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又去了一次琳波餐厅。一般来说，连续两天的主菜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一次老板给了我两个选择。

“我们把菜单扩充了一下，”他说，“是要汤饺，还是和昨晚一样的蔬菜炖肉？”

我选了汤饺。

我发现了一个特点，他和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居民一样，说话的时候喜欢说“我们”。不过我从来没有在餐厅里见过其他的员工或者客人。

汤饺很快端上来了。热汤里可以看见好几样不同的饺子。

老板和上次一样，在我进餐的时候，他就站在桌子前，把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然后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先是提到了我在旅馆干的活儿，然后是他听说我和那个女演员聊了几句，再来是有人看见我去了足球场，还有我去海滩的时候并没有走小路。

他接下来提到的事情是他发现我剃胡子了。他还注意到我穿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红色衬衣，于是他在思考我是不是缺少替换的衣服。他说自己和街尾那家服装店的老板关系不错，可以帮我跟他说一声。

“问题就在于，他看起来像是关店了，但又不是真的关门大吉了。”他说。

服装店老板有个小的储货间，不过得先给他打个电话，好让他把货整理出来。需要几件？衬衫？还要什么吗？皮带？

另外，如果我需要一套西装的话，他还认识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可以用比较好的布料帮我量身定做一套。他自己就有一件定做的外套。他身上穿着衬衫，那件外套就用衣架正挂在门口刚进来的衣帽间里。他走去把外套拿来穿上，然后让我看了看内里，里边的口袋里有一把左轮手枪。他很快又脱掉外套，把它挂了回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也没杀过，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边说边整理了一下外套。

他思忖了片刻，又说了一句：“谁知道休战是不是会一直持续下去呢？”

我看见墙上有一张照片，是一对新人。婚礼应该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我想不起来我和居德伦结婚时有没有照片了。我们俩是在一场寒冷的春雨里结婚的，她穿了条天蓝色的露肩裙子，太漂亮了。

我跟老板问起了这张照片。

“是我女儿。”他说完便转过身去，拿肩上的毛巾擦拭眼角。

随后，他又继续聊起了我的一举一动。除了去海滩散步之外，他还知道我在帮寂静旅馆的那对姐弟干修修补补的活儿。

我不置可否。

“我们听说你有黑色的胶布，而且你什么都能修……”

很显然，他在等待我肯定他说的话。他还听说我修好了灯。

“这说明你对电工也在行，不只是管道修理。”

“都只是暂时应付问题而已。”我说。

汤饺吃完之后，他端来咖啡，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到我对面。他希望我能帮他干活儿，随即又提起了先前说过的腰门。

“两边都能开的那种门。”他重复了一遍。

他似乎又努力画了一张新的图纸，重新设计了门的样式。

“我标了尺寸。”他说。

他用手臂把桌子上的面包屑扫到地上，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平摊在我的面前。这一次，设计图是立体的，潦草地写满了各种数字。

就像他说的一样，设计图确实改良过了。

“就像我们也要改良菜单一样。”他补充了一句。

我问他，找到工具了吗？他说自己正在努力。

“你能再跟我说一遍需要什么工具吗？”他谨慎地问了一句。从他的表情看来，我觉得他还没有搞清楚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把纸张转过来，想要在上面画点东西。他担心我会毁了他的设计稿，便给我拿了张新的纸，我用那支印着“寂静旅馆”的圆珠笔给他画了几样工具大概的样子。

他点了点头，随后也画了起来。

在他画画的时间里，我环视了四周，没有看见那只猫。

老板把纸推到我面前。他画的看起来像是一把管钳子和一大卷透明胶带。“这是漏水的洗碗槽。”他补充了一句。

他说我下次来的时候，菜单上会有梅干酱炖肉。

“传统料理，是我祖母的拿手菜。”

他再一次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离开前，我把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告诉他，我需要两件衬衫。

隔天晚上，衬衫就送来了，它们折好放在桌上。一件是白色的，方格纹，那图案有点儿像擦手巾，看起来像是银行家们会穿的款式。另一件则是粉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