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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响密室之门2  作者:青崎有吾

第二天午后下起了雨。阴沉沉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大街就像是被加了滤镜,变为一片蓝色的浑浊。

今天的大井第二公园里,并没有孩子们玩闹的身影,不过这应该不是因为天气不佳,公园的一角仍然拉着警戒线,应该没有人想在杀人现场玩耍吧。

如果有,那就是——

“来了。”

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人,正穿着丧服,打着一把雨伞。因为奥森泪的告别式就在附近举行,所以我们预想到,某人会顺道来这里转转。

“犯罪者总会再次回到现场吗?”倒理沉吟道。

我因为回忆起了什么而理解了他的意思。那是在我们学生时代教授讲过的内容。那时我们在六号楼的研讨组教室中,四个人坐在一起,听着教授淡淡地说。

当时“犯罪者会再次回到现场”的理论经常被提起。经典理论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毕竟是有一定道理的。犯罪者们往往会回到犯罪现场,有的是为了看热闹的愉快犯,但大多数人并非如此。就像是你们出门旅行时,总会担心家里的门有没有锁好,这种心态也是同理。他们会担忧作案时是否留下了把柄,或者是有没有忘记消除的证据。为了确认这些所以才必须要——

“虽然有几个多余的人,不过算了,走吧。”

“要不要等警察过来比较好?”

“我们两个人足够对付他了。”他乐观地说道。

和警察不同,我们既没有手枪,也没有手铐,并没有能够收押凶暴犯人的能力。一般的老手侦探,总会带着具有一定打斗能力的助手,以便应对这种情况。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并不是这种老手侦探,而是长期处于委托人不足状态的,只能接零活儿的侦探。而且也根本没有助手。

说起来,两个人曲着身子坐在狭窄的隧道玩具里,已经算是我们的体能极限了——还要从玩具的两侧四脚着地地爬进去。

“哟。”

听到倒理的喊声,几个穿着丧服的男人一起回过了头。

“啊,是侦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我们说话的,是贝斯手钏路和鼓手摸木。他们打着领带,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上班族。

“我找这家伙有点事。”

“我们是为了让某人自首才来的。”我们面朝着凶手说道。

塚越退后了一步。

“自首……你们是说我是杀人犯吗?别开玩笑了,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我们知道。”

“本来还想把鹿头拿到你那边清洗,真是可惜啊。”

塚越终于意识到,我们并不是在对他说话,于是慢慢往旁边让了一步。

在他的身后,是玩具修理工作室“AQUAWOOD”的社长,他的脸色十分僵硬。

“我吗……为什么?”

水木里资问道,声音几乎要被雨水冲掉。

“是手表。在这起事件中,你围绕着手表撒了几个谎。”

“首先是关于凶手的撒谎。”

倒理向前一步,再次开始了昨天在烤肉店里的推理。关于手表背面的细小划痕,关于包包里的硬币和钥匙,关于照片和手表店的证词。他说完这些后,以一句“总而言之”进行总结。

“手表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经停了。也就是说,哪怕是在七点四十分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是有行凶可能的。不管是变态杀人魔,还是在开演唱会的乐手,又或者是和业务员开会的社长。”

听到这番挑衅的话语,“九十九大无限”的三个人困惑地互相看着。而水木则一脸警惕地沉默着。

接下来该轮到我出场了。

“那么接下来,”我站在倒理旁边,推了下眼镜,“如果手表是在四月前坏掉的,就会产生一个奇妙之处。那就是工作室墙上挂着的软木板,上面贴着奥森吃柏饼的照片。因为柏饼是一种季节性的食品,所以拍这张照片的时间应该是在四月之后。但是那时,她的右手上,仍然戴着这只白色手表。”

她的手表,在四月时肯定已经坏掉了。奥森泪在其他朋友面前,会把手表摘下来,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为什么她会在上班的工作室里一直戴着这个手表呢?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呢?

我将手指伸入袖口,确认着那粗糙的触感。秒针的转动,如同我的心跳一般传来。

“奥森小姐会采取这种奇怪行为的理由,大概是这样的。大家可能都有过类似的经验,从其他人那里收到了像是衣服或者饰品一类的礼物。虽然本人可能并不太喜欢这件礼物,但是考虑送礼人的心情,会尽量在这个人面前假装高兴地穿戴着这件礼物——”

我感到了一旁倒理的视线。

“恐怕这块手表,正是水木先生送给她的礼物吧。奥森小姐不想让水木先生知道她把手表弄坏的事实。所以在四月之后,她在工作室里时,都会假装手表还能用的样子。她将停了的手表戴在手上,装作无事发生。她在向水木先生撒谎。”

“这,这样啊,”水木疑惑地说道,“的确,手表是我送的。奥森一直在工作室里戴着手表也是事实。所以,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手表坏了啊……”

可是,他这么说的时候却在看着我。

“所以为什么说我是凶手呢?这和你们现在说的有关系吗?”

