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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维尔福家族墓室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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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十点钟光景,德·维尔福先生府邸的门前聚集着一大群人,还可以看见一长列挂丧的马车和普通的私家马车,沿着圣奥诺雷区和佩皮尼埃尔街在向这儿驶来。 其中,有一辆马车外形很特别,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远道而来的。那是一辆漆成黑色的有篷的长形马车,而且是最先赶来参加葬礼的马车之一。 于是,大家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打听到的消息是:事情巧得简直出奇,这辆马车里装的竟是德·圣梅朗侯爵先生的遗体,因而这些前来参加一个葬礼的人,现在是行进在两具尸体后面的送殡行列里了。 送殡行列人数众多;德·圣梅朗侯爵先生是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查理十世(1757—1836),路易十六和路易十八之弟。1824年路易十八死后即位,1830年7月革命中被推翻。]的一位最虔诚、最忠实的重臣,有着一大批朋友,再加上跟维尔福平时有过从、出于礼仪前来吊唁的人们,这就形成了一支人数相当可观的队伍。 他们当即向当局作了报告,并获准将两个葬礼一并进行。另一辆有着同样的丧礼排场的马车,驶到了德·维尔福先生宅邸门前,那辆长途运柩马车里的棺材被移到了这辆挂丧的四轮豪华马车里。 两具遗体都将安葬在拉雪兹神甫公墓,德·维尔福先生早就让人在那儿建造了一座预备安葬家族成员的墓室。 这座墓室里已经安息着可怜的蕾内,现在她的父母亲在跟她分离了十年以后,也来和她相聚了。 巴黎人永远是好奇的,送葬的场面永远使他们激动不已,他们沉浸在一种具有宗教意味的沉默中,目送着壮观的送殡行列经过,护送两位以体现传统精神,以主张贸易安全的立场和对原则执著的献身精神著称的老贵族走向他们最后的归宿。 博尚、阿尔贝和夏托-勒诺坐在同一辆送殡的马车里,正谈论着侯爵夫人几乎突如其来的去世。 “我去年还在马赛见过德·圣梅朗夫人,”夏托-勒诺说,“那时我刚从阿尔及利亚回来;她的身体棒极了,头脑还是那么机敏,动作还是那么灵巧,像她这样的人是该活到一百岁的。她有多大岁数了?” “六十六了,”阿尔贝回答说,“至少弗朗兹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是使她致死的并不是年龄,而是侯爵去世造成的忧伤;看来,侯爵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完全恢复过理智。” “那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博尚问。 “好像是脑溢血,或者是一种暴发性中风。那该是一回事吧?” “差不多吧。” “中风?”博尚说,“这可难以叫人相信。德·圣梅朗夫人,我也曾见过一两次,她个子不高,长得挺瘦小,就体质而言,与其说是多血质,倒不如说是神经质的;像德·圣梅朗夫人这种体质的人,很少会由于忧伤而引起中风。” “不管怎么说,”阿尔贝说,“使她致死的是病也罢,是医生也罢,总之德·维尔福先生,或者说瓦朗蒂娜小姐,或者更准确地说,咱们的朋友弗朗兹,这下子可继承到一笔极为可观的遗产了:年息恐怕就有八万利弗尔吧。” “等那位老雅各宾派诺瓦蒂埃一死,遗产总数还得翻一番。” “那可是位生命力顽强的老爹,”博尚说,“Tenacem propositi virum[拉丁文,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我相信,他准是跟死神打过赌,他看得到所有的子女落葬。我敢说他准能成功。