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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剪刀男 作者:殊能将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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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是日高光一,年龄二十六岁。”松元打开笔记本大声念道。 即便已经进入警视厅给搜查员配发移动终端的时代,松元依然坚持手写笔记,说是用圆珠笔记笔记最简单方便。 可能确实如此。被毒舌人士叫做“电子警察手册”的移动终端不可能像松元的笔记本那样团起来塞到裤子口袋里。他那笔记本的黑皮封面已经揉得皱皱巴巴了。 “十一月十一日晚上,走到目黑区鹰番四丁目附近时,在西公园发现了被害者的遗体。” “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村木说。 “就是向110报警的时间。” “那么晚还在那条行人稀少的路上走,是什么缘故?” “据他说是去朋友家玩了回来。” “查证了吗?” “不可能去查证吧。”松元苦笑,“对方是遗体发现者,不是嫌疑犯。” “确实现在还没空调查这一点。”堀之内插口说,“搜查员在全力以赴查找凶器出处和排查可疑者,没有余力查证遗体发现者的证言。” “不过,日高已经不是遗体发现者了。”村木向堀之内说,“是嫌疑犯。” 十一月二十九日周六的午后,矶部、村木、松元三人在堀之内的临时办公室集中,听松元谈可能是剪刀男的遗体发现者日高光一的情况。松元是最初询问他证言的人。 矶部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不知为何,开始觉得被大家排斥在外。听到堀之内和村木的对话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自从昨晚的谈话以来,堀之内和村木看来已经融洽无间,想必是互相认同了对方的能力。即使村木照他一贯的风格大大咧咧地说话,堀之内也优容了。 今天早上矶部一来署里,村木就跟他说:“喂,矶部,把堀之内先生的联系方式借我一下。”对堀之内的称呼已经从神经科医生变成堀之内先生了。多半是村木也从堀之内那里获得可以给他打电话的许可。 这样下去,自己被解除犯罪心理分析官助手任务的日子也近了。矶部沮丧地想。一定是由村木来接替这个重要任务,自己恐怕得带着剪刀围着文具店转了。 说不定还是后者比较合适我。 然而一想到这么冷的天要走访东京无数家文具店,矶部的心情就黯淡下来。 “说嫌疑犯是过甚其词了。”堀之内说。“日高是剪刀男这一点,目前还只是我们的推理,没有任何物证。” “间接证据也等于没有。”松元往椅背上一靠:“仅仅是推理和臆测。这一来也不能把他当作参考人[参考人指嫌疑犯之外与案件有关的受害人、目击证人等,同时也将嫌疑尚不明朗的涉嫌者称为重要参考人,是搜查过程中不能将人视为“涉嫌者”时的代用语。]。” “松元你对他印象如何?”村木问。“把你询问证言时的印象说来听听,鉴貌辨色是你擅长的领域吧?” “是啊。”松元把笔记本搁到桌上,抱着胳膊,仿佛在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不久,他开口了。 “确实存在可疑之处。整个问话的过程中他看也不看我,一直盯着遗体附近,就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似的,说话也心不在焉。” “是在担心丢弃的剪刀有没有被发现吗?” 听村木这么问,松元皱起眉头:“那就不知道了。当时因为推断被害者的死亡时间远在遗体发现时间之前,我认为日高与案件没有关系,没对他特别加以注意,只是询问了证言而已,很难下什么判断。” “如果那时是犯罪发生不久,你会怀疑日高吗?” 听到村木这个问题,松元埋头沉思。 “可能会怀疑。”思索的结果,松元终于这样说道。“我无法断定他是不是会杀人的人,不过,总觉得他有种可疑的感觉,老实讲,怎么说呢,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他在琢磨什么,想些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日高是剪刀男吗?”村木再次发问。 “这我说不准。总之,我觉得就算讯问剪刀男本人,他在想些什么我也理解不了。我是个老古董啦。”松元有点自嘲地笑了:“我对日高这个人所持的怀疑,说不定也只是因为不了解最近的年轻人的感受,最好别太相信我的印象。” “哪里话,全靠你的直觉啦。”村木像给他打气一般说道。 “直觉不可信赖。”松元直率地回答。“值得信任的只有基于事实的推理。” “那你认为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我下不了断言。不过现在毫无证据是确定的。” “所以也不能向搜查一课课长报告。”堀之内喃喃地说。 “没错。”