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纣王的东南战争

翦商  作者:李硕

1999年,在殷都通往南方的大路边的刘家庄北聚落,发掘出一座贵族墓葬,编号为刘家庄北M1046。

墓主是一名商朝高级武官,统治着一个叫“□”的部族,随葬有各种铜礼器33件,铜戈和铜矛50多件,此外,还有大量玉器和陶器。这座墓很幸运,从没有被盗掘过,所有物品和殉人都处在入葬时的位置。

该墓使用了六人殉葬。棺木右侧的A是一名少女,头被砍下,人头位置放了一件青铜甗,里面盛着她的头颅。随葬的还有被切成大块的猪肉、牛肉和羊肉,以及一只煮在铜鼎里的鸡。[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工作队:《安阳殷墟刘家庄北1046号墓》,《考古学集刊》第15辑。]

为何要把人头放在蒸锅里,难道是蒸熟的吗?通常,殷墟出土的其他人头大都是光润的棕黄色,头骨断茬呈锯齿状,但刘家庄北M1046铜赢里的这颗却颜色灰暗,断茬整齐,说明人头已经被蒸熟。

在这之前,考古队曾在王陵区M259贵族墓发现随葬铜甗中装着人头,但当时没有在意,认为它可能是偶然掉落进去的。而刘家庄北的M1046再次出现这种现象,说明殷都确实有蒸食人头的做法。

王陵区M259属于殷墟二期,刘家庄北M1046属于四期,看来这种食人方式一直存续到商朝的终结。[殷墟发掘的铜甗蒸人头不只这两处,有些因为没有发表报告而不为外界所知:“在青铜巅中发现人头骨的现象,目前可能发现了三到四例。”参见何毓灵《殷 墟:揭开商代贵族墓的秘密》,《新京报·书评周刊》2021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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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人头青铜甗

经鉴定,刘家庄北M1046铜甗里的这颗人头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的,这里我们姑且叫她“甗女A”。而对甗女A牙齿的同位素鉴定发现,她生长的主要地区并不是安阳殷都,而是在更东南方,可能是淮河流域;她的牙齿也没有龌齿现象,说明在生前,食物主要是蛋白质而非淀粉,地位应该较高。[考古学者唐际根“一席”专栏演讲:《洛阳铲下的商王朝》。]

那么,淮河流域部落的上层女子,为何会成为殷都的殉葬人,而且是作为食物而被殉葬?原因可能在于商朝对东南地区的征伐。

周文王占算的南征

东方和南方的土著,商人称之为“夷”。《左传·昭公二十一年》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这是商王朝终结之前的一场宏大的征服运动,留下众多甲骨卜辞和铜器铭文。《易经》中也多次提及周昌为纣 王占算作战的吉凶,很可能他也参加了纣王时期某些征伐夷人的战争。

比如,离卦上九爻曰:“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意为王得到这个占算结果就出征,有大喜庆之事,斩首很多敌人,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没有灾祸。明夷卦九三日:“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卦名“明夷”比较难解释,但“南狩,得其大首”的意思较明显,是说王亲征南方,得到了重要人物的首级。商朝俘获夷方酋长后,一般会保存头骨,在上面刻字记功,“大首”可能指的就是这种酋长的头颅。

师卦比较特殊,它的卦爻辞都是关于出征作战的:

贞丈人,吉,无咎。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六三:师或舆尸,凶。

六四;师左次,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如九二爻“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意思是说,在军队中,吉利,没有灾祸,王还多次发布赏赐之命令。看来,周昌的占算曾多次得到纣王奖励。其他各爻,则都是占算作战结果的。如六三爻“师或舆尸”,是说军队可能要用车辆拉尸体,这是战败之兆;六四爻“师左次”,是说军队应当向左方运动;六五爻“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则可能是说长子指挥军队,弟子(侄子)用车拉尸体。这里的长子和弟子所指不详,有可能是周昌自己的子弟:长子有可能是指伯邑考,此时负责为纣王赶车,可能有机会指挥非商人的仆从部落武装参战;至于侄子,周昌有两个弟弟虢仲和虢叔,可能他们的儿子也有追随周昌到殷都的,并且参加了纣王的南征,但“贞凶”,可能是说战死了。这一卦的卦辞“贞丈人,吉,无咎”,大意是说,占算老年人(可能 是周昌自己)的命运,结果吉利,没有灾祸。

