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异族占领二里头

翦商  作者:李硕

夏朝和商朝的更迭,在史书中有道德评判色彩很强的记载:末代帝王夏桀胡作非为引起天怒人怨,终于被新兴的有道之君商汤取代。

帝桀之时……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 [《史记·夏本纪》。《史记·殷本纪》:“夏桀为虐政淫荒,而诸侯昆吾氏为乱。 汤乃兴师率诸侯……遂伐桀……桀败于有嫉之虚,桀奔于鸣条,夏师败绩…… 汤既胜夏……于是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平定海内。”]

但考古呈现出来的过程更为复杂,一些来源各异的落后人群曾侵入二里头古城,统治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王朝更迭显得扑朔迷离。

夏朝的敌人来自哪里?这需要从二里头古国的疆域开始考察。

五百里王朝

在二里头二期,古城扩张到3平方公里后,已经达到一个早期国家的体量。这就带来一个问题:这个早期国家统治的范围有多大?

从最低标准看,洛阳盆地是二里头都邑能够控制的范围。盆地东西狭长,跨度约50公里。有研究者曾统计洛阳盆地内的聚落数量:在二里头一期,古城之外发现聚落19个,二期迅速增长到83个,到三、四期稳定保持在100个左右,其中,面积在0.5平方公里左右的“乡镇”级大聚落约20个,其余为0.1平方公里及以下的村落。从“王都”到乡镇、村落,等级格局非常明显,显然属于同一个王国政体。[陈国梁:《合与分:聚落考古视角下二里头都邑的兴衰解析》,《中原文物》 2019年第4期。]

至于二里头-夏王朝在洛阳盆地外能够控制的疆域,史书和考古都难以给出标准答案。其一,编写相关史书的主要是战国到西汉时人,他们还没有对早期国家的考古知识,只能按自己生活的世界想象三皇五帝和夏商时代,所以孟子会说,大禹治水的范围遍及江、河、淮、汉:“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范,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孟子·滕文公章句下》)这是战国时代华夏人的认知世界,但上古的华夏范围还没这么大。

其二,考古学也很难解答政治史层面的问题。考古的主要对象是古人生产的器物,特别是数量最多的陶器,虽然从陶器风格可以划出“二里头文化”分布的范围,但陶器分布范围和古国政治体并不是一回事,不然,七八千年前的裴李岗文化和仰韶文化都会是地跨上千里 的古国。

以陶器为基础的二里头文化分布范围比较广,从晋南到关中、河南省大部,甚至远及安徽省,但风格并不完全一致,还会按地域分成几个“类型”,所以陶器文化很难和古国的政治疆域等同。二里头人对铸铜技术严格保密,制作的铜器很少出现在外地,也难以作为指标。

关于二里头-夏朝的疆域,日本学者西江清高和久慈大介曾提出一个方法:考察陶礼器的分布[[日]西江清高、[日]久慈大介:《从地域间关系看二里头文化期中原王朝 的空间结构》,杜金鹏、许宏主编:《二里头遗址与二里头文化研究》,科学 出版社,2006年。]。二里头文化拥有独特的陶礼器(酒器)群,魏、爵、孟、瞿、鬻等,只有地位较高的人才能拥有成套的陶礼器。如果这些陶礼器群出现在二里头古城之外的地方,就可能是二里头-夏朝的控制范围,或者是夏王室给外地酋长的赏赐,我们由此可以窥探古国的政治影响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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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头文化遗址的分布及出土陶礼器的遗址示意图:黑点是二里头文化遗址,编号的空心方框是出土二里头风格陶礼器的地点。

从西江清高制作的分布地图可见,陶礼器出现最集中的地方在黄河南岸以及嵩山东南麓,西起河南陕县,东到郑州,东西约200公里,南北约100公里。本书推测,这应当是二里头古国(夏朝)直接统治的区域,比二里头文化分布范围要小得多。

在较远的外围也有一些零星的二里头陶礼器出土,如河南省南部的方城八里桥和驻马店杨庄,陕西商州的东龙山。这些可能是和二里头古国(夏朝)存在朝贡关系的部落,反映了夏朝的影响力范围。

