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剧的女主人公

门后的女人  作者:横沟正史

多门修回去时是十一点左右。金田一耕助把他留下的曾出现在留言板前面的人物名单大致浏览了一遍,不过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他对这件事似乎已毫无兴趣。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来,他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现金挂号汇单,用剪刀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五万元的现金,什么都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是加纳悦郎,住址是下谷,信是从下谷邮局发来的,就是说,这位寄信人住在完全不同的方位。

金田一耕助将钱连信封一起放进卧室的衣柜,正上锁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打电话的是金田一耕助恭候已久的加代子。

“加代子?你现在是在哪儿打的电话?”

“从昨天那个地方打的。”

“呃,是吗,五反田站前?”

“是的,其实,先生,昨晚店里又来了一位姓古川的刑警,对我进行了严厉讯问。”

“是吗?看来警察似乎也察觉了案发现场就在你下班路上的情况。”

“呃,对。我真的是非常被动……”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承认了路过那儿的事情。因为我觉得,若是有人看到我走那条道就麻烦了。”

“你这么做还是比较明智的。那然后呢?”

“不过,我始终装作根本就不知道案子的样子,只说是在看了报纸后才大吃一惊,先生,我这样做没事吧?”

“你也是没办法。也许,这样反倒更明智些。”

“万一顶不住了,先生可要救我啊。”

“没问题。”

“只是,我担心的是这件事会不会登上报纸……一旦登报,凶手就会知道我,先生,我就怕这个。”

“不会吧,这么点事不至于登报的。你放心就是。”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想这阵子我是不是先别去店里上班了,因为我实在没办法……”

“倒也是。如果你的名字登了报那必须得警惕,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没事的。当然,最好是小心一些。”

“我当然会注意。不过,先生,我昨晚从店里回来后才知道,那天晚上……”

“什么事?”

“说是臼井给我打电话了,时间是十二点半左右……”

“啊!”金田一耕助暗叫一声。

若是十二点半,正好是在臼井发现可疑汽车后从曳舟五谷神逃走,然后又出现在赤坂红风车的时间段内。臼井很可能是想,若加代子在的话就把她带到箱根。可由于事情并不顺利,所以当他出现在红风车的时候,才兴致全无吧。

“这件事,你直到昨晚才知道?”

“对,公寓的阿姨说忘了告诉我。可昨天的早报登了臼井的名字,因此阿姨才想了起来,说时间好像是在十二点半前后。”

“那就是你回来之前了?”

“对,臼井先生在警察局没说这件事?”

“他没提过这件事。大概是不想把你搅进这种案子里来吧。”

加代子有点哑口无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先生,您跟我说实话。臼井先生真的没事吧。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代子,这件事我昨天也说过了,在电话里不好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案子似乎在朝着意外的方向发展。”

“意外的方向?”

“这个也不能说。虽然,作为一名委托人什么事都瞒着你实在是失敬,可事情太过复杂,在电话里是说不清的。”

“您说得很对,先生,我过两天想去见见您,好好听您说说……”

“改天我一定会制造机会的。在这之前,你每天都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会把大致的调查进展告诉你的……”

“好的,非常感谢。到时候就打扰了。”

“那么,加代子,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加代子似乎沉吟了一下,说道:“没,也没什么了……”

“那好,那你明天再给我打电话。”

放下话筒的金田一耕助,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眼神中透着一种仿佛深渊寻宝般老谋深算的光。

之后不久,金田一耕助叫了辆出租车,正要出门时,管理员山崎先生从传达室的窗口探出头。“金田一先生,请稍等……”

“山崎先生,昨天跟你太太……”

“这些事都无所谓,有点事我想跟先生说一下,您很急吗?”

“倒也还没到那种火烧眉毛的地步,你先说……”

“那您能不能进来一下。有件事我有点不放心……”

金田一耕助看看山崎的脸色,“是吗?那好吧。”

管理员的房间里放着一个蜂窝煤火盆,火盆上放着一个大水壶,滚烫的水正在咝咝作响。两人隔着火盆坐下来。

“山崎先生,你说想告诉我件事,什么事?”

“按理说,对先生的来客说三道四实在是不应该,可是……”山崎惭愧地点头致歉,说道,“前天有位年轻的女客人来找先生吧?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山崎所说的是夏目加代子。

“对,她怎么了?”

“她昨天也来过这边吗?”

