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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驯牛记将军吟 作者:莫应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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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部长回来了!” “回来了。” “江部长回来了!” “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飞机去,飞机回,那还不快!” 江醉章在政治部院里出现,昂着头,张着口,笑着向对他行礼和打招呼的人连连点头,因为他没有戴军帽,不能举手还礼。 “江部长,您的文章通过了吧?” “通过了,通过了。” “江部长,北京怎么样?” “北京好啊!” 他像不管部的部长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哈哈笑得满楼都响了。转了一圈便走出院子来,潇洒自在地往高干招待所走去,忽听背后又有人叫他。 “江部长!” 回头一看,是背着药箱的刘絮云。 “江部长,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刘絮云吱扭吱扭跑上来,像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 “快呀?这算什么快!飞机去,飞机回,工作又顺利。” “那当然啰!您的工作还有不顺利的?” “哈哈哈哈……!” “江部长,您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那天到招待所跑了好几趟。我要给您打针哪,去一趟,不在,去一趟,不在,后来才听说您上北京了。”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走得那样急,害得你空跑了。” “那倒没有什么。只是,您这一去,这针又停了几天没有打,效果可能差点儿哩!” “不要紧,不要紧,工作嘛!还是工作第一嘛!” “您现在到哪儿去?” “招待所。” “回家看看没有?” “家有什么好看的!” “您的夫人不会有意见?” “她呀!管不了我。” “那,现在可以去给您打针吗?” “可以,去吧!我还带了一篓子雪梨问来,去尝尝吧!”他们进了招待所,打开二○九号房间走进去。 “江部长,文工团抓人的事您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您说这事儿……?” “这个事办得好,办得非常的好,抓!最好多抓一点,能杀他一个两个,那更好。” “您是这样看的?” “是这样看的。” “那我就不懂了,”刘絮云取下药箱放在沙发上,“造反有理,是毛主席讲的,人家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反的,彭司令就最怕他们造反,所以找了个借口抓人,您怎么说这是非常好的呢?” “哈哈哈……!小刘啊,你呀,不行,不行!”江醉章大笑着打开写字台下面的小柜,提出一篓子雪梨来,“你那个脑袋呀,也像这雪梨一样,单纯,光有点甜味,不会想问题,不行,小刘啊,不行。”他点点雪梨,又敲敲脑袋,举止洒脱得很。 “我是不行嘛!要是行的话,还要您带着?” “要是你,能把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像了解一个梨子一样,”他提着梨柄,将它车得转了两个圈,“那就行了。不需要剖开来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把皮一削,就大胆地咬去。”他将那个梨子递给刘絮云,“吃吧!你自己削,我这里有小刀。”刘絮云含笑接过梨子和小刀。 “为什么你不用剖开梨子就知道梨子里面是什么样子呢?就是因为你过去吃过梨子,有经验了。”江部长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这就是实践论,懂得吗?要实践,从实践中得来经验,现在,你有了实践的机会啦!你很快就会变得聪明起来。”