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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自杀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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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基督山也跟埃马纽埃尔和马克西米利安一起回进了巴黎城里。 归途是愉快的。埃马纽埃尔不想掩饰他看到化干戈为玉帛后的兴奋情绪,并公开承认他赞同仁慈博爱的主张。莫雷尔坐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让妹夫去滔滔不绝地表达他的兴奋劲儿,而把自己那份同样真诚的兴奋的情绪留在心间,只让它在发亮的目光中流露出来。 马车驶到特罗纳城门时,遇到了贝尔图乔:他伫立不动,像个站岗的哨兵似的等候在那儿。 基督山从车窗探出头去,跟他低声地交谈了几句,随后这位管家就消失不见了。 “伯爵先生,”车子驶近王宫广场时,埃马纽埃尔说,“请让我在家门口下车吧,我想尽早地让我妻子不要再为您和为我担心。” “要是现在庆贺胜利不会显得可笑的话,”莫雷尔说,“我很想邀请伯爵先生上我们家去;不过伯爵先生想必也有不安的心灵需要他去抚慰。所以,我们既然到了家,埃马纽埃尔,那就让我们向我们的朋友告别,让他继续赶路吧。” “等一下,”基督山说,“请不要这样一下子就让我少去两个同伴;埃马纽埃尔,请快回到您可爱的妻子身边,代我向她表示我由衷的敬意吧,莫雷尔,请您陪我到香榭丽舍大街。” “好呀,”马克西米利安说,“我正好在那一带有件事要办哩,伯爵。” “我们要等您吃饭吗?”埃马纽埃尔问。 “不用了,”年轻人说。 车门又关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您瞧,我给您带来了多好的运气,”车厢里只剩莫雷尔和伯爵时,莫雷尔说,“您没这么想过?” “想过,”基督山说,“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让您留在我身边。” “那真是奇迹,”莫雷尔继续说,他这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 “什么事?”基督山说。 “刚才发生的事呗。” “是啊,”伯爵微笑着回答说。“您说对了,莫雷尔,那是个奇迹!” “因为说到底,”莫雷尔接着说,“阿尔贝是个勇敢的人。” “非常勇敢,”基督山说,“我曾经见到过他在匕首悬在头顶心的当口照样睡觉。” “而我知道他决斗过两次,都表现得很出色,”莫雷尔说,“真不知道这跟他今天早晨的表现怎么对得上号。” “那得归功于您呀,”基督山笑吟吟地说。 “幸亏阿尔贝不是个士兵,”莫雷尔说。 “为什么?” “在决斗场上道歉,那怎么行!”年轻的上尉摇着头说。 “得啦,”伯爵语气温和地说,“您这不是沾上庸人的偏见了吗,莫雷尔?既然阿尔贝很勇敢,他就不会是懦夫;他今天早上那么做,一定有某种使他非那么做不可的理由,他那么做并非出于其他的动机,而正是表现出了一种英雄气概,您难道不同意这么说吗?” “哪里?哪里?”莫雷尔回答说,“不过我还是要像西班牙人那样说一句:‘他今天不如昨天勇敢。’” “您跟我一起吃午饭怎么样,莫雷尔?”伯爵换了个话题说。 “不行,我十点钟就得跟您分手。” “那么您是约定了跟人一起吃饭啰?” 莫雷尔笑着摇摇头。 “您总得有个地方吃饭呀。” “可要是我不饿呢?”年轻人说。 “噢!”伯爵说,“我知道只有两种情感会使人这么没胃口:一种是悲伤,因为我看得出您现在非常快活,所以不是这种情况,另一种是爱情。所以,根据您向我吐露过的心迹,我想我可以认为……” “喔,伯爵,”莫雷尔快活地接口说,“我不想否认。” “您不想把这事对我说说吗,马克西米利安?”伯爵语气很急切地说,从中可以看出他是很想知道这个秘密的。 “今天早晨我向您表明过我的心迹,是吗,伯爵?” 基督山朝年轻人伸出一只手去,作为回答。 “好吧!”莫雷尔继续说,“当我的这颗心不再跟您一起留在万森森林以后,我就得到别处去找它了。” “去吧,”伯爵缓缓地说,“去吧,亲爱的朋友,但请答应我,如果您觉得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就别忘记我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些影响,我很乐于利用这种影响来为我所爱的人做点事情,而您,莫雷尔,我爱您。” “好的,”年轻人说,“我会记得的,就像自私的孩子在需要父母的时候总会记得他们一样。当我需要您的时候,说不定会有这种时候的,我会对您说的,伯爵。” “好,我记住您的诺言。那么再见了。” “再见。” 这时,马车到了香榭丽舍大街的宅邸门口,基督山打开车门。