这个“王朝”疆域要低于战国时人的想象,但已经超过以往中国境内的任何古国。究其实质,二里头-夏朝属于古国和王朝之间的过 渡状态,或者说在前文明与文明之间的门槛上。

古史有“启征西河”的记载,即禹的儿子启曾远征晋南地区:”(启)三十五年,征河西”。(《帝王世纪》)从地理环境推测,夏王朝应当和铜、盐矿产丰富的晋南有密切联系。山西省南部,特别是汾河下游地区,有比较密集的二里头文化聚落,属于晋南本地的东下冯类型。[但也有学者认为,东下冯是独立于二里头的文化。参见张立东《论辉卫文化》, 《考古学集刊》(10),地质出版社,1996年;常怀颖《从新峡遗址再论二里 头与东下冯之关系》,《文物季刊》2022年第1期。]

在二里头一夏朝时期,晋南地区的绛县西吴壁出现了冶铜工场,主要是把铜矿石冶炼成红铜,但没有在当地发现青铜铸造技术。发掘者推测,西吴壁可能是二里头-夏朝控制的一处采矿和冶炼基地,生产的红铜供应二里头。但西吴壁尚未发现高规格的城邑、建筑和墓葬等,缺少夏朝统治的直接证据;也许,它是由本地部族掌控的,用铜料和二里头人贸易。

晋南没有发现二里头-夏朝建立的城池,直到商朝早期,商人才在晋南建立了两座夯土小城池,距离西吴壁数十公里,说明商人已经控制西吴壁铜矿。在早商,西吴壁的炼铜炉底部还有人祭遗存[戴向明等:《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2018—2019年发掘简报》,《考古》2020 年第7期。],这似乎是当地族群接受商文化的表现。

在东方,夏王朝有两个比较重要的据点——郑州大师姑古城和新郑望京楼古城,距离二里头100公里左右,城池规模不大,边长仅数百米,城内没有发现高等级建筑和墓葬,但抛掷在灰坑里的尸骨较多,显示有较强的权力因素和社会冲突,也可能是和异族之间的战争比较频繁。

这两座小城,意在守卫夏朝的“边疆”。从这两地再向东,是山东地区的岳石文化;向北,是辉卫文化和下七垣文化。当然,它们和夏都二里头的关系也难以确定,也许是二里头直接管辖的边疆据点,也许是接受二里头册封的地方自治“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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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商初中原主要考古文化分布图[侯卫东:《论二里头文化四期中原腹地的社会变迁》,《中原文物》2020年 第3期。]:郑州(大师姑)和新郑望京楼处在二里头文化的东部边疆,其中的二里岗(冈)文化兴起较晚,和二里头是前后承接关系。

夏王都沦丧

距今3600—3500年间,是二里头文化的尾声——第四期。这一百年又分前后两段:前面半个世纪,二里头人仍旧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沿用着三期建成的宫殿和宫城墙,各种手工作坊都在生产,铜器铸造技术稳步提高;后半个世纪则发生了剧烈变化,宫城墙开始塌 毁,几座宫殿逐渐废弃,某些外来者侵入了二里头。

在后半阶段,D1宫殿仍在使用,但明显更换了主人:院落里挖掘了很多灰坑(垃圾坑),有些灰坑破坏了柱廊和宫殿台基;院落围墙下有很多低等级墓葬,有些死者居然被埋在柱廊下;西廊檐下甚至挖出了一座陶窑,说明曾有人在宫殿院里挖土制陶,生产下等人使用的陶器。

种种迹象显示,这座夏都最宏大的宫殿已经成了大杂院,主人不再是显贵豪门,而是一大批外来的乡土民众。此外,D2宫殿院落以及南邻的D4也在发生类似的变化,被外来者粗暴利用,很快就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这些鹊巢鸠占,反客为主的外来者是谁?没有文字记录,考古学者只能从最擅长的陶片分析入手。

