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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哦!爸爸 作者:伊坂幸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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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真有这种电影里的桥段发生。”阿悟挑了挑眉,感叹道,“居然被调包了。” “真的发生了。”由纪夫一边点头一边思考该出哪张牌。手上的牌还不错,只不过还没听牌。由纪夫背对着客厅而坐,从右边转圈,依次是阿悟、阿鹰、阿葵。鳟二坐在由纪夫背后的沙发上,正窥视着由纪夫的牌。“由纪夫,你没什么长进啊。”鳟二似乎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好久没看你打了,你这组牌的方式从以前就没变过。” “你从那儿看得见吗?” “我视力好啊。” “也就是说,是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的包被拿走了?”阿葵问道。 “对,就是那个看着像无良律师的男人。”由纪夫边说边丢掉一张牌。 “是那个人啊。”阿鹰说道,“看着可够坏的。” 阿悟伸手抓了一张牌。“你认识?” “不认识,但那人在赛狗场跟富田林先生打招呼来着。” “富田林啊,”阿悟仔细玩味着这个名字,“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个男人还带着阿葵的女人呢。”阿鹰笑着说。 “不是我的女人,只是我认识的女人而已。” “‘认识’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有时候也可以很下流。”阿鹰坏笑着说,“比如认识心灵和身体的每一处之类的。” “这样哦。”阿葵苦笑道。 “为什么从阿葵嘴里说出来就很正常,从阿鹰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很下流呢?”鳟二小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呢?那个把包拿走的男人有什么目的?”阿悟问道。 阿葵从嘴里发出“砰”的一声,把阿悟扔掉的牌放到了自己的牌中。 “完全不知道。而且包被另一个男人带上了出租车。” “这是有组织的犯罪啊。”鳟二兴奋地说,“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太厉害了!” “要抢那包肯定是因为里面有重要的东西,”阿鹰说道,“是不是麻药或枪支?” “那也太……”由纪夫皱起了眉,“戏剧性了。” “富田林先生当时也在场,他会不会和调包的事有关?”阿葵突然冒出了一句。 “富田林先生好像是来找人报仇的。”由纪夫把在赛狗场的厕所里听到的情报说了出来。当听到由纪夫说“富田林给伪装成太郎打电话的骗子汇了钱”时,阿鹰惊讶地说:“居然上了这么老套的当?”阿葵和阿悟也都震惊不已。 “总而言之,富田林先生会在那里遇到无良律师男,应该是纯属偶然。” “可是,由纪夫你为什么没有跟住那个调了包的男人呢?”鳟二指责道,“你难道不应该先找到那个男人的目的地吗?” 听了这话,由纪夫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还不是因为我正要跟过去的时候你跑了过来,害得我不得不下车啊!” “咦?别怪到我头上啊。” “就是你的错。”由纪夫一边责怪鳟二一边抽了一张牌,一看,差点儿“哦”地叫出声来。这下终于凑齐了。他说了声“听牌”,把最右侧的牌放倒。 “这组牌还不错嘛。”鳟二从背后说道。 “还行吧。”由纪夫头也没回地回答。他集中精力再次确认自己的手牌,心中默念“没错,再来个一万或四万就和牌了”。 一抬头,由纪夫发现三个父亲都在冲自己笑。“为什么我听牌了,你们反而在笑啊?”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阿鹰说道。阿悟和阿葵也应和着“什么都没有”,把头埋了下去。 他们的视线并不在由纪夫身上,而是微微错开,看向了后方。由纪夫意识到身后的鳟二在窸窸窣窣地捣鬼,慌忙转过了身。“鳟二,你这浑蛋干了什么好事?” 他说话时,鳟二正迅速放下举起的手。 “果然。” “什么啊?” “你把我听的牌告诉他们了,对吧?”由纪夫挑起单侧眉毛,瞪着鳟二。 “怎么告诉他们啊?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用旗语呗。”由纪夫只得苦笑,同时开始回忆。 记得那是由纪夫和鳟二上小学四年级时候的事。当时班上已经有人随身携带手机了。 “在现代要是没有手机,可真是太落后了。”班上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对着鳟二臭显摆。于是极易受人影响的鳟二立刻哭丧着脸找到由纪夫,说:“由纪夫,我们要完了。” “你所说的‘落后’,到底是落后于什么?”由纪夫闻言,立刻态度强硬地找那个同学理论。 然而那家伙眼睛半闭,目中无人地高谈阔论道:“当然是情报了。没有手机的人就没法打入情报圈,只有掌握了情报的人才能控制世界啊。”由纪夫听了也慌了神,心想“哎,真的吗?没有手机就无法打入情报圈?”,并开始有些恐惧。 回到家,他立刻央求母亲知代给自己买一部手机。 “太早了。”妈妈回答。然而由纪夫并没有放弃,毕竟事情关系到是否会在情报社会中落后于他人。“那你问问你爸爸他们吧。”听了妈妈的话,由纪夫跑到正在打麻将的父亲们身边,向他们痛陈了一番手机的重要性。 当时的父亲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由纪夫直到现在也不得而知。