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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说谎的大学生  作者:浅仓秋成

“第二轮面试定在下星期一,到时候再请大家多多指教。”

我感觉自己的魂都丢了一半。

我不打算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位,晕乎乎地走到茶水区坐下,一口口啜饮着咖啡,等待意识回笼。可这么做就和想用短暂的午睡治愈破裂流血的严重伤口一样徒劳无益。这不是喝一两杯咖啡就能勉强解决的问题。

我放弃挣扎,回到自己的工位——紧接着心脏险些停止跳动。剧烈的冲击游走全身,感觉所有荧光灯都变成了蓝色。

我的桌上放了一个信封。

键盘上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白色的三号[三号:此处指日本的长三号规格信封,尺寸为120mm×235mm。——译者注]信封,简直就像专门要引起我注意似的。它明晃晃地,似乎象征着什么一般,以绝不容忽视的姿态摆在那里。

我屏住呼吸,故作冷静,告诉自己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样,然而心中早已确信。

我越看越觉得它和那天波多野祥吾带走的信封一模一样。我一直渴望看见,却又想拼命遗忘的那个信封。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僵硬的大脑拼命思考起其中的缘由。是波多野芳惠在老家找到了信封,把它寄过来的吗?还是九贺苍太拿来的呢?我开始全身发麻,好像冷不丁中了毒一样。

我终于得救了。不对,我终于要被杀死了。

我用冰冷的右手轻轻捏住信封,失去知觉的指尖轻轻抽出里面的纸张。

“品川水族馆乐园 双人招待券”

应该是生意伙伴送的礼物。看你人不在就放你桌上了。铃江

我想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付以自嘲一笑,却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表情,哪怕只是一瞬间。

我跌坐在椅子上,抱住脑袋。我把信封撕了一次、两次、三次,明知没必要再撕,还是粗暴地又撕了一次,然后丢进碎纸篓。

至少也让我知道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啊。

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让九贺坦白。探查信封内容的办法只有一个——破解波多野祥吾留下的压缩文件夹密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不知道压缩文件夹里有什么,可能是一大串对我的谩骂,也可能是和信封内容毫无关联的线索。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对它寄予希望了。

密码是幕后黑手的所爱【输入次数有限:剩余次数2/3】

我爱的是什么呢?之前已经花了几十个小时思考这个难解的谜题,这下又要与它打照面。是“uso(谎言)”,还是“giman(欺瞒)”?[uso是日语里“谎言”一词的发音。giman是日语里“欺瞒”一词的发音。——译者注]写在笔记本上的单词都快有一百个了,面临仅剩两次的输入机会,每个单词似乎都不那么确定。干脆就从清单里选两个最有可能的,输进去看看吧。可万一弄错了,我就永远看不到文件夹里的东西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解开密码,看到文件夹里的内容。这样一来,我应该多少能够获得一些救赎。

手指刚放到键盘上,马上又缩了回来,我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个动作,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输入几个字,又立刻删除了。明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我却犹疑不定。我对进退维谷的自己感到愤怒,感到情绪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我放任焦躁的思绪横行,把喝完的茉莉花茶饮料瓶砸向墙壁,饮料瓶落在木地板上疯狂滚动,发出比想象中更大的噪音。我在做什么蠢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拿东西撒气?自我嫌恶的感觉碾压着我,真想死啊。

我站起身,准备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空饮料瓶。就在这一瞬间——

一种清晰又确定的感觉出现了,就像做数学测验题时计算出了整数答案一样。我怎么那么笨啊!怎么想都只有这一个可能。就是因为近在眼前,我反而从没把它列入过候选答案。绝对不会错。我从过去一直喜欢到现在,身边人也都知道的嗜好——绝对只有这一个。我慎之又慎地打出那几个字,生怕自己拼错。

“jasmine tea(茉莉花茶)”。

手指在颤抖。

文件夹就要打开了。里面会是什么呢?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吗,还是一切照旧呢?坚信密码绝对没错的我一时间无法理解跳转出来的页面。