刘絮云一边削梨,一边老老实实地听着,没有插话。“我现在告诉你吧!为什么抓人是好事,甚至于杀几个人更好呢?道理就在这一条:‘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越厉害,反抗起来越凶。懂了吗?抓人是不是好事?” “哦!”刘絮云恍然大悟。 “有时候甚至于这样,如果你需要打倒一个人,你首先给他很大的权力,让他在行使权力时多得罪一些人,再来打倒他就比较容易了。现在有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将来也还有人不知道,永远会有那样的笨蛋存在。” “随便听您讲点什么都能受很大的教育,您真是个伟大的理论家。” “哎,不能这么说,这可是要注意的。毛主席才是伟大的理论家,我们这些人就是看如何学好他老人家的思想,如何领会得深一些。” 刘絮云已削好那个梨子,递给江部长说: “您吃吧!” “不不,你吃,你吃。” “我可以再削嘛!” “噢,也好,吃一个小刘给我削的梨子,可能更甜一些。”他接过梨子,张着大口一下就咬去了三分之一,嚼得甜水从嘴角流出来,还要说话,“甜!更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梨子。” “我这手,可能有点酒精气味呀。” “唔,好!酒精气味也甜,甜得很。” “嘻嘻嘻……!您真风趣,我看有才华的人都是很风趣的。” “是吗?唔,那是。为什么有才华的人都很风趣呢?因为……他心里很明白,把一切事物都看得很透彻,人家要费尽全力来对付的事,对他来讲,就像好玩似的,因为他玩惯了,什么严肃的问题,都可以玩出味来,所以,从别人眼里看他,就是叫作风趣。” “您连风趣都能讲出理论来。” “什么东西都有理论。” 江部长已经将那个梨子啃光,随便将剩余部分扔在地板上,走进卫生间去揩手。刘絮云也削好了第二个梨子,自己吃上了。 “小刘啊,”江部长从卫生间走出来,“今天不是碰到你,我还会专门去找你呢!” “什么事啊?” “怎么没见邬中到我这里来过?” “他这一向忙着哩,日里跟着司令员不能随便走动,晚上回到家里天天开晚班。” “他开晚班做什么?” “好像是过去一些什么笔记本哪,材料稿子啊,誊的誊,抄的抄,整理的整理。” “哦!是个有心人,有心人。” “他说他想把那些事情搞完了再来跟您谈。” “你叫他现在就来。” “为什么这样急?” “要开火了。” “打仗?” “打政治仗。” “跟谁打?” “彭其。” “他?上头有精神了?” 江醉章走去将房门扣死,刘絮云也紧张地拿出手绢来将手揩干。 “这一回,要这样。”江醉章做了一个横砍的动作。 “杀掉他?” “不,是彻底打倒。” “怎么打法呢?” “现在还没有通知兵团党委,先把意图告诉我了。我的任务很重,包括你,还有邬中,我们要组织一支骨干力量。不能看得太简单了,彭其是老奸巨猾的,他不会轻易交代问题,不把他的最关紧要的材料挖出来,就不能把他掀倒。你知道,目标是目标,能不能达到还要靠努力。一定要有一支坚强的骨干力量,还要有得力的助手。看来,事态的发展对我们非常有利,形势是大好的。尤其是这回文工团抓人,抓得好,给我们抓出一支同盟军来了。但是这一些人很不好掌握,他们是一条没有驯化的牛,要靠我们去做驯化工作,要紧紧抓住他们的头头,头头就是牛鼻子。把牛鼻子控制住了,这条牛有很大的力气,我们只要在后面掌犁就行了,不听话时就给一鞭子。我考虑,你要参加一点驯牛的工作。先不要拿鞭子,要拿青草,拿一把又绿又嫩的青草,懂得吗?” “我一定在江部长领导下积极参加这场斗争。请部长观察我,考验我,是不是忠于毛主席。”刘絮云宣誓说。 “好,很好。”江部长也很严肃,“不要看人人都在口里喊,忠于毛主席,忠于毛主席,多数人是假的,真的当中也有一部分是靠不住的,一有点风浪就会动摇。我们要在空四兵团建立一支誓死忠于毛主席的中坚力量,要连死都不怕,你做得到吗?” “您还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前面两件事都做得很好。那实际上就是给你的考验,证明你不但有鲜明的立场,而且有一定的聪明才智。希望你今后发挥更大的作用。” “您就交给我任务吧!驯牛怎么驯法?” “等一等,你先给我把邬中找来。” “现在就去?” “不,不要去,打个电活问问,看他在不在彭其那里,如果在,你就叫他回家一趟,你在家里跟他谈。” “好,我现在就打。”