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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彷徨之刃 作者:东野圭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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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崎敦也从后面紧紧抱住少女。少女口中被塞了东西,眼睛也被蒙上眼罩。即便如此,仍能看出她很痛苦,整张脸都扭曲了。 菅野快儿将少女的腿用力扳开,保持那样的姿势,准备用绳子把她的脚踝绑在床边。伴崎和菅野都在笑,就像得到玩具的孩子,也像看到猎物就在眼前的野兽。 摄像机好像是用脚架固定住的,他们三人有时会跑到画面外。伴崎和菅野可能已经掌握了拍摄角度,即使少女不断反抗,他们还能将其收录进画面。 一直看着这些恶心的影像,织部感到越来越难受。他拿起录像机遥控器,按下停止键,用手指按着双眼,脖颈前后左右转动。 织部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里。翻查到最后,他还是无法从菅野快儿的贴身物品中找到任何有关其藏身之处的线索。于是,他想到了以前在伴崎敦也的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些强暴录像带。或许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项工作比他预想的要痛苦。虽然曾经看过几次,但大多是快进着看完的,只要能确认伴崎和菅野的罪行即可。这次不一样。他仔细盯着画面的每个细节,必须确认是否有线索隐藏在里面。眼睛会疲劳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连他的心也无法忍受了。 要是菅野干脆认命,赶快出来自首就好了,织部心想。 长峰重树投宿的民宿在长野县被发现一事,昨天的新闻已经报道过,晚报也刊出了。菅野快儿不可能没看到相关报道,应该也知道了。那么,他知道自己藏身长野县一事已被发现。一般人应该会放弃,因为这样已很难继续逃亡。长峰重树住过的民宿被发现一事,警方也没有限制媒体报道。高层判断,这么做会增加菅野自首的可能性。 然而过了整整一天,警方却没有接到菅野在某个警局现身的消息,看来他好像打算继续逃亡。 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真野是这么说的。 “以前,他一定是碰到麻烦的或讨厌的事就逃避,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会过去。他不知道自己闯的祸有多严重,也不认为警察会紧追不舍,以为只要躲一阵子,总有一天事情会被遗忘。” “但人都死了,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听到织部的问题,真野垂下嘴角。“前不久有这样一个凶手,十八岁左右吧,同居女友责问他在外面偷腥的事,他恼羞成怒,把女友勒死了。你猜他紧接着做了什么?他和情人去宾馆约会了,还在那里住了两晚,为什么呢?因为他的住处有尸体,如果回到住处,就必须处理那具尸体。他不想处理,所以就住宾馆。他觉得只要不回到住处,就可以不用面对有尸体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织部心想。 “想了解那种小鬼的心理纯属白费力气。那些人根本不会思考自己的行为给周围的人带来怎样的影响,也不会想别人怎么看待他们。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现在自己想做什么。上面的人失误了,菅野不会这样主动现身。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被捕,不愿被捕后受惩处。” 真野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织部明白他的心情,他一定是看了前几天出版的周刊。《焦点周刊》上所写的菅野和伴崎的行为,就连早已知情的织部他们也感到义愤填膺。同时,他们又不能像周刊记者一样说出内心的感受,真是令人懊恼。 做完颈部伸展操后,织部准备继续烦闷的工作。拿起遥控器时,他听见后方传来开门的声音。转过头一看,西新井分局的梶原正走进来。 “打扰你了?” 梶原问道。 “没关系。”织部放下遥控器,“有事吗?” “如果可以,能让我看电视吗?” “电视?” “现在正在播有趣的节目,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新闻节目?” “不,有点不一样。” “好啊,是哪个台?”织部将画面从录像机切换到电视。 梶原靠过来,拿起遥控器,转到要看的频道。 屏幕上,三个男人正围桌而坐。居中的是电视台的主播,好像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在他身旁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织部并不认识。 “总之,我是秉持信念来做这件事的,不是你所说的为了激起读者的兴趣。我想强调的只有这个。”左边那人用强硬的口气说道。他大概过了四十五岁,脸晒得很黑。 “听说这家伙是《焦点周刊》的总编。”梶原在一旁说道,“右边那个是律师。” “律师?” 织部反问时,那个人出现在画面上,下面写着“青少年自新研究会律师岩田忠广”。