在夏朝最后的半个世纪,二里头突然出现了来自豫北下七垣文化和山东岳石文化的陶器,特别是D1、D2宫殿灰坑中的陶片,主要是外来风格。这说明,有大量来自东北方向的人群入主了二里头,他们很多虽只是普通民众,但作为征服者,入住了D1、D2这种高级宫殿。

宫城西南角的两座门楼(D7基址和D8基址)在四期晚段也被废弃,踩踏出的道路覆压在柱洞之上,说明门楼建筑已被夷为平地。宫城东墙也出现了坍塌迹象,有些小路穿过城墙,还有堆积的垃圾。

这一轮变化发生在距今约3550年前;对照史书,这正是东方商族崛起、夏商易代的时间,商汤(武王)带领商人攻灭了夏朝。[一般认为夏商易代发生在公元前1600年前后,碳十四测年的精度很难体现 50年范围的差别,所以这个小差别目前只能忽略。]

在半个世纪的“占领期”,商人征服者放任二里头的宏伟宫殿逐渐失修、损坏,而新建了两处较大型建筑。其中的一座,在宫城东墙下,D2院落北侧,借用了一段东城墙,同时封堵了东墙最北的一座城门,被编号为D6宫殿基址。

D6宫殿是分三次逐渐形成的,最早在西端建了一座接近方形的建筑,然后分两次向东扩建,最后和东宫墙连接。它没有之前二里头宫殿的宏大和规整,而是更加紧凑和实用。这是典型的商人早期风格: 四合院结构,贴着围墙建房子,不在院落中央建造独立的主体殿堂。

占领者新建的另一座建筑是D10,不太大,在宫城的外侧东南角,恰好占据了宫南路大道。可见,此时宫城南墙已经塌毁,可以随意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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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占领时期的二里头宫殿区平面图[赵海涛:《二里头遗址二里头文化四期晚段遗存探析》,《南方文物》2016年 第4期。]:6号和10号基址就是在这一时期新建的,昔日的1号和2号基址则逐渐被废弃。

商人没有继续把二里头当作都城,而是在二里头以东8公里的偃师市(区)郊建造了一座新聚落,同时,在现今的郑州市区也建了一座。这两座聚落逐渐扩大,并修筑了城墙,被考古学者分别称为偃师商城和郑州商城。

这说明,商人对二里头的占领完全是实用和策略性的,新建筑也不太重视礼仪性。另一方面,第四期发现的被随意抛弃的尸骨数量大增,其中大部分应当来自商人入侵和统治二里头时的杀戮。比如,一座四期晚段的墓葬(1984VIM5),墓主的胸骨被一枚8厘米长的铜敬射入,埋在宫殿区以北的六(VI)区传统墓地。他很可能就是被商人占领军所杀的夏人,但家人还是尽量按正常标准埋葬了他。[参见中科院考古所二里头工作队《1984年秋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发现的几座 墓葬》,《考古》1986年第4期。]

商人占领二里头时期的杀戮还表现在灰坑中,不仅坑中的人骨明显增加,还有长期积累的零碎人骨。比如,有一个深达1.85米的灰坑,在其使用期间,一直有零星的人骨被扔进去,而且坑中其他垃圾主要是各种动物的骨骸以及陶制炊器残片。这很可能是食人者房屋旁边的垃圾坑:

人骨在2000IIIH17的不同层次、不同部位都有出现,似肢解后弃于坑中。出土有包括深腹罐、圆腹罐、鼎、甑、鬲、嬴、刻槽盆、大口尊、躯、器盖等在内的较多陶片,牛、羊、猪、麋鹿、鸟、蚌、丽蚌、圆顶珠蚌、圆田螺动物遗存。[中科院考古所:《二里头:1999—2006)第一册,第257页。]

再晚一些,作坊区东北侧的一座灰坑(2004VH305)有五具较完整的人骨。这座灰坑边长约2米,深约1.3米,最底部有一名十六七岁的男性,上面是四名女性,其中一名女性(2号)身下铺有约2毫米厚的朱砂。这五人的身体多蜷曲,很可能是死于他杀。

