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迷宫馆事件  作者:绫辻行人

1

读完鹿谷门实写的《迷宫馆事件》后,岛田还在发热的脑袋就一直在思考。

(去年四月发生的真实事件的“推理小说式再现”……)

(杀死五人,最后自杀的老作家……)

正如“后记”所述,除了担任侦探的岛田洁,作品中其他登场人物的名字多多少少都进行了处理。不过,作品中描写的内容基本上是对这起真实事件的忠实再现,尽管最终的“解决”跟岛田所知的情况略有不同。

最后,他们使用备用钥匙逃出迷宫馆并报警,接下来这个事件就交由警方处理了。对这起事件中诸多不同寻常的状况,警方感到无比困惑,最后只得认定“真相”是身为馆主的老作家(作品中称“宫垣叶太郎”,真名是“宫垣杳太郎”)连续杀人。案子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完全置准备大肆炒作的媒体于不顾。

不过——

(这也太奇怪了。)

岛田合上小说,用疲惫的眼神看着淡紫色的封面,轻轻摇了摇头。

(这本小说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写出来的?)

作者鹿谷门实在“后记”中说是对在事件中死去的“他们”表达追悼之意,但仅仅是这样吗?

(真奇怪啊。)

恐怕还有其他意图,不然就没法说明小说中出现的某个不自然的地方。

岛田振作精神,爬起来,拖着酸软的病躯拿起桌上放的记事本,走向电话机。

2

三天后——一九八八年九月五日,星期一。

在福冈市内某个酒店的餐厅里,岛田和鹿谷门实共进晚餐。

鹿谷目前住在东京,计划从这天起来九州,既是为下一部作品取材,也是顺便来旅游观光。三天前,当岛田接到电话,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和久未谋面的鹿谷相约见面。

“好啦,差不多该讲正题了吧,大师。”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吃饭,等饭后咖啡端出来时,岛田开口说道。

对方大概预料到了他的目的,微微笑了笑,坐正身子。

“今天的主题是这本小说。”岛田故意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着,然后用眼神示意放在桌上的《迷宫馆事件》,“大前天收到你送我的这本书之后,我马上就开始读起来。虽说是以真实事件为基础,不过即便仅从推理小说的角度来看,我也觉得它是一部令人愉悦的作品。”

“别恭维我啦,这不像你的风格。前几天在电话里,你不是说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吗?”说着,鹿谷害羞地笑了笑。

“确实有问题……”岛田回以苦笑,又伸手去拿放在书上的香烟盒,“话说回来,实际上我读完这本小说之后,有个问题一直无法释怀。由于电话里讲不清楚,所以当时没提,我想趁现在这个机会向你请教。可以吗,大师?”

“可以别叫大师吗?”鹿谷仿佛难为情似的喝了一口咖啡,“你这样逗我,我觉得很尴尬。”

“不是很好嘛,大师?”岛田抿抿嘴,“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习惯。”

岛田一边愉快地盯着对方用手挠头的为难表情,一边点起一根烟。

“我还是单刀直入地问吧。”

“请别客气,有什么问题?”

“在这本《迷宫馆事件》里面,为什么要对作品中某个人物做出暧昧的描述,故意引起读者误解呢?”

“哎呀,还是被看穿了啊。”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小说中有很多含糊不清的描写——这种程度的见识我还是有的。”

“那倒也是。”

“不过倒也没出现虚假的描写,只是全部都采用了能从不同角度理解的暧昧写法。既然说过是真实事件的‘推理小说式再现’,那就不能使用明显与事实不符的写法。我说得不对吗,大师?”

“你说得对,所谓‘公平’或‘不公平’这类词语,填满了我的脑子,因此对这方面特别注意。”

“嗯,原来如此。”岛田点点头,“虽然不少地方打了擦边球,但能看出作者在公平这一点上花了很多心思。比如‘序幕’的最后部分,不过这并不属于我之前说的有问题的地方。”

“‘宇多山当时自然没有想到,这是他和活着的宫垣叶太郎最后一次交谈’,是这个地方吗?”