莫雷尔跳下车去。 贝尔图乔等候在台阶上。 莫雷尔沿着马里尼大街走远了,基督山急步走到贝尔图乔跟前。 “怎么样?”他问。 “嗯!”管家回答说,“她要离家出走了。” “她的儿子呢?” “他的贴身男仆弗洛朗丹说他也要走。” “跟我来。” 基督山带着贝尔图乔走进书房,写了我们上面看到过的那封信,交给这个管家。 “去,”他说,“快送去;顺便再告诉海黛说我回来了。” “我在这儿,”年轻姑娘说,她听到马车的声音,已经下楼来了,看到伯爵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的脸兴奋得容光焕发。 贝尔图乔退了出去。 海黛在焦急不安地等了这么久才盼来的重逢的最初时刻,同时感受到了一个女儿重又见到亲爱的父亲时的喜悦和一个情妇重又见到心爱的情人时的激情。 当然,基督山尽管感情没有这么外露,但心头的欢乐却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欢乐,对于受苦已久的心灵来说,好比雨露之于久旱的土地:心灵和土地尽情地吮吸着落在它们身上的甘美的雨露,而外表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不久以前,基督山刚刚明白了一件他长久以来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就是这世上有两个梅尔塞苔丝,就是他还可以得到幸福。 他那洋溢着幸福激情的目光,充满渴望地凝视着海黛湿润的眼睛,正在这时,冷不丁地房门打了开来。伯爵皱了皱眉头。 “德·莫尔塞夫先生来访!”巴蒂斯坦说道,仿佛说了这句话也就算道过歉了。 果然,伯爵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哪一个,”他问,“子爵还是伯爵?” “伯爵。” “天哪!”海黛喊道,“难道事情还没完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完了,我心爱的孩子,”基督山握住年轻姑娘的手说,“但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哦!可他就是那个坏蛋……” “这个人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海黛,”基督山说,“只有刚才跟他儿子打交道的时候,那才是可怕的。” “所以,我有多么担惊受怕,”年轻姑娘说,“您是没法知道的,大人。” 基督山笑了。 “我凭我父亲的坟墓向你保证!”基督山把一只手放在姑娘的头上说,“如果说有不幸要降临的话,那决不会是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相信您,大人,就像这是天主对我说的一样,”年轻姑娘一边说,一边把前额凑给伯爵。 基督山在这纯洁而美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吻同时使两颗心怦然为之跳动,一颗是猛烈的,另一颗是悄然的。 “哦!我的天主!”基督山喃喃地说,“这么说,您又允许我,让我可以再爱了!……请德·莫尔塞夫伯爵先生进客厅吧,”他一边陪美丽的希腊姑娘走向一座暗梯,一边对巴蒂斯坦说。 这次来访,对基督山来说也许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对我们的读者来说就未必如此了,所以我们还得先作一些解释。 上面已经说过,梅尔塞苔丝在卧室里,如同阿尔贝在他自己房里一样的理好了东西,首饰都分门别类放好,橱门全都锁好,钥匙都归在一起,一应物件都放得整整齐齐;而她在这么整理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凑在房门玻璃上的那张苍白而阴沉的脸,房门玻璃是供走廊采光用的,从那儿不仅可以看见,而且可以听见屋里的动静。所以,凑在房门玻璃上往里看的那个人,梅尔塞苔丝没看见他也没听到他的声响,而他却十有八九既看见了,也听到了德·莫尔塞夫夫人卧室里发生的事情。 那个脸色苍白的人离开那扇房门,走进德·莫尔塞夫伯爵的卧室,进了屋子,他就用一只痉挛的手撩开朝向院子的窗子的窗幔。他就这样在窗前站了十分钟,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响,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这十分钟,对他来说是很长很长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阿尔贝从决斗场回来,瞥见了躲在窗幔后面等他回来的父亲,而且把头转了过去。 伯爵的眼睛睁圆了:他知道阿尔贝昨天曾狠狠地侮辱过基督山,这样的侮辱,无论在世界上哪个国家,都只能导致一场殊死的决斗。所以,既然阿尔贝安然无恙地回家来了,那就是说伯爵的仇他已经报了。 