过了,但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她究竟去哪儿了呢?我回到客厅,找了一下原来放在沙发一旁的她的手袋,手袋也不见了。 难道说我洗澡的时候,冰见子医生一个人回去了? 我慌忙冲向洗手间,也没有她的身影,再往放鞋的地方一看,冰见子医生穿的那双带着白色细带的鞋也没有了。接着我来到走廊,只有那座裸女塑像斜着竖在那里,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走了……” 我不由嘟囔出声,可还是感到难以相信。 冰见子医生刚才的确对我说过:“你去洗一下澡吧。”然后边说,“我在这儿休息一下”,边上了床,她为什么突然走了呢? 是突然有什么急事,还是觉得待在这种地方心理上不舒服呢?总之,是来了个“金蝉脱壳”。 这一切我毫无所知,还在拼命清洗自己的身体,检查自己某个部位的刚硬程度,就连刚刚长出一点儿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我一个人傻什么呢呀? “傻瓜……” 我责骂自己,但是冰见子医生的做法也太过分了吧?即便有什么急事,不也应该先跟我打声招呼再走吗? “畜生……” 就在刚才,这里还躺着一只美丽的猎物,没想到却被她巧妙地逃之夭夭。与其这样,那个时候还不如鼓足勇气逼她就范呢。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快要发疯,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虽说房费冰见子医生已经付过,但是进来不到一个小时就出去,总觉得有些可惜。然而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又觉得如坐针毡。 难道冰见子医生真的就不再回来了吗? 生气之余我试着往她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她还没到家吧……” 不管冰见子医生去了哪里,一直待在这里我也静不下心来,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这样一来,我简直没出息到家了。 遵从冰见子医生的愿望,我们一起去了情人旅馆,她说她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才放心大胆去了浴室,正当我得意洋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最为关键的冰见子医生却金蝉脱壳了。 我无可奈何地出了情人旅馆,一个人在深夜的大街上步履蹒跚地走着。 周围的年轻人不知能否察觉到我的沮丧,他们兴高采烈地聊着天,从大街往里拐进一点儿的小路深处,有些情侣正在情意缠绵地接吻。 在我这么失落的时候,又何必在我眼前如此甜蜜。我真想走上前去挥拳打散他们,可是又没有这份勇气。 但是,接下去我该做些什么呢?我想干脆就去色情场所混上一混,可这一带我不是很熟,而且身上又没带钱。 结果只好决定回家,到了涩谷车站,好容易才冲上了最后一班电车。坐到品川之后,我用尽口袋里所有的钱,才坐出租车回到了位于大森的住处,这时已经将近午夜两点。 一进房间,由于从晚饭起就不断饮酒,加上被冰见子医生中途抛弃的打击,我筋疲力尽地一下子瘫坐下来,可还是放心不下冰见子医生,就试着拨打她的手机。手机连续响了七八声,还是没人接,我刚想挂断,那边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喂,喂……” “冰见子医生吗?”我不由问,“刚才您怎么……”“对不起,对不起。”冰见子医生用异常开朗的声音解释。 “刚才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因为你正在洗澡,所以我也没打招呼就走了。” “您哪儿不舒服啊?” “只是喝多了一点儿,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我本想不顾一切发两句牢骚,可是听她解释得这么清楚,我的气也就消了。 “还有托你的福,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谢谢。北风君,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家……” “是吗,我还担心你后来怎么样了呢。”我被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噎得目瞪口呆。 “那你好好儿休息吧。”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在这样一个夜晚,我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得了呢?听到冰见子医生这么解释,不知为何我也就接受了她的说法,我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 “笨蛋!” 我又骂了自己一句,越想越为自己的愚蠢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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