“没错。对宇多山来说,这的确是‘最后一次交谈’。后来‘活着的宫垣叶太郎’假装死亡,宇多山虽然有机会再次见到他,可两人并没有交谈。这个地方写得真微妙呢。接下来,第二章写到客人们跟宫垣面对面的场景。光从‘客观叙述’[原文是“地の文”,是指小说或戏曲中除去对话和引用后剩下的部分。]上看,针对装死的宫垣的身体,你没有用‘尸体’之类的词语。同样,像‘宫垣之死’和‘自杀’这种描写,只在登场人物的对话中出现。另外,你也没有在‘客观叙述’中将黑江辰夫称为‘医生’。”

“例子是举不完的。不过,要是有人能像你这么读,作者会觉得自己的辛苦很有价值。”鹿谷又挠了挠头,“话说回来,你说我对某个人物做出暧昧的描述,故意引起读者误解,你怎么解释这句话?你想的是什么呢?”

“好吧,大致是这样的。”岛田一边回答,一边窥视对方的表情。

鹿谷深深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请让我听听你的解释。”鹿谷说道。

“我认为——”岛田把香烟放进烟灰缸,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社会上流传的真相以及这篇小说中描写的真相,实际上都不对。也就是说,去年四月在迷宫馆中杀害五个人的凶手不是宫垣叶太郎。”

“原来如此。”鹿谷的眉毛动都没动,“否定这个真相的理由是什么?你的解答又是什么?”

“否定的材料有很多,大师,不过也不能说是证据或具有决定性的证明。我来举个例子,比如依据那个‘砍头逻辑’而提出的‘咳血观点’,一个病到出现咳血症状的老人,会有体力完成那样的罪行吗?即使不是咳血,仅仅是由肺癌产生的带血痰液,我也会有同样的疑问。”

“嗯,还有呢?”

“下面这个是作品中提出的问题。在第三起事件中,宫垣亲手写下‘死亡留言’,却又把堆在门后的障碍物推开,这两种行为在目的上是矛盾的;还有好像故意卖弄似的把长袍和凶器等证据放在书房……”

“关于这一点,姑且还是按作品中提到的那种一贯性来理解吧,即这一系列事件是宫垣叶太郎拼了命创作的‘最后一部作品’。”

“原来如此,这种观点也有一定的说服力,大师。但反过来说,这不是做过头了吗?固然,像宫垣叶太郎这种风格的人可能会给读者留下线索,但像这样把工具全部摆出来,不觉得有点过了吗?”

“……”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生出疑惑,我就会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其中某一点,结果发现这起事件可以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解释。”

“‘某一点’指的是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用斧子砍断须崎昌辅的脖子?”

听到岛田的话,鹿谷慢慢摸了摸下巴。

“你果然厉害,”鹿谷微笑道,“那答案是什么?”

“跟作品中讲的一样,是为了隐藏自己留在现场、弄脏了绒毯的血迹。”

“但除了宫垣之外,幸存的人中好像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所以,那只能说明没人受伤或流鼻血,不对吗,鹿谷大师?”岛田又掏出一根香烟,“既不是受伤也不是流鼻血,凶手却还是因出血而把现场的绒毯弄脏了。如果连宫垣咳血或者带血痰液这种说法也否定掉的话——”

“否定掉的话又怎么样?”

“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女性的生理出血。”

“不错,”鹿谷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惭愧的是,我注意到这一点时,事件已经结束好一段时间了。”

“凶手是女性。杀死须崎的真凶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手杀人,因而大受刺激,当场瘫软在地。更糟糕的是,这种刺激和杀人前持续的精神紧张,同时作用在肉体上,结果导致这位凶手过早进入了生理期。”

“她大概穿着短裙,从内裤渗出的血弄脏了绒毯,这让她张皇失措。如果之后这块血迹被送去鉴定,岂止会发现和被认为是凶手的宫垣血型不一致,还很有可能判断出她的身份。由此可见……”

“真了不起。”