二里头较高级的墓葬中,常给墓主铺垫朱砂,这是自龙山时代已经出现的葬俗;但2号女性是和其他人一起被抛尸灰坑的,不是正常的死亡和丧葬,为何独独她获得了铺垫朱砂的待遇?可能她死前有一定地位,负责抛尸埋葬者对她有些同情且也有获得朱砂的能力,但仍不会(或者说不敢)给她挖一个单独的专用墓穴。这座坑不太像祭祀坑,因为坑中包含较多生活垃圾。[关于2004VH305灰坑,详见中科院考古所《二里头:1999—2006)第一册, 第417页。]

存在征服之后的暴力统治,但也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这是被占领下的二里头的基本状态。

在夏商易代之际,二里头人的青铜冶铸技术堪称独步中原甚至东亚,商族人自然会非常重视。商人从二里头铸铜区调拨了一些人,分配到偃师和郑州商城建立冶铸工场,但二里头铸铜场的主体仍在继续生产。

二里头的铸铜人群和商人的关系似乎不错。在商人占领期间,手工作坊区的北墙也有发生损坏,但立刻进行了重建[新墙编号Q3,详见赵海涛《二里头遗址二里头文化四期晚段遗存探析》。]。铸铜场区并未发现太多外来陶片,看来商人占领者比较尊重冶铸场所,没有在这里 建立营地。

这也使人产生了这样一个联想:也许,铸铜族群是灭亡夏朝-二里头的“第五纵队”,他们不甘心宫殿区族群垄断权力,坐享统治收益,便联合外来者商族,一起征服了宫殿区族群。铸铜族群和商人的协作,换来了二里头古城半个世纪的寿命。

但二里头的夏王族群并未被赶尽杀绝。新建的偃师商城发现了一 些二里头风格的陶器,而且二里头宫殿区的某些规划特点又出现在了偃师商城的宫殿区。看来,商人征服者把二里头宫廷人群(或是其中的一部分)迁到了8公里外的偃师商城,让他们参与建设新城。

而在苟延残喘近半个世纪后,二里头的青铜作坊还是被彻底迁移到了郑州商城。从此,二里头古城消失,夏王朝最后的痕迹不复存在。

遥远的巢湖殖民地

《尚书·仲虺之诰>1己载,商汤灭夏之后,把末代夏王桀驱赶到了 “南巢”:“成汤放桀于南巢。”古代注家认为,“南巢”是安徽的巢湖之滨:“庐州巢县有巢湖,即《尚书》‘成汤伐桀,放于南巢’者也。"(《史记正义》引《括地志》)

巢湖,在二里头东南方500多公里外,不仅不是二里头文化区,甚至不属于二里头前身(新智人所属的煤山文化分布区)。夏桀的逃亡为何指向巢湖?从史书里再也找不到旁证。

1972年,安徽肥西县的大墩孜村出土了两件青铜瞿和一枚青铜铃,铜铃是二里头墓葬中常见的造型,两件青铜肆也属于二里头晚期特征[程露:《也谈肥西大墩孜出土的青铜壁和铃》,《东方博物》第25辑,浙江大 学出版社,2007年。]。肥西县在巢湖西岸,似乎和夏桀逃亡“南巢”相呼应。

之后,肥西县多次出土二里头风格的青铜器和陶器。在二里头古城之外,肥西是当时出土青铜器最多的地区。较新的发现是三官庙聚落遗址,有房屋被烧毁后的红烧土堆积,里面有十多件青铜器,主要是钺、戚和戈等兵器。[秦让平:《安徽肥西三官庙遗址发现二里头时期遗存》,《中国文物报》2019 年8月23日;方林:《肥西三官庙遗址出土青铜兵器的年代及相关问题》,《文 物鉴定与鉴赏》2020年第10期下。]

