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埃迷的盛宴井中影 作者:马塞尔·埃梅 |
||||
常言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读书而论,可以换成:无心看热闹,有心看门道。埃迷就是一群有心人,粉丝多为无心者。不分高低,只是有心与无心的差异,是看门道还是看热闹的不同情趣。而且,从无心偶见到有心悦读,也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一位法国作家说,要善于从后台看生活。观众爱观赏表演生活的热闹,而作家则强调观察人生后台的门道。我们读书,就是通过作者的目光,认识更真实的生活,既看了热闹也懂了门道。 马塞尔·埃梅的小说,就是能让人既看热闹又懂门道的好书。三十年来,人民文学出版社逐渐增量,推出过三版《埃梅短篇小说选》。按照我国老戏园的传统,三通鼓响过,全本演出开场了。聚少成多的埃迷,终于迎来了《埃梅短篇小说全集》,故可以称为盛宴,尽管还不是全席宴。 我在选本译序中,称埃梅为“短篇小说怪圣”,是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之后的圣者。称为“怪圣”,是因为他的小说以“怪”取胜。埃梅善于变相,小说篇篇出奇,创造出千奇百怪的世界。读者走进去,恍若进入寓言故事和神话境地,一片荒唐离奇。 不过,读他的小说,满眼只见荒唐离奇,那无非是看到了热闹,再稍微用心,就会看出点儿门道。这门道不是写什么,而是写这一切的基调。 提起基调,就会想到嘲讽,应当说讽刺是埃梅小说色调的一种鲜明特征。然而,讽刺并非单一色调,应有千差万别,如果从中抽出两种相对应的倾向,温和与激烈:激烈似匕首投枪,温和如给人搔痒;那么,我认为埃梅的讽刺属于后者。 说来也怪,温和远比激烈要难,这恰是富有讽刺意味的文学作品最大的看点。激烈可以无所节制,要怎么尖刻就怎么尖刻,要怎么犀利就怎么犀利,只为图个痛快。温和则不然,必须拿捏得当,轻重合情,显示出丰富而博大的包容性。 包容性是个分水岭,区分开温和与激烈的嘲讽。埃梅小说揭露社会弊端,上至政府机构、制度大法以及各种势力,下至贪官污吏、社会痈疽,按说他笔端稍一放纵,足可大张挞伐。然而,埃梅只是旁敲侧击,并不正笔直书,而以奇巧的构思、幽默的语言,把故事写得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如《跌回童年》《图发尔案件》等就是这种笔法。后者写灭绝家族的一桩血案,情节布列得好似迷魂阵,行文闪烁,扑朔迷离,全篇没有正面写主谋一笔,而主谋巧取豪夺,无所不为而又无处不在的形象,却跃然纸上。就连大侦探都见势不妙,最后也溜之大吉了。 这类大事件,在埃梅的笔下,同样能谱成嘲讽的软基调,更遑论写普通人物。埃梅以怪异的笔法描述人生的境况,其焦点还在于探讨人性,他这嘲讽的软基调就根植于这种探讨中。只因通过对人物深刻细腻的心理分析,他便能摸到他们的劣迹通向人性的脉络。 人物形形色色的表现,正是人性方方面面的映象。而千百年来,世间出了诸多经典佳作,也未能淘尽人性的深渊。人性的繁丰与复杂,具有辐射和扩张的趋势,一直引领人类深度的文学创作。埃梅的小说就是这类创作的一个亮点。 埃梅的小说中,冷口吻透出宽厚,嘲讽中流露理解,描述人物行为荒唐但并不刻薄,处处呵护着幽默,让人读了会心一笑,不会变傻。这种近似优容的诙谐嘲讽的软基调,正是文学永恒价值的基因。 埃迷们也许喜爱这种基调,看出了埃梅小说的门道。与我最早交厚的埃迷第一号,是社科院的研究员,著名翻译家罗新璋先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埃梅短篇小说选》刚一出版,罗先生就率先点赞,而且一直关注到现在,一直在期待出版全译本。 多年来,与我交好的埃迷,仅限于我称之为“学院派”的圈子。再举出一位,北大法语教授段映虹是我的忘年交,她拿到第三版《埃梅短篇小说精选》,按照习惯从最后一篇看起。她说翻开《爱洛绮思》,边看边笑。全译本即将出版,有得她笑了。 近两年,积偶然为必然,我有幸结识了学院圈外的埃迷,主要是广西的一些作家。主持《南方文学》杂志的资深埃迷黄土路,要转载埃梅的小说,寻找译者授权,经由埃迷作家丁国祥,顺藤摸到《世界文学》高兴主编那里,才得以同我接上关系,似有相见恨晚之意,遂往来密切。他还介绍我认识了广西北海以“简居文学社”为活动中心的几位作家。 我们这几代人,往往忘却对生命本质的一种尊重。我们的时代久无大师业已习惯,并不期望会从天上掉下来。不过,与这些作家接触,我却有了一点感觉,永恒艺术的基因依然存在,存在于民间,深植于生命的土壤中,滋养着广大的文学写作者,引导他们向美而生,逐梦而行。 永恒艺术的基因,自有其偶然与必然的因果。上承天风,下接地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时间不会预告,何时何地何人,能写出超时代的永恒艺术作品。但我似乎萌生了信念:这必然出自民间。 请看下面两位埃迷发出的声音,仿佛与我这种信念相呼应。 ---二〇一九年四月十九日 ---于北京花园村 |
||||
上一章:没有了 | 下一章:遇见埃梅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