听到鹿谷的称赞,岛田继续说道:“幸存的女性之中,宇多山桂子当时处于怀孕六个月的稳定期,而且身体状况良好;而角松富美祐在登场人物表中是六十三岁,年纪很大,早过了生理期;于是——”

“这是单纯的排除法。”鹿谷接下去说道,“剩下的女性只有一位——鲛岛智生。你说得不错,我想真凶就是她。”

3

“事件结束后,在得知宫垣叶太郎尸体的解剖结果时,我开始对那个显而易见的‘真相’产生怀疑。”鹿谷郑重其事地说道,“死因是尼古丁中毒,推断的死亡时间是以四月三日凌晨四点为中心的前后两个小时。如果说宫垣袭击了舟丘圆香后,马上去了那个位于地下二层的房间,然后自杀,这个事实倒跟推断的死亡时间相符。”

“不过另一方面,解剖结果表明他的肺癌比想象中要轻得多,应该不会引起咳血,也不会咳出大量带血痰液。”

“这么一来,对警察而言,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个‘砍头逻辑’,最终他们只能按表面上看到的状况来处理,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过我个人无法接受这种处理方式。另外,最后发现的宫垣遗书中也有问题——他坦白了存在‘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让这个人来继承其遗产……”

“在作品中是一位名叫鲛岛洋儿的九岁小孩。”

“正是这样。”

“分配给鲛岛的房间叫‘帕西菲’,这也算一个暗示。帕西菲这位女子是米诺斯的妃子,也是畸形王子弥诺陶洛斯的母亲。”

在这篇小说里面,为什么要对作品中的某个人物做出暧昧的描述,故意引起读者误解呢?“作品中的某个人物”,当然是指评论家鲛岛智生。

鲛岛智生是女性(事实也是这样)这一信息,小说中完全没有提到过,甚至还把她当男性评论家来写,不过字里行间并没有明显写出鲛岛是男性;“智生”这个名字,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能使用;还有“如果穿上白衬衫,年轻时称其为‘俊美青年’也不过分”这种打擦边球的叙述方式。总的来说,只要是跟这个人性别相关的描写,都采用了能从不同角度理解的暧昧写法。

岛田一边慢慢抽着烟,一边总结自己这三天的推理,然后继续说道:“宫垣叶太郎和鲛岛智生过去是情人关系,在小说中也有暗示,就是‘这两个人曾在这个馆中夜以继日地讨论推理小说,谈了整整一个夏天,成了广为流传的佳话’这一句。”

“从小孩的年龄是九岁进行逆推,她当时大约二十七八岁。宫垣那时是五十岁,而且是个众所周知的好色之徒。两人在那个夏天发生了关系,结果她怀孕了,这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另一方面,宫垣不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者,而且非常讨厌小孩。更不幸的是,鲛岛生下的孩子有严重的精神发育迟滞症,所以宫垣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

生下孩子以及之后将近十年的岁月里,鲛岛心里在想什么?

局外人很难想象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一方面,她无法公开孩子父亲的名字,只能一个人养活孩子;另一方面,尽管宫垣不管孩子的死活,她还是继续跟他保持亲密的交往。想到这一点,岛田不由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冷漠的宫垣对她来说,既是情人,又是孩子的父亲,她当真会憎恨他吗?

肯定会憎恨的。

宫垣好歹会把巨额遗产分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吧——她心里会有这种期望吗?

肯定会有的。

于是在这十年里,她一直将憎恨埋藏在心底,跟宫垣继续保持亲密的关系。但是,宫垣毫不让步,要把财产用作“宫垣奖”的设立和运营。

然后,到了去年春天。

患了重病的宫垣策划了六十岁大寿庆祝会上的大骗局。

将四名‘弟子’逼入绝境,让他们充分发挥实力,宫垣的目的大概不单单是为了搞恶作剧。或许宫垣自己也以“迷宫馆事件”为主题写了一部小说,计划跟四名弟子的作品一起出版,作为对六十岁大寿的纪念。宇多山在新年拜访他的时候,他说“有个构想”,实际上就是这个想法吧?