“没有,昨天没来……”

“哟,那可就奇怪了。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去银行办点事,就是这前边的M银行,这个您知道吧?”

“知道。那然后呢?”

“我在银行的外面忽然遇到了她。她正要从巴士上下来。下来后就朝这边走,我以为她肯定又是去找金田一先生,就没太在意直接进了银行。当然,她似乎并未注意到我。”

“嗯、哦,这样啊……”尽管金田一耕助仍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可管理员的话却让他很感兴趣。

“可是,在银行,那个,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吧,当我办完事走到外面时,偏巧又遇上了她。她是从咱们这栋楼里走出来的。我还以为她已经找金田一先生办完事了呢,可再一看时,她却进了银行前边——瞧,那边有家名叫‘贝拉米’的咖啡厅。她进了那家咖啡厅。我呢就直接回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

“可是,等我回来问由江,由江却说,刚才是有位潇洒的先生开车来找过金田一先生,女客人却并没有来过。”

“山崎先生,你刚才说是昨天过午的时候,具体是几点?”

“一点前后。因为我去的时候银行还在午休呢。”

“这样啊,那再后来呢?”

“我想说的就这些。因为我当时认为,那个女人肯定是打算去找先生的,发现先生有位先到的客人后,她就特意在咖啡厅等。因此我想,过不了多久她肯定还会过来的。可结果并非如此,她过了好久都没来,我就有点纳闷。”

“纳闷?”

“是啊,说到开车来的那位先生,假如那个女人看到他进了这儿后,就知道肯定是找先生的,那么是不是说,那个女人认识他呢?不然这儿除了先生之外还住着很多人。出于这种考虑,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跟先生说一声,所以就……”

不愧是金田一耕助所住公寓的管理员,看来也颇具推理能力。金田一耕助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山崎先生,你告诉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谢谢你,我的一些疑点终于解开了。”

“就是说有帮助了?”

“对,非常有参考价值。非常感谢。”

钻进出租车后,金田一耕助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命司机开往茅场町。他原本打算直接去筑地,可是刚才听山崎说话时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先见见臼井。

臼井说过从圣诞节起他必须得进入训练。他果真没有说谎,金田一耕助赶到茅场町的X·Y拳击训练场时,他正在汗流浃背地击打着沙袋。

“金田一先生!”臼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害羞的微笑,“您一个人来的?”

“对,一个人。有点事想问问你。”

“我刚开始训练呢,要很长时间吗?”臼井分明有些为难,却也无法拒绝,这是他的弱点。

“半个小时就行。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咱们俩单独谈谈……”

“这样啊……”

臼井跟旁边一名貌似教练员的年长男子嘀咕了一会儿。那名男子分明反对臼井现在中断训练,做出了抗议的姿势。

不过,臼井却心不在焉,说道:“先生,现在正好是一点。”他望望挂在训练场正面的电子钟,“一点半……最迟两点能让我返回这儿吗?”

“啊,不用到两点。我只是问一点事。”

“OK,那,请您先稍等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臼井出去后,教练员懊恼地望着金田一耕助,不过只是沉着脸而已,并未说话。还有两三名拳击手或小拳击手也在训练场,刚才还有的在练习空拳,有的在打着沙袋,可此时他们都停止了运动,纳闷地盯着金田一耕助。

换上一身华丽方格西装的臼井走了出来。“先生,走吧。”

从X·Y拳击训练场步行不到五分钟就有一家餐馆。虽称不上是高级餐厅,却是职业股民经常出入的地方。臼井将金田一耕助领进二楼的一个雅间。“先生,吃点什么?”

金田一耕助十点左右才吃过早饭,还不算太饿。不过,想到之后要在筑地警察局冰冷的会议室里吃面,心里也不舒服,于是说道:“那个,那就先在这儿打发一下?”

“那就不要客气了。这儿虽说门面不怎么样,味道还不错。毕竟那些职业股民的口味都挺刁的。”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下服务生拿来的菜单,要了份嫩肉和法式面包,外加咖啡和水果,然后说道:“阿银,你来点什么?”