密码是幕后黑手的所爱【输入次数有限:剩余次数1/3】

是已经完成破解,解压到电脑桌面了吗?还是因为系统默认的缘故,解压到其他的文件夹里了呢?呆滞了一阵后,我终于理解了眼下发生的事情。

剩余的输入次数减少了。

密码错误。

相当自信的我无法坦然接受这种结果。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焦躁油然而生。原来如此,是不是只输入“jasmine”就行了,又或者“tea”才是正确答案呢?想到这里,我当即准备再输一次。然而忽然冷静下来的我,意识到输入次数只剩一次了。jasmi——打到这里,我紧紧捂住嘴巴,慌忙地狂按删除键。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贸然输入密码的事让我懊悔不已。只剩最后一次。再来一次,最后的希望就会灰飞烟灭。我从笔记本电脑边走开,以防自己一时冲动输入奇怪的字母组合。我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行走,调整紊乱的呼吸。

转完一圈,我再次回到笔记本电脑前。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夹映入眼帘,里面夹着校招指南。从波多野芳惠那里拿到这个文件夹后,我连了很多次U盘,也再三确认过一起放在文件夹里的那把小钥匙的用途,唯独这本指南一次也没打开过,毕竟求职那会儿就已经看腻了。

为了平复心绪,我下意识地伸手拿起指南,随手翻了几页,正想放回原处时,冷不防心头一惊,盯着手册呆滞了片刻,甚至产生了战栗发抖的感觉。入职后总是被接连涌来的庞大工作量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没空回味指南的内容,实话实说,这本指南原来充斥着虚伪的修饰,假到令人难以置信。每一页都像洒了七彩的沙子一样熠熠生辉。什么绝佳的工作生活平衡法,工作日傍晚是属于个人发展兴趣爱好的时间,公司员工比起同事更像是亲密的家人,公司配备了可以边玩飞镖、桌游边开会的会议室。总之,等待着我们的是最棒的职场生活。

可以玩飞镖的会议室的确是有。公司现在搬到了新宿,尽管空间有所缩减,楼层角落里依然象征性地配备了这样的会议室。但我从没见过有谁边玩飞镖边潇洒地开会。我甚至连飞镖这东西碰都没碰过。其实冷静下来就能想明白,大家根本做不到在玩飞镖、桌游的同时还能进行有意义的对话。

这玩意儿不过是一种广告。

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公司。

“在斯彼拉提供的广阔天地间,你将成长(Grow up)、超越(Transcend),蜕变成为全新自我。”

我懒得再把手册仔细放回文件夹,随手便扔向茶几。看着宣传手册优雅着陆,我倒头瘫在沙发上。本想就这么闭上眼睡觉,无奈空转的脑子不允许我这么做。越是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大脑就越清醒,占据心神的尽是些不想考虑的事。我已经到达极限了。要是像音乐悄悄淡出那样,自己也能从这个世界离场的话,说不定会比较轻松吧。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已经完全崩溃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铃江真希给我发来了邮件。

【致经理、嶌前辈】

我对她难得回家后还在继续加班一事感到欣慰,一边又觉得这封邮件的主题起得很不合适,开始在心里对她进行隔空说教。邮件主题是对正文的归纳概括。这么写只看得出是要发给经理和我,还得打开邮件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人事部不在入职培训时好好教教这一点呢——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不对劲的感觉。

我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紧盯着她那平淡无奇的邮件主题。

【致经理、嶌前辈】

不消说,看到这主题,应该没人会误以为嶌衣织就是经理吧。如果中间没加顿号,也就是说,如果写的是“致经理嶌前辈”,那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但两个单词间加上顿号,看到的人自然就明白经理和嶌衣织指代的是不同的人。