就是这位九三年的国民公会议员,在一八一四年[1814年3月底,反法同盟联军进入巴黎,拿破仑于四月退位,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后来,拿破仑于1815年3月重返巴黎,建立百日王朝。]对拿破仑说过:‘您在变得衰弱,那是因为您的帝国是一支长得太快、后劲不足的嫩茎;请把共和国作为您的支柱,让咱们重整旗鼓以后再上战场吧,我敢担保您会有五十万军队,会再有一次马伦哥的大捷和另一个奥斯特里茨战役。理念是不会灭亡的,陛下,它有时会沉睡,但一旦醒来就会比睡着以前更加强有力。’” “也许对他来说,”阿尔贝说,“人就像理念一样;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纳闷,放着这么位整天离不开他的妻子的老爷爷,弗朗兹·德·埃皮奈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哎,弗朗兹在哪儿?” “他跟德·维尔福先生一起在第一辆马车里,维尔福先生已经把他当作家庭的成员了。” 在跟着灵柩前行的每辆马车里,谈话的内容也都跟这大同小异;侯爵和侯爵夫人死得这么接近,死得这么突然,大家都觉得挺惊诧,可是在所有的这些马车里,没有一个人怀疑到德·阿弗里尼先生在那次夜间散步中对德·维尔福先生披露的可怕的秘密。 车队行进将近一个小时以后,到达了公墓的门口:周围的气氛宁静而凄清,因此跟人们前来参加的葬礼相当协调。在走向那个家族墓室的人群中,夏托-勒诺认出了莫雷尔;莫雷尔是独自驾轻便马车来的,这会儿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独自走在两旁种着紫杉的小径上。 “您也在这儿!”夏托-勒诺挽住年轻上尉的手臂说,“这么说您也认识德·维尔福先生啰?可我怎么从没在他府上见过您呢?” “我认识的不是德·维尔福先生,”莫雷尔说,“我认识的是德·圣梅朗夫人。” 这时,阿尔贝领着弗朗兹走了过来。 “选在这个地方给你们介绍确实不大合适,”阿尔贝说,“不过也没关系,我们都不相信迷信。莫雷尔先生,请允许我给您介绍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我在意大利旅游时的一位极其出色的旅伴。亲爱的弗朗兹,这位是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先生,你不在时我结识的一位极其出色的朋友,以后只要我每次在谈话中提到心地高尚、机智果断和亲切热情的这些话题,你就总能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的。” 莫雷尔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暗自问自己,向这个他暗中视为情敌的人,用近于表示友好的态度去打招呼,算不算一种该受谴责的虚伪呢;但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誓言和发誓时那庄严的气氛:于是他竭力不在脸上流露出内心的情绪,克制住自己,向弗朗兹躬身致意。 “德·维尔福小姐一定很伤心,是吗?”德布雷对弗朗兹说。 “哦!先生,”弗朗兹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忧愁回答说,“今天早上,她那委顿的模样真让我差点儿认不出她了。” 这句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话,却刺痛了莫雷尔的心。这么说,这个男人见到过瓦朗蒂娜,跟她说过话了? 当时,这位年轻、激动的军官真是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才把违背誓言的冲动克制下去。 他挽起夏托-勒诺的手臂,拉着他快步向墓室走去,葬礼的执事人员刚把两口棺材抬到了墓室门前。 “好气派的住处,”博尚瞥了一眼气势壮观的墓室说,“简直是冬暖夏凉的行宫。您早晚也要住进去的,亲爱的德·埃皮奈,因为您马上就是这个家族的人了。我呀,照我这哲学家的脾气,我只要一座乡间的小屋,一间林木围绕的村舍,我可不想让这么些大石头压在我可怜的遗体上。我临死前,要对围在我周围的人引用伏尔泰写给皮隆[皮隆(1689—1773),法国诗人与剧作家。]的那句话:Eo rus[拉丁文,到乡间去吧。],然后就一了百了……嗨,见鬼!