“我不能吃那么多。我只要一个苹果,再来杯水就行。啊,那个,阿正。”看来平常都很熟,臼井亲昵地叫住服务生,“我跟这位先生有点事要说。谁也别让进来。”

“好的。”

服务生退下去后,臼井仔细地关好门,说道:“先生,您要问的事是……”

“说之前,阿银,我理应先道声谢。非常感谢,现金挂号汇单今天早晨到了。看来,你的那个X太太经济情况还真不错。”

臼井故意板着脸,说道:“先生,您就别取笑我了。您来这里不会是专程为了说这些挖苦的话吧。”

“不是挖苦。我想给你开收据,可我知道即便邮寄也肯定会被打上收信人住址不明的标签给退回来,所以就先跟你道声谢。要不我在这儿给你开收据?”

“这玩意儿不需要。”

“是吗,那你下次跟X太太见面或是打电话的时候,请一定要转告她,就说现金五万已经收讫,我会尽量如她所愿的。”

“先生,警察那边有没有查到X太太的真面目……”

“好像还没有。连我都还不清楚呢。”

“先生真是太自信了。”臼井露出无畏的微笑。

“是吗?你不是也一样吗?正因为坚信自己能混出个样子来,所以才转行干职业拳击手,不是吗?”

“先生过奖了。”臼井谦恭地低下头,“那么,先生找我要问的是……”

“其实就是个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

“对,你前天说,你从曳舟五谷神那儿逃出来的时候是十二点十五或二十分左右,对吧?”

“对,怎么?”

“然后你就直接去了赤坂,是吗?”

“当然,没错。”

“可是,那里的人说,你到赤坂红风车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一点钟。就是说,你开着凯迪拉克从西银座到赤坂花了四十乃至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若是白天倒另当别论,可是在那个时段里,更何况像你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你这时间花得也有点太多了吧?还是说,你年纪轻轻却是个安全驾驶至上论者?你跟X太太兜风的时候,好像速度很猛的啊……”

臼井审视着金田一耕助的脸,然后立刻将视线岔到了一边,说道:“先生,那是因为半路上出了点故障……”

“我可不想听这种瞎扯。”金田一耕助委婉地打断对方,“既然你不想给X太太增添更多麻烦,那就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地全说出来。对了,在此之前,我先就我的立场做一下说明。如今你眼前的金田一耕助,并非身为警察同伙的金田一耕助,而是深得你和你的X太太莫大信任的私家侦探金田一耕助。所以,无论我从你这儿听到什么,我都没有义务去一一跟警察报告。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先生,抱歉。”臼井坦率地点点头,说道,“其实,为避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我一直隐瞒了一件事。那天晚上,我在去赤坂的途中还打了个电话。”

“往哪儿?”

“银座西二丁目一家名叫蒙巴纳斯的酒吧。”

“是给夏目加代子打的吧?”

“先生!”臼井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眉间闪过一抹恐惧的神色,“先生知道加代……夏目加代子?”

金田一耕助正要回答说知道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两人的对话因此中断。看到放在臼井面前的盘子里只有一个苹果,金田一耕助说道:“你们这种职业的人,饮食方面的要求一定很苛刻吧?”

“这可是我们最大的痛苦。毕竟我们正是最能吃的时候,哈哈。”臼井故作豪爽地笑了,不过笑声却有点干涩。

等服务生退下去之后,臼井再次关好门,说道:“先生请用。咱们边吃边聊。先生认识加代子?”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害怕和不安。

金田一耕助拿起刀叉。“那,我就不客气地开吃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到夏目加代子,别说我了,警察好像也开始盯上她了。”

“先生!”

“这很正常。你跟珠纪和夏目加代子的三角关系人尽皆知。不巧的是,曳舟五谷神的案发现场又正好位于联结着有乐町和蒙巴纳斯的路上。而且,她偏巧又在珠纪被杀的时间路过那条小巷,听说加代子自己都承认了。”

“先生!”臼井的声音愈发颤抖,“不会是加代子……”

“这一点尚不清楚。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不会是加代子。不过,我必须得听听你的说法。你给蒙巴纳斯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明确报出你是臼井?”

“没,我没有说名字。因为我有些难为情……我本打算若是加代子接电话再说名字。”

“结果加代子却出去了,是吗?”

“对,没错。于是我就又往五反田的公寓打电话,加代子就住在五反田一家名叫松涛馆的公寓里。”

“结果她仍没有回来,是吗?”

“对,所以我就彻底火了,就跑到了赤坂。”

“假如给加代子的电话打通了,你打算如何呢?”

“我想把她约到某个地方好好跟她聊一晚。当我听说珠纪遭到金门监视的时候,我就彻底厌恶了她。我觉得老这么跟她纠缠也没用。珠纪经常跟我说,金门是个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家伙。”

“那就是说,倘若加代子在的话,你想跟她旧情复燃?”