碳十四测年显示,三官庙遗址距今约3700年,正当二里头古国最鼎盛的第三期,所以,可能是当时二里头铸铜人群曾发生内江,一部分被排挤者被迫南下另谋生路,迁徙到了肥西三官庙定居。从那之后,他们和夏朝的联系似乎很弱,其中的一个表现是,他们制作的青铜器逐渐和二里头拉开了距离,甚至出现了二里头没有的造型,比如“半月形铜钺“。[这件“半月形铜钺”更像是5000多年前长江下游的多孔石刀,在南京北阴 阳营和安徽薛家岗都有发现。]

不考虑沿途部落的敌意,从二里头到肥西的交通算不上太困难:先步行到新砦一带,乘坐舟筏先后进入颍河和淮河,再溯泗水而上,便可抵达肥西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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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形铜钺[方林:《肥西三官庙遗址出土青铜兵器的年代及相关问题》。]

目前尚未在肥西县发现冶铸铜的遗址,也没有发现高等级的宫殿和大型聚落,但零星发现的青铜器证明,确实有来自二里头的人长期定居于此。

当夏王朝被商人占领,也许末代王夏桀想起了遥远南方的那批二里头铸铜师,于是南逃寻求庇护,结果商人追踪而至,毁灭了夏人这个南方据点:房屋被焚毁,被杀者的尸骨和兵器被埋在了灰烬中。

至于二里头的征服者,灭掉了夏王朝的商人,为什么他们的陶器分属下七垣和岳石文化,却没有自己的特色?

这群征服者的来历扑朔迷离。

附录:关于夏朝的记忆

目前已发现的殷商甲骨卜辞从来没有提到过夏朝,这有点不好解释。有学者认为,从来没有过夏朝,所以商人没有记载;也有学者认为,商人肯定知道夏朝,只是甲骨卜辞只专注祭祀神灵和现实问题,不涉及改朝换代的历史,所以不用提及。[戴向明:《夏文化、夏王朝及相关问题》,《江汉考古》2021年第6期;中国 先秦史学会等:《夏文化研究论集》,中华书局,1996年。]

《尚书·汤誓》是商汤灭夏时的讲话,不过考古学者认为,这篇内容并不可靠,很可能是西周以后的人创作的。

《诗经》里有一组商人的史诗“商颂”,在歌颂商汤功业的《长发》中,出现了一句“韦顾既伐,昆吾夏桀”,大意是,商汤先讨伐韦和顾,然后又进攻昆吾和夏桀。对于灭亡夏朝的丰功伟业,“商颂”只有这一处。

而且,《诗经》里的“商颂”未必是商朝原创的作品。灭商之后,周朝把一部分商王族分封到了宋国,以传承商朝的世系,但宋国人最

初并没有“商颂”,是春秋初期的宋国贵族正考父从周朝掌管音乐的“太师”那里得到了“商颂十二篇"。[《毛诗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

这组“商颂”的最初作者已无从知晓,也许是商朝的史诗被周朝接收,又保存了三四百年才交给宋国人,这中间,周人很可能对它们进行过改编,原创性打了很多折扣。正考父是孔子的七世祖,编辑《诗经》时,孔子把“商颂”也编了进去,遂流传至今。

在可信的史料里面,最早提到夏朝的是灭商的周人:

其一,《尚书》中周武王和周公两兄弟之间的讲话经常用夏朝做历史借鉴。周人认为,晋南地区是夏朝故地,周武王之子成王分封弟弟叔虞到晋国时曾发表一篇训话,提到当地是“夏墟”;成王还说,应当用夏朝的政治理念(“夏政”)去统治当地土著。(《左传·定公四年》)但在考古中,晋南尚未发现夏朝的高等级城邑。

其二,周人似乎还记得二里头古城的存在。周武王灭商后,准备在洛水边建一座新城,武王说,那里是夏朝的故地:“自洛泗延于伊讷,居阳无固,其有夏之居(《逸周书·度邑解》)所以周朝在这里营建了洛邑(洛阳),位于二里头古城以西20公里处。

在传世古书中,对夏都记载最准确的就是这一处,出自《逸周书》。这部书因没有进入儒家“六经”,长期不受重视,但它的很多信息非常独家,不是毫不知情的后来者能杜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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