恐怕,他事前将这个计划告诉了鲛岛,委派她当“被骗方的间谍”(至少这点宫垣没有告诉“行骗方”中的黑江)。于是,她趁机设计了一个犯罪计划。

十年的怨恨在心中积蓄。对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宫垣,鲛岛计划一方面洗雪心中的恨,另一方面将他的全部财产留给自己的孩子,最后还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对智力发育不足的洋儿来说,即便父亲是个疯狂的杀人犯,世人会以尖刻的目光相向,但这个孩子并没有能力去理解这种目光的含义。反正,她决心实施这个计划。

为了将事件装饰得绚烂华丽,宫垣以外的五个人也必须杀掉,这才是宫垣叶太郎风格的犯罪。

她在四篇作品的标题里嵌入宫垣的名字,并且事先用同一牌子的打字机打出开头部分。至于秘密通道和地下洞穴的事情,她大概以前听宫垣说过,这并不奇怪。

须崎昌辅、井野满男、清村淳一、林宏也、舟丘圆香——她把这些人当作宫垣叶太郎“最后一部作品”中的牺牲者,按顺序一个接一个杀掉,最后来到地下二层的“米诺斯”,让隐身于此的宫垣“自杀”。然后,她留下伪造的“遗书”,内容是坦白罪行后,让自己的孩子继承遗产。最后的签名大概是模仿宫垣的笔迹描出来的,签名之外的其他部分则是用打字机来打,所以这份“遗书”应该具有法律效力。但是这么一来,洋儿这位“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的存在会被传播开来。当然,她也是这么考虑的。

“在杀人的时候,尤其是砍断须崎的脖子和用刀刺杀林这两个环节,因为预料到会被溅上血迹,她肯定用宫垣的长袍包住了全身。这件长袍和为了不留下指纹而使用的手套,全被她当作‘证据’留在书房里。最后在打字机里找到的‘尾声’,当然也是她留下来的。”

“最危险的大概是最后杀舟丘圆香的时候吧。宇多山比预计时间提前很多发现清村的尸体,圆香的口袋蜂鸣器响个不停,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凶手慌忙逃离现场——她明白这时得一口气搞定一切。”

她来到书房放下长袍和凶器,在打字机上留下暗示宫垣藏身之地的信息,然后拿着准备好的假遗书、备用钥匙和装了尼古丁的注射器,匆匆跑向地下二层的洞穴。她担心会碰上因听到蜂鸣器响而走出来的人,所以很可能采用了“秘密通道——大厅——洞穴”这条路线。

她潜入“米诺斯”,给睡眠中的宫垣注射尼古丁,让他“自杀”身亡。然后,她把假遗书和钥匙放在桌上,匆匆忙忙回到楼上,装出去大厅查看的样子,跟宇多山夫妇会合。

接下来,她等待着剩下的人推理出“宫垣叶太郎是凶手”这个虚假的真相。如果他们一直没想到这个方向,她也许会亲自担任侦探的角色吧。

“但是,她还没有脱离险境。她没有时间对舟丘圆香补上致命一击,所以对方随时都有可能会苏醒过来。”

圆香被袭击的时候,房间里只点着小灯,她大致看到了鲛岛的脸。因此,她在断气前一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做出了那种举动——抬起手腕指向当时正好站在“镜门”前的岛田洁。

“作品中说她指的是凶手侵入房间用的暗门,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岛田喘了一口气,然后把桌上的《迷宫馆事件》拿到身边,哗哗地翻着,“请回忆一下圆香醒来时房间中每个人的位置。宇多山夫妇在床边;角松富美祐坐在房间角落;鲛岛智生在打字机前,正好隔着床挡在穿衣镜前面。也就是说——”

“圆香当时指的不是岛田洁,也不是‘镜门’,而是在镜中出现的鲛岛。”

“哎呀,真是绝妙的推理,值得鼓掌。”一直聚精会神倾听岛田说明的鹿谷轻轻拍起手来,“你太厉害了。”

“就算你这样称赞我,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岛田噘起嘴,然后抱起胳膊,“那么……大师,我还是很想问你,这部《迷宫馆事件》要由鹿谷门实来写,其真正理由是什么?”

