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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克拉克森的农场 作者:杰里米·克拉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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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油菜出了点问题。秧苗呈簇状,散散乱乱,颜色像蛋黄粉。有人说是被鸽子吃得太厉害了;有人说都怪政府对农药限制得太死;还有人说是我们刚刚经历的这个春天太过寒冷。可问题是仅仅800多米之外,我邻居家的农场上却没有类似的情景。他们的庄稼生机盎然、郁郁葱葱,艳丽多姿得犹如杰西博的农机外衣。 我望着邻居家的地,内心五味杂陈。感觉像去参加一个大派对,结果其他家长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假如你家孩子是卖运动服的,整天跟一些傻瓜打交道,你肯定不想听到其他家长说“我家鲁伯特在国际空间站工作”或“我家亚历克斯是研究冷聚变的”。 坦白说这事儿得怪我自己。因为检查发现,在一块长势不好的地里竟有四四方方的一片区域上没有长一棵苗。想必是我在操作播种机的时候按错了按钮。另一块地,叫“贝克补丁”—每一块地都有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种的东西只存活了一半,另一半齐刷刷地死掉了,分界线比拿尺子量过的还要直。鸽子糟蹋庄稼的时候可不会这么讲究。 在以“詹姆斯·梅是个蠢货”命名的那块地里—这名字很可能是我自己取的—大约有61亩自生油菜。所谓“自生油菜”,就是没人管理,听天由命。可它们居然比我辛辛苦苦种了几个月的油菜长得还好。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年油菜籽的价格涨了不少。这主要因为全欧洲都禁用新烟碱类杀虫剂—这种农药会杀死蜜蜂—结果许多农场主干脆放弃种植油菜,于是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就算我只种了一小撮,也能换来一大把钻石。 不过有一点让人担心的是,倘若本地油菜价格上涨,那么植物油的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就意味着消费者很可能会选择价格相对低廉的棕榈油。那可就不妙了。 不久前,爱登堡爵士做了一期节目专门介绍生活在苏门答腊岛上的猩猩。其中有一幕格外惊心动魄,表现的是大猩猩教年幼的猩猩如何荡过一条遍布鳄鱼的小河。我禁不住想:“它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就一直待在河这边等小猩猩长大了再说不行吗?” 随后的无人机视角为我们解开了谜团,并成功让观众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原来适合猩猩生存的丛林仅从河岸朝两边延伸几百米而已。几百米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棕榈树林,但那里并没有猩猩生存所必需的东西。那是人类开垦出的棕榈农场,只是为了让那些在生态方面一贯双标的西方人能吃上既营养又美容养颜的棕榈油。 这些人不喜欢吃我的菜籽油,他们甚至说菜籽油会让他们打喷嚏。所以,他们宁可多死几只红毛猩猩也要吃进口的棕榈油。此外,还有一个无比充分的理由,他们从不关心自己接触到的任何东西从何而来。他们坐在餐桌前,面对着牛油果做的早餐,然后跟朋友说他们只吃本地的、碳中和的食物,可真是这样吗?他们只是不想多花钱罢了。 所以,我才由衷支持爱丁堡公爵奖励计划。因为这个计划,青少年才愿意在周末的时候坐上公交车到乡下来转转。在这里他们好歹能了解到自己平时吃的赛百味里的面包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月早些时候,我的花园里就来了一帮年轻孩子。他们有的在尝试生炉子,有的在抱怨手机信号不好,有一个拿着卫生纸朝我的树篱走去。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农民这样说,意思就是“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一问才知,他们是参加爱丁堡公爵奖励计划的学生。他们的老师无疑是个自大的社会主义者,认为私人占有财产就是一种盗窃行为,并建议他的学生一定要到房子最大的那户人家的花园里去吃午饭,而那个拿着卫生纸的姑娘原来是想上厕所。 “你总不能到我的树篱中间拉屎吧,”我说,“你又不是牲口。到农场上去吧,好歹那里有厕所。” 这时,有个老师模样的人跑过来阻止。显然,他带着一群小女生钻林子没事,而我要带一个女生去用一下我的厕所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因此,这个女生要想用厕所,必须得有一个人陪同,而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女生。在我还没想到该用什么代词称呼对方时,我猛然又想到了防疫问题。按照规定,我们必须保持2米左右的社交距离,还要穿上防护服。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把他们送到农场呢?在我们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位需要上厕所的女生早就憋得满脸通红了。 随后我的拖拉机驾驶员打来电话,说那位老师的标致车挡住了路。于是,我便叫他去挪车。哪知这位老师立刻搬出一大堆关于“权利”的说辞,说那是一条公用的人行小道,他有权把车停在那里。我自然不会惯着他,立刻用他自己的话反驳说,公用的人行小道上是不能行车的,也不能野餐,更不能拉屎。 此刻那位需要如厕的女生已经脸红得像U形潜艇上的锅炉,恰在这时我又听说有一群顺性别者[顺性别者是跨性别者的反义词,用来形容那些对自己的生理特征和生理性别完全接受甚至喜爱的人,即顺应自己生理性别的意思。这是为了和跨性别者区分而创造出的词汇。]进了我另一块叫作“采石场”的土地—它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那片地上没有采石场,而有采石场的那块地叫“钱庄”。 我一听立刻把防疫条令抛之脑后,就近将那位快要爆炸的女生丢在沼泽地外,飞也似的冲下小径,跑过一堆乱停乱放的标致车,前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见到的情景真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在一条我最近才花大价钱种好、专门供斑鸠栖息的绿化带里,一群小屁孩儿正玩得不亦乐乎,看着就像在拍一部表现不羁少年的青春电影。我知道,他们是一群刚刚走出舒适区的孩子。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把用过的手纸丢进我为那些新栽的树设计的排水管里啊。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而严厉地问他们老师在哪儿。 结果是他们的老师在村子里。一群孩子手里什么都没有,只依靠老师的标致车为参照物保证不迷路,如此在地里四处乱转。这不是胡来吗?让孩子们到野外透透气本来是好事,可也不能像放羊一样不管不顾吧?没有老师的讲解和指导,他们靠什么来认识这片土地? 我特别想跟他们好好解释一番我的想法,劝人们少买棕榈油,多吃菜籽油,但我觉得这些卡戴珊和色拉布[色拉布(Snapchat)是一款基于照片分享的社交应用软件。]的狂热追捧者恐怕很难理解我的观点。况且这里面还要用到一个敏感的同音字,搞不好是要坐牢的[英语中油菜的单词为rape,它的另一个意思是“强奸”。]。 那些孩子现在都回学校去了。他们学到了些什么呢?乡下手机信号不好,乡下很冷,乡下人全都大腹便便,脾气暴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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