弗朗兹,打起精神来,您的夫人可是有遗产的呢。” “说实在的,博尚,”弗朗兹说,“您这人真让人受不了。政治事务已经让您养成了对什么都冷嘲热讽的习惯,而操纵这些事务的人又素来就有什么都不信的习惯。可是不管怎么说,当您有幸把政治撇下一小会儿,来跟普通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请您务必要把您留在贵族院或国民议会衣帽间里的那颗心收回来才是。” “哎,我的天主!”博尚说,“生活是什么呵?是在通向死亡的前厅里短暂的停留。” “我讨厌博尚,”阿尔贝说着,跟弗朗兹一起往后退下几步,让博尚继续跟德布雷去高谈阔论他的哲学。 维尔福的家庭墓室是一座高约二十尺的四四方方的白色石头建筑;里面分隔成两间,一间是圣梅朗家族的,另一间是维尔福家族的,每间各自有扇门。 别的墓室里一层层的尽是些难看的屉格,尸体就挤挤挨挨地装在这些屉格里,每格都有块铭牌,活像贴着张标签;这座墓室却不是这样,从青铜大门一进去,先看到的是一间肃穆阴暗的前厅,真正的墓室跟这前厅中间还隔着一堵墙。 我们刚才说过的分别通往维尔福和圣梅朗两家墓地的那两扇门,就开在这堵墙的中间。 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宣泄心中的悲伤,而不用担心那些到拉雪兹神甫公墓来,像是来郊游或幽会的嬉笑打闹的人们的歌声、喊声或奔跑声,会打扰墓室中人肃穆静谧的冥想或泪流满面的祈祷。 两口棺材抬进了右边的墓室,那里是圣梅朗家族的墓室;它们给它置在两张事先准备好、等待着尸体存放进来的搁架上;走进这间内室来的,只有维尔福、弗朗兹和其他几位近亲。 由于宗教仪式已在门外举行完毕,而且没有人致长篇的悼词,所以参加葬礼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夏托-勒诺、阿尔贝和莫雷尔一路回去,德布雷和博尚乘的是另一辆车。 弗朗兹和德·维尔福先生在公墓门口逗留了一会儿;莫雷尔设法找了个借口让车停了一下,他瞧见弗朗兹和德·维尔福先生出了公墓,坐上一辆挂丧的马车,他预感到他俩形迹这么亲密是一个凶兆。莫雷尔让马车继续向巴黎进发,但他虽然跟夏托-勒诺和阿尔贝同坐在这辆车上,这两位年轻人说的话他却一句也没听见。 事情果然是这样,就在弗朗兹刚要跟德·维尔福先生分手的当口,维尔福先生对他说: “子爵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您?” “悉听尊便,先生,”弗朗兹回答说。 “我希望愈早愈好。” “我听候您的吩咐,先生;您愿意我和您一起回您的府上吗?” “要是这对您没有什么不便的话。” “完全没有。” 就这样,这对未来的翁婿登上了同一辆马车;莫雷尔瞧见他俩上车时感到不安,当然不是没有来由的。 维尔福和弗朗兹回到了圣奥诺雷区。 检察官哪个房间也不去,跟夫人和女儿都没说一句话,径直把年轻人带进了书房,让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德·埃皮奈先生,”他对年轻人说,“我得提醒您,而我选的这个时刻恐怕也并不像初看上去会觉着的那么不恰当,因为遵从死者的遗愿,就是我们应该奉献在他们的灵柩上的第一件祭品;所以我得提醒您前天德·圣梅朗夫人在临终前表示的那个愿望,那就是瓦朗蒂娜的婚事不容拖延。您知道,遗产的交割是完全符合手续的;遗嘱中清楚地申明圣梅朗家的全部财产都遗赠瓦朗蒂娜;律师昨天给我看过几份文件,根据这些文件拟订婚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您可以去见律师,并且以我的名义请他让您看一下这些文件。这位律师就是德尚先生,住在圣奥诺雷区的博沃广场。” “先生,”德·埃皮奈回答说,“瓦朗蒂娜小姐此刻正陷于极度悲痛之中,恐怕未必会想到结婚的事情吧;说真的,我怕……” “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先生打断他的话说,“她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实现她外祖母的意愿;所以在这方面不会有任何障碍,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既然如此,先生,”弗朗兹回答说,“那么在我这方面也不会有任何障碍,您完全可以按您的意思行事;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我不仅愿意,而且非常乐于兑现我的许诺。” “那么,”维尔福说,“我们就不用再等了;婚约本来是该在三天前签署的,一切早就准备停当了:今天就可以签约。” “可现在是服丧期哪?”