4

“这是一种信息的传达。”鹿谷看着一脸严肃的岛田,回答道,“刚才你说的事情,即使现在告诉负责的警官,我认为他也不会相信;就算他信了,也没有任何物理上的证据;况且我不想当那种搬弄是非、令人厌烦的所谓‘好学生’。话虽如此,但如果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极高的‘真相’之后还默不作声,作为一个正直的公民,我多多少少会有负罪感。”

“于是在编辑——在这本小说中名叫宇多山英幸——的劝说下,我考虑用这种方式来记录真相。”

“也就是说,对事件毫不知情的人可以当作普通的推理小说来读,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人可以当作是事件重现。当然,将鲛岛智生写得跟男性一样,可能有人会对这一点感到别扭,不过他们没法推导出我们刚才的结论。进一步来说,对某个特定的人——也就是真凶鲛岛智生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份‘告发’,只不过是用小说的形式而已。”

“她读了这篇小说之后,当然会深感疑惑。把‘鲛岛智生’写得跟男性一样,但文中又没有出现明确指出这个人是男性的词句,读者认为这是位女性也未尝不可,这种写法肯定会让她产生强烈的怀疑。解开谜底的重要一环就是性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大概也会明白,这本书的作者已经从‘砍头逻辑’导出‘凶手是女性’的结论,也就是看穿了真相。”

“自然,看到这份‘告发’之后,她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不会去自首?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嗯,”岛田抱起胳膊,低声嘟囔道,“原来如此,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哎呀,”鹿谷耸耸肩,“你这么厉害,肯定老早就看穿啦,现在不过是借我的口讲出来罢了。”

“你真看得起我,”岛田同样耸了耸肩,“不过跟我们家老二——大分县警察局的某位警部大人——相比,我对自己脑细胞的柔软度还多多少少有点自信。”

他盯着哈哈大笑的推理作家的脸,把话题继续下去。

“话说回来,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鹿谷大师。”

“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老是‘大师、大师’这么叫,搞得我后背痒痒的。”

“作为推理作家,你不就是一位出色的大师吗?”

“我才刚出道。”

“早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师。”

鹿谷又耸耸肩。“不是还有一个问题吗?难道要问‘鹿谷门实’这个笔名的来历?”

“这个我一看就明白了,”岛田把空空的香烟盒揉成一团,然后说道,“SHISHIYA KADOMI,将本名的罗马字来个偷天换日,是吧?”[“岛田洁”的罗马字是“Shimada Kiyoshi”,“鹿谷门实”就是将其重新排列了一下。]

“对,真是个漂亮的回答。”

“我想问的是,这篇小说中有一个‘谎言’。在第一章过半、岛田洁跟清村淳一的对话中,名侦探岛田故意说了个十分明显的谎言。”

“啊,你说的是那个……”鹿谷露出嬉皮笑脸的神情,还眯起了眼睛,“你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

“‘说出来的话就是自曝家丑了——老大目前处于不知所踪的状态。他叫岛田勉,十五年前突然跑到海外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实际上,这位勉是我们家最优秀的高才生,在国立大学担任犯罪心理学教授一职,是位受人尊敬的老师。用那种字句描写兄长,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你知道就好。”

这位当事人——岛田家的老大岛田勉——满脸不快地对装模作样的鹿谷怒目而视。[岛田家有三个儿子,老大是这里的岛田勉,老二在大分县警局工作,老三就是岛田洁。关于岛田家的情况,请参见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

“别生气嘛,大哥,我最怕你这种表情了。我还不是想让故事有趣一点,才说出这种话嘛。”

笔名“鹿谷门实”的岛田洁说着,露出孩子般的顽皮笑容。

“我不就是在愚人节开了个玩笑嘛。”

上一章: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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