商族起源于东南方的夷人,甲骨文里,“夷”字写作“人”,这可能是商族还在夷人中混沌未分时的产物,但到他们建立王朝后,“夷”已经是一种很低下的族群称谓。

在发现的甲骨卜辞中,纣王曾不止一次南征夷人,信息比较多的一次发生在纣王在位第十年,按照帝乙改革过的“周祭”纪年方式,称为“帝辛十祀”。攸侯“喜、一个淮河边的小侯国(名“攸”)的国君,向商王报告说,淮南“夷(人)方”的某个首领(人方伯)叫□的部落,最近颇不恭顺,屡次侵犯攸国,于是,纣王在龟甲占卜后,策划了这次对夷方的远征。[《合集》36482;罗琨:《商代战争与军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 第 310—327 页。]

1970年代,上海博物馆曾从民间征集了一批文物,其中有一块未经著录的殷商末期的牛胛骨残片,文物学家沈之瑜将其释读为:“……人方伯□率……多侯留伐人方伯……”[ 沈之瑜:《介绍一片伐人方的卜辞》,《考古》1974年第4期。]这块甲骨虽然上下都有缺文,但似乎亦可作为纣王伐□的一个印证。

甲骨文中出现的地名,绝大多数难以确定具体在何地,但帝辛十祀的这次远征有点例外,地名中出现了“淮”字(《英藏》2563、《合集》36968),而它只能是代表淮河。有了这个基准点,加上部分卜辞中的年月或者干支记录,我们可以大致复原此次南征的日程和行军路线。

卜辞显示,这次南征,纣王集中了多个侯国的兵力,然后从今郑 州一带渡过黄河。郑州是商朝前期的都邑,自盘庚王迁都后,黄河以南已人烟稀少,昔日商城也已变成丛林。或许多少有一些不景气的商人族邑,但原野里的农舍住的却多是从东南方搬来的夷人,虽然语言和商人可能有些差别,但比起西土羌人,还是更容易听懂些。

远征军先是抵达商地和亳地(今河南商丘市一带),然后到达淮河沿岸的攸国。借助商朝首创的文书传送体系,几个东南侯国的君长之前应该已经接到指令,带着兵力集结到了这里,并提前对夷人领地进行过侦察——有个商朝小臣为此制作了纪念战功的青铜卤,铭文云“……才(在)十月……隹子曰令望人方□”(《集成》5417),记述的就是对夷人□部族的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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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方伯罂率……多侯留伐人方伯……”甲骨拓片及摹本[沈之瑜:《介绍一片伐人方的卜辞》,《考古》197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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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成》5417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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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集》38758:"人方伯……祖乙伐。”

没有发现有关具体战况的 甲骨卜辞,结果应当是大捷, 否则事后不会出现记功的铜器。 屈原的楚辞《天问》曰:“梅伯受醢,箕子详狂。”这位“梅伯”很可能就是夷方伯□,“受醢”则是说他被纣王剁成了肉酱(醢)。□部族生活在淮南,东周时,这里是楚国的疆域,很可能当地人的传说里还保留了一些历史记忆,后被屈原记录了下来。

此外,殷墟还发现过一片人头骨(《合集》38758),上面有刻辞:“人方伯……祖乙伐就是说,这位夷方伯的头骨是在祭祀祖乙(可能是武乙王)时砍下来的[胡厚宣:《中国奴隶社会的人殉和人祭》(下篇),《文物》1974年第8期。]。但因这片头骨已被打碎,骨片残缺,难以确定头骨的主人就是□。也有学者推测,把刻字的头骨打碎可能也是祭祀仪式的一部分。