村木点头:“搜查一课课长对我们辖区警署刑警的臆测大概会嗤之以鼻,反之,对犯罪心理分析官的推理又会过分认真地采纳。” “就是这么回事。”堀之内以钦佩的表情看着村木。“如果我报告说遗体发现者可疑,搜查一课课长很可能马上把日高当作重要参考人。他为了这一连串剪刀男案件已经心急如焚了。” “被媒体那么抨击,也难怪他要焦躁。”松元似乎很同情搜查一课课长地说。“从去年到现在,召开了十几次记者招待会了吧?” 矶部也在电视上看过搜查一课课长的记者招待会。 域连续杀人犯第十二号的搜查稳步进展……” “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布,但已搜集到许多有力的情报……” “全体搜查员全力以赴,为了早一刻解决这一凶恶案件……” 面对十多个麦克风的包围,搜查一课课长尽管直面前方说着建设性的台词,但那被村木形容为得了Punch Drunk[外伤性高度脑机能障碍。]的牛头犬般的脸上充满苦恼。 在矶部看来,搜查一课课长对罗列这些连自己都不信,拥在眼前的记者们也不可能相信的话,一派厌烦之意。 “而且每次召开记者招待会都备受媒体批判。”村木说。“电视台把发言的每一句话都拿来议论,周刊杂志大声疾呼警察的无能,上层天天催促要早日逮捕凶手,哪怕强势如搜查一课课长,胃也很有可能开个洞。” “而且那个人把我误解为算卦先生之流了。”堀之内苦笑:“我的报告书里没写上剪刀男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他说不定心里很不满。这不是开玩笑,是认真说的。” “向这样的搜查一课课长报告剪刀男可能是日高光一,事情就了不得了。”村木陷入沉思:“他或许觉得把日高认定为重要参考人,藉由善于心理战术的专家之手让他招供就好。这样一来,倘若我们的推理完全落空,神经……不、犯罪心理分析官的威信就荡然无存。” “叫神经科医生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堀之内笑了:“威信扫地还算便宜的,倘若事态演变成你刚才所说,甚至发展为冤案的话,我铁定会被免职,搞不好犯罪心理分析官制度也会被废止。” “所以,堀之内先生也不准备提出报告。”村木说。 “如你所言。就算被说明哲保身也没法子。” “作为警察,不凭臆测采取行动是理所当然的。”松元静静地说。 一片沉默。 “好,我们自己来调查!”村木像下了某种决心似地说。 “你说调查,调查什么啊?”矶部第一次发了言。 “日高是否确实是剪刀男,由我们刑事课自己来调查。这是当然的吧?” “这种事能办到吗?”松元吃惊地说:“已经给我们明确分配了任务啊,刑事课的人不能擅自轻举妄动。” “没错。你们搜查日高需要获得搜查一课课长的许可。”堀之内指出:“搜查本部的部长是他,不是上井田警部。而且为了获得许可,必须向搜查一课课长报告日高的事情。不是这样么?” “也可以说不是。”村木微微一笑:“这里有矶部在。” 我怎么了?矶部茫然。 “矶部获命做你的助手,可以根据你的命令自由行动。”村木向堀之内说明。“而且多亏上井田警部的说项,我们刑事课的人也可以作为搭档和他一起行动。”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和矶部一道行动,刑事课的人就可以自由地搜查。”堀之内说着,以赞叹的表情望着村木。“你的头脑很敏锐。说来失礼,我真没想到辖区警署里有像你这样的人物。” “比不上堀之内先生啦。”村木笑道。 这两人看来确实已经很友好了。矶部稍微有点嫉妒村木。 “首先,明天我就和矶部一起去见日高。”村木继续说。“请你向搜查一课课长报告说,我们是为了侧写剪刀男前去询问遗体发现者的证言。然后在现场附近调查有没有关于日高的目击证言……” “调查那家伙恐怕有困难。”松元提醒说。“没有日高的照片,我们对遗体发现者不拍照。” “这样啊,照片是绝对要有的。”村木按住额头,似乎在绞尽脑汁思索。 “好,就这么办。”过了一会,村木抬起头:“堀之内先生,请你跟搜查一课课长说,因为遗体发现者的证言非常重要,矶部的搭档派两个人去,另外一个的名字叫进藤。” “进藤的爱好又要大展身手了。”松元微笑。“这家伙,比起在警察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大学时代摄影社团里学到的有用多了。真可谓艺不压身。” “让我们无视搜查本部的方针,自己追捕日高!”村木交替看着松元和矶部宣称。 “说起来就是脱离了正规军,变成游击队。今后就是游击战了。” “也就是说,我们是目黑街小分队[此处模仿的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贝克街小分队。]。” 听矶部随口这么一说,村木和松元皱起了眉头。 不止如此,令矶部大为意外的是,连堀之内也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矶部心里暗自嘀咕,警察瞧不起推理小说不去看它也就算了,但连歇洛克·福尔摩斯都没看过,实在太没常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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