岩田律师五十多岁,身材瘦小,戴着金边眼镜。 他开始发言。 “你说秉持信念,写出来的东西却让人觉得只不过是在泄恨。写这样的报道有什么意义可言?你只是想告诉世人,在某处有这样的孩子做了这样的坏事,他们都是些很过分的浑蛋。如此而已,不是吗?” “你是说这件事没有意义吗?传达事实是我们的职责,让不知情的人们去判断才是错误的!”总编反驳。 “要世人作什么判断?那些做了坏事的孩子有问题,这毋庸置疑,但我不认为需要刻意去问世人。看过这篇报道的读者会怎么想?他们只会认为这些浑蛋很过分,如果这些浑蛋在自己身边会很麻烦之类的。我知道传达事实是你们的职责,但没必要写得那么清楚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据我了解,按你们那种写法可以清楚地辨出在写谁。”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中,织部终于明白节目的内容了。好像是针对《焦点周刊》的报道,岩田律师提出抗议,杂志负责人随后反驳。 “我们也曾经考虑用真实的姓名。”总编脸上露出敌意,“没有这样做,是认为现在那个少年还在逃亡,怕影响警方调查。我们本来觉得直接指名道姓会更好。” 律师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摇着头。“所以我就说,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站在我们的角度,倒想问你为什么不能?如果不希望自己的姓名被公布,一开始不做坏事不就没事了吗?那些人就是知道未成年就绝不会被公布姓名,才满不在乎。有必要教育他们做人处事没这么简单。” “那么,那篇报道可说是一种制裁啰?” “可能也有这层意义吧。” “根本不是可能!你现在的言论,很明显就是你们的目的。这是非常傲慢而危险的想法。”律师继续说道,阻止想开口的总编,“对他们的制裁,应该由相关部门去做,媒体不能做出误导社会大众的事。他们在未来一定会受到社会制裁。我们这些大人必须思考的,是如何让他们在社会的制裁下重新做人、走回正道。然而,如果只放大社会制裁的部分,那会让他们更难重新做人。你们为什么不懂呢?” “我们就是认为法律制裁的部分根本不完备。现在的少年法,让人觉得根本无法做出符合现状的制裁。” “你有所误解。少年法并不是为了制裁孩子,而是为帮助误入歧途的孩子走回正道而制定的。” “既然这样,那受害者呢?他们受到的苦要发泄到哪里呢?只想着如何帮助加害者就是正道吗?” “那是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不相干?我们就是声称也要顾及被害人。” 针对总编的意见,律师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主持人制止了。 “对不起。出现了关于受害者的话题,所以在这里我们来听听受害者的意见,可以吗?好的,那么请摄像师将镜头对准我们刚才介绍的A先生。” 画面切换了,那里坐着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胸部以上都用毛玻璃遮住了,所以看不清楚。 “我再介绍一次,A先生的女儿就是因遭到这次事件的那两名少年凶手性侵犯,身心受创而自杀的。这次《焦点周刊》的报道,他也是站在被害人家属的角度说话的。” 织部很惊讶地看向梶原,梶原点点头。 “所以我叫你看这个节目。”梶原说,“就是那位父亲,来这里看录像带、又哭又叫的那位,好像是姓鲇村。” “是这样。”织部将视线转回屏幕。他的苦恼清楚地显现出来。虽然已经看过《焦点周刊》,织部还是很关心他会说些什么。 “A先生,”主持人叫他,“您刚才应该听到这两位专家的谈话了吧?” “是的。”鲇村回答。大概是因为透过了变声器,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的,我想对那位律师先生……” “请说。”主持人催促着。 毛玻璃另一边的鲇村好像在深呼吸。 “呃,我刚才听到,他好像一直强调要帮助犯罪的少年,但是针对他们犯的罪,他有什么想法呢?对因为他们犯罪而牺牲的人,可以不用赔偿吗?” “不,当然要赔偿。”律师对着镜头说,“所以必须先让他们重新做人。如果他们的心态没有矫正,根本不可能赔偿。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让他们反省,才能谈到赔偿。” “那……要怎么赔偿呢?” “总之只有让他们走回正道,我们认为那就是最大的赔偿。以犯罪为垫脚石,让他们成为正正当当的人,对社会来说——” “太可笑了!”鲇村提高了音量,“这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那样就算是赔偿?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也不会感激。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做那些人渣的垫脚石?这太可笑了!这是错误的。你为什么一直替那些人说话?那些人都是有钱人的儿子吗?” “A先生,请不要太激动。”主持人安抚着他,“岩田律师长年针对少年犯的自新作研究,这次他也是站在这个角度参与讨论。这样好了,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镜头带到毛玻璃后的鲇村,接着便切换到广告画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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