这次南征,跨越上千里,历时近一年。路上,经常见到野生水牛(兕),纣王一路都在捕猎。卜辞记载,最多的一次猎获了二十多头。

乙巳卜,在□,[贞]王田□,亡灾。[获]兕廿又□,来征人方。(《合集》36501)

这次南征俘获的大量土著,自然会被带回殷都充当人牲。此时,商人内部的各族邑也都已经发展壮大,其所捕猎的战俘也会留部分给自己支配。就像刘家庄北M1046墓中的甗女A,应当就是墓主带领宗族武装参加南征的战果,甗女A被带到殷都后,可能先是给主人当了一段贴身奴婢,但主人很快病死了,她的生命也就随之结束,被作为人牲埋进了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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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臣徐犀尊”铭文拓片,《集成》5990 / "作册般羸”铭文拓片,《集成》944

有很多夷人部落分布在从今山东半岛到江苏、豫南、皖北的大片地区,只灭掉一个□部族显然还不够。卜辞显示,纣王可能还发动过一次南征,但这次保留下来的甲骨很少,远征的目的地不详。流散海外的晚商青铜器“小臣踪犀尊”的铭文(《集成》5990),也记载了这次南征:“王赐小臣除夔贝,唯王来征人方。唯王十祀又五,彤日。”文王随行南征的,很可能就是这一次。

有些贵族记功的铜器为我们提供了更多信息。“作册般甗”铭文曰:“王宜人方无孜,咸。王赏作册般贝,用作父己尊。来册。”意思是说,一位叫“无敌”的夷人首领成了商朝俘虏,被纣王“宜”和“咸”。“宜”,甲骨文字形像案板上放着切碎的肉,即剁成肉酱[刘桓:《无敌鼎、般鼾与晚殷征人方之役》,《甲骨集史》,中华书局,2008年,第95页。];“咸”,甲骨文字形像钺和一张嘴,表示剁肉吃。看来,这位“无孜”和“梅伯”的下场一样,被剁成肉酱吃掉了。

开拓东南的史族

纣王发动对东南地区的战争,可能也受气候变迁的影响。

自盘庚迁殷以来,殷都已先后经历九位商王,二百余年,一直处在繁荣中,面积也在不停地膨胀。殷墟被考古学者分为四期,每一期的商人墓葬数量都会比之前一期增加一倍左右,这意味着相比盘庚-武丁时期,纣王时期的殷都人口已增长倍。

但这二百余年间,气候变冷的趋势却越来越明显。商族人传统的家畜是水牛[1948年,学者曾对当时安阳殷墟出土的动物骨骼进行鉴定,其中水牛骨数量极多,在千头以上。参见杨钟健、刘东生《安阳殷墟之哺乳动物群补遗》,《中 国考古学报》第4册,1949年。]。偏爱豢养的野兽是大象,且殷都气候本来就很适合这两种动物。甲骨卜辞有载,武丁王经常在殷都郊外捕猎野象。不 过到殷墟晚期,卜辞中有关鬼(野生水牛)和大象的记载就很少了,亚热带野生动物正逐渐向黄河以南迁徙,家养的水牛也越来越难以存活。故而,纣王向东南方开疆拓土可能也有把王朝统治重心向南迁移的考虑。

纣王十年和十五年的南征虽然比较成功,但并未立即迁都。可能是黄河以南的欠开发程度让他有所顾虑。倘若迁都,商人需要在草野茂林中重新开辟田园,工作量远远超出当年的盘庚王;而且,现在的殷都居民要比盘庚王时期多很多倍,也比那时更安于舒适的生活。

虽然近期内无法迁都,纣王仍有必要加强对夷人地区的控制,办法仍是派出商人部族建立新的据点和侯国。在这一轮“征服东南”的运动中,殷都东南300多公里外建立了一个商人新据点——滕州前掌大。