弗朗兹迟疑着说。 “请放心,先生,”维尔福接着说,“我家是不会不顾礼俗的。德·维尔福小姐在服丧的三个月里可以住到她在圣梅朗[法国贵族的爵号常以封地为名。此处圣梅朗即为德·圣梅朗侯爵封地。]的庄园里去;我说她的庄园,是因为这宗产业是归她所有的。到了那儿,如果您愿意,一星期后就可以悄悄地举行没有宗教仪式的婚礼,既不声张,也不搞任何排场。让外孙女在这个庄园里成婚,也是当初德·圣梅朗夫人的心愿。婚礼举行以后,先生,您可以回巴黎来,而您的妻子在服丧期间可以跟她继母在一起。” “就按您的意思办吧,先生,”弗朗兹说。 “那么,”德·维尔福先生接着说,“请费心在这儿等半小时;瓦朗蒂娜就要下楼到客厅来的。我派人去请德尚先生来,我们当场宣读和签署婚约,然后,今天晚上德·维尔福夫人就陪瓦朗蒂娜去庄园,一星期后我们再在那儿会合。” “先生,”弗朗兹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希望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和拉乌尔·德·夏托-勒诺能来出席签约仪式;您知道,他们是我的证婚人。” “通知他们来,半小时足够了;您愿意亲自去,还是派人去请他们呢?” “我想亲自去,先生。” “那么,我们半小时后见,子爵,半小时后瓦朗蒂娜也该准备好了。” 弗朗兹向德·维尔福先生鞠躬告退。 年轻人刚从府邸临街的门出去,维尔福就打发仆人去通知瓦朗蒂娜,让她半小时后下楼到客厅去,因为到那时律师和德·埃皮奈先生的证婚人也都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府中引起了轰动。德·维尔福夫人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而瓦朗蒂娜仿佛挨了晴天霹雳,整个人给懵住了。 她往四下里张望着,似乎要找一个能援救自己的人。 她想下楼到祖父房里去,但在楼梯口碰到了德·维尔福先生,他挽起她的手臂,把她领进客厅去。 在前厅,瓦朗蒂娜碰到巴鲁瓦,她向这位老仆人投去绝望的一瞥。 瓦朗蒂娜刚到一会儿,德·维尔福夫人也带着小爱德华进了客厅。这位少妇显然也分担了家庭的哀伤;她脸色苍白,看上去疲惫不堪。 她坐了下来,把爱德华抱在膝上,还不时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动作几乎是痉挛的,仿佛在这孩子身上凝聚着她的整个儿生命。 不一会儿,只听得两辆马车驶进了庭院。 其中一辆是律师的马车,另一辆是弗朗兹和他那两位朋友的马车。 片刻过后,客厅里人都到齐了。 瓦朗蒂娜脸色煞白,太阳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不仅匝满了眼圈,而且延伸到了两边的脸颊。 弗朗兹不由得深深地被感动了。 夏托-勒诺和阿尔贝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他们觉得,刚才结束的那个仪式,似乎并不见得比将要开始的这个仪式更为凄哀。 德·维尔福夫人坐在一幅天鹅绒窗幔后面,置身在阴影里,而且因为她一直俯身朝向坐在膝上的儿子,所以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德·维尔福先生跟平时一样,脸上毫无表情。 律师按吃法律饭的人的习惯,先在桌子上摆好文件,然后在圈手椅里坐定,用手扶了下眼镜,转过脸朝着弗朗兹。 “您是弗朗兹·德·盖斯内尔,德·埃皮奈子爵吗?”他问道,虽然他对这一点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的,先生,”弗朗兹回答说。 律师欠了欠身。 “那么,我要代表德·维尔福先生通知您,先生,”他说,“您和德·维尔福小姐的婚事改变了诺瓦蒂埃先生对他孙女的态度,所以他把原先打算遗赠给她的财产全部进行了让与。