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初的一天，丽都附近一家隐蔽的西式餐厅中，魏雪与陈奕甫坐在最里面的包厢里。

陈奕甫一看就是那种久经沙场的生意人，四十多岁年纪，虽然早年是媒体记者出身，却显得江湖范儿十足。有着二十年从业经历的他，典型是个历经一轮轮过滤留下来的人精儿，毫无疑问的公关圈资深人士，举手投足都是戏。

包厢门再一次被推开，高大帅气的服务生进来递给客人一份拿铁咖啡。

陈奕甫见状不由得皱眉，关切地问道：“这大晚上的，魏总还喝这么浓的咖啡，不担心睡不着觉？”

魏雪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我最近一直睡不好觉，喝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这里，陈奕甫的眼神刹那间变冷：“他们的人，已经来过我这里四次了，还对我的下属做了笔录。你放心，我这里抵得住，他们都问了些有的没的，没什么敏感信息。”

魏雪又抬眼望向陈奕甫，没能从他淡定到快成佛的脸上看出什么：“你一直不见他们有问题吗？会不会欲盖弥彰让他们注意到你和我的关系？”

“放心吧，他们又不是警察，我没有义务陪他们玩儿。”陈奕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该打招呼的地方我都打招呼了，不会有什么破绽的，尤其是财务，她跟了我十几年了，心里有谱儿，不会乱说的。”

魏雪咬紧牙根说：“老陈，不能有任何疏忽，这次你和我都没有退路了。”

陈奕甫斜了魏雪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魏总，我和你透个底，我问过律师了，他提醒你必须记住一点，任何时候，一口咬住我们从来没有过私下交易。只要不承认，又没证据，换成谁，也查不出来。经侦那边根本就不能立案。”

魏雪凛起表情盯着他：“可是老陈，前天我查了一下我老公的账户，九年前，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这种意识，你给他打款六万块钱，刘岩他们不会有什么法子可以查到蛛丝马迹吧？”

陈奕甫嘴角撇出了一抹笑意：“你别忘了，他们只是公司的人，没有什么公权力可言。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警察，也不能随随便便去查某个公民的银行账户或者微信聊天记录、个人邮件这些隐私的。”

魏雪低头抚弄着自己漂亮的指甲，话说得像是有意但又显得无意：“老陈，我是担心，他们会跟你谈条件……”

陈奕甫大抵明白了魏雪的心思，连忙坚定地摆摆手表示：“魏总，这一点你尽管放宽心，我为什么要说？说出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行贿罪不是罪吗？我不会为了朗睿这个客户，就把你祭出去的！我陈奕甫在圈子里还是要混下去的，我真要是做了这种事，以后怎么再去和其他客户做生意？！”

魏雪一声不吭，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专注地啜饮着杯中的咖啡。

陈奕甫望着魏雪目露真诚：“魏总，这些年公司得以高速发展，吸引到这么多人才加入，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朗睿这个客户——更具体来说就是由于魏总的大力支持才得以实现，当初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信任。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魏总，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他讲得十分动情，激动之余举起杯子，二话没说倒了一整杯红酒，然后一饮而尽。

魏雪莞尔一笑，顺势又给对方倒了杯酒：“老陈，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也别当真。这么多年了，我对你还是信得过的。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陈奕甫压低了声音，眉头立刻紧蹙：“现在朗睿的生意算是彻底停了，公司业绩损失惨重，一百多人的团队，不能说停就停。”

“那怎么办，要进行裁员吗？”

“年底了，每天都在比稿，一轮接着一轮，没办法。”面对着行业不停比稿才能有生意落袋的现状，江湖老手陈奕甫也显得颇为无奈，“不瞒你说，我现在还坚持每周参与一次提案，这就是个手艺活儿，我不想生疏了。最近还有朋友介绍了大名鼎鼎的G&P采购给我，我约了他，明天见面。”

“G&P对广告公司的要求一向严苛，你有的忙了。”对营销行业了如指掌的魏雪忽然想到了什么，充满疑惑地望向陈奕甫，“不过你们公司从来没有过快速消费品的服务经验，怎么会接到他们的竞标邀请？”

“也是朋友推荐的，客户可能也想换换口味吧！”陈奕甫自顾自地嘿嘿笑了笑，他没有告诉魏雪这个客户其实是朗睿的采购徐弘私下介绍的，那会让魏雪平添一丝疑惑与不满，这个敏感时刻，他可不愿意横生枝节，于是堆起笑脸解释，“这些年国内新兴消费品牌，像完美笔记、元气树林什么的增长都非常快，如果我们能有机会切进去，对于公司未来发展也是个利好。”

“哦……”

魏雪原本也没太多的心思去关注陈奕甫的那些新生意，一个人低下头来继续吃盘中的七分熟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