他们并没有对由纪夫想买手机的事表示反对,却不知为何想出了一个完全偏离由纪夫预想的提案。 “用旗语之类的来代替怎么样?” 由纪夫已经不记得最先提议的究竟是阿勋还是阿鹰了,只记得全员立即达成了一致,情绪高昂地表示“对,就该这么做”。他们还一脸认真地对由纪夫说:“如果是为了远距离互通情报,旗语也是很有效的。”现在想来,他们当时肯定是强忍笑意地开着玩笑。然而当时还是小学生的由纪夫却当了真,还心想“是吗?听起来很有趣啊”。 之后的半个月里,旗语信号的练习成了由纪夫和鳟二的必修课。 每到傍晚放学,由纪夫会先练一会儿篮球,等鳟二来到由纪夫家,他们就在客厅里拿着小旗上下挥动。 “旗语本来是水手们使用的通信手段,后来经过日本海军的改良,更适合日本人使用,变成能够表示片假名的旗语信号。”这是阿悟告诉他们的,不过真正教他们五十音的挥旗方法的却是阿勋。 片假名旗语信号主要依靠片假名的笔顺来表现,比如如果想表示“イ”,就先用旗子画一道“/”,再画一道“丨”。这样两个动作连起来,就能看出是片假名“イ”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片假名都能用这种方法表现,例如片假名“ス”,就要先画道“一”,再画道“丨”,最后把两手中的旗子举过头顶,表示“丶”。这样连起来就是汉字“寸”的笔顺,“寸”即“ス”。 学习过程非常愉快,由纪夫和鳟二在把所有片假名的挥旗方式记全之后,立刻开始玩起看谁能把父亲们拿出的文章更快地转换成旗语的游戏。四个父亲起初大概也只是开个玩笑,却也在陪他们二人练习的过程中掌握了旗语,开始使用起来。 比如当知代询问“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阿勋会用手比画“炸、猪、排”。 阿葵会主动询问自家店里的女客人:“你知道旗语吗?”随后用手利落地比画一通,问,“你知道刚才我说了什么吗?”在听到女性惊讶地说“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之后,他就会说:“其实啊……”随即吐出一串光是说出口都让人脸红的爱的宣言。其他父亲都说“这要不是阿葵,可真够尴尬的”。 阿鹰当然琢磨着要把旗语应用到赌博上。他灵光一闪,想到了用旗语偷偷泄露对手在等的牌的方法,并把由纪夫和鳟二也牵连了进去。“麻将只有筒子、条子、万子和字牌四种花色,所以你们俩去看看我的对手在等哪张,把花色告诉我就好。”阿鹰对二人吩咐道,“你们大概也能看出对方在等什么牌吧?” “能看出个大概。”两人老实地说道。那时由纪夫刚开始从父亲那里学习麻将的规则,对和牌的组合和算分的方法有了大致的了解。麻将那与扑克和游戏机完全不同的繁琐规矩,以及成人游戏所特有的不正经感让由纪夫感到新鲜不已。 “走,咱们去麻将馆试一把。”阿鹰跃跃欲试,还得意扬扬地说,“这下可找到必胜法宝啦。”现在想想,那哪里是什么必胜法宝,根本就是出老千,还是一种比较典型的手段,俗称“打手势”,即把敌人的牌用手势告诉同伙。 “咱们不能真用旗子,所以只要用手偷偷比画一下就好。” “麻将馆能让小孩进吗?” “没事没事,只要我跟他们说有必须把你们带来的理由,他们就会明白了。你们也想体验一下社会吧?那可是未知的世界啊。” “那里好玩吗?”听到由纪夫的询问,阿鹰微微笑了一下。 “一群老大不小的家伙一脸严肃地聚在一块儿,听着是不是挺好玩的?” “听着挺帅的。”鳟二陶醉地说。 “帅气的大人大多都在麻将馆哦。”阿鹰大言不惭地说。 从结论来说,将旗语应用在赌博上的尝试完全没成功。从他们走进麻将馆,到由纪夫和鳟二佯装镇定地坐在阿鹰的敌手背后为止,事情都很顺利。然而,每当他们得知敌方在等的牌之后都会打一串手势,这看起来实在是很不自然。再加上他们偷偷摸摸打出的手势很难识别,造成了好几次误解。最终敌方中的一人质问阿鹰:“喂,你是不是让小孩子做什么坏事了?” 阿鹰回答:“你怎么能怀疑别人家的孩子呢?这样会毁掉孩子的未来的。”但最终还是露了馅。由纪夫和鳟二用旗语向他道歉说“对、不、起”。 手机的事最终被忘得一干二净,倒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同学又挑过一次事。当他用轻蔑的语气对由纪夫和鳟二说“你们还没有手机呐?”的时候,两人互看了一眼,比画出“多、管、闲、事”四个字,之后笑得前仰后合。不过由于那个同学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们俩又觉得有些不太尽兴。后来鳟二还向心仪的隔壁班女生比画过“我、喜、欢、你”,结果不出所料,对方没有接受。由纪夫也渐渐意识到旗语完全不可能代替手机,于是自然而然对旗语失去了兴趣。 “没想到你还记着呢啊。”阿葵笑着说。 “喂,鳟二,你刚才用旗语说了什么?” “万、子。”阿鹰坏笑着说,“你在等的牌是万子吧?” 由纪夫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话。 由纪夫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喂,鳟二。” “干吗?” 由纪夫弯着手肘,小幅度地活动着手腕,隐蔽地打着旗语:“滚、回、去”。 “干什么啊,这么较真?” “那鳟二,你来替我玩。” “知道啦。”鳟二刚在由纪夫的位置上坐下就表示了不满,“啊,由纪夫,中途换人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谁都知道你这副牌只差万子了啊!” 由纪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教科书,开始复习周三要考的日本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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