那么……

我再次拿起波多野祥吾留下的文件夹细看。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

致幕后黑手、嶌衣织

这是否也是同样的道理呢?我一直先入为主地以为这句话说的是“致身为幕后黑手的嶌衣织”,但其实它也可以解读为“致幕后黑手和嶌衣织”。这个可能性真的存在吗?波多野祥吾识破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看出了一切,知道幕后黑手不是嶌衣织,而是九贺苍太。验证、推论假说需要一定时间,但我决定省略琐碎细节,干脆假定波多野祥吾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再次拉近笔记本电脑,紧盯着输入栏。

是九贺苍太喜欢的东西,不是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手指下意识有了动作,根本用不着思考。我输完四个英文字母,手指搁在回车键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按下回车键前,我如此自问道。说不定“jasmine”或“tea”更有可能是正确答案。最后一次机会了,真的要用在这个不确定的可能性上吗?密码虽然限制输入次数,但幸好不限制时间,我是不是应该再花点时间考虑呢?

我用“NO”挡回了所有疑虑,最后支撑着我的,也许是心里的那点祈愿。如果密码真是这个,我会很高兴的。若是如此,我想我会得到救赎。希望是对的,拜托了。我把最后一次机会寄托在这个单词上——

“fair(公平)”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界面变了。打开的压缩文件夹里存放着一个文档和三个音频文件。我已经忘了自己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中,迫不及待地双击点开文档。

看完文档后,我进入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现在几点什么的,实在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我握紧放在文件夹里的小钥匙,冲出家门。

【致幕后黑手、嶌衣织(暂定版).txt】

日期:2011年11月15日 19:06

一回神,才发觉那起事件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仔细想想,这半年过得连我自己都觉得相当窝囊。爸妈每天唠叨抱怨: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不找了吗,开什么玩笑,现在不认真找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即使这样我也始终提不起精神,或许这么说有点儿可笑,但我当时真的非常沮丧。

小组讨论那天,从信封里拿出来的是我打从心底喜欢的一群人不为人知的过往。随着会议的进行,大家在小组讨论开始前建立起的关系仿佛成了泡影,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悲哀的鸿沟。我本以为不会再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但当我最终得知所有信息的出现都是为了给我冠以幕后黑手的名头时,我被彻底击垮了。

在针对我的告发照片曝光的那一刻,我立刻就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那人是九贺。照片怎么看都是从“徒步者”网站上拷贝下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选的是废片专区里的照片。我写这个不是为了披露推理过程,因此细节部分就略过不谈了。总之,我很清楚那肯定是不太懂酒的人干的。那时我们当中有两个人不喝酒。一个是嶌,但她在卖酒的咖啡店打过工,不可能认不出很有名的伏特加酒瓶。因此幕后黑手只可能是另一个不会喝酒的人——九贺。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就在参加最终考核的全体成员聚餐喝酒那天,九贺突然拉着我去洗手间,责问我为什么要逼不会喝酒的嶌喝那么多红酒。这也难怪,毕竟他中途才来,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想着得好好解释清楚,就简单地讲了其中的缘由,没想到九贺却说:“我不喝酒,也不懂酒,所以也不知道威尔士是种什么酒。可就算酒的度数再怎么低,不能喝酒的人就是不能喝啊!”他刚说完,我笑点低的毛病就犯了,笑到没法再向他多做解释。

确实是我失态了。不过之后九贺撂下一句:“不觉得你们都太差劲了吗!”听着让人不怎么舒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赶紧辩解。但他不理会我的辩解,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是这样,真是从心底里对你们感到失望。”我们就这样起了点小小的口角。

“用不着说得那么过分吧?大家都很和善,真的都是很好的人啊。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不是吗?”