但我有必要在这里补充一句,”律师继续说,“立遗嘱人仅有权让与部分财产,因此对让与全部财产的做法,在法律上完全可以提起诉讼,这份遗嘱是会宣判无效的。” “是的,”维尔福说,“不过我要事先告诉德·埃皮奈先生,只要我在世,对家父的遗嘱就不容提起诉讼,我的地位不允许家门中有丝毫损害名誉的事情。” “先生,”弗朗兹说,“这样一个问题竟当着瓦朗蒂娜小姐的面提出,我对此深表遗憾。我从来不曾打听过她的财产的数目,这笔财产哪怕再少,也要比我的多得多。对于这次联姻,舍下所求的仅仅是门楣;而我所求的,仅仅是幸福。” 瓦朗蒂娜做了个难以觉察的表示感激的动作,同时,两行泪珠悄悄地沿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 “另外,先生,”维尔福对未来的女婿说,“除了您本来有望得到的遗产要蒙受一部分损失以外,这份出人意外的遗嘱绝无任何有意伤害您的意思;这种情况只能说是由于诺瓦蒂埃先生脑力不济的缘故造成的。家父之所以不高兴,并不是因为德·维尔福小姐要嫁给您,而是因为瓦朗蒂娜要嫁人:她无论跟另外哪个人成亲,都同样会使他感到伤心。老人总是自私的,先生,德·维尔福小姐对诺瓦蒂埃先生是一位忠实的陪伴,这一点德·埃皮奈子爵夫人是无法做到的。家父的处境颇为不幸,因此我们几乎从不跟他谈及严肃的事务,他因为脑力不济,是无法理解这些事务的,而且,我完全有把握这么说,尽管诺瓦蒂埃先生此刻还能记住孙女要结婚这回事,但他早已把未来的孙女婿的名字都给忘了。” 对于德·维尔福先生的这番话,弗朗兹欠了欠身算作回答;正在这时,客厅的门打开,巴鲁瓦出现在门口。 “各位先生,”他口气很坚决地说,对于在一个如此庄严的场合朝着主人们说话的仆人来说,这种口气确实是异乎寻常的,“各位先生,诺瓦蒂埃·德·维尔福先生希望即刻和弗朗兹·德·盖斯内尔先生,德·埃皮奈子爵谈话。” 他也跟律师一样,为了不致让任何人有可能误解,把未婚夫的全部头衔都报了出来。 维尔福打了个哆嗦,德·维尔福夫人一松手,让儿子从膝头滑了下来,瓦朗蒂娜脸色煞白地立起身来,像座雕像似的默默伫立着。 阿尔贝和夏托-勒诺交换了一个比第一次更为惊讶的眼色。 律师望着维尔福。 “这不行,”检察官说,“况且德·埃皮奈先生这个时候也无法离开客厅。” “我的主人诺瓦蒂埃先生,”巴鲁瓦以同样坚决的口气说,“正是希望在这个时候跟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么诺瓦蒂埃爷爷,他现在能说话啦?”爱德华带着惯常的放肆无礼的态度问道。 但对这句玩笑,就连德·维尔福夫人也没笑一下,当时每个人的脑子里都转着许多念头,整个客厅的气氛显得非常严肃。 “请告诉诺瓦蒂埃先生,”维尔福说,“他的要求无法照办。” “那么诺瓦蒂埃先生通知各位先生,”巴鲁瓦接着说,“他要让人把他推到客厅里来。” 大家惊讶到了极点。 一丝微笑浮现在德·维尔福夫人的脸上;瓦朗蒂娜情不自禁地抬眼向着天花板,在心里感谢天主。 “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先生说,“请您去看一下,您的爷爷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瓦朗蒂娜急忙向门口走去,但没等她走上几步,德·维尔福先生改变了主意。 “等一下,”他说,“我陪您一起去。” “对不起,先生,”这时弗朗兹说道,“我以为,既然诺瓦蒂埃先生是要我去,就应该首先由我来满足他的要求;再说我也很高兴能向他当面表示我的敬意,既然我还不曾有机会请求他给我这样的荣幸。” “喔!我的天主!”维尔福带着明显的不安神情说,“请不必劳驾吧。” “请您原谅,先生,”弗朗兹用的是一个已下定决心的人的口吻,“我希望我能不致错过这个机会来向诺瓦蒂埃先生证明,他对我的反感真是大错特错了,而且无论这成见有多深,我决心要用自己诚挚的爱心去消融它。” 说完,他不管维尔福再怎么留他,起身跟在瓦朗蒂娜后面往外走,这时瓦朗蒂娜正怀着海难幸存者伸手触到岩礁时的那种喜悦心情在走下楼梯。 德·维尔福先生跟在他俩后面。 夏托-勒诺和莫尔塞夫交换了一个比前两次更为惊讶的眼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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