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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孝经 | 收藏 |
昏义
礼记·孝经 作者：孔子
郑玄《礼记目录》云：“名曰‘昏义’者，以其记娶妻之义、内教之所由成也。”
古代婚礼在黄昏举行，所以古本写作“昏礼”。本篇主旨是诠释《仪礼·士昏礼》的意义，其中特别强调的是“妇顺”之道，古人认为妇顺则家和，家和足以兴邦，所以说“昏礼者，礼之本也”。
本篇1—7节与《士昏礼》关系较密切：第1、2节，从婚礼亲迎前至完婚后，针对其中几种仪节，加以诠释其礼义；第3、4节，泛论婚礼及其他诸礼的重要性；第5、6节，记新妇在完婚后的翌日，“待晓堂前拜舅姑”的仪节与意义；第7节，记录女子出嫁前必须完成妇道教化的时间、地点、内容、意义。第8、9节，则与《士昏礼》关系较远，从夫妇有义、男女有别，进一步推衍至天子、王后各主外政、内政，各领六宫、六官教化统一天下，一如天地相辅、阴阳相济。
本篇《昏义第四十四》，全篇选释。
1.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1] ，皆主人筵几于庙 [2] ，而拜迎于门外，入，揖让而升，听命于庙，所以敬慎、重正昏礼也。
【注释】
[1] 纳采：据《仪礼·士昏礼》，古代婚礼迎娶有六道主要仪节，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俗称六礼，本节先谈前五礼，亲迎见下节。在行六礼之前必须先“下达”，即男方请媒人至女方表达提亲之意，女方同意后才“纳采”。纳采是指男方备礼派人至女方家，表示已选择其女为婚配对象，正式请女方接受此选择。纳，接纳。采，选择。问名：纳采后，男方请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古代男女不经过媒人无以得知彼此名字，男方主动问名的目的是为了要占问婚事吉凶。纳吉：问名占卜得吉兆，男方就请媒人至女方家，请女方接纳此吉兆，谓之纳吉。征：聘礼。纳吉后，男方派媒人至女方家致送聘礼，又称纳币。请期：纳征后，男方经过占卜选出婚礼的吉日，派媒人至女方报告，征得女方同意，表示尊重。
[2] 主人：指女方家长。筵（yán）：坐席。以下仪节，据《仪礼·士昏礼》，男方行媒至女方时，女方要在宗庙接待行礼，以示敬慎。
【译文】
所谓婚礼，是用以结合两姓家族的欢好，对上得以祭祀宗庙祖先，对下得以传宗接代延续子嗣，所以君子重视它。因此，婚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道仪节，都由女方主人在宗庙设置坐席、几案，然后亲自在庙门外拜迎男方媒人，进入宗庙后，拱手行礼，引导来宾升堂，并在庙堂上聆听媒人转达男方的各种意见，如此是为了表示对婚礼敬谨、审慎、尊重、正规的态度。
2. 父亲醮子而命之迎 [3] ，男先于女也。子承命以迎，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婿执雁入 [4] ，揖让，升堂，再拜 [5] ，奠雁，盖亲受之于父母也。降，出，御妇车，而婿授绥 [6] ，御轮三周 [7] ，先俟于门外。妇至，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8] ，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注释】
[3] 父亲：指男方主人。醮子：男方至女方家亲迎之前，男方主人向儿子敬酒，并期勉儿子传承之责，醮辞可参《仪礼·士昏礼·记》。醮，参《冠义》3节注②。
[4] 雁：婿所执的见面礼。
[5] 再拜：拜两次。据《仪礼·士昏礼》“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婿应该是先把雁放下，然后再拜，《昏义》此处颠倒。
[6] 绥：登车时用以挽持的绳索。
[7] 御轮三周：指婿亲自驾车使车轮绕三圈后，就交由随从车夫驾车。
[8] 卺（jǐn）：饭后用以盛酒漱口的容器，将瓠瓜剖成两半以为瓢，夫妇各持一半，以示“合体”。酳（yìn）：食毕以酒漱口。
【译文】