前掌大遗址出土的很多铜礼器,上面都刻有“史”字族徽。在甲骨文中,“史”是一个非常尊贵的字,写作□,造型是手拿着一支笔,上面是一张嘴,象征用笔把口头指令记录下来。“史”最初应该是商王的贴身书记官,负责笔录王的命令并下发,后来,当边地发生战

事而商王又不能亲自前去指挥时,通常会指派一名大贵族到前线,拥有王的授权,可以用书面命令调集各部族武装,这叫“立史”,即为紧急军务而设立前线指挥部。在甲骨卜辞中,就有“立史于南”和“立史于北”的记载。(《合集》5504、5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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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掌大史鼎铭文拓片,《集成》1081

这次纣王派往前掌大的是一个实力雄厚、战斗力很强的商人部族,他们的族长有“史”的职权,可以统筹东南夷人地区,也就是整个鲁南、苏北和皖北地区的各商人城邑。他们在前掌大定居下来后,就把“史”作为了自己的族徽。

史氏前掌大遗址,属于淮河流域,位于今山东省南部的滕州市。该遗址目前发现的建筑遗存很少,主要是一百多座墓葬:

一,有两座中字形双墓道大墓和一座单墓道甲字形墓,可称得上方国之君的级别,甚至关中老牛坡的崇国都没有这种排场。

二,殉人并不算多,上述三座大墓分别殉六人、五人和三人,此外,殉二人的有两座,殉一人的有四座。和崇国相比,这里的人殉可谓比较克制。

三,规模较大的墓葬大都已被盗,且破坏严重。有些中小型墓则保存较好,不仅棺椁设施齐备,而且有很多带族徽的青铜礼器。这说明他们有自己的铸造工场,技术高超,铜料来源丰富。

四,有五座车马坑以及四座单独的殉马坑。

五,马坑旁边有十座小墓,发掘报告推测,这些小墓有“殉人的性质”,但没有详细介绍[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滕州前掌大墓地》,文物出版社,2005年。有关该遗址 的基本信息及图片,未注明出处的,皆出自该书,不再详注。]。其中四座随葬45件青铜头盔(胄),保存很好,做工精良,一般在额头部位铸出牛头或虎头等兽面造型,有的还留有皮质的护腮痕迹。随葬最主要的兵器是铜戈、铜矛和铜镞,其中,戈71件,矛25件。

六,和很多商族墓地一样,前掌大的墓主中也有相当比例的女性,且随葬有兵器和酒器,说明她们经常喝酒,也参与战斗:M17的墓主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随葬有铜爵和铜毓,以及铜戈二件;M49的墓主是一名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间的女性,随葬有铜觎、铜瞿和铜爵,以及铜戈二件和玉戈一件,其中一件铜戈长达33厘米多,是这片墓地发现的铜戈中最大的;M108的墓主是一名年龄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间的女性,随葬有铜爵和铜辄,以及铜戈二件,还有多件较小的作为饰物的玉兵器。

七,M18比较特殊,规模不大,也没有殉人,但除了整套的铜礼器和兵器(包括戈六件)夕卜,还随葬了一辆完整的战车(没有马)。此外,一件铜孟上还刻有铭文:“笨擒人方薛伯顽首戈,用作父乙尊彝,史。”这说明墓主名苯,史氏,平生最大的战果是用戈砍下了夷方薛部族首领“顽”(“人方薛伯顽”)的首级,并制作了这件铜金以祭祀父亲乙。[这里的“薛伯”,学界一般释读成“潍伯”。但本书认为,根据拓本字形,应 是水字旁加“薛”字。关于此铭文已有的释读成果,参见冯时《前掌大墓地 出土铜器铭文汇释》,载《滕州前掌大墓地》(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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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盆上的铭文[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滕州前掌大墓地》,图218。]

M18属于史族人的第一批墓地,从这条铭文看,该地之前是夷方薛族的领地(至今前掌大遗址旁边的河流仍叫薛河)。史族占领这里并在此定居后,他们建立的方国仍然叫“薛”,族长则称“薛侯”。