她走近写字台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司令员的保密电话,“喂!……我是絮云你听不出来?”她捂住话筒对江醉章说,“他在。”继续对话筒讲话,“你中午能回来一下吗?……家里来信了,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你一定要回呀!”她放下话筒,“会回,会回。” “唔……这样,”江醉章思考着说,“不要叫他到招待所来,我们另外约一个地方,这里目标太大,你来是打针,人家不会怀疑,他来就不好了,他是彭其的秘书,谁都注意。到哪里去呢?到……” “哎,我想到一个地方。” “哪里?” “郊区,金波湾附近有一座坟山。” “哦!我知道。” “那个地方最好,树很多,地形也凸凸凹凹很不平,有回我们搞战地救护演习到那里去了,吓得要命,不光有坟,还有许多大坛子,摆得到处都是,里面装着尸骨,这是他们这里的习惯。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远,只有一个海军仓库在附近,我们空军根本没有人到那边去。坟山里去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怀疑,是去看祖坟的嘛!谁还不让?” “对!好,就到那里去。穿便衣,你告诉他,穿便衣。时间呢?” “时间,要跟他碰头以后才能定。” “行!你中午,不,下午,中午我要睡午觉。下午两点钟,准时摇一个电话给我,我这个电话是内部电话,三○七,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呢?我也去吗?” “你不要去,目标太大。你还有别的任务。” “驯牛?” “对,驯牛。你知道,范子愚他们被抓起来了,头头都不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喽罗,这两天,他们的思想一定很混乱,你要想办法叫他们不再混乱,要把抓人事件的策划者告诉他们,激发他们的仇恨,用统一的仇恨把他们团结起来。你要注意,不要把陈镜泉扯进去,这个人目前还有用,公开的名目还是以他为领导,你一个护士不能领导兵团的运动,我这个部长也不行。但是我们心里要清楚,他,也是不干净的,我们要在斗争中监督他,考验他,看他的态度如何。目前呢,无论在什么场合,要适当地树他的威信,你去驯牛的时候也是这样。注意,这些都是内部情况,自己知道就行了,要绝对保密。” “知道。” “目前还不要把彭其那些底细告诉文工团的人,那些人靠不住,没有头脑,会到处乱讲的,说不定马上就写大字报贴出来,那就会打乱部署,造成混乱。你只需要引导他们仇视彭其就行,要誓死与他为敌。这一点要掌握好。” “我知道了。” “你准备怎样入手呢?” “我先找邹燕,她是范子愚的老婆,这两天一定连觉都睡不着,很容易点起火来。我跟她过去也比较熟,好说话。” “行,这样行。” “时间不早了,先给您打针吧!” “好。” 打完针以后,江醉章边系裤子边说:“行动要快,斗彭其的通知很快就会下来,我们一定要抢在前面,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 刘絮云收拾好注射器,背上药箱,首次那么正规地向江部长行了个军礼,离开了二○九号房间。 下午两点半,她推开另一扇房门走进去。 “哟!床上被子都没有叠,什么事儿那么忙啊?”坐在窗前写字的邹燕扭过头来,勉强笑了笑说:“你别提了,哪有心思!这还是早上起床扔在那儿的。” “我以为你刚睡了午觉起来呢!” “还睡午觉,连晚上的觉都不想睡。” 刘絮云放下药箱,立刻去帮邹燕叠被子。 “哎哎,这不像话。”邹燕起身阻拦。 “你怕什么?”刘絮云提起被子一抖说,“人在不顺心的时候谁还不是这样,越是这时候,越要有人来看看,聊聊,心里也舒服一点呀。我这个人哪,就是这么个脾气,人家步步登天的时候,我走路碰上了都懒得同他打招呼。免得他以为你想求他点什么、人家倒霉的时候,我偏要跟他接近。你们前一段造反顺利的时候,你看我来过没有?那时候,我不会想起你们。现在你们倒霉了,机关干部一提起文工团就摇头,一碰到你们就躲得远远的。我就讨厌死那些人了,都是势利眼,深怕自己沾边。”她已叠好被子,“你们的孩子呢?” “放托儿所去了。” “范子愚坐牢了,家里有什么困难?” “困难倒没有什么,只是这……” “你这是在写什么?” “写揭发材料,要把那次事件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搞清楚。” “你在反戈一击呀?” “大家都反戈一击啦!