臼井连耳根都红了,说道:“虽然我说这话听起来有些轻浮,不过,我也做了对不起加代子的事。先生刚才说杀害珠纪的好像并非加代子,若真是这样,那我真是高兴死了。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是加代子杀的珠纪,那也全都是我的责任。跟我指使的没什么两样。”

“你的意思是,是因为珠纪把你从加代子手中抢走……”

“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

臼井犹豫了一下,说道:“因为加代子的身体有了变化,她怀孕了。”

金田一耕助只觉得腹部像突然被捅进一把刀子,浑身冰冷。插着肉片正送往嘴边的叉子也停住了,他直盯着对方的脸。

臼井把燃烧的目光转向金田一耕助。“当我从加代子那儿听到这消息时,非常不高兴。我让她去做人工流产。先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虽然加代子很在乎年龄,可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彼此喜欢,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可是,拳击手的前途并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打残,或者脑子被人打傻,离开拳击场……纵使平安无事,拳击手的生命也很短。而且以后再要孩子也不晚,我苦口婆心地劝她,可加代子怎么也不听,俨然一个爱情剧中的女主人公。”

“爱情剧中的女主人公?”

臼井的脸再次红了,说道:“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负心汉一样,十分内疚。不过加代子却说,老天爷好不容易赐她一个孩子,如果就这样打掉实在是太残酷了,她绝对办不到,就算因此惹恼我抛弃了她,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并且,作为与我相爱过的见证,她要一辈子跟那个孩子生活在一起,完全和催人泪下的电影一样。哈哈,您说是不是,先生?”

“然后你就生气了?”

“对,我完全气疯了。我就说‘既然这样,那就随你的便,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由于跟加代子赌气,结果就没有抵住珠纪的诱惑。我本以为加代子会吃醋,可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退出了,还跳到了蒙巴纳斯。我越发生气,自此以后就没理过她,一直到那天晚上……”

“由于金门,你对珠纪产生了厌恶。厌恶了珠纪后,又思念起加代子来……是这样吗?”

“呃,对,是这样的。”臼井再次面红耳赤,脸上露出害羞的微笑,“所以,我就打算估摸着加代子回来的时候再给她打一次电话,可当我去勾引那个人……就是X太太时,没想到对方竟轻而易举上钩了……我本来是开玩笑的……”臼井自己都惊呆了似的,苦笑一下,故意耸耸肩膀。

当金田一耕助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服务生又端来了咖啡和水果。臼井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连苹果都还没吃,于是慌忙带着皮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用他那野兽般健康的好牙齿。

“对了,臼井,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金田一耕助等服务生离去之后说道,“你隐瞒打电话的事情,是不是害怕连累加代子?”

“是的。因为我不想让她大着肚子受警察的欺负。”

“你从哪儿打的电话?”

“公用电话。”

“哪儿的?”

“哪儿的来着?我从曳舟五谷神逃走后,开车朝数寄屋桥方向一路狂奔。然后看到一处公用电话亭,就忽然想给加代子打电话。”

“这样啊,由于调查这起案子,我对那一带的地理情况也比较了解。我现在就画一张地图,你告诉我是在哪一块。”

金田一耕助拿出记事本画了张地图,臼井犹疑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大概就是这处十字路口。我从银座朝着丸之内方向狂奔,然后就在这儿发现了一处公用电话,于是就稍微往前多开了一点后停下车。”

臼井所指的地点正好就在泽田珠实逃走的那条路上。金田一耕助紧张起来。“那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是十二点二十分前后?”

“我冲向电话亭时是那个时间。因为我出来的时候看了看表,时间是三十五分。”

“你在电话亭里待了那么久?”

“因为蒙巴纳斯老是占线,怎么也打不进去。终于打进去后又往五反田打的时候,结果又在占线……”

“那,你在电话亭里时,有没有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有一个女孩从你前面跑过去……”

“对了对了,我终于打通了蒙巴纳斯的电话可加代子不在,于是我就又往五反田打,结果又占线,我就等了一会儿。这时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无意间往外面看,看到一个女孩披头散发地跑了过去。由于背影十分相似,我还以为是珠纪呢,于是一愣,可是再看脸却不是。那女孩怎么了?”