史族在这里立国不久,也许只有十几年的时间,商朝就被周朝灭亡了。但史族人的生活当时并没发生太大变化,又持续了两三代人,然后突然彻底消失,就像他们的到来一样。

徐州北郊的人狗混合祭

对商人来说,淮河流域并不算陌生,这里一直有商文化的零星小聚落。在前掌大遗址南方50公里处,便是江苏铜山丘湾古遗址。[南京博物院:《江苏铜山丘湾古遗址的发掘》,《考古》1973年第2期。有关 该遗址的基本信息及图片,未注明出处的,皆出自该文,不再详注。]

丘湾聚落分布在向阳的缓坡地带,面积很小,没有高等级墓葬,只有生活垃圾形成的地层堆积。遗址地面上有很多柱洞,直径只有10厘米左右,说明当时丘湾人住的是小型窝棚。目前只发现了一小块地面建筑遗存,夯土地基厚1.2米,面积仅15平方米,可能是某种公共建筑。丘湾人的主要农具和工具都是石制或骨制的,没有发现青铜礼器和铸铜遗迹,只有一些小刀、凿、镶、鱼钩等小件器物。没有迹象显示这里分化出了显贵和统治者。

仅凭这些,丘湾遗址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但村落中心偏南的的小广场却发掘出一处残忍的祭祀场:广场的中央位置立着四块狭长的石头,最中间一块长约1米,下部呈楔形插入土中。石头可能代表接受祭祀的神灵,因为在它周围十余米范围内,分布着密集的人和狗的尸骨。

商代后期,这里举行过两次祭祀:第一次,殉了三人和十只狗,尸体被1米厚的土掩埋了起来;第二次,殉了17人和两只狗,显然,献祭者还记得第一次殉人和殉狗的位置,尽量准确地叠压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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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湾遗址位置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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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殉人和狗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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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场中间立石(较低处是第一次献祭,高处是第二次献祭)

所有尸骨呈俯身跪地姿势,双手大多被反绑在背后,也有个别是双臂摊开、垂下,可能是被处死后绳索断了所致。尸体旁边大都有一小块石头,他们可能是被石块击打头部而死,很多头骨有裂痕和破损。

死者有男有女,有青年,也有壮年。尸骨多数分布在祭台石块的东北方,其次是西南方。献祭者没有挖墓坑,应该是处死人牲后直接堆土掩埋的。在距离石块稍远处,还发现了一具整头牛的骨架,应该也是用来献祭的。

考古学家俞伟超认为,丘湾人祭祀的对象是中央的石块,也就是土地之神,所谓社稷的“社”。这也是商人的传统。甲骨文的“土”字,写作□,是一块竖立在土地中的石头,象征栖居在石块上的土地之神;有时,上面还会加上代表血液的小点,写作□,意为用血祭祀土地之神。[俞伟超:《铜山丘湾商代社祀遗迹的推定》,《考古》1973年第5期。]

丘湾人的祭祀方式有更早的渊源。早商时代的郑州商城便有用大量人和狗向“神石”献祭的祭祀场,但在殷都尚未发现这种祭祀方式。看来,丘湾人是早商时代从郑州商城分化出来的一支,有可能是九世之乱时期从郑州迁徙到丘湾地区的。

丘湾遗址的陶器形制和安阳殷墟非常接近,基本涵盖从殷墟早期到晚期的二百多年,可见,丘湾人虽然不富庶,但不算闭塞,即便在盘庚迁都黄河北之后,也还一直和殷都保持着联系。

商人跟西土的羌及周族群泾渭分明,但和东夷族群的关系,以及殷都对东夷地区的控制情况,依然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从甲骨卜辞可见,纣王很关注东夷地区,也投入了很多资源,可能是试图在商族孕育之地实现王朝的再度更新;但与此同时,颠覆商朝的创意也正在殷商内部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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