又不只是我。” 刘絮云自己找了一条凳子坐下。邹燕原以为她是从门口路过,随便拐进来看看就会走的,没有料到她竟坐下了,便十分抱歉地张罗起来,忙去拿了杯子,放上茶叶,一提热水瓶,里面是空的。 “你看我,连开水都忘了去打。” “你别把我当客人了,坐下吧!咱们聊聊。”刘絮云拽着邹燕的衣角拖到对面坐下,“我是去给首长打针,现在首长正忙着,要等一下才去,不着急,我陪你坐坐。” “小刘啊,”邹燕心情沉重地说,“我们这回的错误可不小呢!把机密文件都搬出来啦!虽说原来并不是想去抢机密文件,但现在事实已经造成了。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呀!我也来部队七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时候也不知怎么大家都头脑发晕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不知道呀!问题可复杂啦!地方还来了那么多人,谁知背后还有没有什么目的呢?” “地方的人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我们范子愚打电话叫来的!” “是范子愚叫来的,背后有没有鬼你还不清楚?” “听他说是没有什么别的,就是请他们来造造声势,但谁敢说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呢!阶级斗争这么复杂。” “再复杂也瞒不了他的老婆。” “那可不一定呢!现在看问题可得复杂点儿,家庭也有阶级斗争呢!” “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连自己丈夫都不相信了?” “现在,只能绝对相信毛主席,相信毛泽东思想,其他,都要以阶级斗争的眼光来分析着看。” “哎呀,算了!”刘絮云表示扫兴地站起来,提起药箱要走,“你的觉悟这么高,还要我在这里坐着干啥?走,兜兜风去。你快点反戈一击吧!我不打扰你了。” “别走,别走,”邹燕拖着她说,“坐会儿吧!坐会儿吧!我一个人也怪苦闷的。” “什么苦闷?划清界限,反戈一击,重新站队,改邪归正,做个好人,这不就得了?” “你别走,坐吧!好像你还有点看法似的,给我说说。” “我可不敢乱说呀!”刘絮云放下药箱,“你明天向我反戈一击怎么办呢?” “别开玩笑了,咱们随便扯谈的。” “我还以为,”刘絮云坐下,在房里扫了一眼说,“一个好好的家庭,夫妻俩都是话剧演员,精神生活丰富,物质生活也不赖,才一个孩子,同在一起工作,多好啊!就因为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反了,批了他们的反动路线,一下子就要害得你男的坐牢,女的写检讨,弄得家不像个家,夫妻不是夫妻,我以为你会很气愤呢!哪知道你觉悟那么高,还在投入反戈一击的战斗。” “这你就不知道了。”邹燕那响亮的嗓门压得很低,“像你说的那些,你以为我没有感觉?我就不想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有戏咱去上个角色,没有角色咱就跑跑龙套,实在连龙套都跑不上,咱就搞搞道具服装什么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想法,只想政治上过得去,工作上能完成分配给我的任务,生活上保持现在这个水平,就什么都好了。但是,这不容易呀!你就说政治上能过得去这一点吧,就不容易做到。工作组在的时候,你说我要不要写人家的大字报?不写就过不去啦!造反的时候,你说我要不要去参加?参加了,叫我去喊口号,我去不去?不去,那又过不去啦!再说现在吧,造反造出问题来了,要把内幕查清,我知道的那些内幕写不写?不写又过不去啦!你看看,真难哪!你难道就没有体会过这些难处?当然,你们门诊部不搞‘四大’没有这么些复杂事情。” “燕子,”刘絮云亲切地称呼她说,“你这些话,有些是对的,有些可不见得全对呀!我可是个直性子人哪!” “你说吧!” “政治上的问题,有时候过不去是坏事,有时候,过不去才是好事呢!这就要分是什么时候,看什么情况了。你就比如这一回,我看哪,过不去更好。” “那为什么呢?” “你忘了?什么叫反动路线?” “群众斗群众。” “对嘛!