“你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说。”

“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说说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还没搞清楚,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个人渣。”

“又来了。你明明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优秀的那个——”

“我是个搞大了女朋友肚子,又连人带孩子一并抛弃了的人渣。”

我觉得对他来说,这场争论某种意义上就是宣战。说不定也是他把我包装成幕后黑手的导火索。这肯定就是他的清算方式。

小组讨论进行到最后,识破真相的我当时或许应该曝光九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从某种意义上说,把是否能挽回局面、是否能拿到录用机会的问题放到一边,优先选择公布事实真相的态度或许才是诚实的做法。然而当时的我没能那么做。那时我被残酷的意外击垮,除了惊愕,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这固然是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的内心某处还是想要相信九贺。

我打从心底喜欢他,喜欢参加最终考核的所有人。

在“徒步者”成员和打工前辈的帮助下,我总算重新振作了起来,但那已经是九月底前后的事了。说是振作,其实只是成功地遗忘了小组讨论那天发生的事,并不是克服了心理创伤。我只是变得擅长逃避了而已。

这个时候,我实际上已经彻底放弃了求职,自然没能拿到任何录用机会。如果足够努力,年内找到工作也不是毫无可能,可我的内心还没强大到能够立马再次穿上求职套装,反正都这样了,延期到2013年毕业对我更有好处。我于是决定一边继续完成大学学业,一边请研究小组的指导老师行个方便,让我“留个级”。

从今年开始,招聘信息网站推迟到十二月开放,准备时间相对充裕。那要不要做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再度回忆起那场尘封在记忆里的小组讨论,我想,我该直面那段回忆了。横竖是要面对的,我想好好做个了断,然后再开启新的求职活动。

引发这一切的契机是我不经意间想起的,那天的光景。

我突然间回忆起来,最终考核的全体成员聚餐结束后,回家的路上,矢代光明正大地坐到爱心专座上,还把包放在旁边的位子上占座。虽然我那时没有严加制止,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值得表扬。倏忽之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事实并非如此。那个行为会不会并不是她傲慢的象征,反倒体现了她的温柔体贴呢?

自此,我决定试着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那五个人都是好人。事实可不就是如此吗?也许九贺想借由照片证明什么,但说到底那也仅仅是几张照片而已。小组讨论时长不过两个半小时,但在那之前,我们已在上野那间租赁会议室里共度过好多小时、好多天、好多星期,俨然成了工作伙伴(仔细想想,我在当天的会议上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就是知道,大家人都不坏。我也深刻地明白,他们都很出色,是值得喜爱的同伴。

尽管时间已过去许久,我还是决定正面迎击九贺那天的宣战。他自认为曝光了所有人的丑恶过往,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更加深入地调查这些丑恶背后的内情。如果最后调查结果证明这些人全是无可救药的坏蛋,那时我会爽快地向九贺举起白旗,连连感叹自己识人不清也就是了。

从结果来说,这场对决似乎是我“赢了”。对于九贺准备的信封,我总觉得在这儿长篇累牍地给予反驳好像也不大应该,索性就把三个音频文件一起放进了压缩文件夹里。音频是一些重要“证人”谈及袴田、矢代、森久保三人的珍贵录音。恐怕都是九贺不知道的事实,希望有天能放给你听。

最近,我时不时会想起嶌和我聊过的关于月亮背面的事。她说,月亮常常只对地球显露它的表面,在地球上看不到月亮的背面。月亮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实际调查结果显示,同表面相比,月亮背面的地形起伏更大,陨石坑多得扎眼。说白了就是比较丑。我觉得,某种意义上,这和信封事件异曲同工。

信封里装的无疑就是我们的一部分,是平常不显露,别人也无法看见的“背面”。里面没有写任何一句夸大的煽动性话语,非常符合九贺重视公平公正的行事作风,可无论对谁来说,那想必都是不愿被他人知晓的一面。我们看到藏在信封里的那部分内容,自顾自地心生失望,竟然就此扭转对于当事者的整体印象。这就像在得知月亮背面有大型陨石坑后,立马连带着对本应与背面毫无关联的月亮表面改观。