这张哭丧的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欣喜神色,犹如太阳钻进那与其说像是小憩的床,不如说更像是长眠的坟墓的云层之前的最后一道光线。 但是,我们前面说过,他白等了,年轻人并没有上楼到他屋里来告诉他喜讯。在进行替父亲洗雪名誉的决斗前,儿子不愿见到自己的父亲,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父亲的名誉已经得到洗雪了,儿子为什么还不来扑进他的怀抱呢? 就是在这时,伯爵因为没法见到阿尔贝,就差人去唤他的仆人来。我们知道,阿尔贝吩咐过这个仆人对伯爵什么也不要隐瞒。 十分钟后,只见德·莫尔塞夫将军出现在台阶上,身穿黑色礼服,黑长裤,戴军服硬领,黑手套。看上去他事先已经吩咐过;因为他刚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套好辕马的马车就从车库里驶过来了,停在他的面前。 这时,他的贴身男仆把一件军呢大衣扔进车厢里,这件呢大衣里包着两把长剑,显得硬邦邦的;随后,仆人关好车门,在车夫身边坐下。 车夫在敞篷马车的前座上向后转过身来等候吩咐。 “到香榭丽舍大街,”将军说,“基督山伯爵府邸。快!” 辕马在频频的鞭打中往前疾奔;五分钟后,它们停在了伯爵府邸的门前。 德·莫尔塞夫先生自己打开车门,没等车子停稳,就像个年轻人似的跳到旁边的侧道上,拉了铃,随即带着仆人消失在打开的大门里。 一秒钟后,巴蒂斯坦向基督山先生通报德·莫尔塞夫伯爵来访,基督山在送走海黛的同时,吩咐让德·莫尔塞夫伯爵先到客厅。 将军在客厅里来回踱着大步,走到第三个来回转过身来的时候,瞧见基督山已站在门口。 “哎!是德·莫尔塞夫先生,”基督山语气平静地说,“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没错,是我,”伯爵的嘴角起着可怕的痉挛,没法清楚地吐出声音来。 “那我倒要请教一下,”基督山说,“是什么原因使我能有幸在一大早就见到德·莫尔塞夫先生呐。” “今天早晨您跟我儿子有一场决斗,先生?”将军说。 “您知道啦?”伯爵回答说。 “我还知道我儿子有充分的理由要来跟您决斗,要豁出性命来杀死您。” “可不是,先生,他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但您看见了,尽管他有这些理由,他却没有杀死我,甚至都没有跟我决斗。” “但是他认为您就是他父亲蒙受奇耻大辱的原因,就是我的家庭此刻遭受灭顶之灾的祸根。” “一点不错,先生,”基督山带着那种可怕的安静的神色说,“但那是,比如说吧,第二位的原因,而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想必是您向他道了歉,或者对他作了某种解释?” “我没有对他作任何解释,倒是他向我道了歉。” “但您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可能因为他认定了,在这件事中有一个人罪孽比我更深重。” “这个人是谁?” “他的父亲。” “就算是吧,”伯爵脸色变得煞白地说,“可是您得知道,有罪孽的人是不喜欢别人来数落他的罪孽的。” “我知道……所以我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您料到了我的儿子是个胆小鬼!”伯爵喊道。 “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先生根本不是胆小鬼。”基督山说。 “一个人手里拿着剑,而且在伸剑可及的地方就站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却不去决斗,那他就是个胆小鬼!即便他在这里,我也会当面这样对他说的!” “先生,”基督山冷冷地回答说,“我没想到您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家庭琐事。这些话请回去跟阿尔贝先生说吧,也许他会知道怎么回答您的。” “哦!不,不,”将军嘴角浮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说,“不,您说得对,我不是为这来的!我是来告诉您,我也认为您是我的仇敌!我是来告诉您,我本能地憎恨您!我觉得我早就认识您,早就在恨您!说到底,既然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不喜欢决斗,那就让我们决斗吧……您意下如何,先生?” “好得很。所以,刚才我说我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正是指大驾光临而言的。” “太好了……那么,您都准备好了?” “我随时恭候,先生。” “您知道这场决斗,咱俩不死一个就不算完吗?”将军咬牙切齿暴怒地说。 “不死一个不算完,”基督山伯爵缓缓地点了点头说。 “那就走吧,我们用不着什么证人。” “是的,”基督山说,“用不着,咱俩是老相识了!” “正相反,”伯爵说,“我跟您并不认识。” “唔,”基督山仍然带着那种让对方奈何他不得的冷冷的神情说,“那咱们来看看吧。您不就是在滑铁卢战役前夜开小差的大兵费尔南吗?您不就是在西班牙给法国军队当向导和细作的那个费尔南中尉吗?您不就是叛变、出卖、杀害恩主阿里的那个费尔南上校吗?而这些个费尔南合在一起,不就是那个陆军少将、贵族院议员德·莫尔塞夫伯爵吗?” “哦!”将军喊道,这些话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了他的身上,“哦!你这坏蛋,到了你说不定就要杀死我的当口,你还要来数落我的耻辱,不,我没说你不认识我;我知道得很清楚,恶棍,你看到了那片黑暗中的往事,你凭着,我不知道你凭着哪儿来的火光,一页页地翻遍了我的经历!可是在我身上,在我的耻辱里面,也许还有比你漂亮的外衣下面更光荣的东西呢。不,不,你是认识我的,这我知道,可是我还不认识你这个披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冒险家!在巴黎你自称是基督山伯爵;在意大利,你叫水手辛巴德;在马耳他,你又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可是我要问你的是你的真名,我要知道的是这一百个名字当中你本来的名字,当我在决斗场上把剑插进你心口的那会儿,我将要唤的就是这个名字。” 基督山脸色变得异样的惨白;那双浅黄褐色的眼睛里迸射出灼人的火光;他疾步走进跟卧室相连的小间,才一秒钟工夫就换下了领带、礼服和背心,穿上一件窄小的水手上衣,戴上一顶水手帽,露出几绺长长的黑发。 他回到客厅,把双手叉在胸前。咄咄逼人、毫不容情地向着将军走去,后者起初不明白基督山为什么突然离开,所以一直在等着,此刻一见迎面走来的基督山,他只觉得牙齿格格打战,两腿发软,不由得往后退去,直退到碰着一张桌子,痉挛的手抓住一个支撑的地方才停住。 “费尔南!”基督山对他喊道,“在我的一百个名字中间,我只要说出一个来就能吓死你;而这个名字,你也猜到了,不是吗?要不就是你也记起来了?因为,饱经忧患、受尽折磨的我,今天让你看到的是一张由于复仇的喜悦而变得年轻的脸,这张脸,你应该是经常在梦中见到的,自从你娶了……娶了梅尔塞苔丝,我的未婚妻!” 将军的头直往后仰,两手却往前伸着,目光凝滞、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可怕的景象;随后,他退后去靠在墙上,贴着墙壁慢慢地摸到门口,一边往后退出房门,一边发出一声悲凉、哀伤、凄厉的叫喊: “爱德蒙·唐泰斯!” 然后,他连连发出已不成人声的哀号,拖着身子走到前厅,像醉汉似的穿过庭院,在栽进他的贴身男仆的臂弯的同时,只是含糊不清地低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回府!回府!” 一路上,凉爽的空气,仆人的注意所引起的羞愧,使他恢复了能集中思想的状态;但路程很短,马车愈是驶近府邸,伯爵就愈是感到所有的痛苦又重新回来了。 到了离府邸还有几步路的地方,伯爵吩咐停住,下了车。府邸的大门敞开着;一辆出租马车停在院子里,那车夫被唤进这么幢华丽的宅邸来,也兀自感到吃惊;伯爵惊恐地望着这辆马车,但不敢向任何人发问,径自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有两个人在下楼,他连忙闪进一个小房间,刚来得及躲过。 那是梅尔塞苔丝扶着儿子的胳膊,正在离开宅邸。 母子俩从那不幸的人身边走过,离躲在锦缎门帘后面的他还不到两分[指法分,法国古长度单位。法分约合2.25毫米。],梅尔塞苔丝的裙袍几乎是从他身上擦过的,他依稀感觉到儿子说下面的话时,那暖乎乎的气息拂到了他的脸上: “勇敢些,母亲!我们走吧,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话声消失了,脚步声远去了。 将军直起身子,用挛缩的双手攀住锦缎门帘,死命抑制住那可怕的呜咽,那发自一个被妻子和儿子同时抛弃了的父亲的可怕的呜咽…… 不一会儿,他听见出租马车的铁门砰地关上了,随后是车夫的吆喝声和震得窗玻璃格格作响的沉重的车轮滚动声;这时,他奔进卧室,想再看一眼他在这世上所曾爱过的那两个人;可是马车向外驶去,梅尔塞苔丝和阿尔贝都没有在车窗前露一下脸,都没有向这幢孤零零的宅邸,向这个被抛弃的丈夫和父亲望上最后的一眼,那表示告别和留恋——也就是宽恕——的最后的一眼。 于是,就在出租马车辚辚驶出大门拱顶的同时,响起了一声枪响,从那间卧室的一扇被爆炸声浪震碎的玻璃窗里,冒出了一缕黑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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