你这不又是群众斗群众了?把你丈夫抓去关起来,还要你在家里写材料斗他,真狠毒!” “你可要小声点说呀!隔壁要有人听到,还会以为是我说的呢!” “你呀,胆子太小。唉!可惜我们门诊部不搞‘四大’,要是我碰到你这样的问题呀!我首先去搞清到底是谁那么狠毒,想些个鬼主意来害我们。我才不去揭发我的丈夫呢!我帮着你去整我自己的丈夫?把他整死了,孩子没有爸爸谁来养活他?我才不呢!哼!我呀,我非要把那个仇人找到不可,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有冤还伸不得,我要找到了那个仇人哪,不见得马上咬你一口,总有一天你也会有倒霉的时候,到那天我再来报复你,一倍的还十倍。” “那样怎么行呢?不成了报私仇了?” “燕子啊,你真是天真。我跟你年岁差不多,我可不像你这么单纯。当然,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多一些。你以为那些大干部、大首长都是真正的马列主义吧?才不是呢!鬼多得很,口里一套,心里一套,害起人来什么阴谋都使得出。” “真的呀!?” “可不是真的,我还骗你?” “这我可想都不敢想,我总以为,首长嘛!老革命嘛!水平是最高的,思想是最革命化的,说话办事都是最有原则的……” “屁!” “你知道那么多,讲点给咱听听。” “那我可不敢,我要是敢的呀,你早就不会在这里老老实实写揭发材料了,你会去找他斗争去了,你们团里的人都不会反戈一击了。” “哟!你的消息那么重要!你一定要给我讲,不讲不放你走。” “我刚才说什么了?”她突然装傻。 “别装糊涂了,快说吧!” “我啥也没有说,你听错了,别拖我,我要打针去。”说着,她背起药箱,老远地要伸手去开门。 “不,不行,今天我非把你留住不可。”邹燕挡住门,像打架似地将刘絮云直往里推。 刘絮云不得已坐下了,刚要张口说话又突然改变主意,站起来说:“算了,我……我忘了。” “不,你根本不是忘了,你是怕我……” “把老实话跟你说吧,事情太大了,那个人呢,又是个歹毒心肠的人,我犯不着去惹他。” “他是谁呀?” “你别问了,我只问问你,你们倒是知不知道这回抓人是谁搞的?” “知道!还不是兵团党委、彭司令员、陈政委他们!” “屁!党委才不干这个事儿呢!” “不是党委?” “不是!” “没有经过研究的?” “研究啥呀!我就知道陈政委是不同意抓人的。” “难道是……彭司令员独断专行?”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里有这么一个人,是有名的,空军一霸,一天到晚板起个面孔,样子像很正派,心里最毒了!什么害人的事都是他搞的。有时候,他还装得很关心你,好像胸怀宽大,其实啊,像猫咬了耗子一样,把你咬得半死,再放开你玩玩,等他玩够了,再一口吃掉。我真想叫我们邬中调动一个工作,呆在这地方太危险,别看我现在自由自在地在跟你说话,过几天说不定我的命运也跟你一样。跟一个吃人魔王呆在一起,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对了,”邹燕插话说,“你爱人是彭司令员的秘书,你知道的情况一定很多。” “那我可得说清楚,我们邬中从来不跟我谈这些。我自己经常给首长打针,就不兴我自己了解一点啊?” 邹燕在想问题了,她望望自己写的那份揭发材料,生气地拿起来往箱盖上一扔,自语道:“我们这些人真是可怜,啥也不知道。” “完全不了解一点可不行啊!有时还会把狼当成外婆呢!” “他会拿我们范子愚怎么整?” “那谁知道呢!主意在他肚子里。这个人哪,可会装正经了,有些肮脏内幕,你们听了都会吃惊呢!” “什么内幕?” “哎呀!”刘絮云忽然显得很紧张,“不不不,我没有讲,我可没有讲啊!说清楚,我今天啥也没有讲,反正只有你和我两个,没有旁证人,你要是揭发我,我不承认,那就是你的啦!”她走去把那一叠被邹燕扔到箱盖上的材料纸拿过来,“写吧!向他投降吧!现在还得投降,你不投降怎么办?他手上的权大得很,想把你生吃了决不许叫一声。不过呀,一个人也不要做得太绝了,坏事做绝,总有倒霉的一天,到他倒霉的那天,谁也不会饶他,狗都会来咬一口。” 邹燕心神不定,刘絮云出门,她都没有去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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