当然,他们可能都不是毫无瑕疵的好人,却也绝非十恶不赦的坏人。

或许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因为收养了流浪狗,所以是好人。

因为闯了红灯,所以是坏人。

因为捐了善款,所以是好人。

因为乱丢垃圾,所以是坏人。

因为参加了灾后重建的志愿者活动,所以肯定是圣人。

因为明明四肢健全,却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了爱心专座,所以是大恶人。

绝对没有比单凭一面评判他人更愚蠢的事情了。不是求职活动让大家原形毕露,暴露出真实的自我,而是在求职过程中心绪混乱,做出了莫名其妙的举动。在小组讨论上,大家或许确实互相见识了彼此丑恶的一面,但说到底,它就只是月亮背面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对于九贺,我是有憎恨的。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给不清楚来龙去脉的人印上九贺是坏人的认知,所以除了这个文档以外,我不会再在任何地方明示幕后黑手的名字。毕竟,九贺就是幕后黑手这一事实也只是月亮背面的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我暂且给这份文档设置了密码,这样一来就只有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的人才能看到这些内容。也是为了有一天,这个文档能被除我以外真正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我不知道这一天会是何时。但我想,当我真正成长起来,愿意把这篇文章给九贺或嶌看的时候,当小组讨论已成遥远往事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这份文档发给他们两个人。在此之前,我会先以“暂定版”的形式保存在U盘里。

致九贺:

我真心认为你准备信封的行为非常卑劣,不可原谅。但对于你为证明自己是个人渣而自述的“搞大女友肚子又让人堕胎”一事,我有几句话想说。

不是你的错。

我见过她了。那个不得不放弃了你们孩子的人,原田美羽。她流着泪为你辩护了好几个小时,不停地告诉我,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私事,我不想在这里写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也特意没有留存与她面谈的录音文件。你该试着多原谅自己一些。你太严苛了,对别人、对社会,尤其是对你自己。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外人无从干涉。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活得再轻松一些。

最后,致嶌衣织:

其实信封不是我准备的(既然你已经破解了密码,想来应该早已知道了实情)。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文档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并为此心神大乱的话,我诚心向你道歉。

被你误认为是幕后黑手,让我非常痛苦。我没有揭露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直接离开了会议室,原因只有一个。为了让你不受影响,顺利成为斯彼拉链接的一员,这样处理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只要我坚称信封是空的,你至少就不用为此多费心思了。或许是我多管闲事,可对笨拙的我来说,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处理方式。

我不知道你在经历完那场小组讨论,拿到录用机会后有何感受。但我确信,就算抛开未遭曝光一事不谈,你仍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小组讨论过程中,你一直在谴责告发信的恶劣性质,当所有人都被信封引发的骚乱裹挟其中时,只有你始终含泪坚持正确的道路。

我只担心你一点,就怕你因为过于认真,一旦产生烦恼就会钻牛角尖。不过我肯定是在杞人忧天吧,你给我的感觉总是很乐观。你毕竟是我们六个人推举出来的最终人选,一定能在斯彼拉链接这块土地上大有作为。尽情展现你作为袴田杯最优秀成员奖获奖者的实力吧。或许我说什么都不太能激励到你,但还是请你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顺带一提,我是真的很烦恼,不知该如何处置带回来的信封。本想干脆扔掉算了,却又觉得擅自这么处置似乎不太好,就还是决定先收起来。你还记得我为了求职租了个仓库存放资料吗?求职结束后,我打算继续把它当储藏间使用,现在还没退。仓库的备用钥匙我放在文件夹里了,要看也好,扔掉也罢,随你处置。上网搜索“幸运储存朝霞”就能找到地址。仓库编号钥匙上有,照那个找就行。我把信封尽量放在一眼就能看得到的位置。我发誓,我从没打开看过,但我相信,无论里面记录了你的什么秘密,肯定都不会贬损你的人格。

因为,对于优秀又耀眼的你来说,那不过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一面罢了(有点儿矫情了)。

一年已过,接下来我就要开启自己的求职旅程了。我会拼尽全力,进入一家不输斯彼拉链接的优秀公司。这些日子里,我深刻地感受到与你们四个相比,我的责任心还不够强。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难为情,因为那么点小小的打击就消沉了半年之久。

我的心里涌动着这样一个妄念,要是有一天,我能成长为优秀的职场人士,和你一起——在斯彼拉链接共事,想必会很快乐吧。

以后有机会再拿着酒瓶干杯吧。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波多野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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