“那么,那女孩身后应该有一辆汽车追过去……”

“啊,那辆汽车!”臼井一愣,再次看看金田一耕助的脸。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对,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当那辆汽车朝女孩追过去的时候,我给五反田的电话也终于打通了。可不巧加代子仍未回来。我非常失望,出来正要钻进车里的时候,刚才驶过电话亭前面的汽车又从丸之内方向径直驶了回来,驶过我身旁,径直朝银座方向而去。的确像刚才的汽车,我一边想着这车慌什么呢,一边朝数寄屋桥方向驶去,对对,就是这条小巷。”他用手指指金田一耕助画的教会所在的那条小巷,说道,“我看到这条小巷的暗处有人在吵嚷,就想,会不会是刚才的那辆汽车肇事逃逸了,然后径直朝赤坂方向驶去。”

看来臼井仍未看到泽田珠实车祸的报道。“你记得那辆汽车的车型吗?”

“是水星车。”臼井当即明确答道。

“是吗?这么确定啊。”

“先生,我都看到了两次啊。第二次看到时我还稍稍吓了一跳呢。我当时还想,会不会是停在曳舟五谷神拐角的那辆汽车在跟踪我,所以我就仔细盯了一眼。”

“是同一辆汽车?”

“这我就说不准了。曳舟五谷神拐角处光线实在昏暗,根本就看不清车型。虽然后来又第二次擦身而过,可那辆车两次都没开驾驶席的灯,所以看不清司机的脸。”

“车牌呢?”

“车牌我也没记住。只记得是白牌车。”

“是吗,多谢。”

喝完咖啡的金田一耕助一面静静地享用柑橘,一面陷入了思考。臼井把视线投向他的手上。“金田一先生,那辆车跟这起案子有……”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你刚才所说的情况对本案的破获非常有参考价值。先不说这些,你打算如何处理加代子小姐的事情?”

“先生!”臼井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哑口无言,随后,他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说道,“我这么说您可能会觉得我不负责任,不过就算您这么看,我也没办法……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没有着落,每当这时候,我觉得最值得依靠的还是加代子。”

“还是大媳妇好啊,是吗?”

“先生很懂啊。”臼井苦笑一下,说道,“在我混得好的时候,我有点讨厌她。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就只有加代子了。虽然她是从事那种职业的女人,却十分温婉,又非常有主见,遇事会深思熟虑。”

“那你是想旧情复燃了?”

“只要加代子答应……”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那能有什么办法。虽然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当爸爸,可加代子想生的话我就让她生。她那人,一两个孩子还是有办法养大的。纵然孩子他爸又年轻又吊儿郎当的。”

“你是说愿意结婚?”

“周围人肯定会反对的。可是我想得开。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你周围的人有什么看法吗?”

“先生,您就别拐弯抹角了。”臼井突然把愤怒的目光转向金田一耕助,“虽然我觉得先生不可能套我的话,不过从刚才起先生就在有意无意地看我的左手。没错,我是个左撇子。而且,报纸上也已经登了,杀害珠纪的凶手好像也是左撇子,所以大家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这绝不是我想多了,就拿X·Y拳击俱乐部的老板木下先生来说,他就曾跟我说‘若真是你干的就赶紧去自首,我陪你一起去’,即使我坚持说‘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相信我。如此一来,我哪还有心思专心训练,明年年初可就是卫冕战了,可……”

臼井逐渐激动起来,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听着。不久,等对方说完后,他平静而又抬高句尾语调说道:“那你就去告诉木下先生。”

“哎?”

“你就说,根据一位名叫金田一耕助的‘堂吉诃德’的推理,臼井银哉正因为是一名左撇子,才不可能是凶手。”

“先生!”

“然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基于同样的理由……虽然这理由现在还不能说……夏目加代子正因为是一名女性,所以也不可能是凶手。这就是金田一的推理。哈哈。”

“先、先生!”

“臼井,抱歉,烦请你按一下铃把服务生叫来。你很忙,我事情也一大堆。”

臼井茫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随后,当他用颤抖的手按铃时,脸上已充满无言的感动。

金田一耕助离开餐馆后,找了一处公用电话打给五反田的松涛馆。

幸好加代子在,金田一耕助便把跟臼井会面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她,并要她今天一天哪里都不许去,还告诉她自己回头还会打电话给她,要她一定等电话。加代子答应了。

然后金田一耕助便赶往筑地警察局。不过,在那里,案子却正在朝意外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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