男方的父亲向儿子敬酒，然后命他亲自去迎娶，这是表示由男方相迎于前而女方相随于后。儿子秉承父亲的命令去迎亲，女方主人在宗庙设置坐席几案，然后亲自在庙门外拜迎。婿带着雁进庙门，拱手行礼相让升上庙堂，放下雁，拜两次，这是表示他亲自从女方父母手中迎受新妇。婿下堂，出门，驾驶新妇乘坐的车，然后婿把登车绳交给新妇让她挽持上车，驾着车子让车轮转三圈，将车子交给随行车夫驾驶，然后先行回到自己家门外等候。新妇到时，婿拱手行礼，请新妇入门。新人共同吃饭，吃同一组牲牢。饭后，饮酒漱口，这是用同一个瓠瓜剖成的两半，两人各持一瓢盛酒而饮。这两种仪节表示夫妇从此合为一体、同尊卑，相亲相爱。
3. 敬慎重正而后亲之，礼之大体而所以成男女之别 [9] ，而立夫妇之义也。男女有别，而后夫妇有义；夫妇有义，而后父子有亲；父子有亲，而后君臣有正。故曰：“昏礼者，礼之本也。”
【注释】
[9] 礼之大体而：或说此五字为衍文。
【译文】
举行婚礼，敬谨、审慎、尊重、正规，然后夫妇相亲相爱，这是礼的要点，用以认定男女之别，而确保夫妇之间的道义。男女有别，而后确保夫妇之间有道义；夫妇之间有道义，而后父子之间就能亲和；父子之间能亲和，而后才有正确的君臣关系。所以说：“婚礼，是礼的根本。”
4. 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乡射，此礼之大体也。
【译文】
礼，冠礼是起始，婚礼是根本，丧礼、祭礼最隆重，朝礼、聘礼最尊贵，乡饮酒礼和乡射礼最和谐，这是礼的主要内容。
5. 夙兴 [10] ，妇沐浴以俟见。质明 [11] ，赞见妇于舅姑 [12] ，妇执笲——枣、栗、段脩以见 [13] 。赞醴妇 [14] ，妇祭脯醢 [15] ，祭醴，成妇礼也。舅姑入室，妇以特豚馈 [16] ，明妇顺也。厥明 [17] ，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 [18] ，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以著代也。
【注释】
[10] 夙兴：早起。本节简述为妇之礼，即婚后新妇拜见舅姑的各项仪节的意义。仪节详见《仪礼·士昏礼》。
[11] 质明：指天刚亮，成婚后隔天。质，正。
[12] 赞：协助行礼的人。见（xiàn）：同“现”。舅姑：即公公、婆婆。
[13] 笲（fán）：竹制的容器，盛放下文所说的“枣、栗、段脩”。段脩：指用佐料加以捶治的肉干。段，通“腶”。
[14] 赞醴妇：赞者代表舅姑向新妇进醴酒。
[15] 祭：指食前祭饮食之神的礼仪。醢（hǎi）：肉酱。
[16] 特豚：一只煮熟的小猪。据《仪礼·士昏礼》：“舅姑入于室，妇盥馈，特豚，合升，侧载，无鱼、腊，无稷，并南上。”
[17] 厥明：据孙希旦《礼记集解》，指明日，即成婚后第三天早上。
[18] 飨：以酒食招待人。一献之礼：饮酒之礼，参《乐记》21节注③。
【译文】
成婚后第二天一早起床，新妇洗头洗澡以等候拜见公婆。天刚亮时，赞者带领新妇去拜见公婆。新妇带着盛放枣子、栗子、干肉的笲拜见公婆。赞者代表公婆向新妇进醴酒，新妇用肉条、肉酱行祭食礼，用醴酒行祭食礼，完成了为人媳妇之礼。公婆回到室中，新妇进献一只煮熟的小猪等食物，这是用以表明新妇顺从公婆的心意。第三天早上，公婆一起招待新妇，行一献之礼，新妇再次拿到公婆酬答的酒后，放在食物的左侧不再饮用。然后，公婆从西边客阶先下堂，新妇则从东边阼阶下堂，这是用以显示新妇此后将接替婆婆料理家务。
6. 成妇礼，明妇顺，又申之以著代，所以重责妇顺焉也。妇顺者，顺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 [19] ，以成丝麻、布帛之事，以审守委积、盖藏 [20] 。是故妇顺备而后内和理，内和理而后家可长久也，故圣王重之。
【注释】
[19] 当：称，配合。
[20] 委积：财物。盖藏：储粮。
【译文】
完成为人媳妇之礼，表明媳妇顺从公婆的心意，又显示了媳妇此后将接替婆婆料理家务，这都是为了特别强调为人媳妇要顺从。所谓媳妇顺从，指顺从公婆，使家人关系和谐，而后才能与丈夫的地位作用相称，据以完成纺丝、制麻、织造布帛的工作，据以严格地保守住家庭的财产、粮食、房屋、收藏。所以，媳妇具备了顺从的德行，而后家庭就能和谐有条理。家庭和谐有条理，而后家就可以长长久久绵延不绝，所以圣王特别重视妇顺之德。
7. 是以古者妇人先嫁三月 [21] ，祖庙未毁 [22] ，教于公宫 [23] ；祖庙既毁，教于宗室 [24] 。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教成，祭之，牲用鱼，芼之以苹藻 [25] ，所以成妇顺也。
