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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善记仇,至死不休克拉克森的农场 作者:杰里米·克拉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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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有只绵羊下了崽。另一只怀着孕的绵羊目睹之后,竟以为那个黏糊糊的小羊羔是它生的,于是不顾小羊生母伤心欲绝,堂而皇之地开始舔起小羊,还让小羊嘬它的奶头—是叫奶头没错吧? 不管怎样,听女人们说,分娩是每一个母亲终生难忘的经历。那么问题来了,一只明明没有经历过分娩的绵羊,怎么会认为自己生了小羊羔呢?答案显而易见。羊是这颗绿色星球上最愚蠢的动物。可能唯独在一件事情上,它们精得很。 我的羊是去年在牛津郡泰姆市的一个拍卖会上买的。说实话,当时我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看见一圈一圈的羊被赶出来,拍卖师的嘴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锤子敲得像小钢炮。结果是我带着68只北方杂交羊回了家。其实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都买了啥,因为那里的人说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随后我又买了2只公羊。那简直是两个一身毛的播种机啊。没过多久,除了3只以外,其他所有的母羊都怀上了崽。没怀上的那3只,被我打了牙祭。当然,它们也没让我好过,我烧心反胃了好一阵子。 养了9个月的羊,我对它们总算有了些了解。羊这种动物是很记仇的,哪怕是死也要给你添个堵。 羊知道人类胃浅,所以它们绝对不会以简单清爽的方式死掉,比如心脏病或中风。不,这些死法都太卫生,达不到令人作呕的效果。羊固有一死,死了必要让人胆战心惊,那才叫死得其所。所以它们会调皮地把头伸进畜栏,而后把整个脑袋锯下来。要么就让自己从屁股到头慢慢烂掉,要么就得个什么病,让小羊羔的嘴里长满疣子。总之,要死得惊天地泣鬼神,让英国电影与电视艺术学院恨不得给它们颁个奖。还记得亚利克·吉尼斯在电影《桂河大桥》结尾是怎么死的吗?对,就是那种效果。加上个出血性肠炎。 我这群羊一到家就看出来了,我正是那种恨不得把饼干当饭吃的家伙。吃准了这一点,它们就不再把我当回事了。所以当我把它们从一个羊场赶到另一个羊场时,它们果真温驯得像一群羊。可等我关上大门回家之后,它们就翻墙而过,重新回到第一个羊场。你们知不知道羊很会跳高?这么跟你们说吧,要是一只羊觉得跳高高就能把你气个半死,那它准能把全国越野障碍赛的冠军奖杯给你赢回来。 后来我买了一架无人机,经过设置,从那上面的扬声器里可以放出狗叫的声音。头一天这玩意儿确实管用,可再往后就不灵了。那群羊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盯着它看。没办法,我只好靠两条腿去赶。等我步履艰难地回到家,累得肺都悬到嗓子眼了,它们又从墙上跳出去了。 到今天,我的牧场上已经有142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且个个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经常散步从附近经过的那些人,还是不愿意给他们那些讨厌的狗子拴上绳子,不过起码在我瞪他们的时候,他们多多少少能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但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并不是狗,而是母羊们。 上周有只母羊好像突然悟出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要想把我惹恼,可能得牺牲它的羊羔子。结果我便发现那可怜的小东西被困在一片树篱中,又冷又饿,瑟瑟发抖。我尝试用各种手段让它们母子团聚都徒劳无功。那只母羊死活就是不认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无情地把我和那可怜的小羊羔顶了几个仰八叉。 不得已,我只好把小羊羔带进谷仓,在靠近烧柴炉的地方给它铺个窝,然后自己拿着几瓶热奶整晚守着它。可到了早上它还是死了,因为它是羊嘛,它想让我难受一下。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济上我损失不大。因为脱欧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双重影响,羔羊价格下跌至和一桶原油差不多—但算下来我每只也就少挣了30英镑。 不过,起码我体验了一把在“第三战俘营”[第三战俘营:“二战”期间纳粹德国为了关押盟军飞行员战俘,专门在今天波兰境内的西里西亚萨冈建立了几个战俘营,其中第三战俘营规模最大,战争期间曾发生过战俘挖地道越狱的事件。]里当看守的滋味。因为那些羊即便站在最富饶奢华的草场,满脑子想的也还是如何逃跑。如果它们是人的话,那必定也是戈登·杰克逊、查尔斯·布朗森和史蒂夫·麦奎因[这三人均为电影演员,他们共同出演过一部以战俘营越狱事件改编的电影《大逃亡》。]这样的角色。 这群羊每天都在寻找围栏上的漏洞,并密切关注我的行踪。我非常肯定它们正在偷偷把那道长长的牧场围墙改造成简易的鞍马,并不是说它们一门心思想逃离此地。这是最好的牧场,最好的草地啊。不,它们只是想跑到公路上去,好被汽车撞死,撞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它们最近玩的把戏更让人恼火。鬼知道是打哪儿学的,又或者是无师自通,总之这群小羊莫名其妙地学会了开鸡舍的门。我一个拥有对生拇指的灵长类,想打开那门都不容易呢,因为插销紧得很。那些羊却能做到,还是在半夜打开鸡舍门。于是母鸡溜了出去,然后成为自然界第二记仇的动物—狐狸的夜宵。 我想不明白绵羊为什么要去开鸡舍的门。它们一不偷鸡蛋,二不偷鸡。思来想去,也许只有一种解释说得通—它们纯粹是为了找乐子。看着母鸡们被狐狸吃掉,它们一定幸灾乐祸、扬扬自得。而母鸡们被吃又能给我惹一肚子火气,这无疑会令它们加倍快乐。真可谓一箭双雕。 同样气人的还有水罐车。它们撞坏了出水阀,结果让水白白流了一地。这意味着,我要么把水阀修好重新运水,要么眼睁睁看着它们活活渴死。反正对它们来说这是双赢。 昨天夜里它们咬断了给电篱笆供电的电线。你以为它们是想逃出去?不。它们只是想给我添乱,好叫我干不成手里的活。 修电篱笆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只小羊羔有点古怪。它的两只耳朵全都没了。这怎么可能?正当我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纳闷时,我突然理解了上学时我的老师们的心境。正如现在的我面对一群让人头疼的羊,他们当年也一定被我和我那群调皮捣蛋的同学折腾得焦头烂额吧?“克拉克森,你把亚麻籽油抹到学校的鸬鹚身上干什么?” 我算看透了,羊就是一群长了毛的青少年,所以才会那么讨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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