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星期四

十一月初的一天，大雁们飞越了霍兰德山脉，进入了斯盖纳境内。几个星期里，他们一直在福克奥平一带的大平原上遨游。由于别的几群大雁也栖息在这一带，因此年纪大的大雁们拜访了老朋友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而年纪轻的大雁则参加了各种有趣的游戏和竞赛。

在韦斯特高特兰耽搁的日子里，尼尔斯·霍格尔森一直显得闷闷不乐。他试图让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但一想到命运的安排，他就无法令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要是我离开斯盖纳，而到了外国，”他思忖道，“我就会知道我没有希望重新变成人，这对我可能会好受一些。”

最后，在一个早晨，大雁们又起程了，向着霍兰德飞去。起初男孩对这个省的风景没有一点兴趣。他只觉得这里没有什么新颖的东西。但当大雁们沿着狭窄的海岸地带继续向南的旅程时，男孩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从公鹅的脖颈边俯身下视，他的双睛眼就再也没有离开身下的地面。他看到山丘慢慢地消失了，平原在他脚下伸展，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海岸也不像先前那样支离破碎，海岸外面的那群岛屿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而宽阔澄明的大海和坚固的陆地紧紧地相连在了一起。几乎看不见森林，平原是这里主宰。它向地平线伸展开来，一望无际。这里的土地是如此的平坦宽阔，阡陌纵横，使男孩忍不住想起了斯盖纳。此情此景，令他既开心兴奋，又悲伤难受。

“我离家大概也不远啦。”他心里想。

在旅途中，小雁们一次又一次地问老雁问题：“外国是怎么个样子的？”

“别急，别急！你们很快就会看到了。”老雁们这么回答。

当大雁们飞越霍兰德山脉的上空，并且在斯盖纳境内飞了一段距离后，阿卡大声叫唤道：

“现在你们往下看吧！往下看！这样就是外国的模样。”

此时他们正飞过索德尔山脉。这个山丘绵延伸展，山上长满了茂密的山毛榉树，而带塔楼的美丽城堡点缀其间。

麋鹿们在树林间啃啮草叶，野兔在林间的草地上蹦蹦跳跳，玩耍嬉戏。猎人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树林，猎狗们大声地吠叫，这声音连天上的大雁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宽阔的林间大路在树林间蜿蜒伸展，在路上，可以见到绅士、淑女们正坐在装饰精美的马车上向着树林进发。山脚下是灵恩湖，而古老的布索约修道院坐落于一个狭窄的半岛上。

“外国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吗？”小雁们迫不及待地问道。

“无论是哪里，只要是森林密布的山脉，看起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阿卡回答道，“只不过你们不常见到而已。别心急，慢慢来！你们很快会看到外国的大体模样了。”

阿卡领着大雁们继续向着斯盖纳大平原飞去。平原不断地在脚下伸展，庄稼地连绵，甜菜地也成片，采摘甜菜的人们正在田间地头忙碌。低矮的白色农舍和房子星罗棋布，还有数不清的小小的白色教堂，还有样子丑陋的灰色的制糖厂以及建在火车站旁边的小村镇。小小的湖泊边上环绕着毛榉树，美丽华贵的庄园和宅邸点缀其间。

“现在往下看！看仔细一点！”领头雁大叫道，“这就是外国的样子，从波罗的海沿岸一直到高耸的阿尔卑斯山，都是如此。更远的地方我就没有去过了。”

小雁们仔细地观看平原风景，领头雁带头向着厄勒海岸飞了下去。潮湿的草地渐渐向着海边倾斜下去。海岸上，有些地方是高高的险峻的堤岸，有些地方是流沙地带，沙子堆成了满满的沙岸和沙丘。渔村密密地沿着海岸排开，由整齐划一、规格统一的砖石砌成，防波堤的远端有一座灯塔，晒鱼场上晾晒着棕色的渔网。

“现在往下看！仔细看好了！外国的沿海岸边就是这个样子。”

阿卡就像这样子飞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她突然降落在温曼霍格镇上的一个沼泽地上，男孩这时才明白，她之所以飞越斯盖纳，只是为了让他看看，他自己的这个国家是可以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相比而毫不逊色的。其实她并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男孩根本没有想过一个国家是贫穷还是富裕的事情。

在他第一眼看到垂柳飘拂的那一刻起，他的思乡病就难以抑制地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