【注释】
[21] 先嫁三月：出嫁前三个月。此节针对与国君同姓同族的许嫁女子而言。
[22] 祖庙未毁：据孔疏，这是指许嫁女子与国君的关系是同一高祖（由自己往上数四世祖先）的，这样，其高祖之庙则尚未迁毁。如果许嫁女子与国君高祖之上的祖先才相同（关系更为疏远），则许嫁女子之高祖庙已迁毁了。
[23] 公：指国君。
[24] 宗室：据郑注，指宗子之家。
[25] 芼（mào）：做羹汤所用的菜。
【译文】
所以，古代妇女在出嫁前三个月，如果高祖之庙还没迁毁，就在国君的宫室教育她；如果高祖之庙已经迁毁，就在宗子的宫室教育她。教她学习为人媳妇应具备的德行、为人媳妇应说的言语辞令、为人媳妇应维持的容貌装扮、为人媳妇应该做的事功。教育完成后，就祭告祖先，祭牲用鱼，以苹、藻调和羹汤，这是为了使她养成为妇顺从的品行。
8. 古者天子，后立六宫 [26] ，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 [27] ，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天子立六官 [28] ，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故外和而国治。故曰：“天子听男教，后听女顺；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天子听外治，后听内治。教顺成俗，外内和顺，国家理治，此之谓盛德。
【注释】
[26] 六宫：六座寝宫，据孙希旦《礼记集解》，自三夫人至八十一御妻皆分属六宫，以辅佐王后管理内治。
[27] 内治：指料理家政、操持家务。
[28] 六官：指管理国务的主要机构与负责官吏，具体所指，其说不一。或说，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合称六官。
【译文】
古代的天子，王后设立六宫，置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管理天下之家政、家务之事，以彰显妇女顺从的德行，所以，使得天下所有的家庭都能内部和谐而管理有方。天子设立六官，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管理天下之政事、政务，以明确天下男子的教育，因此，政治和睦而国家安定。所以说：“天子负责对男子教化，王后负责令女子顺从；天子管理阳刚之道，王后管理阴柔之德；天子负责王宫之外的国家政事、政务，王后负责王宫之内的家政家务。男子受到良好教化，女子养成顺从品行，全国形成良好风俗；王宫之外和和睦睦，王宫之内和和顺顺，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这就是天子与王后伟大的德行。
9. 是故男教不修，阳事不得，適见于天 [29] ，日为之食；妇顺不修，阴事不得，适见于天，月为之食。是故日食则天子素服而修六官之职，荡天下之阳事 [30] ；月食则后素服而修六宫之职，荡天下之阴事。故天子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 [31] 。天子修男教，父道也；后修女顺，母道也。故曰：“天子之与后，犹父之与母也。”故为天王服斩衰，服父之义也；为后服资衰 [32] ，服母之义也。
【注释】
[29] 適（zhé）：通“谪”，责备。见（xiàn）：同“现”。
[30] 荡：荡涤，清除，指除去污秽。
[31] 须：待也，引申有依靠的意思。
[32] 资衰：即齐衰。“资”、“齐”，古音相近，可以通假。
【译文】
所以，男子的教化如果不修治完善，阳刚之事就不能办好，上天所显现的谴责，就是日蚀；妇女的顺服之道如果不修治完善，阴柔之事就不能办好，上天所显现的谴责，就是月蚀。所以，如果发生日蚀，天子就穿上纯白的衣服，并检讨改进六官的职事，对天下阳事中的污秽加以清除；如果发生月蚀，王后就穿上纯白的衣服，并检讨改进六宫的职事，对天下阴事中的污秽加以清除。所以，天子与王后，就如同太阳与月亮，阴与阳，彼此互相依存辅佐才能成功。天子负责男子的教化，就像为父之道；王后负责教育妇女顺从，就像为母之道。所以说：“天子与王后，如同父亲与母亲。”所以，为天子服丧要服斩衰，就是为父亲服丧的意义；为王后服丧要服齐衰，就是为母亲服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