“不,如果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凶手除了你以外,不做他想。”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有证据吗……”

“就是手表。”

雨滴的声音变得更大了,打在安静的公园里。

“首先,我不认为奥森是被陌生人杀害的。凶手在作案后,将手表从死者的包中取出,并戴在了她的右手上。一般来说,普通人会把手表戴在左手上。如果不知道她是左撇子的人,是不会想到要把手表戴在她的右手上的。”

“但,但也不是只有我知道她是左撇子啊。有很多人都知道的吧。比如在这里的塚越,还有其他熟人……”

“可是如果是塚越或者其他熟人,应该不会像那样为她戴上手表。”

“……”

“华生,给他们看看照片。”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华生。”

倒理一边反驳着,一边取出照片,展成一个扇形。

“这些是奥森从二月到三月的照片。在这些照片里,手表是冲向手臂外侧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如此。但是在工作室里的照片,表盘则冲向手臂内侧。”

在她拿着柏饼比出反V字手势时,她的右手上的确看不见表盘。照片上只能看到白色的表带。

“这也是她设计的小小谎言。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这块手表已经坏掉了。所以在四月之后,她戴表的方式就变了。从表盘向手臂外侧,改向了朝手臂内侧。如果将表盘朝内,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上面的划痕了。”

我看着公园里的警戒线。犯罪者总会再次回到现场,就如同担心自家大门是否锁好一般——

的确,他正是忘了锁门。

“因为是在玩具工作室的房间里工作,没有直接见面接待其他客人的机会。所以她只会在你面前将手表朝内侧戴着。而尸体手上的手表,正是朝向内侧的。”

“知道奥森泪是左撇子,同时会将她的手表朝向手臂内侧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倒理使出了撒手锏,水木将雨伞收了起来。雨滴甚至都还没有打到他的脸上,他的额头上就已经沾满了水珠。

“因为那款施特劳斯手表,是预约生产的最新款,所以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买到的。你会送她这个,说明你对她有好感吧。”我继续着推理,“你不是在我们面前说了不少塚越的坏话?这样一来,动机也很清楚了。那一天,你注意到奥森的手表停了。你问她原因,得知是她和塚越吵架时弄坏的。所以,你就逼迫奥森和塚越分手。然而她却听不进去。心生嫉妒的你,下班后去她家,然而在途中碰到了她本人。”

水木问她准备去哪儿。得知奥森发现了男友的项链,正准备送去。弄坏了自己送的礼物,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男友的项链。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就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因此而形成导火线,不知道原本是不是想要杀她,总之在那个夜晚,那个地方,发生了那样的事件。

远方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我们进一步靠近凶手。

“看来‘AQUAWOODS’要关门了。”

“警察马上就到了。你最好老实一点……啊!”

就在我们发出忠告时,水木突然向马路上跑去。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而正在夸夸其谈的倒理也没有反应过来。真是的,都说了等警察来了再说比较好。我赶紧丢下雨伞,去追赶那个穿着丧服的背影。

然而水木的逃亡,只持续了不到十米。

很快就行动起来的塚越和“九十九大无限”的成员,把凶手撞倒了。

“药子准备了蛋糕哦。”倒理读着邮件说道,“要是昨天烤肉也带上她就好了。”

“你想让我破产?”

“什么啊,最后不是AA的嘛。”

就算是AA也贵得吓人。下次还是中了彩票再去那家店吧。

我们一边逛着东中街的商店询价不买,一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就在我们把凶手交给警察时,雨已经停了,此时的天空呈现出黄昏之色。他们应该会表彰那几个乐队成员吧。我们大概只会收到谢礼,不过已经不错了。

“结果,最后还是因为那个乐手啊。”

倒理恶狠狠地总结道。这么说的确也不为过。事件是由那个坏掉的手表而引发的,也因为那个坏掉的手表而得到解决。弄坏手表的是塚越大悟。他既不是被害者,也不是凶手,却与事件有着极深的关联。

在天国的奥森泪会恨他吗?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至少,我想她在死前,并不讨厌这位恋人吧。那条项链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起那个手表,”倒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就别戴了。”

“倒也说不上不喜欢啦。”

“不不,你这样戴着我也觉得怪怪的。要不摘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怪的。没办法,我把袖子卷起来,将手搭在表扣上。当我看到表盘上的骷髅头时,突然发现,那没心没肺的邪恶笑容,好像和谁的笑有些相似。

我稍微想了一下,把袖子卷了回去。

“我还是,继续戴着吧。”

倒理无趣地挠了挠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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